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先锋

坐在旁边的省.长尚昭微微有些心神不定。
前阵子百铁市市委书计张朋调任全国总工会党组副书计，那个消息是发给社会各界看的，真实情况是张朋被带到龙泽软禁了两个月，期间钟纪委在百铁市完成相关证据的搜集，掌握到确凿情况后宣布予以隔离审查！
张朋是尚昭一手提拔的亲信。
无独有偶，几个月宣布调任省正府秘书长的大肃市委书计严小宇也没有履职，空悬一段时间后同样关了进去。
要说市委书计任职期间的违法乱纪行为，什么任人唯亲、收取贿赂、插手工程招标、因人设岗等等那都是小事，有的都未必能追究到市委书计头上。
真正引起钟纪委警觉的是九年前一起矿山收购案，虽然操作内幕还没公开，但可以确定的是，具体负责那桩收购的就是时任省地质矿产勘查开发厅厅长助理的严小宇，配合运作的是矿业厅矿产资源管理处处长张朋。
而他俩的顶头上司就是时任矿业厅厅长的尚昭！
很难说张朋和严小宇相继落马肯定与尚昭有关，但两人的确在矿业厅与他有交集，且都是尚昭“力排众议”提拔的。
为什么“力排众议”？两人平时就因为作风不正、手太长、群众反应恶劣等问题经常被举报。
某种程度讲，他俩就算带病提拔了。
但“力排众议”在省级层面可不是闹着玩的，是要承担政治责任的！
即便两人的经济问题涉及不到尚昭，他也必须为用人失察负责。
话说，以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在经济方面怎么可能撇得一清二楚？所以从京都到龙泽，不时传出钟纪委欲对尚昭有所动作的传闻，省正府党组还专门在内部会议郑重其事要求机关干部员工不信谣、不传谣。
可无风不起浪啊，好端端的为何不传陶之亮呢？
常务副省.长翟友明也是近期黄树热点人物，为何？他在这个位子上已经等了六年，先说提拔省.委副书计兼正法委书计，后来又说提拔到边陲大省当省.长，随着人事调整尘埃落地很显然两个期望都化为泡影。
眼下机会又来了。
一旦尚昭受牵连，翟友明将是最有力的竞争者，顺位接替嘛；不过从当前干部提拔的大背景来看，最高层越来越注重执掌经济事务的能力，这方面却是翟友明的软肋。
连续几个月翟友明一方面动用所有人脉四下活动为自己造势，另一方面主管领域四处出击，大张旗鼓地上项目、搞投资、强督查，摆出雷厉风行的架势。
好不容易听完李桃冗长的铺垫，轮到翟友明发言，其实就是分解任务。
翟友明说得很明确，作为资源大省、工业大省黄树从自身发展来讲肯定不愿意压缩产能，但地方要服从京都，黄树要有牺牲局部利益完成全国一盘棋战略的觉悟！
翟友明接着说压缩产能指标具体到各市，必然存在这样那样的困难，必然有不能压缩的特殊情况，也难免出现相互比较、心理不平衡的想法。指标分解是省.委依据各市综合情况作出的决定，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因素，但一个省不可能做到绝对平衡，世上也没有绝对平衡，你在这方面占点便宜，就得在那方面吃点亏；这次吃了亏，下次就占些便宜，咱们也得全省一盘棋，有情绪也要服从大局！
翟友明又说压缩产能是上升到国家战略的大事，既要保质保量完成任务，又要注意保密！我们到京都开会没有发纸质资料，所有指标都是现场公布并记录；今天的会议也是这样，每个市的同志都要记然后相互核实，拿不准的会后找李桃同志。压缩产能、压缩的量级直接关系到国际市场资源价格，消息泄露出去会引发哄抬价格，会影响国家能源物资储备的战略意图！
反复强调组织纪律和保密规定后，翟友明一字一顿宣读了各市承担的压缩产能的明细指标。
还没读完，会场便有轻微的言论声。
方晟因为完全没介入百铁事务并不了解情况，反而詹印面沉似水，骨关节捏得格格直响，非常愤怒的样子。
再偷眼看沈直华、窦晓龙、任厚明、孟大舟等人，也都脸色凝重，似乎翟友明所报的任务远出他们的意料。
翟友明宣读完，尚昭对压缩产能的任务节点、回报节点、考核奖惩等一一做了说明，最后由陶之亮讲话。
陶之亮道：“看到同志们心情都相当沉重，与几天前我和尚昭、友明同志在京都开完会一模一样！确实，京都下的决心之大，调控力度之强，下的任务之重让所有参会人员都感到压力如山。多年来从上到下都习惯于循序渐进，讲究小步快跑以稳取胜，但国际风云变幻莫测，种种迹象表明过去的工作方式、解决问题的套路都要及时作出调整，时不待我，跟不上节奏就要被淘汰！”
参会人员都听得出陶之亮不是在讲任务，而是敲警钟。黄树共有七个市，半年里被一口气换掉三个副省级城市六名副省级干部，省里省.委副书计已经换了，省.长的地位岌岌可危，是有种人人自危的感觉。
“从任务分解的绝对份额来看，龙泽、大肃、百铁三个市压的担子重了点，会前已有个别同志反映过困难，觉得——坦白说吧三个市的党正一把手都刚刚调整不久，黄树这地方是不是欺负新来的同志？”陶之亮平静地扫了扫会场，“今天我代表省.委省正府说一句，不要抱有这种想法！关键原因在于龙泽、大肃、百铁三市在矿产开发方面占比大，重点矿区、重点项目压缩任务重；而其它四市表面看绝对数额较小，但涉及面广、工作量大，压降产能的困难同样不小。从长远着想——京都最高层已经小范围吹过风，在今后五至十年乃至更多时间里，压缩资源开发、合理保护环境将是重中之重的工作，绿水青山才是金山银山，过度破坏性采掘、浪费性消耗要进一步控制和消除，还老百姓优美宜居的环境！”
听起来很有道理。
方晟在“破坏性采掘、浪费性消耗”下面划了道杠，这也是他始终反对并遏制的，在顺坝、在鄞峡都作出针对性指示。
接下来陶之亮强调压缩产能是黄树全省压倒一切的任务，各级正府、各级部门、所有干部员工都要动起来，在完成本职工作的基础上全员上阵，调动全社会资源化解和处理压缩产能过程中的矛盾，要做到“问题不过夜，矛盾不上推，困难不回避”，尽心竭力打好这场遭遇仗！
按常规这类会议通常要安排表态发言，但哪个市领导敢表态啊？相反詹印、窦晓龙等人还打算当场发难呢！
翟友明见气氛不对劲直接宣布散会，随后省领导们从专用通道离开，并未走到市领导当中谈谈笑笑，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来到停车场，詹印让何超和自己的秘书坐姚胜平的车，方晟和姚胜平上了他的车。
这是利用在途时间紧急商量对策，本着“问题不过夜”原则，今晚就要召开市委常委扩大会讨论部署省.委下达的指标。
经过在车上詹印和姚胜平的解释，方晟才意识到刚才记下的那些指标的可怕之处！
至今年年底，全省压缩、淘汰铜矿石产能110万吨，百铁市分解指标为45万吨；
全省压缩、淘汰锡矿石产能80万吨，百铁市分解指标为25万吨；
镁矿石产能大头在龙泽市，银矿石产能大头在大肃市，百铁市压力不大，压力最大的要数铁矿石：
全省压缩、淘汰铁矿石产能640万吨，百铁市分解指标为410万吨，远超全省总量一半！
詹印在会前拉着姚胜平找李桃吵架就为了这个指标，简而单之四个字：欺人太甚。
坐在车里詹印余怒未休，说全省年产百万吨以上的矿区共有17个，百铁市只有4个都在铁业区，却要承受超过一半的压缩份额，而且翟友明已在会上明确告知要彻底关掉产能最大、污染最严重的唐峰矿区！
关掉一个矿区意味着什么？
在以矿业为基础发展起来的城市，镇建制实质就跟矿区合而为一。以铁业区为例，15个镇里面有12个镇就是矿区，只有市中心是纯粹的政治、经济、文化功能。
关掉百铁规模最大的矿区，等于给矿区所在的唐峰镇划上发展休止符！
因为唐峰镇近5万居民除了老人和小孩，有近2万人在唐峰矿区从事各种与矿业生产、制造、加工有关的工作，还有1万多人所从事的服务业和医院、学校等公益部门，也都与矿区有关。





官场先锋 第1324章 关停矿区
也就是说一旦关闭唐峰矿区铁矿石开采业务，近2万名矿业人员起码三分之一受到影响，继而服务业极度萎缩，唐峰镇将成为死镇！
随之而来的将是如何安置可怕的5万人基本生活，社会服务和救济；如何分流和创造再就业，实现地区间人口流动与产业转型。
问题是百铁不是润泽，更不是朝明，在到处压缩淘汰产能的大环境里，哪有闲置岗位安排下岗工人再就业？
至于产业转型更是空话，百铁都喊十多年转型口号了，至今矿区生产经营直接相关的现价总量占全市gdp的百分之六十七！
这真是恐怖的数据，直观反映地方正府对矿区的依赖程度。
如果关闭唐峰矿区将导致百铁gdp陡跌至少七八个点，还没将由此产生的恐慌情绪带来原本不多的外来资本外逃的负面影响。
听完詹印和姚胜平的介绍，方晟陷入沉默。
到任第一天就遇到空前棘手的麻烦，好像……好像还没开始工作，就要做好败走麦城的准备了！
车子颠簸在并不平坦的高速公路上，方晟半睁半眯眼睛长长沉思，然后问道：
“胜平市长有什么思路？”
姚胜平道：“分解指标虽然下午才在会上宣布，昨天我已透过省厅渠道打听到并向詹书计作了回报，起初我的想法是先易后难，逐个击破，把硬骨头唐峰矿区放到最后……”
“你能打听到，别人也能打听到，恐怕容易的部分没搞好唐峰矿区已乱成一团了。”方晟摇头道。
“詹书计也这么想，”姚胜平道，“但同步进行有个最大的弊端就是防止几个矿区抱团，另外市里阻力也很大……”
“唔——”
之前方晟已通过爱妮娅、范晓灵收集了一些资料，但侧重点都是省级层面，对百铁的情况只停留在档案、名单范畴，因此詹、姚说什么都一头雾水。
詹印稳当当接道：“目前准备双管齐下，一条线，市委常委、副市长、市直机关负责人组成若干个工作组连夜进驻压缩产能涉及矿区，连夜组织所在县镇两级领导、矿区主要负责同志开会研究方案，明早七点前必须报给我……和方市长，确认后明天上午分层分级召开职工会具体落实；另一条线，就这辆车上的三位，我，方市长，胜平市长今晚进驻唐峰矿区，啃这块最难的硬骨头！”
好嘛，连与鱼小婷碰头了解第一手信息的空档都没有。
方晟眼珠一转，装模作样看了下手表，道：“估计这会儿我的司机也快到了，她有点晕机，提前一天坐高铁辗转过来。”
“那就麻烦他一块儿进驻唐峰矿区吧，专车已经安排好了，宿舍嘛等事情了结后慢慢来。”詹印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一时间方晟真有点不适应。
这种语气，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听别人当面说了，在润泽，只有自己命令人的份儿，谁敢要求他做什么、不做什么？
就算吴郁明也是以商量的口吻说话，从来不象詹印这样。
因为第一次，旁边还有姚胜平，方晟忍了又忍，道：“工作要紧，生活方面随意点没关系。嗯，今晚的会议胜平市长通知了相关矿区领导吗？”
姚胜平很明显愣了一下，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詹印晒笑道：“方市长没听说过吧？百铁除了市委常委会，包括常委扩大会、正府办公会等等，大矿区领导们都会列席——第一次开会我也半天没反应过来。”
“是吗？”方晟惊得合不拢嘴。
姚胜平解释道：“百铁就业总人数的百分之六十以上与矿业有关，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服务业与矿业紧密相连，为便于宣传、贯彻和落地，市委市正府出台规划战略、发展措施、规章制度等等都会请矿区领导全流程参与，献计献策，共同服务于矿区服务于大众。”
方晟只“噢”了一声没说话。
詹印闲闲道：“对了，方市长，胜平市长之前就是唐峰铁业董事长，去年刚转到正府这边来的。”
这就是方晟为官为人的谨慎精细之处！
换普通人听了姚胜平那番话，跳出的念头八成是：万一矿区领导们反对，市委市正府的决定岂非推不下去？
官至副部，就高明在这里，方晟把想法捂在心里却不说。一方面不知道詹印的态度，另一方面不知姚胜平的底细，万言不如一默。
詹印也有点阴险，故意迟半个节拍就等方晟失言，那样就得罪姚胜平了。
根据范晓灵的资料，在百铁的几家大型国企董事长都是正厅级别，转到正府照例职务方面降半级但享受正厅待遇，就象卫君胜，正部级常务副省.长。
“那胜平市长对唐峰的情况相当熟悉，也便于做工作吧？”方晟问道。
姚胜平苦笑：“夫妻本是同根生大难临头各自飞，死到临头了还讲什么昔日情分和交情？肯定得撕破脸吵啊。”
“关闭矿区，我的理解是关停开采铁矿石相关工作，其它工作照常进行，对吧？”方晟又问。
“唐峰矿区的核心产业就是铁矿石开采，方市长所说的其它工作都依附于它，比如矿石提炼加工、冶金、钢铁制造等等，基本利用矿区运输外运的余能发展的产业链，”姚胜平道，“如果停止开采，还得想办法从外地购铁矿石回来，增加成本且不谈，这叫抱着金山讨饭吃啊。”
詹印道：“开采类的矿工大概七八千人，他们就等于直接下岗没有丝毫商量余地，而分流……如胜平市长所说，源头断了，中下游企业能不能撑得住还是问题，哪有余力消化剩余劳动力？从东北重工业区发展演变来看，衰落将是长期的、缓慢的、不可逆转的，杀伤力太大了，唉——”
说到最后詹印忍不住叹了口气。
前几年在朝明的经济基本面太好，如今百铁的情况太差，对比悬殊鲜明怎不生出感叹？
方晟不禁笑道：“看来詹书计和胜平市长都很悲观，我却不这么认为。刚开始说涉及5万人，后来说矿业工作人员2万多，现在说采矿业只有七八千，就目前而言压力不是越来越小吗？”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詹印和姚胜平都摇头叹气。
一路上反复讨论维稳方案和安置对策，对唐峰矿区了如指掌的姚胜平也拿不出切实可行的好主意，只能定下来詹印所说的“连夜进驻，连夜开会”的八字方针。
两辆车驶入市府大院，会议室灯火通明，接到通知的领导们早早过来等候，唯恐惹了新来的两位领导。
这两位领导都有两把刷子，且在京都都有强大无匹的靠山！
新官上任三把火，两位新官就是六把火，火势太猛远离为妙。
进会议室前先到隔壁休息室与常委们见面：副书计兼正法委书计黄生；组织部长彭万伟；宣传部长沈兵；纪委书计魏玉树；市委秘书长张卫康；常委兼铁业区书计孙深；常委兼铜岭县委书计戴计田。
缺席的统战部长身患癌症已在京都动了手术，快半年没上班，也递交了请辞报告。黄树省本想重新委派，却被钟组部告知“再等等”，只得一搁再搁，这件事在省直机关被揶喻为“人事权上收钟组部”，算是有点冷的笑话。
百铁由于成立较晚加上地理位置特殊，没有设警备分区。
根据爱妮娅打探的消息，常委当中彭万伟和沈兵是前任市委书计的亲信；孙深、戴计田则是前任市长的心腹即矿区干部出身；其他几位都属于黄树省根深叶茂的矿务派！
何谓矿务派？即矿务系统出身并提拔的干部。
就象姚胜平这样从国企老总直接跨界，或者从地方矿务局提拔——在黄树，最容易得到提拔的不是发改委、国资委、财政、文广体等热门单位，也不是区县主要领导，而是一股独大的矿务局！
这也是历史因素形成的，当初建百铁市就是大肃市矿务局组的班底，加之矿业在地方经济中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和千丝万缕的人脉关系以及传帮带……
简短寒暄后詹印走在最前面，常委们步入会场。
常委扩大会议居然是传统会场而非沿海省份的圆桌会议，又让方晟有点意外。一般来说有资格参加常委扩大会的都是副厅以上，上下级关系无须搞得那么明显，围起来坐还热络些。
不过看参会人数似乎也有道理，因为扩大的范围也太太太……太大了，几乎比润泽常委扩大会多一倍。
座位表也排得很有意思。
10位常委坐在主席台，台下左侧从前到后依次是副市长、享受厅级待遇的副秘书长、享受厅级待遇的部委办局负责人——副省级城市干部级别水涨船高，职数自然比润泽多。
右侧前面坐着各大国企主要领导，后面是各县区党正领导班子和矿务局负责人。
怎么讲呢？似乎有种分庭抗礼的味道。
考虑到方晟才第一天报道，很多情况都不了解，只主持不发言，主要由姚胜平传达省压缩产能会议精神，分解和落实任务目标，最后詹印提要求、讲措施。
“同志们，现在开会！”方晟说道。




官场先锋 第1325章 仓促上阵
会场顿时寂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到这位新市长身上，关于他的威名参会人员大都有些了解，栽在他手底的干部恐怕比百铁近几年落马的还多，也听说他在经济事务工作中的出色表现。
问题是，百铁的基本面和面临的难题与沿海城市截然不同，这位身经百战屡战屡胜的年轻的副部级市长，如何大施身手呢？
方晟环顾会场，道：“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晟，新任市委副书计、代市长，本来今天来应该先熟悉下环境，花几天时间看材料、做调研，但遇上压缩产能的大事，必须和同志们同舟共济共渡难关！我知道很多同志希望给新领导留个好印象，包括詹书计，包括我，我想说的是，压缩产能就是最好的表现机会，冲锋在前的、给市领导出谋划策的、化解矛盾的，日后肯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畏缩在后的、优柔寡断的、推卸责任的甚至不作为还拖后腿的，詹书计和我肯定会秋后算账，这一点无庸质疑！在正确的时候做正确的事，就是我上任第一天和同志们共勉的座右铭。下面掌声欢迎胜平同志传达省压缩产能会议精神！”
方晟的发言短而精，却起到很大的激励和鼓舞作用，没有居高临下又把意思都说得一清二楚。
台上台下掌声热烈有八成因为方晟的发言，欢迎姚胜平讲话倒在其次。
詹印礼节性拍了两下巴掌，方晟说“詹书计和我”，让詹印心里很不舒服。
在詹印看来一个城市只能有一个核心，那就是市委书计！
可按照方晟的提法似乎有“日月同辉”的意思，完全背离詹印的初衷。但方晟有没有道理呢？好像也没错。
在体制里从基层越往上一把手的权威性越弱，到了省市层面基本呈平衡态势。这就是爱妮娅强势的依据所在，窦德贤纵是一把手也拿她无奈。
除非一种情况，即省.委书计进了政治局或市委书计跻身省.委常委，那就有不容置疑的权威了。
詹印的软肋就在这里，也说明钟组部此次调整的精心苦营，绝非巧合——所有副省级城市市委书计都不是省.委常委，就是避免权力结构的失衡。
来百铁之前詹家内部有个家庭会议，詹老爷子因病没参加。对于如何定位他与方晟的关系，商定了上中下三策：
上策自然是确立市委书计当之无愧的老大地位，对方晟有绝对指挥权，这是概率最小的，从今晚方晟公开亮明的态度已不可能。
中策是防范前提下的有限度合作，万事开头难，陪着笑脸把第一年混过去然后采取打压措施。
下策是撕破脸皮各玩各，看谁有能耐在乱战中取得胜利——考虑到经济事务大权在方晟手里，闹僵了弊大于利。
为什么强调防范前提？
詹家一致认为吴郁明与方晟的合作过于实诚，并没有做到真正掌控局势，导致两人分道扬镳后，吴郁明明显落了下风。
所以詹家觉得要从开始起给方晟立规矩：书计是一把手，副书计是副手，来不得半点含糊。
然而詹印还没来得及立规矩呢，方晟已经立规矩了，核心意思就是：詹书计和我……
詹印原先设想已在回程途中透露了，即我，还有方市长。
不是“和”的关系，而是“还有”的关系，一个并列，一个主从，体制内微妙之处就在于此。
所以姚胜平传达并讲解了压缩产能会议精神后，詹印也没客气，加重语气说：
“……市委市正府领导班子、市直机关领导班子要全身心投入，关停矿区安置和维稳工作一天不结束一天不准休假；也不准请假，特殊情况要向我，还有方市长当面说明情况……夜里拿出的处置方案最迟明早七点前要上报给我，还有方市长……”
连续强调两次“还有方市长”后，詹印又反复突出“党的领导”，百铁这帮人暂时听不出来，方晟却心知肚明在敲打自己是“副书计”，神情自若地专心记录。
因为涉及压缩产能的几个矿区情况不同，詹印要求散会后市领导班子会同县区领导、矿区领导立即赶回去商议对策，不准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