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隐士的前半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洪山诗人
“北京朋友托我,因为他们原来合作过。不知道原因,估计是想再合作吧。他原来在北京留的手机号停机了,联系不上,就让我来四川找。也许是谈合作,反正,我只要找到他,让他们电话联系上,我就没事了。”
“原来是这样”老隋点点头:“北京来的人,能量就是大,毛队长都亲自跑来,放心吧,我肯定配合。”
他又亲自给我茶杯续了水,谦虚地说到:“敢问庄总,这么年轻,在北京搞什么行业的”
这是探底了,江湖上的人做事,摸清对方的底细很重要。
“我只是在北京做点小生意,也是在朋友那里打个下手,搞点代理。我还得靠这朋友吃饭,所以他叫我来,我也不能不来。”
“听庄总的口音,应该是四川人啊,怎么在北京做生意呢”
“我祖籍四川,父母说四川话,但我出生在北京”。我不能透露出自己的真实情况,如果我说了自己真实的情况,他万一与他师兄提前透露了,对方肯定猜到是我。当然四川口音被他听出来了,毕竟也得编个故事。
“明白了,父母工作在北京,那你虽然出生在北京,也算是个四川老乡了。”
我点点头,笑到:“虽说是四川老乡,但四川话我也是个半桶水,隋老师见笑了。”
“理解理解。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找的人,曾经是我师兄,但我们之间多年前结了仇,所以不来往了。但是,我们干的同一个行当,他的线索,只要我打听,还是打听得到的。”
他说到这里,我对他们所谓的矛盾感起了兴趣。其实,也不叫感兴趣,而是想确认。如果他们真有矛盾,那么,老隋就不会向断手人通风报信。我希望从他的讲述中判别,他是真话还是假话。
“隋老师,既然你们是师兄弟,我想知道他过去的一些情况,你恐怕清楚吧。况且,我朋友既然想和他合作,我肯定得多了解他一下,也好回北京交代,是不是”
一个故事,如果内容够长,真假的信息还是掩藏不住的。
“如果我跟你说了,希望你不要跟毛队长讲。”
“我只是来找人的,本人跟毛队长没有私交。他也是完成他领导交办的任务,不会对其他事情感兴趣。”一方面,我拿更大的领导来给他压力,让他不敢随意骗我;另一方面,放松他的警惕,这是私事,没有上升到公事公办的程度。
对方明显放松下来,原来的坐姿是正对着我,直视我的眼睛,两手规矩地搭在膝盖上,现在他放松后,终于把身子向椅子后背靠去,双手自然地扶在扶手上。
“如果是这样,庄总,那我就实话实说。”他喝了口茶,点了支烟,对里面那个年轻人叫到:“黑子,到老地方定个包厢,中午我跟庄总吃饭。”
我客气到:“隋老师,我找你办事,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客”
“北京来的贵客,我还要请教你好多问题,你就不要客气。我这们小城市,也没什么贵菜,作为地主,便饭还是请得起的。”
我也懒得再客气了,大不了,到时候我来结账就行了。关键的是,要听他说关于断手人的故事。
“我们这行啦,怎么说呢不算正规的行当,但历史还特别长;国家打击了多次,但就是死不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还是有传统有需求的。死人的把戏,活人的生意。要说真假难辨,也有真的,要说真有法力,又帮不了自己。反正,我搞了半辈子,这没真正弄明白。”
他这段话,真的是真假难辨了。像是自我感叹的真话,有自我揭短,也有暗含的自我肯定,不管你怎么理解,都仿佛有些道理,但你又无法确定他在说什么。
这些职业江湖术士,肯定比在北京给老将军们上课的人,要专业得多。精通人情事故,又不假声色地故弄玄虚,整套的理论下来,一般人都要被他们绕晕。
我关心的不是这个,我只关心他与他师兄的情况,但为了解更多信息,我得从他师父谈起:“这么说来,隋老师,你们师父也算是这行当厉害的人了吧”
“他有什么厉害他自己的弟子他都管不了。但是,要说在我们这个行当,他的名声,那还算是可以的。”
这一褒一贬,你都不晓得怎么判断了。这个老隋,果然人精。当然,我也是有底气的,他在毛队长面前的恭敬,就是我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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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巫师恩怨录
“隋老师果然是高手,来,我们喝个团圆酒。”
这一瓶,也刚好干完。回到他家里时,他先请我到楼上参观他的法坛,果然,大体形制,与我在北京看见断手人所供的模式一样,果然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当然,这个法坛要精致得多,复杂得多,周围阴阳图、八卦图、星宿图,一应俱全。桌上法器数种,另一边法帽法服,各类书籍线装古本若干,手抄本子若干,像是堆头蛮足。这个阵式,在中小城市和民间,可以吓唬别人了。至于真有没有法术,这就不好判断了。
我装出被唬住的样子,看他在书里翻找什么,我问到:“你这些书,我可以翻翻吗”
“你最好别动,这是我们专业的东西,没啥好看的。”他故作神秘地跟我说,我真的想笑,这套吓唬人的把戏,早已被我看穿。我看见了放在最上面的一本书,是手抄本,显得很珍贵的摆法,其实,就是《玉匣记》,在北京骗那些老将军的,就是这,我见识过它的粗陋。况且,这东西,在图书馆,正规版本,随时可借阅,没什么神奇。
终于,他找到了一张纸条,对我说:“这是成都青羊宫外,他一个侄儿子的地址,这估计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上面还有他侄儿的电话,名字。他如果不在老家,就在成都找他侄子。老家的地址,身份证上有。但他长期在青羊宫活动,给人算命打卦做法事等等,凡是能够骗钱的,他无经不搞,你绕着青羊宫那些在外面给人算命打卦的人打听,估计能够打听到他的下落了。”
本来,他的信息给到这里,我就可以走了,直接去找张继才。但是,如果这样一走了知,老隋可能怀疑我的诚意。如果他跟张继才谎报军情,或者说用其它手段逼走,也不是不可能。因为许多人的思维是这样的,如果我得不到希望,我让你也得不到收获。
我看着这发黄的纸条,说到:“这字条好长时间了,隋老师,估计这么久了,情况也变化了吧”
“应该没有变化,我跟他虽然有矛盾,但跟他侄儿却还认识,我们德阳人在那一带生活的很多,也有很多老乡传来他们的情况。张继才前段时间在青羊宫附近混江湖,是我们行当另一个人说的,没有错。”
“你们既然是师兄弟,怎么关系这么差呢”这个问题提出来,显得比较自然,他应该会回答。
“哎呀,这个问题就复杂了。当年我师父在这一带,我们阴阳这个行当,还是很有名的。大概八十年代初,张继才就拜到师父名下了,他可以说是大师兄,因为在动乱时期,我师父莫说收弟子,就是做生意也偷偷摸摸的,不敢乱来。开放过后,他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弟子。我还要晚他几年,才拜入门下。”
“我当年高中读了两年,家里父亲没了,我和师父是一个村子的,为了混饭养家,就拜师了。刚进师门的时候,我算是半工半读,平时在家劳动,晚上到师父那里学艺,如果外面有人请师父,我们就跟到一块去,长见识。但张继才不一样,他是一直跟师父一起住的,是长住弟子,所以,当时,我还是挺尊重他的。”
我问到:“这样说来,他算是学的时间最长的人啰”
老隋点点头:“他既是大弟子,又是全日制,当然比我学得多。但是,他这个人,当时就有些毛病,师父虽然也看出来些,但并没有在意,哪个人没有毛病呢”
“他什么毛病呢”
“心机深,这人平时沉默寡言,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喜形不怒于色,我刚去的时候,就这点,我还有些怕他。比如有一次,我们去一家做生意,给去世的老人做法事看坟地。师父用罗盘看了,定了峙头,那是晚上,也算是预看,师父有所失误,晚上没看清对面山上,有一个巨大的电线塔,峙头正对金属电线塔,这在风水上,是不允许的。但下午我和张继才都转过,都看见过那电线塔的事,我们还私下谈论过。但晚上师父看的时候,我们就意识到,师父没看清楚。当时,我就想提醒师父,但张继才恨了我一眼,我就没做声音。直到第二天早上,下葬时师父最后确定峙头的时候,师父才发现自己昨晚错了,慌忙改过来。在回去的路上,我问张继才,昨晩为什么不让我提醒师父,他居然白了我一眼,不跟我解释。”
“后来,我找一个张继才不在的机会,跟师父说了这事。师父责怪我,应该早点告诉他。但师兄的表现,师父并没有评价。师父只是说:他是他,你是你,你是跟我学,不是跟他学。这句话倒是师父提醒了我,我从此跟张继才保持了一定距离。”
他说到这里,我听起来有八分像。这个人阴,几乎成了他最明显的特征了。
“在我们这个行当,有很多事情是有忌讳的。要知道,跟鬼神打交道,有些规矩是老一辈定下来的,我们也不晓得道理,只执行就行了。我这人老实,师父怎么说我就怎么听。但他不一样,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破坏规矩的事,偶尔也做,我也不好跟师父告状,睁只眼闭只眼。”
“比如,出师后,有三年时间,接到生意后,需要师父掌火,也就是把关的意思,是要把生意钱给一师父一半的。但他不,他做自己的生意,从来不请师父掌火。有时候,过年过节,也忘了来拜师,这些,师父也没多说他,算是自己教的弟子,没必要计较。”
这个人贪财,倒是真的。他不是一点贪财,而是贪很狠,手段毒。
我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看他怎么回答:“隋老师,你说跟鬼神打交道,你见没见过鬼神呢”
他神秘地一笑,说到:“你信则有不信则无,就看你信不信。”
“隋老师莫跟我打哈哈,这一套话,我在外面听多了,我就想问一下,你从事这个行当这多年,有没有真见过”
老隋歪着头,反问我:“你见过我们四川路边,有关小儿夜晚哭的字吧”
“见过,有时写在路边大石头上,有时写在大树上,农村都有。”
“他为什么要写在这上面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目的是为了止住那婴儿晚上不停的哭闹,这是风俗吧。”
“写在路边显眼处,是为了借路人的口念出来。念的次数越多,就越灵验。如果它不灵验,早就没人做这事了。所以,有效果,才有存在。这是不是鬼神起作用呢”
“我觉得,按你的说法,是人在起作用。念的人越多,越起作用吧”
“根本上来说,鬼也是怕人的,念的人多了,人的力量大,恶鬼就跑了。如果没有鬼这个因素,人们念它,有什么意义呢”
我点点头,仿佛明白了的样子。但从逻辑上来说,这个鬼的存在,只能算是一种猜测。究竟它如何起效,这不算直接证据。
他估计也看出我半信半疑,继续说到:“我就跟你讲讲张继才的事吧,他是如何背叛师门的。”
我很奇怪,我在问鬼神的存在,他怎么扯到张继才了。但我还得耐心听下去。
“我们邻村,有一个向家,共有十几户人家。这些人家,全是在世的向老太爷的亲生后代。向老太爷去世的时候,已经九十七岁了,他的第四代,最大的都十几岁了,这是一个兴旺的大家庭,全在一个院子里生活,是我们当地令人羡慕的对象。向老太爷是读古书出来的,解放前也当过私塾先生,可以说是德高望重,他的后代也有在外面工作的,也有在家务农的,也算是殷实之家。”
“你没去过,你去过你就知道了,他家的解放前有田有地,解放后也没有评他为地主。为什么呢因为他家的田地,是向老太爷教学生得来的,本人道德修养都很好,也同情穷人,帮助乡邻。解放后,农民对他仍然是尊敬的。当年划成分的时候,也只把他家划了个中农,不属于挨整的对象。可以这样说,解放前后都没吃到亏的,附近家族,只有他向老太爷一家了。古人说,积善之家有余庆,就是这个情况。”
他说到这里,我想起了“乡绅”这个词,但解放后,大多数“乡绅”都划归“土豪劣绅”了,向老太爷没有没划归到这一类,可见道德品行,是大家公认的好了。更有一点,是他约束后代比较成功,后代如果有乱来的,也不会有好下场。
“在当地,这样的家族,请阴阳师,当然是请我师父。但不知道张继才使了什么手段,他把生意拉去了。当然,他当时已经出了师,我师父也没拦他了。我师父跟向老太爷本人比较熟悉,关系很好。老太爷去世,他不好过去,就让我过去看看。我一过去,就感觉到向家人不欢迎我了,我觉得奇怪。我们是邻村人,平时也比较熟悉,我也没得罪过他们家,怎么是这个态度算了,不细想,就把礼品放下,就回来了。”
我反问到:“你师父叫你过去,是让你当监督的,还是尽礼节的”
他想了想:“都算吧。关键是师父有点担心张继才,怕他乱来,毕竟,向老太爷的事,如果自己的徒弟搞坏了,师父良心过不去。当听说,向老太爷藏他家祖坟山,我们也松了口气,估计,张继才不会跑偏。”
“祖坟山,从感情来说,没问题。从风水来说,问题也不大。一般来说,在第一座坟埋藏的时候,都已经请风水师看过了的,一直以来,这么多阴阳把关,问题不应该很大。况且,从向老太爷家庭的发展历史来看,这个祖坟山,应该是风水很好的位置,才有这种好结果。所以,我们放心了。”
“谁知道,他家丧事办完后十多天。他家烧三七,我和师父去了一趟,才知道麻烦了。原来张继才看的坟地,故意犯了一个大错误,这个错误之
第二百二十九章 格老子雄起
我把电话给老隋,老隋接电话的时候,都显得很谦恭,嗯嗯啊啊地回应毛队长,我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随后,老隋就把电话递给了我。
“庄总,我们兵分两路,你在成都青羊宫一带打听,那不是我辖区,我不好直接出面。我到张继才家乡去打听,免得你到他家乡,打草惊蛇。”
果然专业,这我先前还没考虑过这多。但是,他用“打草惊蛇”这个词,是不是已经看出,我找张继才是不好的目的如果我是来寻老朋友,肯定不用这个词。如果我是来找张继才麻烦,对方有意躲着我,用这个词才恰当。但是,毛队长是如何看出来的呢或者,这句话本身就是在试探我他常年办案,估计我的小心思,已经被他看出来了
不管他如何理解了,只要他在安心帮忙就可以。我只好回答到:“那行,你帮我找找,免得我两头跑。”
“如果你在成都找不到,就给我打电话,我们通过其它渠道来。”
就这样,我继续回到成都。在路上,接到了贺部长的电话,只说是顺利,暂时还在德阳,免得他要知道我到成都了,又要客套,造成我们都不自由的局面。
中国的人情往来,就有这一点尴尬。互相客套中,掩饰了各自真正的想法;来往的应酬中,限制了各自的自由。
租了个车,只跑到成都市边上,我就得下车了。因为,他是德阳的出租,不能在成都市区营运。“捉到要罚款的,我一个月都白搞了。”他说到:“现在执法很严的,被管理部门抓了,罚款2000至5000,我们公司有人被抓过,脑壳青痛。”
我听到他所说“脑壳青痛”,就忍不住想笑,这个土话,很形象。我不好勉强,只好下车,另拦出租了。
在拦出租车之前,我在路边随便买了幅墨镜,免得张继才先认出我,悄悄溜掉。最后,坐上一出租车,七弯八转,大约又过了一个把小时,才到青羊宫门前。
典型的道教建筑,按风格估计是明清建筑,建筑年代比较久远,没有后期重修的痕迹,最多只是后期维修,保持了原始的古朴形象。门面斗拱挑檐,云龙彩雕鲜艳;扁额题字苍劲,两层琉璃金黄。我看了看它的门牌号码,“一环西二段9号”,可见是市中心区,保留着这样一座古老的建筑,没遇战乱的成都,确实存有大量的古迹。这应该是成都历史以来的一座标志性的建筑,因为,这个区,就叫青羊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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