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之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遥远之矢
“不,不必去叫大夫了,我大限已到,断难捱过今夜了。”杜度喘着粗气艰难地回答道:“福晋,现在孩子们都平安离开,为夫心愿已了,纵是一死,亦足含笑九泉了。我只希望,我这些天,向你交待的事情,你要做好,为夫也就死而无憾了……”
“老爷,你放心吧。”福晋乌嘛喇氏涕泪纵横,她点着头,哽咽地答道:“,当家的,你若去后,家里后事,为妻我会全力安排好的,然后,我再随老爷你而去,不让你一个人在那边太孤单……”
“很好,很好,若是如此,我就放心了。”杜度脸上费力地挤出笑容,深陷无神的双眼中,却是一道凛光一闪而过。
忽然,杜度全身剧烈抽搐了几下,喉咙里咯咯地响了几声,便双腿一蹬,两眼一翻,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死了。
见杜度终于挂了,呆在房中的福晋乌嘛喇氏与管家荆古达大放悲声,二人一同扑在杜度的尸体嚎啕不止。
不过,二人嚎哭了一阵后,还是乌嘛喇氏先行停止哭泣,两眼已哭得有如一个烂桃儿般的她,虽然还是在轻声抽泣,但她脸上,已是满是冰霜之色。
”荆古达,你去把老爷的射弓带来,再带上几名忠心有力的小厮,然后,再唤老爷的三名姬妾,一道来老爷的病房中来。“乌嘛喇氏凝视着杜度僵死的面容,冷冷地下令道。
听了乌嘛喇氏的话,荆古达忍不住全身一抖。
他当然知道乌嘛喇氏所说为何意,取杜度的射弓,无非是想用弓弦缢杀那三名姬妾。这种缢杀方式,是女真族的传统处决手段,尤其用来处决女子。象在当年,多尔衮的母亲阿巴亥,就是被皇太极等人用这样残酷的手段当场杀害。
而想到杜度那三名姬妾,将在这样残忍而可怕的手段下,被活活处死,荆古达的内心深处,感觉十分震怖,对这三名姬妾的可怜命运,也充满了莫名的怜悯。
不过,作为效力贝勒府多年的老管家,荆古达迅速地控制了自已的心态,低低地应了一声是,便立刻转身出门,遵令行事。
很快,四名身高力壮的小厮,率先带着杜度那柄粗长的射弓,来到了杜度的病房之中,而不多时,管家荆古达带着那三名姬妾,一路哭哭啼啼地进行杜度的病房中来。
她们一进门来,见到病床已然死翘翘的杜度,立刻大放悲声,争先嚎哭着扑上前去,抱着杜度已然发凉的身体,一口一声老爷啊,你怎么先离我而去呀,诸如此类的哀切之辞,哭了个稀里哗啦。
乌嘛喇氏见她们三人个个哭个不休,一副十分悲痛欲绝的模样,脸上却是涌起厌恶心之色,深深皱起眉头。
哼,你们这三个小骚蹄子,你们虽然表演得这般真切,个个悲痛欲绝的样,但谁知道你们这番嚎哭,到底是有几份真心在里头。
不过,现在的你们三人,既然已经进门,那无论你们到底在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不重要了,反正接下来,本福晋便要送你们去地下,与老爷杜度相会合了……
在默默地目睹了这三名姬妾嚎哭了一阵后,乌嘛喇氏冷冷地喝了一声道:“好了,你们别再哭,都跪在老爷床前,给他磕三个响头吧。然后,本福晋有话要对你们说。“
听到乌嘛喇氏这般吩咐,三人顿时皆不敢怠慢,立刻齐刷刷地在杜度灵前跪成一排,砰砰地分别磕了三个响头。
这三名姬妾一磕完,乌嘛喇氏的声音便冷冷传来:“你三人听着,老爷已吩咐过了,待其归天后,着你们三人同殉,以解老爷地下寂寞。这事是老爷生前所定,你们纵不情愿,却也怨不得我。”
听到乌嘛喇氏这般话语,三名姬妾魂魄都几乎吓飞。她们三人,一人吓得当场昏厥,一人则有如被雷劈中一般,呆呆地跪在原地有如木头,只有最小的一名小妾,她嗷地一声大叫,一把飞扑过来,立刻紧紧地抱着乌嘛喇氏的大腿不放。
“福晋主子,你就放过我吧,我今年才不过二十三岁,跟着老爷也不过几年时间,实在是不想这么早去地下陪老爷。福晋主子大人大量,你就放过我罢。小婢子给你当牛作马,给你立长生牌位,只求福晋主子放小婢子一条生路啊……”
听到这女子这般哭求,乌嘛喇氏亦曾一阵心软。要知道,在现在的清朝,皇太极已颁律令严禁各家族私殉人口,家主死后,其妻妾只能由国家再行分配,私殉人口可是大罪。
只不过,这条律法对于现在的乌嘛喇氏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她知道,自已在处死这三名姬妾之后,自已也要与她们一样,都追随那病死的杜度而去,也不会再于这世间苟活了。反正,她的三个儿子都已离开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不祥的兆头
“荆古达,你去把我存在房中的那匹白绫取来,我就在这里上路了……”乌嘛喇氏的声音,艰难而哽咽。
“福晋……”
“你没听到么,快去取来。”
见那管家荆古达一脸不忍之状,乌嘛喇氏没有看他,而是又低低地催了一声。
本来,乌嘛喇氏也想与那三个姬妾一样,让手下小厮动手,给自已来个痛快,却没想到,这弓弦竟被绞断,所以,她才不得不采用这备选方案。
荆古达一声轻叹,重重地一跺脚,径自出房而去。
不多时,一阵零乱的脚步声传来,荆古达手捧着一匹洁白的绫布,缓缓迈入房中。
“福晋……”
荆古达颤抖着将白绫捧到乌嘛喇氏面前,却迟疑着不知道要怎么拿给她。
倒是乌嘛喇氏又一次展示了满洲女人的强悍,她冷哼一声,大刺刺地从从荆古达手扯过白绫,顺手便朝房梁上抛去。
荆古达的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中涌了出来,他垂下头去,不敢看乌嘛喇氏究竟是如何扎好这白绫的。
只是,乌嘛喇氏虽然手面上在不停忙碌,但她的话语,却也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与荆古达交流着。
“荆古达,后院的几口棺材,都备好了吧”
“禀主子,老爷与各位主子的寿具,都备好了……”
“好,等我去后,你把老爷与我等的尸首,分别安柩,你便去肃亲王府投信,让他帮忙放行,将我等安葬于城外。然后,你拿出府中最后的存银,遣散府中一众仆人,你自已也找个地方,去安心过活罢……”
“……嗯,福晋,奴才记下了。”
……
交待完荆古达一众事项后,那白绫已扎好在房梁上,下面也已打好了结,被渗入房中的寒风,吹得轻轻地一摇一摆。
房间中一片安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乌嘛喇氏拿了个凳子,放在白绫结下端,然后缓缓地站了上去。
然后,她缓缓转过头来,用一头莫名复杂的神色,凝视了病榻上那僵死的杜度尸身良久,眼中不觉又噙满了泪水。许久之后,她才决然地一咬牙,极其缓慢地把脑袋挂上那白绫圈环上去。
两串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角簌然掉落,与此同时,她脚下一踢,蹬倒了那小凳子,整个人立刻悬挂在半空之中。
这一刻,原本安静得如同坟墓般的房间里,立刻传来了一片低低地抽泣声。
悬梁自尽的人,其实十分痛苦,因为人体自身重力不够,无法象西方的绞架一样,在受刑者的脚上挂上石锤或铁球等重物,同时通过绞架绳索的骤然拉起拉紧,可以迅速拉断人的颈椎,从而让人快速死亡。相形之下,中国传统式的悬梁自尽,只能全凭自身重力,让绳索通过勒紧颈部的气管,使人慢慢窒息而死,这种死法,十分地痛苦而漫长。
这悬梁自尽的乌嘛喇氏,在白绫上不断地扭动挣扎,双眼直直地暴突,舌头也越耷越长,甚至下身都因为括约肌松懈,而导致屎尿排泄物渗出,发出怪异刺鼻的臭味。
只是,她虽然一心求死,却是始终无法迅速解脱。悬挂在白绫上,下意识不停挣扎的她,有如一条在网兜里挣扎的鱼,她表情十分痛苦,脸部涨成可怕的青紫色,嘴中还断续地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见到自已的主人这般难受,管家荆古达心下十分不忍,他一声长叹,终于不顾男女之防以及主仆之分,快步走过去,抱紧乌嘛喇氏那下意识在空中踢踏不停的双腿,然后往下用力拉扯。
“福晋,奴才来帮你,不必这般受苦了……”荆古达泪眼模糊,嘴中喃喃道。
有了荆古达的帮忙,乌嘛喇氏挣扎的程度小了很多,最终在约半柱香的时间后,乌嘛喇氏她双眼一翻,舌头耷出老长,嘴角滴滴地往下流血,再不动弹了。
“福晋,你终于生天了,一路走好……”
见到福晋终于成功吊死,荆古达眼中含泪,望着在空中来回摆动的乌嘛喇氏尸身低语了一句后,他把那几名小厮唤过来,小心地从白绫上解下乌嘛喇氏的尸首,然后众人一阵忙碌,将杜度、乌嘛喇氏、以及地上被缢杀的三名姬妾的尸首,一同运往后院,放在早已备好在此处的棺材内。
随后,在这深夜里,荆古达带着两名小厮,凄惶出门,顶着如刀的朔风,一路艰难行往肃亲王府。
他在路上,碰巧遇到了正沿街检查宵禁的豪格护卫,险些被当成危险分子抓起来,在表明身份后,荆古达再不隐瞒,立刻向这些豪格的护卫军兵通报了安平贝勒府中合家自尽的消息。
得到通报的护卫十分吃惊,只是,因为正是半夜三更,这名护卫考虑到反正安平贝勒府中的人皆已死绝,杜度本身也只是个闲散贝勒无甚实权,若因此而去急急地向豪格禀报,以致打搅了豪格休息的话,却也着实无甚紧要。故他思考了一下,便让荆古达先行回去,告诉他自已会代他去向肃亲王禀报,要他在安平贝勒府中等待消息便可。
荆古达犹豫了一下,却也只能点头答应,然后带着那两名小厮急急转身返回。
这名护卫在巡防在天亮后,才率众返回肃亲王府,向刚刚起身洗漱的豪格,作详细禀报。
终于听完了全部禀报的豪格,顿时觉得一股极其寒冷的凉意,从他后脊处直窜入头顶,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寒噤。
真想不到啊,这个安平贝勒杜度,竟然这般心狠,在安排了三个儿子逃离清境后,要让一众妻妾给自已殉葬,此人的内心,何其凶狠而残酷。
只不过,杜度之所以这样做,可能也是考虑到接下来,大清内部将有一场极其可怕的内战将要爆发,他一定也在担心,自已死后,那一众妻妾,极可能在这场规模盛大又血火纷飞的内战中,难以保全性命,甚至还会凭白受到乱兵的折磨与污辱,与其这样,倒还真不如把她们统统带入地下,也算是全家团圆脱离苦海了。
想到这里,豪格的内心又极其苦涩。
他有如木头一般,在椅上呆坐了许久,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与怪异,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在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他沉声下令,让护卫带路,他自已立刻前往安平贝勒府上探查。
豪格一行人,在那结了一层薄冰的盛京街道上小心行走,来到安平贝勒府上后,管家荆古达正带着一众家仆在府门口跪立,凜凜寒风中,众人皆冻得簌簌发抖,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见到豪格过来,那名护卫指了指那跪在地上的荆古达,告诉豪格,昨夜就是此人前来禀报的。
豪格哦了一声,缓步来到正跪立于地的荆古达面前,然后沉声喝问道:“荆古达,昨天夜里,可是你向本王的护卫禀报的”
荆古达一愣,急急回答道:“正是奴才,肃亲王,现在安平贝勒和各位主子的灵柩,皆停在后院中,您看……”
豪格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沉声
第五百六十四章 城头激辨
听到护卫的这声高喊,豪格顿时变了脸色。
他一把从护卫手中抢过千里镜,眺目望去,可以从千里镜中清楚看到,东面烟尘滚滚,镶白旗的旗帜高高飘扬,而率军奔行在最前头,身穿华贵的白漆镶红边的锻钢铠甲的家伙,不是豫亲王多铎,又还能是谁!
豪格脸上一阵抽搐,嘴唇紧紧地绷起,立刻对一旁的护卫下令道;“快,快去把鳌拜与索尼叫来这里!”
”嗻,奴才遵令!‘
护卫应诺急去,豪格又略一沉吟,又立刻快速下令道:“传本王之令,各面城墙密切作好防卫准备,严防多铎率部突入城中。“
”奴才遵令!“
豪格的命令一传下去,整个城墙之上顿是一片忙碌,他手下的三旗兵马,立即紧张地开始就地布防,气氛瞬间变得十分紧张。
很快,鳌拜与索尼二人,亦匆匆来到城墙之上,二人正欲行参拜之礼,被豪格急急止住。
豪格一脸阴沉地,手指着越跑越近的多铎部骑兵,向二人沉声问道:“二位,现在多尔衮本部兵马未至,而多铎却率这部骑兵疾疾赶来,却是何故,二位可知否”
他的话一说完,鳌拜立刻扯着嗓门喊道:“咳!肃亲王,这有何不明白的定是多铎这厮以为我等城防不密,兵马不足,想趁乱前来夺城罢了。肃亲王休慌,我观多铎部骑兵并不多,且待我挑出一千精骑,出城与他决一死战,定将其生擒至麾下!”
听了鳌拜这番头脑简单又粗鲁直接的回答,豪格皱了皱眉头,他没有说什么,却把探询的目光,投向一直捋须思考的索尼脸上。
索尼显然也感觉到了主子的目光,他深吸了口气,转头望向豪格道:“肃亲王,以奴才看来,多铎此来,当非为趁乱取城。”
“哦,何以见得”
索尼目光闪烁,沉声道:“肃亲王,以奴才观之,多铎此来,其本意定是想赶在我军前头,返回盛京城以控制局势,只不过,他们比我军晚来太久,返程之路又不熟悉,才会拖延到现在方至。奴才在想,多铎现在在发现这盛京城已被我等所据后,必定是在想着劝我等与多尔衮和好,放弃这盛京城,这就是多铎此来的目的。”
豪格哦了一声,便冷笑着说道:“多铎这厮想得倒好,要本王放弃这好不容易才据占的都城,就这样凭白将盛京城拱手让出,然后再让多尔衮对本王随意宰割,他让本王是傻瓜么”
索尼亦是微笑道:“肃亲王能有这般清醒认识,在下十分欣慰。以奴才度之,那多铎到来后,必在城下与肃亲王折辨,肃亲王便与其言语相争即可。那多铎折辨不过,必会自返辽阳而去。“
索尼一说完,鳌拜又急不可待地插话道:“那如何使得,岂可轻易放跑了他们!依俺看,也休与他们啰唣什么了,就请肃亲王下令吧,让俺带一支精骑杀出城去,定把多铎部杀个七零八落,再把多铎这厮给擒下,献予肃亲王。“
“够了。“索尼冷冷地打断鳌拜的话语,他沉声喝道:”鳌拜,你以为,多铎此来,真的会毫无准备吗他们现在情况,我们根本一无所知,你冒然带兵出城,万一被多铎诱入伏阵,我等岂不是平白地折了兵马,然后还要再折上一员大将么
索尼的话,说得鳌拜哑口无言,最终他只能恨恨地一跺脚,然后扭头向一边,脸上的表情犹是愤然不已。
索尼的声音依然在继续传来:“肃亲王,恕奴才直言,现在的我们,力量尚是薄弱,唯一可行之计便是据城自守,绝不要轻易被多尔衮诱出城去。另外,便要是在那郝泽仁掌柜传来唐军愿意签定盟约的消息后,要立刻抓紧时间,不计代价与其签定盟约,让唐军尽快出兵,为我军分担这巨大的压力……”
听到索尼的话语,豪格的面色十分复杂,他最终摆了摆手,示意索尼不必再说下去了。然后他一声轻叹,还是迅速地控制了自已的情感,专注地凝神观望东面城墙外,那越来越近的多铎部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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