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魏提督的手札,开京禁军谁都调不动。
王楷生气的将开京禁军松开,气呼呼的下了城头,忿忿不平的嘟囔着:“朕一定要杀掉他!他居然敢这样住在开京皇宫里,疯了他了!朕一定要杀了他!”
“不知道王上要杀了谁?”魏承恩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王楷的耳边。
王楷吓得猛地往后一蹦,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埋头走路,没看到了魏承恩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的额头冒着一阵阵的虚汗,现在王楷动不了魏承恩,若是能动得了,他就不嘟囔了。
现在民心军心都在魏承恩那边,他王楷挂着高丽王的名头,却指挥不动任何一兵一卒。
王楷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是魏天使啊。朕要杀掉一个五体不全的人,不知道魏天使知道是谁吗?”
魏承恩嘴角抽搐,这个家伙当着自己的面,要杀掉自己!
还骂自己的短处!
他是自宫入的内侍省,家里贫穷到活不下去,为了能够苟活着,为了全家的生计才进了宫。
他已经出离的愤怒!额头的青筋正在爆抖,眼中充斥着血丝,喘息变得粗重。只要他乐意,现在一只手就能把这个废物点心,给活活掐死!
他闭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金富轼的建议,已经被他送去了燕京,只要大宋皇帝一声令下,魏承恩就能让王楷失去一切。
他是皇帝的家臣,若是真的要囚禁王楷,那也得是大宋皇帝给他的命令,他才会执行。
虽然赵桓一再强调,将、使在外可便宜行事。
可是这等大事,他依旧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没有因为自己把控高丽朝政,就认为自己有多厉害。
“不知道王上要杀谁?怎么能劳烦王上动手,告诉某,某去替王上做了他。”魏承恩笑着说道。
王楷本来看着魏承恩暴怒的样子,就是一阵的畅快!
这个该死的魏承恩,逼迫着他授予了高丽提督的职位!打退了金人,导致他现在失去了作为高丽王的一切!
金人冲进了安州又能如何?杀一堆贱民而已!金人现在自身难保,肯定无暇顾及高丽。
征伐高丽,还不是得依靠自己治理高丽国?金人打进来又能如何?自己还不是高高在上的高丽王?!
现在这个样子,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但是他又无可奈何!
能够气一气这个魏承恩也是极好的,这个魏承恩,不敢杀自己,自己可是高丽王族。
可是在魏承恩的脸上挂上微笑的时候,他却又开始胆怯!就是这个笑容!皮笑肉不笑的笑!
他常常梦到魏承恩手里拿着刀,挂着这等笑容,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就是这个人!”王楷突然反手抽了一个宦官的脸,略带惶恐的表情说道:“就是他!朕要杀他。”
“哦,拉下去。”魏承恩点了点头,示意人把这个被打的宦官拉下去。
王楷左顾右盼,不敢看魏承恩的眼神说道:“那没别的事,朕就回宫了。”
魏承恩点了点头,看了看王楷离开的模样,看了看手里的札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高丽国的朝臣们不把王楷放在眼里。
但是他魏承恩却还是把王楷看作是高丽王。
每一政令的的明明白白。
他今天本来想和王楷商量下,庆州水利之事。
庆州良田数万顷,可是缺少渠沟无法耕种,他打算从清川江修一个渠过去。
可是王楷没给他机会。
魏承恩如此行为,还是想王楷成熟起来,早点把权力拿回去,他还安安稳稳的回到大宋皇宫里,伺候官家去。
他的骨子里是尊卑、贵贱有序,他时刻记得自己是个宦官,王楷是王族,那自然高人一等。
这也是他们宦官一直以来的规矩。
他学了一辈子怎么伺候皇帝开心,可是现在天天处理朝政,算哪门子的事?
可是他看着手里的札子,陷入了一丝迷茫,他今天第一次动了杀机,王楷的谩骂让他心情很差。
虽然最后杀了一个王楷身边的宦官,大家面子上都过去了,但是魏承恩这心里不是滋味。
“他的百姓、他的勋贵、他的官员、他的军队都不接受他!”
“我小心翼翼的替他打理这个国家,还帮着他处理国政,事事找他过问,难道我不够尊重他吗?可是他为何这个模样?”魏承恩略带迷茫的问着自己。
今天这种冲突也不是第一次了,魏承恩心中的迷茫很重很重。
他将心中的迷茫也写到了札子里。
赵桓收到魏承恩的札子的时候,也有点懵,他也弄不懂王楷的逻辑,自己把自己的王权的信誉生生玩没了,怪魏承恩力挽狂澜?
宋徽宗都没这么蠢啊,现在逢人就说,自己有个英明神武的好孩儿。
赵佶心里多少还有点自己是什么的数。
这王楷,连赵佶都不如。
第五百七十二章 李太宰的迫不得已
赵桓准了魏承恩的札子。
王楷的不甘心,已经让大宋在高丽的利益,受到了一定的威胁。高丽必须拥有它的使命,抵抗金国东进的步伐。
显然王楷无法领导高丽完成这样的任务。
赵桓拿起一份另外一份札子,看了很久,这是谏台最近呈上来的案子。宇文虚中写的,也有李纲的签字。
说的是大宋的执掌刑部的刑部侍郎周三畏,出了经济问题。
御史台设有三院,台院掌纠举百僚,推鞫狱讼,殿院掌殿廷供奉之仪式,察院掌分察百僚,巡按州郡,纠视刑狱,肃整朝仪。
而周三畏就是被台院发现周三畏在收受贿赂。
前段时间赵桓发给了倭国诏书,要求其加快白银矿石的开采,并且让刚刚试水的六千料大船木兰舟,前往倭国运输银料。
倭国的崇德天皇加快了开采,可是一年来倭国官方只有三千料的银料,可以送到大宋。
没有完成任务的崇德天皇有些惶恐,所以令遣唐使贿赂了周三畏,希望周三畏可以去商部李清照那里,做做工作。
周三畏收受了大约两万两白银的贿赂,前往商部和李清照商议了此事。
倭国这缺少的三千料白银料在朝议的时候,周三畏同样为倭国站了台。
当然周三畏的意见并不是没有道理。
倭国的开采手段极为有限,大宋应该派遣一批工赈院的成熟工匠,亲自前往倭国进行勘测、开采和冶炼的指导。
加速对倭国白银的开采,满足大宋对白银的需求。
本来周三畏这条建议,如果是在没有收受倭国使者,那两万两白银的前提下,赵桓认为很有道理。
倭国的白银产量,直接影响到了大宋的商贸繁荣程度。
大宋朝堂信誉的崩坏,也导致大宋不能大量刊发钱引来加速商贸流动。
钱荒的大宋需要白银来充当货币,刺激经济,对此,派遣工匠前往倭国,不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事。
但是问题就出在了周三畏这两万两白银之上。
“去把宇文相公找来。”赵桓对着赵英说道。
其实这两万两白银,在赵桓看来,问题不大。
虽然大宋还没有到千里做官只为财那种地步,但是这个一百六十年朝堂的陋习,依旧是一抓一大把。
前有吴敏、李擢、李邦彦数万万贯贪腐,再回头看看周三畏这两万两白银,就会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国有国法,他周三畏是刑部侍郎,执掌邢狱,知法犯法,不处罚又说不过去。更新最快手机端::
“参见官家,官家安泰。”宇文虚中走到了文德殿,就看到了官家眉头紧皱的模样。
“周三畏的经济问题,宇文相公,是如何处理意见?”赵桓拿着手中台院的札子问道。
宇文虚中是这份札子的最后审定的人,他自然知道周三畏到底做下了什么。
“官家,周三畏纳了飞羽天皇的孙女为妾。这事没写到札子里。”宇文虚中从袖子里又拿出了一本札子,递给了官家。
赵桓看完了札子,再看看原来的札子,问道:“为什么不写成一份札子?”
难道是官官相护的陋习?赵桓略微有些疑惑的看着宇文虚中。
宇文虚中笑着说道:“这是为了让官家更加灵活的惩处周三畏。”
“若是官家想往大了办,可以往通敌上办。若是官家往小了办,那这事就可以往贪墨上办。”
赵桓点头,感情是为了让自己灵活惩罚周三畏。
自己登基以来,周三畏办了不少的实事,邢部在他的掌控下也算安定。
赵桓也是叹气,对着宇文虚中说道:“周三畏这个人平日里蛮靠谱的,为什么突然犯了这个糊涂事。仅仅是这两万两白银,朕就能治他个流放了。”
“自毁前程的人太多了,官家。”宇文虚中看着官家笑着说道:“周三畏是一时糊涂。”
“那宇文相公,觉得如何惩罚这个周三畏合适?”赵桓饶有兴趣的问道。
事情是他的人发现的,也是他最后捅上来的,那怎么处理这个人,宇文虚中应该心里有数才对。
“官家,臣以为,流放岭南,担任两广经略使较为恰当。”宇文虚中将早就准备的惩罚说了出来。
大宋的岭南,除了广州还算繁荣一些,其他的地方都是荒山野岭,野兽横行。猪婆龙,也就是鳄鱼,满地爬的地方。
所以去岭南当经略使,对周三畏来说,的的确确是流放,别看一个经略使,相公的名头好听,其实就是明升暗降。
宇文虚中想了想补充道:“这样一来保住了周三畏的名声,也给了他一些教训,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他纳的那个妾是倭国人,这件事平日里,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在眼下的时间点上,略显的不以大局为重了。”
“这个飞羽天皇的孙女这个妾室,是什么时候纳的。”赵桓又仔细分辨了下札子,想到了细节问道。
“宣和五年。”宇文虚中回答道。
赵桓瞬间就懂了,枕边风。
“按宇文相公做的办吧。去岭南,若是做得好,还能回京,要是做的不好,就在岭南养老吧。”赵桓想了想说道:“把这两本札子合为一本,制诏,通传百官吧。”
“对了,刑部侍郎空缺,有没有合适的人?”
宇文虚中点了点头:“这份札子上的时候,就想到了这茬。李太宰推荐了提刑司的提刑官宋世卿,宋提刑。”
赵桓对宋世卿很有印象,一个很有胆魄的人,擅长在尸体上寻找线索,铁面无私之人。
“那就定下来吧。”赵桓同意了关于继任的宋世卿的提案。
周三畏乃是三公六卿的刑部侍郎,大宋的刑部尚书不常设,错非有人要更进一步,会选择做尚书去镀镀金。更新最快电脑端::
到了他这个级别,那至少都是部级官员,牵一发而动全身,动周三畏就是动整个刑部。
一部实权长官的任免,不是一个小事,这涉及到了大量的利益集团的纠葛,而宇文虚中既然选择把周三畏的事报上来。
其实也代表着汴京那边,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古人果然诚不欺我啊。”赵桓连连摇头。
周三畏那可是常朝官员,典型的位居权力的中心。
就因为收了一房小妾,听了点枕边风,把自己的前途给亲手毁了。
岭南那地方,能做出什么业绩来?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了沉思,自己这双手,抓的这支笔,决定了天下的兴亡。
君不密,可是要失天下。
此时的汴京城里,李纲、宋世卿、周三畏坐在樊楼的酒桌上,菜上齐了,酒还没动。
周三畏已经得到了风声,早在一个月前,台院就已经传出了调查他的消息。
这两万两白银,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周三畏到了一盅酒,先喝了一口,擦了擦嘴说道:“是不是官家从燕京的札子过来了?”
李纲点了点头,说道:“没罢官,明升暗降,去岭南任经略使。”
周三畏点了点头,端起酒杯跟李纲碰了一个说道:“宣和五年,倭国使者使宋,**熏心的我接受了倭国天皇孙女为妾室。”
“活该我有今天。”
周三畏一饮而尽,怅然的说道:“我当时就是一个平江知府,我哪里知道有一天能够做到这等位子上?就没想那么多,唉,一步错步步错。有劳李太宰居中周旋了。”
“否则我哪有老脸面对家中父老。”
李纲摇了摇头:“以后要称呼周兄为周相公了。当时朝堂混沌无光,都是牛鬼蛇神横行之际,人心惶惶而不知前路几何,也不能太怪周兄,大势如此,我等安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