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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妹妹,慈安轻轻咳嗽了一声,要不,就像六爷说的,下一道谕旨,再催催好了。

    有慈安太后这句话做铺垫,恭王立刻便接上了话头。

    是,难怪太后要生气。不过说起来,关卓凡的轩军倒是在打的——方才曹毓英也说了,他手下的姜德和吴建瀛,已经打下了丹阳,华尔也打到了句容,离开江宁也不算远了。关卓凡是受恩深重的人,只要实实在在的催一催,他必定不会辜负两位太后和皇上的圣心。

    慈禧意识到自己的小小失态,抱歉似的向慈安一笑,沉静下来,点了点头。

    既然是下旨,也不能光说关卓凡一个,李鸿章也得说一说。这不是讲私恩,是讲国家的大义。朝廷靡费兵饷,他们在常州多待一日,洪秀全就在江宁多抗一日,让他们自己想想,这对吗?

    是!恭王承了旨,躬身答道,臣等这就下去拟旨,严督李鸿章关卓凡,即刻统兵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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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西洋象棋
    这一回朝廷办事,异常迅捷,四月初二的这一天,兵部的折差,将一封六百里加紧的廷寄,送到了常州的巡抚行营。因为这一道上谕,是指明发给李鸿章关卓凡二人的,所以李鸿章派人请了关卓凡来,一同拆看。

    这封上谕之中,固然仍有嘉勉之意,但催促的语气已经很明显——着饬李鸿章关卓凡二员,即移得胜之师,驰赴江宁会剿,毋令洪逆得以奔突。至于将士久役于外,敌忾同仇,朝廷既悯其劳,且嘉其勇,着该大臣等加意抚循,以示体恤。所指行期,毋许推脱延宕!

    两个人看完了,各怀鬼胎,彼此目视,到底还是由李鸿章先开了口。

    又来一道旨意,这倒有些为难了,他沉吟着说,会攻金陵,克复伪都,这是不世的勋名,哪个不想?然而淮军的状况,逸轩你是知道的,从上海一路打到这里,损伤颇大,所补充的新勇,训练又不足够,弹药也都匮乏。常州攻城,程学启郭松林先后负伤,整个部队若没有一段日子来切实地整休,则很难恢复元气。

    大功面前,这样叫苦连篇,逶迤推脱,实在不像他李鸿章的性格。关卓凡在心中暗笑道:若是现在围攻金陵的,乃是区区在下,恐怕你李少荃早就忙不迭地挥军西进,前来抢功了吧?

    李鸿章的这一番做作,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关卓凡。他的心思,为关卓凡猜得透透。

    会剿江宁,诚然是大功一件,然而谁想立这份功。必得先掂掂自己的分量,因为这一去,抢的是曾家兄弟的功劳!

    曾国藩自咸丰三年在湘潭练勇始,到现在整整十年了,他手创的湘军一系,遍布半个中国,到底逆转了曾经岌岌可危的局面。他的九弟,湘军主将曾国荃,率吉字大营百战艰难,终于大围江宁。眼看就要九转丹成的时候。岂容他人染指?谁这个时候不知趣。贸贸然带兵前往。等于是把曾家兄弟往死里得罪,即刻就会变成他们的对头。

    跟曾国藩做对头?不惟李鸿章不肯,连关卓凡都是不肯的。不过两个人心里所想的,既有相同之处,亦有不一样的地方。

    在李鸿章来说,他毕竟是出在曾国藩的门下,虽然这一年来,随着李鸿章功劳渐增,已经不是老师说什么就听什么了,但师弟之间,仍有一份香火之情,况且不论是日后的仕途。还是眼下跟关卓凡的暗中较劲,都还要借助老师的大力,因此精明如李鸿章这样的人,是宁肯违背朝旨,也不愿去和他的九叔抢功劳的。

    在关卓凡而言,倒没有李鸿章那份牵挂和担忧,但他所图谋的事情,更大,也更深,绝不肯轻易树敌。如果在这个时候跟曾国藩闹翻了脸,则等于将湘军一系的官员,都置于自己的对立面,一定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逸轩,既然有这一道上谕,咱们不去,恐怕是不成了。不过我看朝廷的意思,只要江苏方面,有一支兵过去,也就交得了差了。李鸿章诚恳地说道,说实话,现在淮军疲弱,我自问不能跟你的轩军相比。既然轩军的前锋,已经到了句容一带,离江宁不过咫尺之遥,何不就由轩军来跑这一趟?

    这怎么好意思?关卓凡面上愕然,心中却破口大骂:李少荃,你想拿老子当作冤大头?

    没有什么的。自淮军到上海以来,每次都承你的容让,这一回,怎么好再跟你抢?李鸿章摆着手说,我坐镇常州,替你主持后勤,静候好音。

    这样的厚意,卓凡无以为报。关卓凡站起身来,肃容相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不做大头,谁做大头?

    李鸿章的一番话,当然没安好心,他劝关卓凡西去江宁,有很深的用意。

    自登陆上海那一天起,淮军的风头,就一直被轩军压制,而关卓凡在上海的把持,亦令到他这个江苏巡抚,有寝食难安的感觉。及至两军并发,由上海向西克复失地,一直到打下常州,一山二虎的态势亦是越来越明显。以李鸿章的精明,自然猜得到,只要江宁一破,平洪的事业便大致算尘埃落定,江苏的人事,也必会有一番更张,朝廷总要在他和关卓凡之中,调开一个。

    李鸿章深知,这件事,不管朝廷怎么想,都还要征求曾国藩的意见。而自己的这位老师,虽说忍字的功夫已经修炼得极为到家,但江宁是曾家和湘军的根本利益所在,在这上头是决不肯退让的。

    关逸轩到底还是年轻,立功心切,还看不透这一层!李鸿章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只要轩军兵至江宁,几乎就等于是公然踩了湘军一脚,从此与曾家之间,会埋下深不可解的心结。

    至于自己的淮军,修整当然只是托词,只要轩军一走,淮军当然也不会在常州闲着,马上就要向浙江进发!李鸿章心想,说起来,这还是拜他关逸轩一句话的提醒。

    我听赵竹生说,现在嘉兴湖州一带的长毛,空虚得很,兵都调到南面去跟左季高的楚军作战去了。关卓凡有意无意地说道,我本来还在想,是不是可以做做文章。

    这句话,让李鸿章颇为心动——曾国荃不好招惹,但踩一踩左宗棠的地盘,有什么关系?反正楚军的势力,连杭州也还没有越过,说起来,淮军是去帮他的忙,冠冕堂皇得很。而且嘉兴湖州,向称富庶,这是大好的机会,不要放过了。

    跟李鸿章所想的一样,轩军果然开始调动了,而且行动迅速,几乎一点时间都不肯浪费,正是一副立功心切的样子。驻丹阳的德字团和建字团,推进到了江宁东北的栖霞镇一带,华尔率领两个洋枪团,正面推进到了江宁以东的索墅镇,而丁世杰率张勇的马队和克字团,在距江宁南面四十里的方山扎了营。另外,关卓凡又分调了新编练的两个团,林字团和禄字团,在以上三个点之间布防,作为呼应。

    丁汝昌的轩军水师,亦自盘踞多时的太湖之中,升火起锚,出望虞河进入长江,朔江而上,直薄江宁。

    一时之间,轩军的八个团两万多人,加上一支水师,陈兵于江宁外围,窥伺大城,颇有跃跃欲试的意思。

    轩军的到来,让江宁城内外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跳了起来。

    江宁城内的,是李秀成。他在上海和苏州,前后三次吃过轩军的大亏,深深明白这支轩军完全不同于曾国荃的湘军。以轩军的器械之精,战力之强,太平军已经无力正面对抗。原来还能在城外与湘军进行局部争夺的太平军,从此再不能做野战的奢望,只能据城固守了。

    江宁城外的,则是曾国荃。他万万想不到,居然真的敢有人来捋他的虎须,公然带兵来到他视为禁脔的江宁!偏偏来的人,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满洲新贵,所统带的轩军,又是旗营,曾国荃一时竟拿他没有办法。这位曾九爷,可不像他老兄那样有一门忍字的功夫,于是气得暴戾失常,不惟对布营的轩军不闻不问,而且在帐中破口大骂,前来联络的刘郇膏连他的吉字大营都进不去,就被赶了回来。

    正在江宁交战的敌我双方,居然都对这支新到来的军队深恶痛绝,是奇哉怪也的一件事。不过对于这样的反应,特别是曾国荃的暴怒,已经在关卓凡的意料之中。他把自己的行营,跟华尔一起,设在了洋枪一团的营内,每日里跟那些西洋军官聊聊天,跟福瑞斯特学学下西洋象棋,在自己的帐内翻翻闲书,平心静气,悠闲得很。

    关老总,湘军为什么不欢迎我们?福瑞斯特在棋盘上随手进了一步兵,百思不解地问道,他们在这里只有五万人,我们的到来,是对他们强有力的支援。

    福瑞斯特的这个白格兵,还差两步就要到底线升成王后,那就威力无比了。关卓凡抱头苦思了半晌,只得拿一个车退回来先看住。走完这一步,才抬起头看着福瑞斯特。

    湘军以为,只有一锅饭,我们多吃一口,他们就要少吃一口。

    福瑞斯特明白了,这是在说功劳的事情,想一想,不无担心地说:那我们天天闲在这里,还能有功劳么?

    好比你这个白格兵,走到了这里,虽然还没有吃过一个子,却已经逼得我手忙脚乱。关卓凡微微一笑,指着棋盘说道,你能说,它没有功劳么?

    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不是福瑞斯特所擅长的,他觉得关老总的这句话寓意很深,正在似懂非懂,用心去想,图林已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爷,两江总督曾国藩大人,已经从安庆到了江宁,急召您到雨花台大营见面。

    (明天三更)



第一一八章 曾国藩
    钦命两江总督奉旨节制四省军务替朝廷底定半壁江山的曾国藩,终于来了。

    他是曾国荃搬来的车,来看住自己这个兵。

    关卓凡抑制住自己的紧张心情,微笑着对福瑞斯特说了声我输了,伸手乱了棋局,起身进入后帐,由图林伺候着,将整套二品公服一丝不苟地穿好,揣了手本,戴上那顶拖着一支双眼花翎的大帽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走!

    数百名亲兵一同上马,卫护着关大帅从驻节的索墅镇,驰赴湘军的雨花台大营。

    到了营外,只见营门已经大开,在门口迎接的,却不是吉字大营的湘军将领,而是两位身着长衫的文士。

    轩帅辛苦!两人之中,白面无须的那一个,比较年轻,却先开口致意,我是曾纪泽,奉了父亲的命令,在这里等候轩帅。这一位是赵烈文,赵惠甫先生,是我父亲幕中的客卿。

    两个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不意却在这里见到了,特别是曾纪泽,学贯中西,算是日后中国外交的创始人之一,尤为关卓凡所注目。不过相比起马上要见的曾国藩来说,这两人的位置就不免要向后摆摆了。

    原来是劼刚兄,惠甫先生。关卓凡面带春风,拱手抱拳,不敢当两位的远迎,实在是有劳了。

    几句寒暄过后,由曾纪泽和赵烈文陪着,直入中营。曾国藩却不在他九弟的大帐之中。而是将临时的行营,设在了西侧的一顶较小的帐子里面,帐外也不见总督那种仪从煊赫的威势,只有七八个亲兵在按刀站班。见到关卓凡这样的二品大员,亦是面无表情。

    关卓凡心想,这不见得是他们见多了二品大员的缘故,说不定他们自己的身上,就带着一品二品的功名也未可知。

    等到曾纪泽通报进去,就听见里面一个浊重的声音说道:请他进来吧。

    这句官话带着湘乡口音,自是曾国藩无疑。不过曾国藩在京为官十余年,他的话,关卓凡尽可以听得清楚明白,等到曾纪泽出帐相延。便快步走进去。见当中一位穿着灰布长袍的老者。站着相迎。

    一等轻车都尉江苏布政使轩军总带关卓凡,参见督帅!

    关卓凡报过了名,不待曾国藩有阻止的表示。便利索地请了一个安,起身取出手本奉上。

    递手本奉见,固然是下官初次参见上官时的礼仪,但也要看彼此之间的身份地位,亲疏远近。以关卓凡而言,籍隶正黄旗,二品大员,身负爵衔,赐戴双眼花翎,原本无须此举。因此算是对曾国藩格外表示尊敬的意思。

    曾国藩站立相迎,亦是以示礼遇,见他这样,微微一怔,摆了摆手道:这可不敢收。关藩台,请坐了说话。说罢,将手一让,自己先坐了。

    是,督帅请叫我逸轩好了。关卓凡跟他隔了一个案子坐下,这才有功夫,可以好好看一看这位百余年来,声名如雷贯耳的人物。

    曾国藩。

    曾国藩的样貌,与传世的画像相差仿佛,三角眼,倒吊眉,实在不像是一位理学大儒,也没有那副中兴名臣的气概。如果换上短衣汗衫,则与湖南乡下的一个老农,也未见得有什么不同。后世的相家,甚至多认为他的面相,是所谓的刑杀之相,意思是本来要绑到法场上去砍头的,谁知竟做到位极人臣,尊荣无比!因此常常被当做是修心可以补相的绝佳例子,用来教人行善。

    在关卓凡而言,则好像是翻开了《曾文正公全集,《能静居日记,《柏堂集这些线装古籍,然后看着活生生的曾国藩从书卷中走了出来,现在就坐在自己面前。

    他还在这样浮想联翩,曾国藩已经开口了。

    逸轩,你跟少荃,在江苏打得很好。曾国藩的语气,平缓沉稳,峻刻深沉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当初在上海,亦是靠了你的轩军,才替朝廷保住了这一方东南之地。

    卓凡不敢当督帅的夸奖。关卓凡心想,曾国藩不愧理学大儒,果然不肯欺心,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他正在恼火自己,是一定的,但却并不因为这个,就抹煞自己的功劳。

    而曾国藩,却也在琢磨着这个关卓凡。

    在涉及到旗人的事情上,曾国藩一向谨慎,这从他对待官文塔齐布的态度上就能看得出来。他的起家,固然靠的是子弟兵,但得到旗人的襄助,朝廷的信任,也是一个关键,其中当政的两位,尤为重要。

    一个是已经被杀掉的肃顺,曾以八旗和绿营不堪使用的缘故,力排众议,独重汉员,给了曾国藩极大的支持,是曾国藩一直感激的人。

    另一个则是恭王。辛酉政变之后,朝中颇有人以为曾国藩乃是肃顺一党,还好恭王不糊涂,虽然推翻了肃顺,但在平洪杨的战事上,仍然沿袭了肃顺的主张,重用湘军,替曾国藩调兵筹饷,这也才有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而曾国藩也算是不负所托,以在籍侍郎的身份,创立湘军。文人带兵,十载艰难,成为了朝廷的一根柱石。

    而他个人的修养和品德,亦为许多人所交口称赞。他年轻的时候,其实是急躁的性子,后来修习黄老之学,渐渐把性子扭转了过来。到了现在,养气的功夫已是极深,一个忍字,练得炉火纯青,不惟戒慎恐惧,而且身居高位,清廉一时无二。

    然而,曾国藩固然是清慎端方,但他的身上,却也背负了一个很大的包袱,这是关卓凡深知的。

    这个包袱,就是他的九弟,曾国荃。

    很奇怪的是,曾国藩这位大名鼎鼎的湘军统帅,却是一个拙于阵前指挥的人——在他这一生中,凡是亲临敌前,亲自调度的战斗,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他的长处,在于选人,练兵,筹饷,制定方略,掌握全局。换句话说,是个帅才,而不是将才。他需要有人替他顶在前面,冲锋陷阵,攻城略地,这个人,也是曾国荃。

    曾国荃的性子,与他的老兄恰恰相反,像一只凶猛的斗犬一样,好勇斗狠,坚忍不拔,认准的事情,便义无反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的吉字大营,是湘军的头号主力,先破安庆,再围江宁,替大哥立下汗马功劳,自己更是先后五次受伤,身上创痕累累。湘军能有今日,与曾国荃实在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因此,曾国藩对他这个九弟,也是呵护有加,一定要想办法成全他打破天京的志向。湘系以外的军队,固然别想染指江宁,就连鲍超所统带的霆军,这样的老湘军嫡系部队,因为不属于曾国荃的吉字大营,亦不能有入城之望。

    现在关卓凡却来了,而且还是个旗人,曾国藩接到曾国荃的报告,立刻决定,要亲自跑这一趟,才能镇住局面——清慎端方是一回事,权谋又是一回事!在京为官十余年,在外统兵十余年,官场老吏,什么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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