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丧尸舞
这是他们这些江边长大少年不用渔网钓具之类的捉鱼手法。
在鹅卵石的浅滩上,先几个人驱赶一些个小鱼到岸边,这些个小鱼多数都会躲到石头的缝隙下面,然后几块大石头砸下去,即便砸不死,但凭着这个势头,也能让这些小鱼震得七荤八素。
往年杜曲和池寿两人,趁着夏日闲暇的时候,一个下午的时间,就用着这套笨法子,也能砸个斤的鲜鱼,给家人打打牙祭。
几尾黄骨鱼在被驱赶的过程中,有几条已然借着水流蹿了出去,只有一尾个头最大的,被驱赶到了岸边浅滩位置,在几块已经要露出水面的鹅卵石缝下安静地待着。
两人脸上登时涌起了喜色,杜曲小心翼翼地朝前靠近了一些,手里的那块石头高高举起,对准了黄骨鱼所在的位置,猛然狠狠砸下去。
砰地一声巨响。
不过是脚脖子深的水,在石头落下的瞬间,陡然腾空起了一道丈许高的巨大水花。
两个少年被眼前骤然掀起的巨大水花,吓得倒退了两步,哗啦啦地坐在了浅滩的水面上,神色惊恐无比。
站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比常人高出半头的怪物,似人似鱼,脸颊有腮,留有长须,在下颚处左右长着黄骨鱼独有的尖刺,貌极狰狞。怪物的全身覆盖着黄黑色的鳞片,鳞片上隐约有一股滑腻的粘液,长出来的两条手臂上正握有一根尖锐的钢叉。
只见那怪物咧嘴露出细细密密的尖牙,发出磨砂一般尖刺的人语“江主有令,东越江段,擅杀我水族者,以命相抵”
“妖妖怪啊”
两个少年跌坐在水里,汗如雨下,已然被吓得连站都站不起。
那怪物则将手中的钢叉高举,朝着两个少年缓缓走了过去,一双独特的鱼眼之中,有残忍嗜血,又仿佛有报复的快意。
就在这怪物即将要动手的时候,忽而江面之上,一阵清风拂过,有踏踏之声传来。
“江主有令么”
一声宛如清朗的声音回荡在江岸。
鱼怪抬头望去,就见远处的江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衣袂飘飞,踏水而来。
跌倒在浅滩水中的两个少年,这时也注意到了江面上冒出来一个人影,已然是呆住了。
越江江面浩瀚,人又不是船,如何能够这般踏波履水宛如平地
那鱼怪骤然见到冒出来的这个人影,亦是吃了一惊,只是不等它多做其他反应,那道人影在呼吸间已然到了面前,呛啷一声,长剑出鞘,一道剑光朝着它刺了过来。
鱼怪张开细密尖牙满布的大嘴,再度发出了干涩刺耳的怪叫声,手中的钢叉挥舞着,就想要隔开那突然袭向它的剑光。
只是它动作虽快,却依旧慢了一步。
噗呲一声,胸口一道血光飙溅。
鱼怪身体仿佛如起泡一般,骤然消散,江水中赫然出现了一条黄骨鱼,带着丝丝血迹,拼命挥舞着尾鳍,朝着江心处游去。
裴楚站在水面上,看着骤然浅滩上溅射起的水花,一步迈出,忽地一剑朝着水下刺出,然后举剑一扬,一条尺许长的黄骨鱼被剑尖穿透,兀自在剑上摆动不停。
裴楚手腕一抖,那一条刺穿在剑尖的黄骨鱼,登时被他甩上了岸边,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一尺长的黄骨鱼又骤然变作了丈许长的巨大鱼身,鳞片坚硬,头颅两侧尖角峥嵘。在鹅卵石的岸上,抖动了几下,再无声息。
裴楚收起手中的凝霜剑,瞥了一眼被吓坏的两个少年,笑着道“两位小兄弟,打好水就快些回去吧,这江里不安生”
两个少年闻言忙不迭地从水里爬起,一人拎了半桶水,转身就朝岸上跑。
在经过那条大鱼身旁时,两个少年又咧了咧嘴,倒吸一口气,一前一后,飞也似地钻入芦苇荡里。
裴楚又走到岸边,抬脚将那条黄骨鱼踢到水里,这黄骨鱼妖一身好肉,他有心送给两个少年,可心中知道,他若离去后,只怕会给人留下祸端,干脆重新踢回江里。
裴楚远远望了一眼浩渺平波的越江,再次沿着江水东流的方向,踏水而行。
自远安县的越江江段之后,这几日时间里,他一直在沿着这条越江漫步行走,到了现在已然接近东越城所在。
江面上片帆难见。
两岸除了一月三次的取水之日外,平日里能见到的也就如方才那两个少年一般,偷偷摸摸的身影。
裴楚到现在倒是明白官府那条禁令的部分原因,这越江之中确实多有水怪。
单单裴楚这几日里,打杀的各类水怪就已经有五七头之多,有他在江面上行走时,突袭他的,也有如今日这般,被他撞上的。
裴楚也不知,在这江水下面还隐藏着多少水族精怪。
越州这两年,天时怪异,去年一场涝灾,今年一场大旱,众多郡县里也就只有建安郡,或许是距离较远,相对没有受到太大侵害。其他各个郡县,已然是有几分民不聊生。
若是明年再来一出旱灾或者是涝灾,恐怕越州真要风云激荡,地覆天翻。
“越江之主,越江之主”
裴楚口中轻声呢喃,随着他一路行走,渐渐的也探听到许多消息。
大周立国之初,有禁妖司弹压天下僧道巫觋妖魔鬼魅,亦有封敕诸多山川河流神灵。
其中越江之主便是大周朝廷正式封敕的越江水神,便如城隍一般,当庇护百姓,保境安民。
以往的百多年也确实如此,越州一地在大周从北地移民殷实地方,人口繁衍,很快就富庶起来,虽偶有灾害,总体而言也算是风调雨顺。
可近些年大周板荡,越州也渐渐不安生起来。
官府那条禁令,明显是对越江之主的退让,之前在北越州时,禁妖司只有庞总旗一人,到了东越城,又不知还能剩下多少力量。
“当真是王朝末年,人道气运将尽,这越江之主也要出来搅风搅雨一番”
裴楚想起之前那峄山府君赵无咎,窃据山神之位,还有他这一路见到的诸多鬼魅妖魔,只觉生民多艰。
“嘿哟喂”
正当裴楚一人沿着越江踏水而行,淼淼的江面上,忽然有呼喝之声传来。
裴楚顺着声音方向望去,就见江面上正有一条船破开江面行进,船上隐约站着不少人,欢腾呼喊。
“这时候还有人敢行船”
裴楚心中诧异,不说官府禁令,便是这江中的水怪侵扰,已然让得船只绝迹。不想到了东越城附近的江段,竟然还能有胆大之辈,敢在江面行船。
“哈哈哈”
这时,那船上又响起了一阵大笑,有粗豪的歌声传来。
“爷爷来到越江边,久闻江里鱼嫩鲜,水中撒下天罗网,乌龟王八哟罩里面”
第一百四十八章虾兵蟹将
“哈哈哈……”
一阵清越的笑声从江面传来。
“兄长,江面上有人。”
船舷上,正陪在张万夫身边侧立的丁济,听得江上有笑声传来,急忙抬头顺着声音方向望去。
但见江面之上,一道人影翩如惊鸿,踏水行波,衣袂飘飞,大步而来。
“这道人好风采!”
站在船头七八个撒网捕鱼的汉子,见到此景此景,不由大叫了一声。
须臾间,那道人影已然到了船边不远的江面,双脚立于水波之上,面容清朗,笑容淡淡。
“原来是故人!”
立在船头的张万夫看着踏水而来的裴楚,面色如常,非但没有半点忌惮,虬髯密布的面容上反而浮起了一丝笑容,“道人,你我缘分不浅,又在这越江上见面了!”
裴楚看着船头立着的虬髯大汉以及诸多随行人等,大笑道:“朝廷禁令,不可江中行船,几位好大的胆子啊!”
“兄长,这人是……”一旁站立的丁济眼中掠过一丝精芒。
尽管裴楚踏水而来,看得出是通术法之人,可于他们这些人而言,脑袋早别在了裤腰上,任你是天王老子也是不惧。
张万夫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望着船身下方的裴楚笑道:“这鸟禁令里还有不让人进入江中,道人你踏水而行,不也触犯了禁令”
“说的是。”裴楚点头轻笑,嚷声道,“我等都是触犯禁令之辈。”
张万夫看着裴楚又道:“道人踏浪履水,真好风采,可要上船”
裴楚笑着拱拱手:“一路行得疲乏,正要借贵船歇脚。”说着,在水面奔行几步,一跃跳上了这艘看着应该能容纳二三十人的船只。
这一番动作,利落轻巧,又赢得船上几个撒网捕鱼的汉子的一声喝彩。
只是这些人眼界到底与寻常百姓不同,虽是惊叹,但并无大惊小怪之色。
呼喝之间,身上自有一股别样的桀骜气质,若论起来,却与张万夫有三五分相似。
张万夫看着裴楚轻巧地上了船,上前一步,眼睛微眯,笑着问道:“上次江上一晤,未曾通姓名,某家张万夫,道人如何称呼”
“在下裴楚,算是个野道人吧。”裴楚看着张万夫笑道,“张万夫之名,我已在几个郡县的榜文之中,见着了。”
“哦”张万夫神色不变,看着裴楚淡淡道,“道人既然知道某家是通缉反贼,还敢上船来莫非是想取某家的性命”
一旁站在张万夫身边的丁济神色警惕万分,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的冲动。
裴楚笑着摇摇头,“江面偶遇而已,况且张万夫的人头值五千贯,我这颗价低一些,榜文上也挂了两千。”
此话一出,张万夫微微愕然。
一旁的丁济却已然反应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裴楚,而后朝着张万夫低声道:“兄长,我听几个兄弟言,将乐郡中最近有榜文出,言又一妖道祈雨,蛊惑人心,通缉两千贯。”
张万夫听完丁济的话,眉头反而皱了下,望着裴楚沉声道:“道人莫不是教门中人”
裴楚再度摇摇头,“我祈雨后杀教门二人,上了这通缉榜文当有那教门一份力。”
张万夫眉头舒展开,上下打量了裴楚一眼,忽然大笑:“是也无妨,不是最好。某家看教门也没你这般人物!相逢有缘,当在这越江之上,再饮一回酒。”
“好。”裴楚笑着应道。
两人登时在船头一张矮几前坐下。
随行的丁济和几个看着像是帮佣的汉子,登时就从船舱里捧来了一壶老酒,几碟小菜。
一壶老酒筛满两个陶碗。
张万夫举碗朝着裴楚示意:“请!”
“请!”裴楚举碗回礼。
一碗老酒饮尽,张万夫抹了一把嘴,忽而笑道:“道人随行的那位小姑娘,如何不见了”
裴楚放下手里的空碗,遥遥望了一眼江面远处,道:“她名陈素,想来应该也要到东越城了。”
张万夫爽朗笑道:“既然到了东越城,某家有机会再请你与陈素小姑娘饮酒……”
砰!
正说话间,忽然一声闷响,船身微微一晃。
船只似乎被什么硬物撞击了一下,矮几上的酒菜登时左右晃动了起来。
裴楚和张万夫两人齐齐朝着江面望去,就见江面上水波滚滚,巨浪翻腾,隐约有黑影在下方。
“终于来了,道人,某家等的鱼儿上钩了。”
“张兄且稍等,这水中的精怪应是寻我来的。”
两人忽然同时出声,一时都有些错愕。
而后又再度相视一笑。
张万夫看着那滚滚水波笑道:“这越州官府不让寻常百姓到江中取水,某家最初只当是政令昏聩,而后方知,这江中多有水怪。某家虽是反贼,可为民除害方是本义,这些时日,都在这江面之上,钓那些个水怪。想来终究是看某家不过眼,今次来个厉害的了。”
“张兄豪气。”裴楚朝着张万夫拱手抱拳,而后又轻轻摇摇头笑道,“只是这水怪恐怕不是来寻张兄的,我一路从远安县行来,杀水怪七头,显露踪迹,应是来找我寻仇的,或许还有那越江之主也不一定。”
越江之上,片帆少有,裴楚这一路沿着越江走来,行事不遮不掩,便是想看看这江中还有多少水怪。
那越江之主号称,杀伤水族者,以命相抵,他一直就等着这些诸多水怪来找寻他。
而且,这一段江面,已经快接近东越城附近,那越江之主的“老巢”宫邸当也不远,他一个大仇人送上门,不可能不闻不问。
轰隆!
江面之上,船只再度晃了一下,隐约可见江底有翻腾的黑影。
那旁边站着的丁济已然叫嚷了起来:“兄长,你与这位道长倒是意气相投,只是再不出手,这船可就要沉了!”
“哈哈哈……”裴楚和张万夫两人再度大笑。
笑声过后,裴楚又冲张万夫道:“我记得张兄是北人,不识水性,还请在船上稍待,我这就去除了这水怪!”
说着,凝霜剑出鞘,裴楚人已飘然落到了江水之上,踏水而行,手中凝霜剑骤然一剑刺下,登时一圈红色血水在水中荡漾开来。
“好!”
船只上的众人都是忍不住叫好出声。
“道人爽利,但某家水性已成,不过今日便为君佐又有何妨。”张万夫眼中绽放异彩,面上颇有欣赏之色。
他来越州之初还不通水性,可这些时日混迹越江,已然练得七七八八,再加上他武道高深,一通百通,真是入水搏杀蛟龙也是不惧。不然若真是个旱鸭子,哪来敢妄言什么船头钓水怪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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