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长诀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含朝
李素看着两人像做贼一样的交谈,道,
“不如到帐中去谈吧,这里人多耳杂。”
三人入了营帐里,左窈青急道,
“你们现在是用什么身份进来的,该不会被人发现吧”
宫长诀道,
“如你所见,我们都是大夫。”
宫长诀看向李素,
“这位是我的朋友,李素。”
“比咱们大一些。在军营里尽可叫她的本名。”
左窈青忙道,
“见过李素姐姐。”
李素就要说话,宫长诀看着李素的面色,只怕李素脱口而出便会是自己是奴仆,担不起这声姐姐。
毕竟,从前,李素也是这么一遍遍对她说的。
宫长诀忙道,
“姐姐二字便不必,在此直呼名字便是,只怕隔墙有耳,会暴露了身份。”
左窈青点头道,
“说的是。”
李素道,
“如今你我三人皆是在军中遮掩身份而行,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有人掀开帘帐,
“李大夫,老陈的伤势恶化了。”
李素忙站起身来,
“马上来。”
李素看向左窈青,
“既然来了,不如跟着我一起去吧,能在此帮得上忙,也算没有白来。”
左窈青忙站起身,
“说的是。”
左窈青和宫长诀跟着李素出去。
被叫做老陈的伤兵躺在席子上,腿上的伤口已经溃烂冒脓。
李素蹲下身来把住老陈的脉,
“按理来说不应该溃烂了,这数九隆冬的日子里,要溃烂冒脓更是不易。”
宫长诀掀开老陈的被子,
“伤口已经生蛆,照这个形势看来这条腿可能内里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
李素看过去,正好能看见有蛆虫在伤口钻洞。
宫长诀拿出匕首,一刀划在老陈伤口上面的地方。
左窈青惊讶,差一点失声叫出来。
不是来治伤的吗,为何长诀还给伤兵添新伤
宫长诀移开手,看着新伤口。
没有血流出来,却是有蛆虫从新伤口冒出来。
宫长诀又提刀在更上面的位置划了一刀。
依旧是这样的情况。
宫长诀连续往上划了数刀,才见有血从伤口流出。
宫长诀立马将止血散撒在伤口之上。
“李素,就在这里了,往下的腿全部都已经被蛆虫腐蚀,没有血,看老陈的样态,亦是毫无知觉。”
李素道,
“小左,去外面里借一把利刀来吧。”
左窈青反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是在叫自己。
左窈青忙道,
“好……好。”
左窈青跑出门去,拉住一个小兵的衣衫,
“公子……”
小兵诧异地回头。
左窈青骤然明白自己言语失妥当了,忙道,
“不是。”
“兄弟,能不能将你的刀借给我。”
“我有急用。”
小兵把刀取下来,打量了左窈青的打扮,
“你是新来的大夫”
“要刀,是又要砍人手脚了”
左窈青忙摆手,
“不是,不是,没有要砍人手脚。”
生的有几分清秀的小兵把刀塞进左窈青手中,
“怕什么,军中也不知见你们大夫砍手砍脚多少回了。”
“不用这样急着辩驳,我们都明白。”
 
山河故人入我梦(19)
山河故人入我梦(19)
宫长诀没有抬头,道,
“如果可以的话,你我少出入主帐,申公子的伤每日都需要人复诊,届时你我作为大夫进去便是。其他时候进去,很容易遇到将首,他们中难免有人认识你。”
左窈青坐下,
“我与李将军说一声,他之前一直帮我遮掩,让我住在旁帐里,如今既然是有了名分留下来,自然要离开那里,也得要和李将军说一声。”
宫长诀听见左窈青提起李望,她手上的动作停了,
“你可知李将军是什么时候回到边关的”
左窈青道,
“五六日前,听他说正好赶上了那场大仗。”
左窈青一脸后怕与庆幸,
“也幸亏有他,否则申公子只怕要葬身战场。”
宫长诀喃喃道,
五六日……
不该。
李望半个多月前,就该回到长安。
无法将宫家剩余家眷移出来的那个时候,李望就该离开。
李望久留长安,做了些什么
左窈青有些讳莫如深,却忍不住小心翼翼道,
“长诀,这样需要砍断手脚的伤兵常常都有吗”
宫长诀回神,忙垂眸掩盖了神色,拿起磨刀继续磨药,
“不少。”
“过几日,可能会更多。这里的条件委实太差,药材也不够,伤口腐烂的伤员比我们预想的要多得多,哪怕是在冬日,也不见稍缓。”
左窈青吞了一口唾沫,想起今日所见的状况,心跳得有些快,这样的伤兵还会有,那她就还会要面对这样的场面,
在此之前,在长安之中,她就算是手指头被针刺破一点点,奴仆们也会手忙脚乱,惊慌失措。
可这里的人,却是连被砍断手脚,都面不改色,甚至还能笑着抚慰旁人,让别人不要内疚。
这样的场景,着实于她的冲击力不小。
左窈青手心都在冒汗。
宫长诀喊左窈青过去磨药,自己放了手,
“这里的大夫实在太紧缺,来之前,我以为我只是蒙混过关便是,却没想到,整个军营里面,上万人的兵马,大夫竟然不足二十个,我们一来就没有休息过。”
左窈青生疏地学着宫长诀方才的样子磨药,
“那是不是每日都很辛苦”
宫长诀擦了擦手,
“辛苦,但是,总觉得比长安要安静。”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帘帐外,
“在这里,我只用忙就可以了,不用思考。”
“我最牵挂的人在这里,我站在了同一方土地上,每天都能听到他们的事迹,已然很安心。”
左窈青垂眸,
“长诀,你见到定王了吗”
宫长诀道,
“还未见到,但其实在这里,我反倒不想见到他。知道他没事便是。”
若要相见,只怕是他受了伤来寻医。
左窈青慢慢地将药磨成碎,
“长诀,长安很乱,我也很不喜欢。”
左窈青低着头,磨着药,眼泪忽然就从她眼眶里落下来,
“一直守礼知进退,不过就为了旁人赞叹的一句大家闺秀。”
“可是我没有母亲,没有人告诉我女子守礼要守什么礼,知进退要如何知进退。”
“此番来这里,想必祖父他们一定对我失望极了。”
“可是,在这里,我反倒是无言地心里一松。”
“不用时时刻刻看人面色,不用畏畏缩缩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哪怕是与一些并不相熟的人打交道,也比在长安的时候,和自己相熟的人打交道要自在。”
“长诀,你不知道,这几日,我一边难过我来的原因,也一边庆幸我来了。”
宫长诀揽住了左窈青的肩膀,拍了拍她的背,
“窈青,你还有我。”
“你有父亲,有哥哥,有祖父,他们都很爱你,纵使你回去后,他们也不会怪你,只要你好好地回去,他们便是满足的了。”
李素看向宫长诀,与宫长诀视线相交。
错漏的那些年似乎在一瞬间对接起来,李素仍是那个会抓沙鼠逗弄妹妹的姐姐,宫长诀仍旧是那个莽莽撞撞的小姑娘。
她们仍然如从前一般,亲密无间。
李素的嘴角微微勾起。
宫长诀看着她,却是恍惚,这些年,回到长安,她成为了长安里的高门小姐,何尝不是和左窈青一样厌恶长安的呢。
她曾经在长安失去的姐姐李素,如今,离开长安,又回到她的身边。
左窈青又哭又笑,兀自地擦着眼泪,
“都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
“我看起来很傻吧。”
宫长诀笑,
“不傻,我也不喜欢长安,在这里,反而是贪安。”
长安中。
酒肆中。
一个粗衣男子道,
“听闻咱们大周的暗兵啊,潜入了西青京城,那西青的皇帝,竟然跑了!”
旁边的人道,
“你这是听谁说的”
粗衣男子摆手道,
“这满大街的茶楼,可不都是这么说”
旁边的人喜形于色,
“那这么说,咱们大周是要胜了”
另外一桌的人凑过来,
“那可不!”
“都抄到西青老巢里去了,西青皇帝都跑了,这可不就是必胜的前兆了。”
“听说之前西青从青州开始打,就是为了要从青州一路打到咱们长安,要直捣长安,想借此一举攻破大周,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报应在自己身上了吧!”
“哈哈哈,报应得好!”
粗衣男子道,
“要我说,现在,就该乘胜追击,叫他们再也不敢进咱们大周的门!”
“说得对!”
“现如今,咱们的新陛下大力赈灾,刚刚登基,就化解西青攻战,实则是咱们大周之福啊!”
“那可不是!现在我也终于敢大白天上街了,之前要不是逢街或非出门不可,谁出门啊!你看看现在,满大街的人,就像西青还没攻打咱们之前一样一样的。咱们陛下,当真是有福气,有能耐的!”
几个人酒碗相碰,酒水微微溅出来,撒到桌上。
鱼龙混杂,有书生有行人,一起坐下快饮。
喝了一大口,粗衣男子一抹嘴,
“话说到这,我可是想起来,之前咱们这里可还有一个西青的五皇子啊。”
旁人笑,
“之前顾忌西青,不敢让那个狗屁五皇子在长安出什么事,现在,西青还威胁得了我们吗!”
“那个五皇子算什么,现如今,任咱们拿捏!”
“之前还妄想要娶咱们大周的公主!还是宫小姐,现在想来还觉得心中不平呢。看他这次还敢嚣张。”
仅一道屏风后,余宸面色阴沉,折断了手中的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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