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看着朱琏笑道:“今天这是怎么了,连称呼都变了样啊。平日里不都是叫官人的吗?怎么这么生分呢?”
赵桓只是感觉到了气压有点低,并没有感觉到危险的信号。
“你坐呀,干站着干什么。”赵桓看着依旧站着的朱琏,这是怎么了?
“陛下,陛下往宫里进人,臣妾本来不该多说什么,可是这番邦人入宫,臣妾以为不妥。”朱琏朱唇轻启,开门见山的说道。
赵桓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番邦人?
修女团!
他摇头笑道:“朱贵妃多虑了,朕没说这些人要做废品啊。她们都会被归到大乐所。赵鼎赵相公,也是看中了她们的唱诗班有些特色,就寻思着增加下我大宋音律。”
“兴于诗,立于理,成于乐。”
朱琏看着官家的眼神中带着怀疑,而且脸上的神情,依旧带着不信。
赵桓看着严阵以待的三人,笑道:“你们三个,不会是为了这个,才一起在这坤宁宫等着朕吧。”
朱琏点了点头,这番邦人怎么可以入宫?!
赵鼎也是,给官家带礼物就是了,带什么番邦人!
赵桓依旧疑惑的看着朱琏三人,自己都解释了他们会进入大乐所,补充音律,怎么还是一副气未平的模样?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对李师师的误会。
他一直以为李师师住在樊楼,后来才知道李师师是被赵佶养在宫外的妃子,而其对外的身份,就是大乐所的歌姬!
问题的症结就出在这里!
大乐所歌姬,在朝臣和后宫嫔妃的眼中,因为赵佶的关系,是一个潜移默化的宫外养人的地方!
凡是皇帝喜欢,却入不了宫的伶人,都会养在宫外大乐所中。
赵鼎接触权力核心的时间太短了,他在札子里,也是言明,就是补充音律,保持与克烈部的友好关系。
赵桓想明白了症结所在,摇了摇头,他对大洋马没什么兴趣。
他跟朱琏三人解释了半天,在朱琏反复唠叨下,赵桓才被三人放过。
赵桓回到文德殿,处理了半天的政务,终于忙完了今年荆湖北路免税的事,他这个懒腰,伸了个半截,眉头一皱,他的身形,有些诡异,维持着懒腰没伸完的姿势,停在半空中。
他眉头紧蹙的想了很久,说道:“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赵英没说话,走漏风声的正是官家自己本身。
他把赵鼎的札子送到了汴京归档,被李清照这个宫正知道了消息,这宫里的贵人们,也就知道了修女团进宫之事。
“岳飞那边有札子过来吗?”赵桓把懒腰伸完,晃荡着身子问道。
“来了。”赵英在军事的分类框里找到了岳飞的札子说道:“这一本。”
赵桓打开一看,韩世忠围困乌沙堡,而岳飞和李彦仙围困坤仪州。战事并没有新的进展。
赵桓敲着桌子陷入了沉思,乌沙堡被围困的时间也不短了。
为什么黄龙府的完颜宗磐,和辽阳府的完颜宗望,都没有支援乌沙堡的举动?
赵桓写了一封札子,叮嘱岳飞等人小心阴谋。
赵桓眉头紧蹙的看着另外一份札子,西路攻伐非常成功,克复临潢府和上京城。围困了乌沙堡和坤仪州。
中路的王禀按兵不动,随时准备给完颜宗望完成封喉。
让他眉头紧蹙的是高丽王的札子。
“这个王楷又来了札子,请求册封高丽王之事。”赵桓敲着桌子思考着。
赵桓不打算册封王楷为高丽王,因为册封之后,按照藩王的规则,王楷必须赐姓“赵”,才能成为合法的王。
这一改名字,就成了赵楷,原名构……
魏承恩现在是高丽提督,在金富轼和金福辙的帮助下,控制着整个高丽国的军、政两权。
一旦赐姓册封,那就代表着放弃了将高丽纳入疆域图的机会!
他一直在等待着克复辽东郡之后,一鼓作气将整个高丽国,纳入自古以来的范围。
赵桓看着手里的札子,说道:“传令魏承恩,那个妙清的大为国,该灭了。”
之所以这样决定,就是王楷反复的申请要大宋册封的理由,就是妙清的大为国,乃是叛乱,他需要拿回权力去平叛。
赵桓怎么可能把高丽国的权力转手送给他?在魏承恩手里,也比在王凯手里强?
金人大兵云集保州的时候,他弃城逃跑的时候,就没想过今天这档子事吗?
赵桓才懒得搭理这个高丽王的反复要求册封的札子,倒是那个大为国,违反了游戏规则,需要进行封号处理。
他建立这个大为国,既没有来自金国的册封,也没有来自大宋的册封,更没有打败高丽国的军队在旧的王朝上建立新朝,完全是一个违法的政权。
赵桓的札子送到高丽开城的速度很快,从燕京到津口走的驰道,只有两个时辰就送到了津口。
而现在高丽国的整个上层,全都是金富轼和金福辙这样的亲宋的官员,商贸来往频繁,没两天,就被魏承恩拿到了手里。
魏承恩,打开札子看到是让他平叛,就是一阵的叹气。他是来出使,而不是来这里当提督的。
结果自己迟迟回不去。
高丽国的摄政王,不是那么好当的。
得亏金富轼和金福辙,需要魏承恩大宋的背景,来打压异己,肃清朝政,否则他这个提督,再开始的时候,也是和王楷一样的命运,被架空。
可是现在的情况,正在脱离金富轼和金福辙的控制。
因为魏承恩作为大宋天使,亲临开城大门的安州,鼓舞军卒士气,带来了无数的大宋军卒,在保州六城抵抗金人的这些举动,让高丽国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个大宋的宦官。
这个知道可不仅仅是知道那么简单,他们能够免遭金人的屠掠,全靠了此人临危不惧的表现,现在魏承恩这个提督的名字,越做,名气越大。
魏承恩的确做了很多实事,比如说兴修水利、铲除奸佞、劝农革新农具、鼓励恳荒、修建书院、鼓励商贸等等。
他在高丽国做的事,深得民心,权势和威严俨然超过了金富轼。
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高丽提督。
对此魏承恩是无比焦虑的。
他是大宋的宦官,因为唐朝末年宦官干政,肆意弑杀皇帝另立,干出了天怒人怨之事。
大宋建立之初,就有明令宦官不得干政。
赵英平时也是小心谨慎的不过这条线,可是现在魏承恩的担忧,就担忧在这里,他的确是在干政,而且是明目张胆的干政!
这怎么让他不惶恐?
可是大宋的皇帝,压根不搭理他请求回宋廷的札子,甚至连高丽王请求册封的札子,都被驳回了。
“金侍郎,这可如何是好?”魏承恩对着金富轼一脸惆怅。
金富轼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摇头晃脑的说道:“其实这样也好。”
“高丽王行径轻佻有失民心,若非魏提督临危受命,今日高丽,将满目疮痍。即使金人退了,高丽王也恐有不测。”
“既然是大宋皇帝的意思,那就按着大宋皇帝的意思去做。臣这就带兵去平叛去。”
金富轼乐呵呵的站了起来,魏承恩这个人很好说话,但是却很有底线,在金富轼看来他的德行,要比王楷好不少。
至少魏承恩一心给高丽百姓办事,让高丽国,有了一个国家应该有的样子。
而且魏承恩还十分谦逊,有不懂的地方,也会和朝臣们商议一起去做。
据魏承恩所说,这都是大宋官家的行为,他只是拾人牙慧。
金富轼走了两步,一拍脑门,说道:“魏提督,你看臣这个记性,上次和魏提督说过,想让大宋派遣官员管理高丽国,这是我写的札子,不知道魏提督能不能转呈?”
魏承恩皱着眉看着金富轼说道:“上次我就跟你说过这个事,若是让大宋皇帝派遣官员来高丽国,那可是要郡县制,而且官家的那个性子,金家那些土地,怕是保不住的。”
金富轼和金福辙,是新罗王室后裔,世袭的高丽庆州州长,可是这高丽国最大的地主。
若是请了大宋的官员前来管理,金家那些土地,绝对保不住。
金富轼乐呵呵的说道:“家大业大,总有败光了的那一天。没了就没了,算是我金富轼,对不起列祖列宗了。我也不怕到九泉之下见到列祖列宗。”
“能做大宋的狗,真是最大的荣幸啊。”
第五百七十一章 还请魏提督,囚禁高丽王吧!
魏承恩对金富轼的言论哭笑不得,大宋可没有逼着高丽人做狗,金富轼这句话说得让魏承恩连连摇头。
“金侍郎言重了。我大宋怎么就让高丽的百姓当狗了?”
金富轼叹了一口气说道:“高丽王将自己权力交了出来,结果现在收不回去。朝臣们不愿意,高丽贵族们不愿意,高丽的百姓们不愿意。”
“他就找人不断的散播谣言,说现在整个高丽国从上到下都是大宋的狗。”
“我就对别人说,能给大宋当狗,那真的是最大的荣幸。”
金富轼重新坐在了魏承恩的面前,端起茶盏,叹气的看着窗外。
魏承恩略带不解的问道:“高丽的朝臣们看到了高丽王的丑态,可以理解他们不支持高丽王。高丽的百姓看到了我管理整个高丽,带来的变化,自然可以想到他们不再支持高丽王。”
“可是高丽国的贵族为什么也不支持高丽王了吗?”
金富轼喝茶的动作为之一顿,笑着说道:“魏提督有所不知。这些贵族们都眼巴巴的盼着大宋的官员到呢。”
“届时他们这些旧的贵族,都得有个安置的地方,放在高丽国内,肯定不能让大宋的皇帝放心。这要是串联动乱起来,今日一小乱,明日一大乱,谁受得了?”
“所以他们盼望着大宋皇帝对金国,哦,不对,按照大宋的说法,是盼望着到大宋皇帝对辽东郡的征程顺利。”
“待到大宋皇帝征服辽东郡后,高丽国被大宋皇帝接手的时候,他们这些旧贵族,会被大宋皇帝迁移到汴京附近。”
“高丽的贵族的生活,甚至还不若汴京城守城的军卒的生活。缺衣少食,就几顷荒田,还收不了多少的粮食。”
“更别说什么歌舞,瓦舍这类的奢靡享受,就是平日里想吃点瓜果,都是贵的离谱。”
魏承恩看着桌子上的果盘上的提子和橙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大宋皇帝,为了安抚急不可耐想要回国的魏提督,送给他的一些小礼物。
而这些小礼物在高丽国是奢靡之物,别说那些贵族,就是王楷一年也吃不到几次。
物资贫乏,生活贫穷。
大宋官员接手高丽国,旧族内迁到都城附近,就近监管是惯例。
这些贵族们日盼夜盼能去大宋汴京,见识汴京的繁华。
为了迎接大宋的官员入驻,高丽国从上到下都准备好了,唯独王楷还没准备好,还在奢望着赵桓能够册封其为高丽王,继续在这片土地上,耀武扬威。
“不应该是这样啊。”魏承恩摇了摇头,这高丽国太古怪了。
王室在高丽的影响,绝对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就是大宋出了个太上皇那样的皇帝,虽然多有起事,但是大部分臣民还是心向朝廷。
以高丽王为核心的守旧的人,不会欢迎大宋的官员入住,这代表着他们将失去一切。
金富轼摇头晃脑品着茶,突然停住了晃动的脑袋,非常严肃的盯着魏承恩说道:“还是请魏提督,囚禁高丽王吧!”
魏承恩泡茶的手一顿,脸上挂满了笑容说道:“金侍郎说笑了。我一个宋人,怎么可以囚禁高丽王。你这是要陷我与不忠不义之名吗?”
“他是王族,我是宦官。”
他是宦官,中原王朝的宦官!他有底线的!
现在迫不得已,才干涉了高丽国的内政,若是真的囚禁高丽王,他回去之后,不被大宋皇帝砍了才奇怪!
金富轼看出来了魏承恩的担心:“魏提督多虑了。大宋的皇帝的肚量可是和他的仁善一样齐名。再说了高丽国是高丽国,大宋是大宋,怎么能混为一谈。”
“现在高丽王,已经影响到了高丽国的局势,影响到了大宋在高丽的利益,还请魏提督好好考虑。”
金富轼这次真的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开京皇宫,他看了一眼城头上的王楷,嗤笑了一声,离开王宫。
王楷指着金富轼愤愤不平的说道:“此等不忠不义之臣!进宫不来朝见朕!事事都跟那个阉人禀报!气煞朕也!”
“等到朕重新执掌朝政那一天!就是这金富轼和金福辙的死期!”
王楷的愤怒,他身边的宦官们不敢回答,低着头看着脚尖。
一个宦官匆匆跑到了城头上,说道:“魏提督听闻王上登高,这正是春天风大,怕王上染了风寒,特请王上下城。”
王楷的手用力的挥舞着,喊着:“欺辱朕!魏承恩在欺辱朕!你们看到了没有!他在欺辱朕!冲进宫里,把他给我杀了!”
王楷抓着一个开京禁军的衣领歇斯底里的喊着,可是这名禁军面无表情,似乎没有听到王楷说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