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的退出去给杨县令倒水,不过杨县令倒自己摇了摇头,又否定了这几个猜测,挥手道:“算了,明儿再说,去收拾收拾,爷我要睡了。”
第二天杨县令便提前开衙去翻找户籍资料去了,满衙门的人还在休假呢,只有门口守门的老吏在。
听着资料房里的声响,老吏挪了挪屁股,让后背晒到更多的太阳,嘀咕道:“还是不成家好呀,想来衙门就能来衙门,也没人念叨。”
杨县令将七里村的户籍都翻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他忍不住摸了摸了下巴,把老周家的户籍又重新看了一遍,然后目光落在了周银的名字上。
此时上面周银的状态是亡,而且是前年登记的亡故,可人却是早几年前就死了。
杨县令算了算他死的日期和地点,发现也都对不上。
杨县令想了想,叫来随从,“去把来春叫来,我记着前年就是他去七里村报丧的吧”
“是。”
杨县令之所以记得这件事还是因为满宝呢,她曾和他提过一句,去她家报丧的人吃了她家一只鸡,最后还拎走了一只鸡。
于是来春就被从出外差的衙役调到了衙内做些苦力了。
出外勤,不仅有外快,升迁的机会也更大些,在衙内做苦力,基本上就一辈子是苦力了。
来春一家住的地方也离县衙不远,昨晚上游街,现在还没起呢,所以一听说县太爷叫,他脸都没洗,直接就跑来了。
随从一脸嫌弃的把他带到杨县令跟前,杨县令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便笑着让他坐下,问道:“前年你去过一次七里村,给一户姓周的人家报过丧”
来春并不知道他当初被降职是因为满宝告状,所以想了许久才想起来,点头道:“是。”
“那本县问你,你可验明了真身,报来的这周银的确是七里村的周银吗”
来春直觉不好,他颤声道:“是,是吧,这报来的文书上不是写了吗,就是七里村周银。”
“丧报上没写,写的是绵州周银,绵州这么大,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罗江县七里村的周银”
开春噎住,半响才道:“周,周家也是这么说的,这就是他们家的人。”
“哦周家说这是他们家人”
“是是是,就是周家说的,当时我一报周银的名字,他们就说是他们家的,拿回去的衣裳他们也说是他们家的,听说还拿去当衣冠冢了呢。”
杨县令挑了挑眉,问道,“那本县问你,这周银自从卖身后回过家乡几次”
“一次也没有,”来春也不是什么事都记不住的,当时他跟着周家几兄弟东扯西扯,也是聊过的,这会儿记忆复苏,总算是想起来些,“他们家说,人自从卖身走后就再没回来过。”
杨县令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问道:“既然人从来没回来过,他们是怎么一看到衣服就把人认出来的”
来春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落下了。
杨县令一看就知道他在浑水摸鱼,恐怕都未曾仔细查过,只因为七里村有个叫周银的,便直接把丧报送过去了。
杨县令“啪”的一下合上了周银的籍书,脸色沉郁了一下才挥手道:“退下吧。”
来春跌跌撞撞的倒退到门外,一转身跑了。
杨县令盯着老周家的户籍看了看,还是没看出什么不对来,想了想,他便提笔给唐县令写信。
杨县令告诉唐县令,过不了几天他就要启程回京成亲了,有没有需要帮忙捎带回去的东西
可以免费帮忙捎带。
问候了一把后,杨县令顺势提了一下自己的疑问,想了想,他将周金周银兄弟俩的籍书抄了一份送去。
不过杨县令并没有告诉唐县令,那长命锁的主人叫周满,只说了一个贫户出身的小姑娘。
杨县令将信写好封起来,交给下人道:“即刻送去益州城给唐鹤。”
“是。”
而此时,疯玩了一晚上的满宝几个才睡饱,从床上爬了起来,连着早饭午饭一起吃了。
“明天我们就要去益州城了。”满宝一边吃着热乎乎的面条,一边仰着脑袋看她大嫂。
小钱氏笑道:“给你的坛子菜早就装好了,还有家里晒的咸菜也给你装了不少,都给你四哥六哥收着了。”
满宝高兴的应下。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从七里村出发,先去县城接了庄先生,然后便出发往益州城去。
因为要赶在天黑之前入城,所以马车飞跑,也就中午歇了一下脚,让马休息休息,他们都没敢多坐,毕竟,现在天黑得还挺快。
一匹快马与他们错身而过,他们并不知道,这匹快马是杨县令的人,他带回了唐县令的手书。
虽然驿站也能往京城带东西,但贵重的东西还是不敢随便乱寄的,所以唐县令还真有东西让杨县令带回去。
不过这得慢慢收拾,东西可以稍慢一点儿送到罗江县,信却可以先行一步。
唐县令教他道:“周金与周银兄弟感情如何若情深,收到丧报可有往事发地收尸或与过往客商打探过若无,须查。”
第787章 胆小
一个高大威猛,满脸凶悍的衙役走到癞头身侧,盯着他声如洪钟的念着夹手指,钉手指,还有片肉,火烤等种种酷刑。
虽然从上两任县令开始这大部分的酷刑都没用过,那些刑具都生锈了,但说出来还是很能唬人的。
至少癞头就被唬住了,然后眼睛一翻,晕了。
杨县令:
他看向衙役,高大衙役摸了摸脑袋,憨憨一笑,“大人,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不惊吓,要不我把他摇醒”
杨县令看了癞头好一会儿,挥手让他把人摇醒。
谁知道癞头醒来看到杨县令,眼一翻又要晕倒。
杨县令道:“你敢晕,本县就直接用刑了。”
癞头愣是强逼着自己清醒,不过他摇摇欲坠的样子跟晕过去也没两样。
对于能把他吓成这样,杨县令特别满意,点了点头后问道:“周银是周金的弟弟,你们七里村连百户人都没有,站在村尾的坡上就能看到村头人家院里的情况,而你家就在周金家不远,他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的应该瞒不过你吧”
癞头泪流满面,战战兢兢的道:“大人,我,我真没见过周银,他,他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我连他长什么样儿都忘了。”
“那你说说他走了几年了”
“十,十多年了吧十四岁时走的,然后再没回来过。”
“你怎么知道是十四岁”
“我,我就比他大两岁,那年蜀中大旱,我们村也很旱,饿死了不少人,所以我记得。”
“他为什么走”
“讨活路,他们家人多,留下来肯定要死人的,走了自己说不定能活下来,家里人也多一条活路。”
“所以他们兄弟感情很好”
癞头不确定这个问题有没有坑,眼神游移的道:“还,还行吧。”
杨县令面无表情的道:“可本县听闻,周银走后又回来过,有人看到他了。”
癞头脸色苍白,抖着嘴唇道:“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县令盯着他看了半响,叹了一口气,起身背过身去,挥手道:“用刑吧。”
衙役们就把鬼哭狼嚎的癞头拖出去打板子。
“大人,打多少板子”
杨县令:“先来十板子试试看。”
打完了十板子,癞头又被拖回来,他哭叫道:“冤枉呀,冤枉呀,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杨县令就道:“试一试夹手指。”
衙役们看着杨县令的脸色,也没敢下死手,一下拉紧了夹板。
癞头啊啊的惨叫起来,眼一翻,又晕了。
杨县令皱眉看了看,衙役去拍了拍他,发现没动静,便小心翼翼的看向杨县令。
杨县令微微皱眉,“下死力了”
“没有,这就是夹得疼,可没断骨。”当然了,伤筋是免不了的。
不过他们想着杨县令很少用刑,为人又温和,所以才用了个巧劲儿,让人疼,却又不伤骨。
杨县令见拍不醒人,便挥了挥手道:“先把人关到牢里去,明儿再问,对了,让仵作给他看看,别把人吓死了。”
“是。”
县衙里的仵作,为了省钱,他偶尔还要兼职兽医,给衙门里的马和犯人看病等。
仵作给他扎了一下人中穴就把人给弄醒了,不过他运气好,杨县令累了,暂时不想再审他。
但癞头一点儿也不觉得好受,他在牢里心惊胆战的过了一夜,眼泪流了半宿,以他的脑子,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和周银的事有什么关系。
就算周银的事发了,那也该抓老周家的人审问不是吗
为什么要抓他
癞头第二天眼睛红肿的被拖到大堂,依然咬紧了牙关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杨县令深深的看了他一会儿,没再给他用刑,而是挥手道:“把人放了吧。”
癞头一呆,怀疑的抬头看向杨县令。
杨县令问他,“你回去后会告诉周金一家这件事吗”
癞头打了一个激灵,连连摇头。
杨县令就微微一笑,挥手道:“那你就回去吧。”
跪在地上的癞头试探性的爬起来半个膝盖,见杨县令定定的看着他,膝盖一软又跪了回去。
杨县令对他微微一笑,道:“走吧。”
癞头趴在地上往后退了两步,见大堂上的衙役都没拦着他,就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往外跑。
跑出县衙还往回看了一眼,见没人来抓他,立即脚下生风的一溜烟跑了。
杨县令看着他跑远,高大衙役很不解,“大人,他就是个软骨头,再关两天,打几顿就招了,您怎么把他给放了”
“你也说了他是软骨头,但又惊又吓了一个晚上他不也没招吗”杨县令道:“人的骨头很奇怪,你一下把他打趴下了,他招也就招了,可他要是不招,这趴下的骨头却变得韧起来,再想问出话来,除非下死力把骨头踢了,不然这样不重不轻的什么都别想得到。”
而他能下死力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
癞头又没犯什么事儿,他就是又懒又赌对家人很恶,他可以敲打敲打对方,但真把人断手断腿断腰
杨县令又不是酷官,他底线摆在那里呢。
所以没办法,他只能把人放了想其他的法子。
“那要是他告诉周金您在查周银的事儿”
杨县令就微微一笑道:“我倒希望他说了,这件事到底只是我的猜测,丁点证据也没有,他们家要是有人动了,我说不定反而能知道了。”
不过杨县令道希望显然落空了,癞头跑回家里就蒙头大睡,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他爹问起他昨夜的去向,他还气得把家里的桌子给踢翻了。
连自家爹娘他都没敢开口,更别说外头的人了。
出去碰见老周家的人,远远的他就躲开了。
这让老周头眯起了眼睛,回家就和钱氏说了,猜测道:“你说癞头是不是偷了咱家的什么东西”
钱氏仔细想了想道:“家里没丢东西呀。”
“地里呢”老周头想起了什么,从床上坐起来道:“那小子不会偷偷祸祸了我们家山上的女贞子了吧不然干嘛一见着我就躲”
钱氏也提起心来,“今天晚了,明天让老大和老三上山去看看,要是真敢祸祸我们家的药材,老娘削死他。”
第788章
周大郎和周三郎到山上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老周头越发疑惑起来,“癞头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见着我就躲”
周大郎道:“见着我也躲,今儿我和老三上山去的时候碰见他往村口去,结果才一见面他转身就走,叫都叫不住,爹,你说他不会真做了什么对不住我们家的事吧”
“你问我,我问谁”老周头道:“一会儿我去找他爹谈一谈,看看癞头最近干了什么事。”
老周头出去晃悠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他道:“癞头又在外头赌钱了,也不知道输了多少,昨天回来的时候瘸着腿不说,手指也让人给夹肿了。”
他叹气道:“这小子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有愧,所以这两天躲着人,不仅躲我,见了村长也躲。”
钱氏冷笑,“他心中有愧就算有愧也不该对着你们,昨天晚上还听到他在家里摔打的声音呢,真有愧,不该是对着家里人的吗”
话是这样说,但老周家人也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癞头看见他们躲就躲,他们还不想看见他呢。
村长也看不上癞头,但他在外头赌钱,回头人到村里来要账,作为村长,他肯定是躲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