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刘陶号称酒雄。
与刘备乃是忘年之交。旧友重逢,自当对酒当歌,不醉不归。
刘陶为御史时,便以刚直敢谏,著称朝野。官迁京兆尹,大权在握,还能怕了谁去。
尔等是汉室宗亲,天家贵胄。老夫便不是吗论出身,老夫乃淮南王刘长次子,济北王刘勃之后。来,不妨跟老夫论论看辈分高低,亲疏远近。
前汉皇族多在长安。与今汉天家血缘疏远。不然,何不去洛阳。刘陶本就是强项令,更占着汉室宗亲的便利。
在长安堪称法理无敌。无人敢捋其虎须。
不出数年,长安大治。
比刘备来时,更显繁华。当然,与刘备疏通西域,丝路流金,亦大有关系。
如今河西走廊虽不通,商人却可走居延外道,由北地、上郡入关,南下长安。亦十分便捷。刘备少时血战白檀,令鲜卑一朝崩散。再无部落敢称雄漠南。加之,沿途居延、奢延二属国,高车十二部、皆以蓟王马首是瞻,商道这才得以保全。
据小师弟周瑜说。刘陶虽远在长安,却与恩师常有书信往来。
对于刘备的一举一动,刘陶甚是关注。
饮至半酣,刘陶忽举杯言道:“我已招募良匠,修缮长安宫室。”
刘备正要答话,却忽地一顿。这便悟其深意:“今汉定都洛阳,长安不过是陪都,宫室多空置,修之何用”
“未雨绸缪,有‘备’无患耳!”说完,刘陶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待落杯,已长醉不醒。
刘备暗叹了口气。这便命人扶入客帐休息。
府君言外之意。恩师等人,或对今汉国祚,亦不乐观。
老夫先修好宫室以“备”所需。蓟王任重而道远啊。
返回后帐,亚马逊女王,御卫长希雷娅,已备好热汤。除去袍服冠冕,中衣短裈,入池沐浴。希雷娅亦除去素纱襌衣,入汤池服侍。
拼凑中军大帐的机关马车,历经多次改造。结构日臻完美,防御全无死角。可升降的穹顶,外裹鸾毳裘、内衬钢丝网。车壁分成隔间,帷幄防风保暖。外帐办公,内帐私用。十分便宜。
机关马车营地,乃是蓟国一大创举。将冷兵器时代的后勤保障,拔升到一个无与伦比的新层级。精钢锻造底盘,坚木包搪瓷甲片制成厢体。防火防盗,及刀枪剑戟。内设各种机关,可随意拼接组合。堪称鬼斧神工。
鸾毳裘的出现,解决了最后一道防护顽疾。没错,便是火箭。
车厢低矮,太过压抑。扎营后,转动手柄,类后世折叠伞的伸缩支柱,便可将穹顶撑起。马车秒变篷车。四辆马车便可拼凑起一什兵卒营房。横竖五丈余(100㎡),面积相当可观。
亚马逊女王希雷娅的侍寝,皆是浅尝辄止。刘备从未越瑶池一步。虽说,御卫的身份等同于御婢。但刘备却不想与希雷娅草草苟合。当然,按照亚马逊的习俗,希雷娅许并不在意。
沐浴更衣,入寝帐。今夜侍寝的七位亚马逊,娇艳欲滴,艳若桃李,纷纷起
1.174 夜半十分
“报——”
须臾,便有前锋骑兵来报:“洪池岭障城、烽燧皆无汉军守卫。安远、安门二城,城郭皆在,城门洞开。城内有人踪马迹。乃是附近羌人牧民所留,不见贼军。”
“果不其然。百年战乱,前汉所置,堡垒烽堠尽毁。便是军塞亦沦为羌人牧民避风之所。”李儒这便言道:”传令,依山下寨。修筑障城烽燧。”
“喏!”便有骑士奔出传令。
“只需扼守此领,便可为河西之屏障。河西一地,朝中百官视如敝履。然对我西域而言,河西乃是通往关中的咽喉重地。如蛇之七寸。切不可扼于他人之手。”李儒笑道。
李儒之心,戏志才焉能不知:“只需扼守出处,便可揽河西四郡,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入怀。与西域都护府连成一体。若关东播乱,吏治无存。此处便为进取关中之桥头堡。”
“知我者,左丞也。”李儒抚掌大笑。
两人纵马驰行,自奔安远城而去。
所谓凭水设关,临河筑城。
为阻断三路汉军,大河上的津渡、群山间的孔道,贼人们一处也未曾放过。开山取石,伐木排墙。建造水砦山寨,尽遣宿贼精兵驻守。事关生死存亡,如何敢掉以轻心。便是三十六部羌渠,亦尽遣部中青壮,赶来帮忙。
因本就残留烽堠堡垒,地基皆在。两座雄关督造极快。合众将军王国,又令斥候一日数报。十万贼军,数十万民夫,挥汗如雨,日夜不息。抢筑各处关隘。
时下,位于金城的大河渡口,有:石城津、青石津、金城津等。
青石津位于金城南岸,鸣雀峡之间。两山高耸,水流湍急。乃控扼丝绸之路中线,济渡兵骑和商旅行役的主渡口之一。
常闻“先有青石津,再有汉金城。”
青石关工地。
自奔走入湟水,投靠金城族人。雕零浑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身旁同族或幸灾乐祸,或避而远之,各种猜忌议论,如影随形。雕零浑早已麻布。见王子整日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一般,再无起色。先前始终不离不弃的三百亲随,亦散去大半。如今只剩十余人,还恪守誓言,忠心耿耿的守护身侧。
营地设在青石山下。待雕零浑走下山脚,胡乱搭建的草庐,中间空地,已围满了人。
远远便可听见走南闯北的丝路游商,卖力的吆喝。
这群游商,时常跨越战场,往来敌我双方。总能找到最适合的时机,售卖最适宜的货品。无论汉军、贼军,皆可通行无阻,少有人会见财起意,害其性命。这便是丝路游商约定俗成的特权之一。亦或者可称为“道义”。
盗亦有道。
雕零浑,面无表情的从两侧西域游商的摊铺前挤过。越过一首饰商人的摊铺时,下意识的瞥眼扫过。雕零浑忽浑身一凛,如遭雷击。
待辨清游商颈间所悬之物,雕零浑疾步近前,伸手便抓。
却被凭空来的一只毛手拨开。
不及反应,略带卷舌音的西域汉话已响彻耳廓:“个人之私,恕不售卖。”
胡商力气极大。雕零浑急忙稳住身形。收拢怒气,低声问道:“敢问商家,此物从何而来”
胡商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这便随口笑答:“乃从一羌妇处买来。”
“可否……借我一观”雕零浑声音都在发颤。
“可也。”胡商这便取下吊坠,递给雕零浑。
透着血丝的锋利狼牙,包着金灿灿的叶柄。靠近牙根处,还刻着一圈美丽的羊角花纹。
啪嗒!
一滴热泪打在手腕。雕零浑连忙拭泪:“那妇人……现在何处”
胡商并未答话。反倒压低声音言道:“王子切莫激动,小心隔墙有耳。夜半十分(23:50),到鄙人庐中相会。一切自有分晓。”
说完便只顾高声吆喝,招揽顾客不提。再不看雕零浑一眼。
王子咬牙起身,向草庐走去。草草果腹,便卧榻装睡。任由身边同伴叫嚣吵闹,充耳不闻。好容易熬到夜深人静。荒郊野外,也不知是何时辰。
不管了。起身溜出工棚,悄悄向草庐摸去。
轻轻叩响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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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5 茱萸托思
安息商人安玄,乃是丝路有名豪商。携庞大商队行商各地,翻山越岭通关过路,自要各路豪杰照应。故本就与各路豪杰交厚。王国、宋建等人为举事前,便于安玄常有往来。上次安玄自西域前往长安。恰逢西凉兵乱。报出合众将军名号,便被带到王国当面。闲谈间,听闻名士阎忠抱恙卧床,回天乏术,命悬一线。这便请王国许他领西域巫者一试。
果然药到病除。
安玄之名,遂被众将所知。
“鄙人安玄,拜见将军。”安玄虽高鼻深目,一脸异相。举手投足,却早与汉人无异。
“快请起,韩某一介武夫,不敢称将军。”此话说的滴水未漏。
安玄这便起身就坐。
“不是足下深夜来此,所为何事”韩遂问道。
安玄笑答:“前番辗转抵达洛阳,在金市售卖西域名产时,偶遇一妇人。知我能往来河西,便托我携一物与将军,遥寄思念之意。”
说完,安玄便从袖中取出一漆木小匣,呈给韩遂。
韩遂双手接过,并不着急打开:“何人所托”
“正是将军女公子。”安玄答道。
正是蓟王亲自登门求亲,嫁给阎行,后迁居洛阳的韩遂长女。
韩遂急忙打开木匣。匣中并无书信,只有一个香囊。香囊香气辛烈,正是茱萸之味。
“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云令人长寿。”
佩茱萸,乃岁时风俗之一,在九月九日重阳节这天,爬山登高,臂上佩带插着茱萸的囊袋,时称“茱萸囊”。
东西都对,寓意也对。问题是,现在才五月中旬,距离九月九日,还有数月。此时送来‘茱萸囊’,是否太早。
韩遂苦思不解,这便忍不住问道:“小女可有话说”
“夫人并未带话。”安玄笑答。
“这……”韩遂的失望,显而易见。女婿阎行,乃辅汉大将军身边亲信。知我被胁迫,不得已而从贼。必会进言,代为开解。大将军悉知内情,定会网开一面,招降与我。
安玄此来,理应携有大将军书信。许我高官厚禄,暗中招降才对。为何只有一香囊
“物已送到,安玄这便告辞。”说完,安玄这便起身。
“哦,足下慢走。”韩遂急忙起身相送。
“将军留步。”安玄再拜而出。
目送安玄离去,韩遂这便关闭舍门,取香囊在手,细细查看。要说与一般香囊有何不同。此囊,乃两头扎紧。解开一头丝带,茱萸果倾泻而出。而后,囊中空空如也。将每一颗茱萸,细细查验,别无不同。
此,确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茱萸囊。
目光从散落书案的一粒粒茱萸果上,移向耷拉在木匣的空香囊。韩遂心中一动,这便只手将香囊取来。内外查看,并无异样。下意识的将另一头的丝带亦解开。香囊彻底成了两头通的布筒。
此物究竟有何深意
韩遂灯下苦思,却不得其解。
彻夜未眠的,又何止韩遂一人。
合众将军王国,自被众人举为首领。还未曾风光数日,听闻三路大军压境,便整体提心吊胆。所谓擒贼擒王,蓟王向来除首恶,赦从众。王国又岂能不知。
后颈日夜生寒,王国有苦自知。
“启禀将军,军师求见。”辗转反侧间,忽听寝室外卫士通禀。
王国猛然坐起:“速堂内相见。”
“喏。”
“拜见将军。”阎忠入堂行礼。
“免礼免礼。”王国草草洗漱披衣,赶来相见:“军师深夜来见,有何要事”
“回禀将军。乃为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位将军而来。”阎忠答道。
“二位将军何事”王国一愣。
阎忠低声道:“细作来报,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位将军在军中宣扬太平教义,吸纳信众。不知此事,将军可曾知晓”
王国这便点头:“不瞒军师,北宫伯玉、李文侯乃是黄巾渠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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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6 左膀右臂
阎忠急忙回礼:“十万兵士,二郡百姓,身家性命,皆系于将军一身。将军当早做防备,切不可掉以轻心。”
王国急忙追问:“依军师之见,该如何施为
阎忠躬身答道:“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将军乃众人共举,名正而言顺。三十六部羌渠,虽贪财却未必寡义。只需得众人鼎力相助,即便北宫与李将军骤然发难,将军亦足可立于不败之地。为今之计,当暗中联络忠义之士,以为助力。”
“何人可称忠义”王国再问。
“依卑下所见,边章、韩遂,皆乱世英雄。可为左膀右臂。”
“二人名著西州,皆是豪杰。正合我意。”王国这便下定决心:“军师可有劝说之法”
“只需如此如此……”阎忠让王国附耳上来。
“妙!”
日出十刻(7:00)。
苦思一夜,未有所得的韩遂,将茱萸果一粒粒重拾入囊。两头扎紧,收入匣中。将满腹狐疑,暂且抛之脑后,这便去巡视各处工地不提。
大敌当前。先守好营盘,方能见机行事。若手中无足量权重,又如何能换来高官厚禄,身家平安。
巡视一圈,便有兵卒来报。言,合众将军王国有请。
韩遂不敢耽搁,这便赶去枹罕将军府,与王国相见。
与此同时,安息豪商安玄,也已抵达金城津边章营地。
边章,亦是金城人,本名边允,早年与韩遂俱著名西州。同被乱军裹挟入伙。
与先前单车入营不同。此次,安玄将商队大半迁来,在营中军市搭棚售卖。安玄本就是豪商,又与合众将军王国私交甚好。边章亦与安玄是旧识,自不曾拦住。
为何要在军营售卖,原因很简单。这些举兵谋反的兵卒手中,有大量抄掠自富贵豪强之家的器物。或是金玉,或是珠宝,甚至还有传家宝。不一而足。趁乱捡漏,便是游商一大获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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