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议政两个字,有清一代,都是极其敏感的。

    议政王大臣制度,起于天命四年的十固山执政王。天命六年又有所谓八王议政,从而形成了一个议政王大臣制度。

    这个制度本质上是满清贵族共和,是宗室向皇帝分权的一种制度。所以自康熙朝开始,圣祖世宗高宗三代,不遗余力地对这个制度进行各种打击。收事权于皇帝。

    其中,雍正朝还因为八王议政,闹出了绝大的风波,允禩允禟几个,一跤跌倒,再也没爬起来。

    乾隆五十六年,议政王大臣会议正式废止。

    恭王的议政王的衔头,是一个特例,表明和两宫同治之意。这种事实上分掉一半皇权的做法注定是长不了的。果然,现在,两宫就开始向恭王收权了。

    在这种情况下,王拯弄出一个议政大臣,而且其中只有关卓凡是宗室,曾国藩还是汉人,怎么可能?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王拯的原意,是请各派势力坐在一块儿分猪肉,这样就不会打架了。

    这个折子,因为里面有这么荒唐的内容,如果上面不想找王拯的麻烦,注定是淹了,连带着他为恭王陈情的那部分一起烟消云散,一点效用也发挥不出来。而且,谁还都不能说什么。

    也有这么一个说法,王拯却不过情面,不能不给恭王说话,但折子里故意加入了一段荒唐语,自废武功,这样,既对恭系有所交代,又不会真得罪另外一边。

    唯一有价值的折子是六科给事中谭钟麟上的。

    海内多事之秋,全赖一德一心,共资康济,而于懿亲尤甚,若廊庙之上,先起猜嫌,根本之间,未能和协,骇中外之视听,增宵旰之忧劳,于大局实有关系。

    不言对错,纯粹劝和,这个思路倒是很对头的。

    但事情也有点诡异。因为谭钟麟是守旧派,是反对洋务的,他和恭王,都不是对方的菜。这个时候,倒站出来为恭王背书?

    于是有传言恭系和谭钟麟私下底做了交易。这种流言,很大程度上消减了这份折子的效用。

    这位谭钟麟,有一个日后很有名气的儿子,叫做谭延闿。

    无论如何,一个谭钟麟是不够用的。

    这是京官和言路上的情况。

    旗人和宗室那边又如何呢?

    旗人和宗室不待见恭王的原因,前文已经说过了;而对关卓凡,却正处在最有想象空间的阶段。

    轩军这支子弟兵,扬威中外,一洗八旗多年之颓风,旗下的多久没有这么抖过了!可以说,旗人里边,不论贫富贵贱,都把关卓凡当做地道的偶像。

    虽然不晓得关卓凡上台后会推行什么满汉政策,但再损,损不过恭老六吧?

    普通的旗人期望尤高,都说关贝子的老爹虽然当过五品官,但家道早就没落了,其实也是苦出身,听说当年肉都吃不上的。既然如此,必然晓得民间疾苦,秉国之后,一定会照顾贫苦无依的旗人。

    而恭老六,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哪里知道我们穷人家过什么日子?哪里会管我们穷人家过什么日子?

    所以,除了恭王的两个兄弟惇王醇王之外,恭系很快发现,其他的宗室,都不足恃,能保持中立就很不错了。

    最令恭系意外的是原本寄以最大希望的地方督抚。

    几乎所有的地方大员都沉默不语。

    大多数地方督抚的心态:这是满洲人的家务,是不必也不便搀和的。

    这种心态,和当初祺祥政变时,地方上没有什么人为肃顺说话是一样的。

    还是那句话,只要我们的利益不被损害就好了。

    那么,关卓凡上台后,对地方的政策,会和恭王有什么大的不同吗?

    还看不出来。

    裁湘是恭王手上做的;裁淮,背后有关卓凡的影子,但毕竟其时恭王还在台上,恭王才是裁淮的主持。事实上,这些事情,这两个人无论谁在台上,都是要做的。

    何况,关卓凡已经对相关人等做了足够的补偿。

    所以,李鸿章当然不会站出来说话。

    左宗棠更不用说了,他的西征的差使刚刚由关卓凡保荐,怎么会站到自己荐主的对立面?

    至于曾国藩,听说曾中堂的二公子就在关贝子的幕中哦。

    几个大佬不出声,小弟们自然缄口不言。

    地方督抚保持沉默,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判断,新的中枢,对待汉人的政策,很可能比原来的更好。

    许庚身入直军机就是明证。




第三十七章 瞎起哄
    不仅地方督抚,京里的汉官,因为许庚身的入直军机,也对援恭提不起足够的热情。两宫皇太后如此圣明,咱们还和她俩对着干,合适吗?

    这也是言路上形不成支持恭王的声势的重原因之一。

    非但如此,许庚身入直军机,还在恭系内部引起了复杂的反应。尽有不同的看法,有的甚至截然相反。

    许庚身是公认的恭系,因此有人认为这意味着,两宫只是对恭王小惩大戒,天意尚可挽回;这种观点可以摆在台面上,但却不是主流,更多的人认同一种不好明示于众的说法:两宫只想打击恭王一人,罪不及其余。

    这样一来,人们的心思就没有办法不活泛起来了!

    紧接着,又一个支持这种观点的证据出现了:两宫派文祥暂署总理各国事务大臣之职。

    真的非常有趣,恭王被打倒了,但恭系的人物却在加官进爵。

    当然,也有人把这个视为两宫的术,用以分化瓦解恭系,大局底定之后,未必不秋后算账。

    但这也不是主流观点。用这种手段来对恭系打马虎眼,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事实上,仔细想想,人家牢牢地掌控着局面,也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极少数人想到了两次给关卓凡传旨的钦差都是许庚身,一次上海,一次日本,他们之间,会存在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推动恭王复出的努力。并没有停下来。但也只剩下最后一招了:惇王和醇王。

    惇王和醇王都上了折子。而且,都是曹毓瑛的手笔。

    曹毓瑛虽然已经有了新的想法,但为两个王爷捉刀,依然尽心竭力。

    这两个折子的共同点,都是避过了最要害的贪墨这一条,而将骄盈轻描淡写成言语失于检点。

    惇王的折子说这些不恭的举止,非中外臣民所共见,意思是家丑何必外扬?

    醇王的折子说。由两宫皇太后面饬恭王就可以了。

    惇王的折子说,恭王受恩深重,勉图报效之心,为盈庭所共见。

    醇王的折子说,倘蒙恩施逾格,令其改过自新,以观后效,恭亲王自当益加敛抑,仰副裁成。

    慈禧先看的惇王的折子,再看的醇王的折子。看完了将两份折子摆到一起,又看了一遍。这一遍看完了。推给坐在对面的慈安,格格地笑着说:姐姐你看,这哥俩像不像在讲相声?

    慈安很吃力地看了一遍,边看慈禧边在旁边给她讲解,看完了,慈安也笑了:还真有点像。

    惇王和醇王的反应早在慈禧预料之中,她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第二天,召见倭仁等大臣,两宫将两王的折子发了下去。

    慈禧说道:我也不晓得五爷是怎么回事,今儿个他上折子给六爷说好话,可辛酉年在热河,不就是他说的六爷要谋反吗?到底他哪一句话才是真的呀?

    辛酉年在热河,惇王和肃顺两个人喝酒,都喝醉了。借着酒兴,惇王说恭王要造反,要杀肃顺的头。幸好当时肃顺也是神智不清,这话没真进耳朵里去,没当回事。

    惇王差点闯下大祸,祺祥政变后,大家都以为糊涂王爷说糊涂话,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并没有人去追究他的责任。但惇王从此也不受重用,两宫和恭王没给他派过任何有实权的差使。

    慈禧这几句看似随随便便,但极其厉害,意指惇王当年说恭王谋反,是借酒盖脸,存心在肃顺那儿陷害恭王。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这个折子写的再好,也是一钱不值了。

    倭仁表示,这两个折子,可以置而不议。

    这可把醇王气坏了。

    五哥的折子四嫂已经发表了看法,就等于议过了;置而不议的其实就我这一份折子。你不同意我的看法没问题啊,可你不能议都不议,这不是欺负我年轻,看不起人吗?

    于是醇王一门心思地要给倭仁这个死老头子一点厉害瞧瞧。

    这个也是慈禧疏忽了。在她的心目中,醇王既是她的小叔子,也是她的妹夫,是地道的自己人。他上书为六哥说话,不过出于兄弟情分,不得已为之,并非真的要和自己打擂台,所以根本没当回事。

    醇王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轮,还真给他抓到倭仁的一处痛脚。

    慈禧亲拟的那道上谕,第一句是谕在庭王大臣同看,醇王认为上谕的意思是叫王大臣们看朱谕的原件,现在大家伙儿看到的都是抄件,不是原件,承旨的倭仁就算违旨,于是叫曹毓瑛替他再拟一份参倭仁的折子。

    曹毓瑛哭笑不得,不好直接说醇王无聊,而是委婉地说这么做隔靴搔痒,不能真正打痛对手,帮不到恭王的忙。

    醇王不死心,又找上了方鼎锐做枪手,终于写了一个折子:

    窃臣恭读邸抄,伏见上谕内有‘内廷王大臣同看’等因;彼时臣因在差次,未能跪聆朱谕。自回京后,访知内廷诸臣,竟无得瞻宸翰者,臣曷深骇异之至!

    伏思既奉旨命王大臣同看,大学士倭仁等,自应恪遵圣谕,传集诸臣或于内阁,或于乾清门恭读圣谕,明白宣示,然后颁行天下。何以仅交内阁发抄?显系故违谕旨。

    若谓倭仁等一时未能详审,岂有宰辅卿贰,皆不谙国体之理?即使实系疏忽,亦非寻常疏忽可比。

    兹当皇太后垂帘听政,皇上冲龄之际,若大臣等皆如此任性妄为,臣窃恐将来亲政之时,难于整理,谨不必嫌疑,据实纠参。

    醇王摇头晃脑地念了几遍,自觉一等一好文章,递上去肯定大大露脸,说不定能再蒙奖谕:七爷的书读得好!

    折子递上去后,醇王天天抓耳挠腮,他六哥的事体,反倒放在旁边。到了第三天,上面还没有动静,实在忍不住了,叫了福晋进宫去打探消息。

    慈禧一看见妹妹,脸就拉了下来。

    醇王福晋正在莫名其妙,慈禧已经夹头夹脑地骂了开来:回去跟老七说,就算他要捣蛋,也要有点水准,这么瞎胡闹,我这个太后大姨子的脸都叫他丢光了!

    醇王福晋完全不明就里,愣愣地等姐姐发完了火,问道:他怎么啦?

    慈禧哼了一声,心想这个糊涂妹妹和那个糊涂小叔子还真是一对儿,细道理跟她也说不清楚,只捡最紧要的说好了。

    她说道:你听清爽了,回去和老七说,他六哥的事,叫他不要跟着瞎起哄,我又不是要老六的命!

    顿了一顿,又说道:叫老七乖乖的,以后才会有好差事给他做!

    慈禧教训妹妹和妹夫的那天晚上,许庚身造访曹毓瑛的府邸,两个好朋友一直谈到了深夜。

    惇王碰了一鼻子灰,醇王也偃旗息鼓,恭王的复出之路似乎拐进了死胡同。

    鉴园的假山前面的花厅里,恭王文祥宝鋆曹毓瑛几个围炉赏雪。

    花厅外面,一丛丛腊梅正在怒放,红梅白雪,极为精神。

    恭王手里轻轻晃动着一只高脚的玻璃杯,里面装着绛红的葡萄酒。他突然自失地一笑:也不错,以后可以长伴梅花逍遥了。

    话中意味,叫文祥和宝鋆颇为不安,却不知何言以解?

    曹毓瑛开口了:王爷,事情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我以为,有个人能够解开眼下这个困局。

    恭文宝一起把目光投向了他。

    曹毓瑛说道:不过,这个人现不在京里。

    宝鋆心急,问道:谁啊,在哪里?

    曹毓瑛缓缓说道:关逸轩,在上海。



第三十八章 远游归家的人
    恭文宝三人都是一震。

    宝鋆身子往前一探,像见到老鼠的猫,眼睛放出光来,急切地说道:怎么说?

    曹毓瑛平静地说道:无非交易而已。

    宝鋆说道:他肯?头向左边一扭——那是西边,那边现在可是占足了上风。

    曹毓瑛微微冷笑:为什么不肯?他的那点班底,不是只能打仗,就是在上海江苏,而且资历太浅!京里边可以说就他一个人,这么大一个摊子,他两只手就撑得起来?

    言下之意,我们可以不抵抗,但也可以不合作。你一个人,头头撞着黑,处处碰着壁,孤掌难鸣,玩得转吗?

    宝鋆一拍大腿,说道:琢如见得深!转头看向文祥:博川你看呢?

    文祥并没有宝鋆这么乐观,但形势至此,总不妨一试。于是点了点头,说道:琢如有见地。我想,即便不虑及资历,他也不可能把上海江苏的人手都弄到朝廷里来,毕竟那边的洋务也要紧。

    宝鋆说道:是。咱们忍一忍,让一让,最要紧是叫六爷赶快复出——不拘什么差使,倒不一定马上就回军机!

    他转向恭王:六爷,你说呢?其他两人也望向恭王。

    等了好一会儿,恭王终于开口了:我和逸轩,之前是有一点误会的,说的开么?

    这么说就是同意了!

    文宝曹如释重负。曹毓瑛说道:王爷放心,一定说的开的。关逸轩不是一个只盯着三瓜俩枣的人,会晓得厉害轻重的。

    文祥说道:咱们这边需要一个人和那边接头。琢如。你望着曹毓瑛。意有所询。

    曹毓瑛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成的。微微踌躇了一下,说道:说实话,咱们这边的人,和他走得最近的,是许星叔。
1...206207208209210...1159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