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蒸汽与火焰

    需要得到队伍在实力上较为详细的信息，遇到危险时，何时是队伍最后的防线，这点对卡西亚来说非常重要。

    下午五时半，森林中的光线开始减弱，周围的幽暗随着呼吸侵蚀着所有人。氛围有些不对了，开始有人担心，不时有细碎的交谈声音在队伍中散开。所有人此刻期望的大概便是傍晚来临的晚一些，至少在顺利到达安全区域前。

    但只不过十几分钟，数道尖锐的鸟鸣声从远处传来，带着十足的威慑，如同是向周围所有的生物宣告着自己的领地范围。鸟鸣声一阵接着一阵响起，越发响亮。这时，伊莎不得不下令让队伍停下，半分钟之后，所有成员都去到古树边，靠着树干的同时，也胡乱抓上几把枯叶将身体覆盖住一些。

    枝叶是遮挡住了从天空看向下方的视野，但伊莎他们知晓这声音的源头都是成年猎鸟，一定程度上猎鸟具有蝙蝠的声波定位能力。靠近树干不动有一定几率避开猎鸟的侦查。半分钟后，猎鸟带着一阵隐隐约约的风声从队伍头顶上的天空飞掠而过，留下数道震颤耳膜的尖锐啼叫声后很快消失在远方。

    “巡查者，一共四名，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队伍继续前进后，伊莎与托因比、穆莉尔等人去到一起，“边境线发生了某些我们尚不清楚的情况，巡查队伍肯定不止这一个小队，其他地方还有更多。这一次，或许只能寄托安全区域带来的保护力度了。”

    “副官长，有一件事情或许要提前想一想了。”托因比的语气很沉，这些话是他思考了很久后才决定说出来的，“假设之后碰到特殊情况，安全区域和支付高昂的费用也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那么是否、、、要知道，巡查队伍即使拿了钱，若对方的数量足够与一支队伍匹敌，我想最后的结果不会见得好。有这种猜想，是因为我们，还有另外一支队伍在行进路线上碰到的尸体。和另外队伍说的一样，无论是数量，还是处理时间，都不正常。”

    中间有几个字没有说出口，但伊莎和穆莉尔她们知道托因比想要表达的意思。

    有规律的呼吸声占据了几人的小段时间，不久后，伊莎轻轻换气，“达到安全区域后，通知所有成员，允许在一些情况下对巡查人员进行攻击。”

    不知道伊莎他们在交谈什么，卡西亚从猎鸟经过后就一直思考声波脉冲里看见的情况。四头猎鸟的体型要比在拉尔萨见到的大上很多，但着重点在于猎鸟身上挂载的东西。每支猎鸟挂栽了三枚，那东西和航弹相似，个头更加大，一颗的重量约摸超过半吨。因为没有推进装置，卡西亚判断应该是用于直接投掷的武器，靠着弹头前的触感开关引爆，或者也有可能是时间开关引爆。一种非常危险的轰炸用炸弹，落在人群中间造成的破坏绝对致命。

    卡西亚相信刚才猎鸟上的人并未发现下方的队伍，从动作上出发，四人显得轻松，完全不像是在寻找某种东西，同时也不会是追击目标，或是支援的模样。

    如同是在自己的领地上散布，发出声音不确定为了什么，但卡西亚生出一种被驱赶的感觉。从形成包围圈的那三十几处吼叫声，到此刻猎鸟的鸣叫，联合托因比对巡查者的描述，以及大多数走私队伍的应对办法，卡西亚有了某种猜想。

    这些声音像是故意为之，在森林里，当视野受到限制后，声音理所应当成为所有队伍赖以获取第一手信息的手段。对方明显知道这一点，于是加以利用。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便是在森林中的走私队伍都是独立个体，他们都身处未知的黑暗里，并不知晓自己周围有多少其他势力的人。除非挨着很近，否则在这片巨大的森林里，以五十人为基数的队伍真的很渺小，难以碰见其他队伍。

    卡西亚大致确定对方可能就是利用了此因素，以声音作为信息的媒介，类似猎犬驱赶羊群，将森林中分散开的队伍逐渐驱赶到一个特定的区域。

    选择这些区域时，作为所有人都知道的安全区域自然成为了第一项选择。

    且卡西亚还认为这会是一个很危险的想法——假设这是有计划的行动，选择可以给走私者提供安全保护的安全区域作为自己的目标，只能说明无论在实力，还是身份地位和背后势力上，对方都要比安全区域的所有者强大。

    “此情况应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卡西亚想，换做是他自己，肯定选择掉头离开敌人制造的陷阱。但这种选择绝对会造成大半成员死亡，伊莎肯定不会放弃这些人。目前来说，安全区域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即便是陷阱，可当陷阱的容量不足以装下所有猎物时，将会是另外一种情况。

    傍晚开始降临，本就不够广阔的视野再度缩小。而这时，第三支队伍出现在了一旁。简单的交谈后，这支人数四十人左右的队伍一样成为同行者。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每个人的脸上已全是严肃。

    不久后，距离安全区域不到十几分钟的路程，同行队伍再度增加。直到最后去到安全区域的大致位置做简单休息，队伍的数量去到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对劲的十三支。这只是一个大方向上汇合起来的数量，其他方向上的数量或许会少，但加起来依旧是个不会让人高兴的数字。

    傍晚在这时彻底降临下来，接近百束强光手电在各处亮起。周围接近七百多人都保持着沉默，各自跟着各自的队伍缓步前行。

    很快，前方出现火光，那是大团油脂燃烧的火焰，周围甚至可以闻见一点点香味。

    “拉尔萨的朋友们，你们好，欢迎来到第五号安全区域。这里能为你们提供休息的地方，提供热乎乎的食物，更重要的是，它能给你们提供必要的安全！”这时，洪亮的声音在火光周围发出，一个肥胖的身影在火光的映射中只剩下一片薄薄的黑色阴影，“请大家以队伍为单位排好，不要拥挤，也不要惊慌，空位还有很多很多。这里提醒，依照目前边境线森林的情况，收费标准是每一人一百五十万火焰联盟货币！提前谢谢大家今日的照顾！”

    早就知道会是此情况，可人群中的卡西亚将这些带售卖商品般语调的话听在耳朵里，总有一种难以表达的熟悉感。

    “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回忆。”吐出一口气的卡西亚说，看向那名男子的眼神有那么几个瞬间变了味道，因为想起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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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一一章 驱赶、安全区域和回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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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最早的记忆，曾经类似这种售卖的方式也发生在自己身边。不过那是按照帝国的价格，将人们当做货物，以重量计算。现在是以整体，不过计算下来，价格高了很多，像是这几年时间升值了一样，卡西亚想。心情上感概，没有高兴，也没有感觉到不适。

    声波脉冲其后再也没有观察到猎鸟的踪迹，但从各处汇聚而来的队伍却发现了很多。

    按照火光旁男子的要求，十几个队伍在指挥下变成一块一块的整体，由各自的队长带着，有序在男子的指挥下去到火光旁边，由他一个个清点人数。虽说是一百五十万一个人，但男子知道很多队伍肯定没有那么多钱来支付，便只能通过一些武器来抵押，有时候也会削去零头，取一个整数。

    全是不记名的银行卡片，并且也限定了哪几家银行。看着微胖男子满脸笑容的接过一张张银行卡片，卡西亚无由来吐出一口气。微胖男子的脸上全是兴奋带来的扭曲，很久很久了，边境线森林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当前这种足以称为盛况的景象。微胖男子知道的只有巡查队伍经过，大概他将全部原因归结到了眼前这些队伍的运气不好上了，没有去思考，因为部落处根本没有给他发来任何危险信号。

    一面替男子、还有安全区域的工作人员感到惋惜，因为不久后这种几乎扭曲的兴奋和高兴大可能变成恐惧。另外一方面，卡西亚认为与其让这些不记名银行卡片被爆炸的火焰烧成灰烬，不如让某些人发挥出它应有的价值。某些人可以是我，卡西亚想，背负几十张银行卡片的重量的力气自己是绝对有的。

    思考时，卡西亚跟着队伍慢慢向前走。等到微胖男子清点完人数，卡西亚也在声波脉冲中记录下了男子的一些特征，方便过后观察与追踪。

    伊莎在队伍前面，脸上不带表情地拿出准备好的银行卡片，交给男子。很想询问什么，可见到那张兴奋的脸，伊莎心里清楚从他身上问不出什么东西。想要得到必要的信息，去到安全区域中，和其他队伍进行情报的互换才是最好的选择。

    队伍这时继续向前走了有一百多米，一道开在地面上的门出现在前方。门后是向下的阶梯，不过三四米宽，向下大概有数米的深度。等到前方队伍完全消失在楼梯尽头处，伊莎才让三名队长带着其他成员走进去，自己则和托因比他们跟在最后面。

    所谓安全区域，等到卡西亚进入后，才发现不过是一个人为建造出来的简易地下室。很宽阔的地下室，长宽都接近数百米，中间有竖排承重柱将这处地下空间分割。一片片不过五毫米厚的钢板依凭这些承重柱，作为简陋的墙，将地下空间分成了一块块房间。

    此刻已经有半数房间被一支支队伍占据。兴许是进来这里的时间有些晚了，地下空间几个出口处的房间全部有人，伊莎只能选择靠近出口的位置。

    地下空间的高度为四米，天花板是一块块钢筋混凝土块搭建固定而成，还能看见它们之间没有处理的连接缝。卡西亚只用声波脉冲就能穿透它直达地面，计算下来，地面到达这里的深度不过五米左右。

    “五米的深度，其中超过四米都是松软泥土，能当做防御的只有不到一米厚的混凝土块。固定上有很大问题，建造这处地下空间时，大概建造者们就没有想过能靠着它提供实质性的保护，只是给进来这里的人一个心理安慰罢了。安全区域真正的保护大概全在其所有者与巡查者管理层们间的交易关系。”

    卡西亚进入房间后找到地方坐下，收集必要信息。所谓的安全区域，还有这处地下空间，在他看来就是一处极为理想的坟墓，可以让森林中未知的敌人简单且不费力的埋葬掉绝大部分人。卡西亚计算过猎鸟挂载的那三枚轰炸用炸弹，一枚落在上方，就能直接将地下空间掀出一块半径数米的口子。

    完全不具备防御力，对方选择安全区域作为最终目的地，这里会汇聚多少人肯定有数据加以估计，那么准备相应的武器，也就在预料之中了。

    “呆在这里不是一件好事情。”卡西亚心里说，在布力诺区域就曾遇到过一样的事情，数百枚航弹升空，尾部火焰直接染红天空，将一处车站完全炸毁成为燃烧的废墟。当时若不是顺着蒸汽爆炸产生的缺口去到车站下方，卡西亚不认为自己能活下来。

    现在，声波显示这里没有另外一层，脚下是厚实得不能塞下人的泥土，一旦发生大规模坍塌，会有一小部分人活下来。但当他们从废墟里爬上地面，面临的会是比轰炸更加难以处理的情况，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

    原本来到安全区域的初衷——大量手术者在这里汇聚，质量上的缺陷可以靠着可观的数量来弥补一些差距。可现在地下空间的结构让卡西亚打消了此念头，他思考是否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将大部分队伍带回地面上。至少不用关在这里等着被巡查者的猎鸟轰炸后才突然明白自己的处境。

    伊莎在隔开的房间里没有呆上多久便和托因比、穆莉尔他们离开。三人去找其他队伍了，希望可以将大部分队伍的信息汇总。地下空间中还有其他人在做相同的事情，卡西亚估计两人的想法很快就会实现。

    过后不久，卡西亚心里做下决定。他站起来以新任副官的身份告知三位队长，自己出去看看伊莎他们的情况。

    离开房间，一面继续锁定伊莎他们，卡西亚一面去到几个出口处，因为那里的队伍最多。他装作情报商人的样子，脸上带着愁容，看见人便像是失去活下去的希望般，向他们讲述自己看见了天空上有成群的猎鸟飞过，猎鸟身上挂载着威力巨大的炸弹，像是驱赶羊群般将一支支队伍赶到预定区域，只等着时间到了后开始有序的投下炸弹，进行轰炸。

    没有理会一些带着异样和怀疑眼神的人，每一个出口呆上几分钟，将数个出口全部走完一圈也不到半个小时。这时伊莎等人已经与大部分队伍队长汇合，交换各自的猜想和情报。

    短时间内不会有明确的结果，卡西亚再度去各个出口处转了一圈，发现自己刚才的话已经开始在各个队伍间扩散开，以至于有另外的人将意思大致相同的话给他自己说了一遍。

    扩散过程中还被其他人添加了一些东西进去，但并不影响重点——对方会对这里进行轰炸，地下空间绝对抵御不了。另外，这一次的情况，安全区域很大可能不能保证各个队伍的安全。

    未知真是好东西，看着各种说法出现，恐慌开始在地下空间中扩散，回到队伍中的卡西亚去到一角安静呆着想。声波脉冲里，除了伊莎他们，卡西亚也持续关注那个微胖男子。此刻他还在出口前方，正靠着一颗古树坐下，等待其他队伍赶来。

    没有异常情况，见周围还有四支队伍正在赶来，卡西亚准备着等到凌晨再进行计划。轰炸不会在今晚来临，卡西亚不清楚还有多少支队伍没有去到靠近的安全区域，但今晚过后，大概只有少部分了。即使没有赶到各个安全区域，但与之的距离也不会远。

    “大概会在中午之前开始行动，凌晨三四时左右，对方派遣几个擅长侦查的人员过来这里也说不一定。”模拟此情况花掉了卡西亚很多时间，到他从这种模拟中退出，伊莎他们的商量似乎也结束了，三人此刻正走向队伍这里。同时，卡西亚散播出去的信息也相继进入到各个队伍队长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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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一二章 轰炸、突围与着重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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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完全散布开到引起地下空间内的震动不过半个小时，原本较为安静的空间一下子多出大片噪音，隔着五毫米的钢板，其他房间的讨论声音能很清楚的听见。伊莎等人在不久后再度出去，又是一场各队伍队长间的碰面，如同紧急会议一样。

    同时，此处安全区域的负责任派了几个工作人员参与到队长间的碰面中，地下空间内的类似广播一样的大喇叭中传来安抚众队伍的声音。全是保证样的空话，重复了几分钟才停歇下来。

    暴躁空气在广播之后确实减轻了不少，但大概是赶到这里的劳累，还有每个队伍成员间的担心，再则也可能是先入为主样的思维，扩音喇叭里安抚的话只起到了临时作用，并不能将这种没有丝毫成本的怀疑全部压死，充其量只是短暂时间的缓解。再度爆发变成了时间问题。

    队长间的再次碰面不过短短十分钟左右。伊莎回来后叫了三名队长和几位队伍成员出去，同一时间，其他队伍也做着相同的事情。

    “想要找到第一个说出此消息的人吗？”这种情况卡西亚早就预料到。虽然不知道是谁的主意，但肯定是徒劳举动。卡西亚出去时有注意自己的相貌问题，靠着对肌肉的精确控制，做不到完全改变自己的相貌，但隐藏一些特征完全不是问题。加之感知对光线和视线的捕捉，利用地下空间走廊间的昏暗灯光，卡西亚可以让与自己交谈的人看不清自己的脸面。

    消息在那半个多小时间呈现梯形分布，一级一级扩散开，到最后，已经给了每一个人都是消息散布者的假象。安心呆在房间中坐着，卡西亚继续自己的观察，不理会伊莎他们寻找消息最初源头的事情。

    大群人忙碌了数个小时后，经过仔细的排查和分析，最终也没有得到结果。接近十二时，这一场寻找计划宣告失败。折腾之后的疲惫让各个队伍迅速进入休息状态。

    房间内的昏黄灯光下，连同伊莎也蹲坐在门口边，闭上眼睛恢复疲倦的身体和精神。周围很快安静了下来，只是空气的味道并未改变多少，破旧的空气循环系统和大量的人数反倒使得地下空间非常沉闷。这种环境不是可以令人心情好起来的因素，卡西亚估计下一次爆发会是凌晨接近天明的那段时间。

    担心爆发不够的卡西亚准备好了另外一套简单的想法——只需要在地下空间外制造一场爆炸即可。不需要威力，只需要让爆炸声音传进大部人的耳朵中，便能取得惊人的效果。

    可不是很好实现，伊莎和托因比他们就在房间门口处，自己纵使有出去的理由，也肯定会引起怀疑。手里没有必要的工具，几颗钢壳炸弹的引信最长也才十五秒，没有办法再将之延迟了。

    卡西亚将此想法放在了后面，思考着其他可行方案。

    时间就这般在思考中过去，安静在过后变成了难以形容的寂静，耳边的声音里甚至出现了一些均匀的呼吸声。沉默就这般商量好似的去到各个队伍中间，笼罩着他们，且维持了接近四个小时。

    凌晨三时半，休息不足三个小时的伊莎便睁开了眼睛，眼神木然的看着自己的双脚，似乎想准确计算出上面沾染的泥土和灰尘有多少。无声无息的样子，伊莎脸上是难以解开的惆怅模样，偶尔会叹息一声，随后抬起头看向房间中的各个成员，不知道内心此刻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