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77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镶黄旗
真要想改变这种常年固守而形成的心理缺陷,实在是任重道远。
不过什么事儿也得两说着,这种现象倒也能折射出我们的老百姓,无论在生活和精神多么苦难的环境里,始终拥有追求新鲜事物和美好生活的热情。
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热情,不断地创造流行并使之商业化,人类才可能使其思维更加活跃。
或许正是因为我们的老百姓永远有这样的信心,并坚持参与各种各样的变革,且积极地与时俱进,才是我们国家富强的真正内动力。
说到这一点,能看得见的最有力证明,就是随着改革开放,1982年的流行频率和流行种类增多了。
而且和过去还有了很大的区别,就是这一年,几乎每种流行都跟商业消费紧密联系在一起了。
反倒是像过去打鸡血、喝红茶菌、刷墙围子、酒杯做台灯、胶片做灯罩、玻璃丝编制、糖纸串门帘,这样无需什么花费,重在参与的流行,很少见到了。
简短结说一句话,那就是眼下的时髦啊,都开始变得和钱有关了。
比如说服装吧,进入了五月份,京城也开始像沪海一样,逐渐流行起百褶裙和无袖的连衣裙来。
今年的裙子特点是上衣因表现形体美而变得紧身了。
而且都是服装厂的成衣,没人再自己做了。
从服装的材料上看呢,人们也一年比一年更加挑剔。
两年前流行的“的确良”面料现在彻底歇菜,已经完全没人穿了。
不过作为服装夜市来讲,这次商机并没有及时抓住,这些裙子都是大商场在热销。
其中的主要原因,一是洪衍武作为掌舵人没及时反应过来。
二是因为花城根本是港式服装的天下,这样的裙子就没有流行起来。
好在他们这伙儿人也不亏,因为洪衍武初次去“花城”就曾有吩咐,让“大宝”和“力本儿”等天气一热,千万别忘了从“十三行”大量购进折叠花伞。
这俩小子都记着这事儿呢,一点不敢怠慢,老早就开始谈货源。
于是一过“五一”,数以万计的,好几个集装箱的货先后运到了京城。
此举竟然无心插柳,成功地在京城掀起了一场“花伞热”。
雨伞也能流行成风
说起这事儿,恐怕许多人都不信。
可要知道这是什么年头!
这个时候的北方,国人还大多用着黑色布面的大雨伞。
顶多也就还有个绿或蓝,全都统一长长的伞杆儿。
当拐棍儿是合适了,可要不是天气预报说有雨,谁出门也不爱带它。
反过来,折叠花伞就不一样了,那是从香港、台湾传进来的新东西,只有沿海地区花城、福州和沪海有几家工厂可以生产。
别看这种伞此时的样式还只是两折,但伞把一抽就短了一半,已经够装进包里的尺寸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那些难看的伞布,变成了绚烂多彩的花伞面。
得,这一下好了。
不管下雨不下雨,只要出门,姑娘们就乐意从包里拿出伞举着,美其名曰“挡太阳”。
于是不但街上有了撑着花伞的大姑娘们,摇来摆去的一景儿。
这伞也就从此有了个别名,叫“遮阳伞”。
另外除了东西好,伞的价钱也不贵啊。
洪衍武他们可是大批量吃进的货,运输又走铁路物流集装箱,成本就特别合适。
像花城本地生产的外汇套购伞原本是八块的批发价,“十三行”给他们降到了七块五。
此外,还偷着批给了他们一万六千把六块九的香港伞。
货到京城后,洪衍武又是统一按九块钱一把批下去的。
这一拿到市面上,个体户们再按十一块钱的官方出厂价为基础来零售,当然就会显得很便宜。
那么既然东西时髦、新颖,又赶上了时令,价钱还不贵,那老百姓就不可能不买账,这股风很顺利就“刮”起来了。
开始的时候,纯靠零售,平均每天服装夜市能销掉差不多小两千把。
秀水那头,即使高价坑老外,也能出个一二百把。
后来又有精明的小贩从服装夜市这儿,十把、二十把的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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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3章 随风走
同一时期急速流行的,除了服装和花伞,还有一种比较特殊的烟。
今年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开始,京城的路边出现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无照烟摊儿。
仅需一辆破三轮,铺块儿布,再摆上几盒加了价的“红梅”、“翡翠”、“天坛”等紧俏烟,就能开张了。
干这个的人,多少都有些门路,就是专门在国营商店搭配卖烟时期钻空子的。
至于谁是有“真本事”的主儿,也一眼可知。
因为他的烟摊儿上,绝对会有用白纸简单包装的白牌香烟。
这种烟来源很神秘,种类也实在不少。
像前门、飞马、牡丹、沪海、凤凰、金鹿、高乐、光荣、金得利,都有。
可其实呢,说破了特没劲。
敢情这些烟都是因为特殊时期调入烟叶困难,沪海卷烟厂经上级批准,从1979年开始,用次级品生产的“处理烟”。
通常情况下,这些卷烟都是要内销处理的,仅算是一种福利。
不过经辗转到了这些烟贩子手里,却能被他们卖到和正品一个价了。
甚至烟贩子里还有更缺德的主儿,为了卖出更黑的高价儿来,还故意把这些处理品吹嘘成“军队内供”。
偏偏老百姓中有一部分人迷信特权,和喜欢散播小道消息的,竟然还主动替他们四处传扬这个故事。
于是乎,一股“白牌烟”风潮就这么形成了,不少人信以为真,纷纷上了恶当。
至于这些同业者,对“淘气儿”和“顺子”的买卖是造成不了什么影响的,甚至还颇受他们俩的欢迎。
因为有了这些流动大军当下家儿,他们哥儿俩就彻底不用跑郊区了。
直接把低价烟批给这些烟贩子,或是通过他们来处理那些收上来搁置时间太长的烟,反倒更方便了。
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此外,这一年人们还产生了对功能性升级的渴望。
有意思的是,这个概念恰恰是从艳羡自行车的加快轴开始萌生的。
1982年,自行车已然普及了,那么有些早就买了“私车”的人,为了继续保持内心的优越感,就开始推崇安装加快轴。
当时都去灯市口自行车行弄这个,也是追逐成风啊,就跟个知名的俱乐部似的。
具体牌子有象牌(仿英国凤头),京牌,孔雀牌,牡丹牌,京跃牌(仿日本飞跃),铁锚牌等。
大部分都是内3速的,也有内5速的。
别看价格不菲,最好的得好几十块,小一个月工资。
可相比别人正常蹬好几圈,装了加快轴的车蹬起来就显得悠闲多了,而且还会有“哒哒哒哒哒哒”的声音。
还甭嫌闹腾,图的不就是这个区别吗
于是花了钱的主儿立马就不一样了,蹬着这样的车,透着一股子趾高气扬。
就跟现在开进口车的看国产车似的。
要说虚荣嘛,从这事儿上看,确实有点。
可话说回来,这也是老百姓经济条件改善的体现。
要没几个闲钱,谁干这个呀对不对
当然,有人或许会说这些都是成人喜欢的东西,而且是纯物质的,还并不能证明社会风向开始向金钱瞄准,至少精神享受上还会维持原貌。
这话还真说的有点早了,也有点理想化。
新时代新特点,改变是全方位的。
别的不说,就拿孩子说事吧。
像过去那些个“攒糖纸”、“歘拐”、“摔三角”、“自制链条枪”的儿童游戏,如今已经被淘汰了。
取而代之的升级版是“拍洋画”、“滋水枪”、“弹玻璃球”,就说便宜,可全都是买的,哪个不要钱
也就是“小人书”和“掏裆骑自行车”还是受孩子们青睐的“传统保留项目”,可这依然得有物质基础啊。
像洪钧眼下就迷上了学车,天天偷着用洪衍武的自行车出去练。
好嘛,等洪衍武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好好一辆收拾好的凤头有散架的趋势了,一推就“格楞格楞”直响。
再等回头一问,还不如不问呢,因为问了更气。
“你小子,干嘛不用你爸的凤凰练我这什么车呀!不知道哪个贵哪个便宜啊”
“知道,您的贵,我爸的便宜呗。”
“那你还用这车练”
“嗨,这不是就因为是您的车嘛。再贵,摔坏了您能修、能再买。可我们家这车就不一样了,我爸才挣几个真摔坏了,他一心疼,我不就得跟着受罪吗”
“哟呵,合着你不但分里外,这还‘柿子专找软的捏’啊小子,我可比你爸会打人……”
“嘿嘿,三叔,咱俩谁跟谁啊,别那么小气。再说,我也是听你的话。你不总说嘛,选择很重要……”
没辙,这孩子有洪家的基因,在算账上一门灵,珠算课全年级第一。
到底怎么合适,他心里清楚着呢。
何况脸皮和嘴头子也跟着洪衍武都练出来了。
这已经成精了,又能拿他怎么办
而且学会了之后,你还能不让他继续骑了他也得干哪。
哎,所以说,这学个自行车也不便宜呢。
另外除了这些,读书、电影、电视剧也一样。
想必认字儿的人都知道琼瑶和金庸,无论他们的书喜欢还是不喜欢。
1982年的内地毫无版权意识。
尽管还没有一家出版社有正式授权,但盗版书籍已经明目张胆的成为热销读物了。
价格还都不便宜,一块多一本呢,比正经书得贵一倍。
但这仍然阻止不了人们的热捧。
尤其是中学里的男生女生,几乎把都会想方设法把一切经济资源投入到这两种精神食粮上。
然后不分课堂课外地沉溺于小说的世界之中。
女孩儿正是从琼瑶的文字间第一次知道,原来恋爱可以这样谈。
男孩儿则从金庸的故事中体会到了侠者风范和快意恩仇的江湖梦。
只是一旦被家长或老师发现,肯定是没好果子吃,甚至是被暴揍、被处分。
然而这东西上瘾啊,还是屡教不改、抓不胜抓。
水清的妹妹水涟就是典型的一例,已经十四岁的丫头了,被琼瑶迷到了恍恍惚惚的地步。
她不惜谎报教材费、文具费,攒下来买琼瑶的书,然后和同学换着看。
结果一次晚上看着看着忍不住
第十一章 洪思佳
正因为电视里出现个刘思佳,“北极熊”的大食堂也跟着有了个“洪思佳”。
洪衍武做梦都没想到,随着二十六岁的陈宝国一夜成名,他居然也在厂里添了个外号。
而且这影响力还在迅速扩大,没出三天,不但大食堂内部,就连其他车间和部门的熟人,也纷纷叫上了。
同事们自然是玩笑,并没什么恶意,语气里还透着点亲近,可这毕竟不是什么好词儿啊!
这要传到领导耳朵里是个什么风评,什么感受啊
何况洪衍武早就懂得了一件事,人怕出名猪怕壮,出头的椽子先烂。
千万千万,可别拿自己个跟“李合肥”、“袁项城”、“张南皮”、“冯河间”他们比。
像西汉有一叫郭解的老“玩儿闹”不就是明证嘛。
后来为什么让汉武帝给“咔嚓”了不就是太有名儿,上达天听了嘛。
所以他一点没感到有什么可得意的。
哪怕是蓝招娣她们医务室那群“花枝招展”,把“洪思佳”这仨字儿叫得特别轻柔,拉着长音,还带个拐弯儿,他也只觉得肝胆俱碎、毛骨悚然。
于是见谁求谁,“您嘴下积德啊,叫我大号。千万别这么在刀尖子上拱我……”
只可惜晚了,既然叫开了,蔚然成风。大家嘻嘻哈哈,就没一个人听他的。
于是洪衍武郁闷了,估摸着这事肯定得有后患。不定哪天阴天,就得来个霹雷,闪自己一家伙。
另外,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就落下这个外号的。
刘思佳是什么人
“刺儿头”。冷面小生。专爱跟领导对着干的另类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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