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煞七十二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祭酒
年轻人的眼睛出神地望着虚空。
“我家里还有个小弟,他还在读书,成绩好,肯定比我有出息……我不能死。”
“我明天就会老家,他洪岱海手再长,也伸不到那么远。”
“钱我不要了,但我觉得这个东西。”
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个u盘。
“你们可能需要。”
邹萍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来,可刘卫东却按着她的手。
“你为啥子不给袁队长”
年轻人坦然道:
“我信不过当官的。”
刘卫东还想再问,邹萍却挣脱开来,一把抓住了u盘。
年轻人好似卸下了什么重担,他松了口气,又郑重提醒道:
“你们一定要小心,这个东西不到关键时刻,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你放心。”
邹萍把u盘贴在胸口,攥得紧紧的。
“我就是死,也不得让人把它抢走!”
…………
临江的某个茶馆。
雅间。
一壶清茶,凭窗对坐。
钱时中望着茶水浮起的白气,愣愣出神。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偷听又为什么要匆匆逃离
思前想后,只得归罪于身体自行其是,与本人意愿无干。
“老钱老钱!”
他恍然惊醒,瞧着对面老友关切的眼神,他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
近来走神的次数,比往常频繁许多。
老钱不禁想到:莫非自己真的老了
他随之把这疑惑抛诸脑后,接上了先前的话题。
钱时中把自己的老友约来见面,自然不会仅仅为了一口茶水,他是想着请老友出手相助,施加影响,推进案情发展。
可是没想到。
“老钱,我劝你还是收手。再闹下去,对两边都没得好处。”
闹!
钱时中本就有些恍惚,这下更是怒从心起,脱口而出。
“怎嘛你也被收买啦!”
这话一出口,老钱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老友把桌子一拍,黑了脸。
“钱时中!你放啥子狗屁!老子一辈子清清白白,敢指天发誓,没贪过一分钱。”
老钱也是豁出去了。
“你没贪那你为啥子要帮着黑社会说话!”
老友“腾”一下站起来。
“你以为我看得惯洪岱海那帮人,老子也恨得他牙痒痒的。”
他暴躁地在包间里走来走去。
“你只想着扳倒洪岱海,但你想过没得,红茅集团垮了有啥子后果”
后果
老钱当然清楚。
红茅集团可说是綦水的经济支柱。
这些年綦水各方面的飞速发展,都离不开红茅集团的支持。
民众靠它求食,官员靠它捞取政绩。
但是。
“他那些个东西是骗人的呀!”
“骗人的”
老友摇头失笑。
“每年近亿的税收是不是骗人的解决的几千个就业岗位是不是骗人的几万户药材种植合作户是不是骗人的”
“如果这些都是骗人的,那好,我再问你。”
“他们出资修建的红茅二桥是不是骗人的他们投资规划的大学城是不是骗人的”
“老钱,我们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你难道还没看清楚”
“这社会上的真真假假、对对错错,就真的能分得清楚明白么”
“你以为你在维护公道正义”
“不!”
“你是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是不顾大局。”
老友最后叹了口气。
“你回去仔细想一想。”
“好自为之。”
…………
又一次不欢而散。
但不同于以前,这次,钱时中心里的某些坚持已然摇摇欲坠。
在回家的路上。
老钱反复思索,他当初跟洪岱海对上的初衷
第十八章 邹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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綦水有好几天没下雨了。
暑气淤积。
天气又使人闷烦起来。
警局门口。
袁啸川缩在树荫底下,顶着油腻的头发,皱巴巴的领子上是一圈泛黄的汗渍。
“出来了。”
旁边刘卫东推了他一把。
他抬头瞅了一眼,把最后一根烟屁股摁进花坛的泥巴里,瞪着满眼的血丝,抹了把脸。
“我真的是没得脸见你。”
李长安摇了摇头。
他把小慧安顿好后,就把这边的事情抛诸脑后,到处闲晃去了。
可没想,昨天,綦水这边警局给他打电话,说是案情的某些细节需要重新确认。今天一大早过来,才发现铁证如山的案子居然有了反复!
“到底怎么回事儿”
袁啸川叹了口气,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刘卫东也作了些补充。
道士听了只是唏嘘。
原以为从那石头棺材里挖出来的是复仇的厉鬼,却没想到是烂酥了的朽骨。
这警局门口也不是个谈事的地方,三人一合计,照例往刘卫东家去了。
…………
“老刘,你今天怎么也在警局”
“他们说我的案子有新的发现,让我早上去一趟。”
“怎么说”
“还是原来的说法。”
“这不是折腾人么!”袁啸川哼哼了几声,有些愤愤不平,“我今天也被叫过去训了一顿,找了点鸡毛蒜皮,喷了老子一脸口水,还有老李……呵,今儿是啥日子,把咱三聚一起折腾”
他心情烦闷,一路上喋喋不休,到了地儿,才歇着嘴皮子,往楼上打量了几眼,冲刘卫东乐呵:
“吔这么安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啦还是你屋邹萍今天没睡醒么”
前些日子,案情进展顺利的时候,邹萍也压住了暴躁脾气,懒得与“走狗”们磨嘴皮子。可如今案情有了反复,也不知是邻居们重新抖擞起来,还是邹萍故态萌发,这栋临街的居民楼又重回了口水连天、骂战不休的日子。
眼下,刚过了中午。
吃饱喝足,阳光闷嗮,心情烦郁,正是拉起一场骂战消解午后困乏的好时辰。
可今儿却是一反常态的安生。
刘卫东晓得是玩笑,也不置气。
“我这几天都在给我婆娘煮莲子汤。”
他扬了扬手里的食材,这是他赶早去菜市挑的。一个上午,从菜市提到了警局,又从警局提到了家门口,也不嫌麻烦。
他笑得眉毛都飞了起来。
“败火!”
三人玩笑几句,一同上了楼去。
可到了楼层,却惊讶地发觉,今天不似预想那般和平。
刘卫东家的防盗门大敞开着,门前黑压压地聚了一大帮人,相互窃窃私语着,像一团蚊子嗡嗡叫唤。
瞧见三人上来,这嘈杂声忽而一滞。
李长安眼睛毒,瞧着人群里,某些人正慌忙收起手机。
心里顿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
三人慌忙抢了进去。
才到门口,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只见着,大黄狗爬伏在门口一动不动,只是腹部略有起伏。
再看屋内。
房间里一塌糊涂。
座椅打倒,抽屉、柜子都被翻开,乱七八糟的物件洒了一地。
而邹萍则躺在这一片狼藉里。
她目光呆滞,对三人的到来没做出一点反应,像是没魂的木偶。一张苍白的脸对着门口,可以瞧见干涸的泪痕与凝固的鼻涕。干瘦的身躯上,条条肋骨暴露在空气中。
是的。
她身上没有外衣,或者说被某些人扒得只剩内衣内裤。
唯一能动弹的手臂被反剪在背后铐住,一团抹布塞在嘴里,还用胶带缠了几圈。
“萍儿!”
刘卫东的尖叫把道士两个吓了个激灵。
袁啸川赶忙驱散了人群,李长安找来了一条被单,而刘卫东早已经扑了上前,小心拆掉了胶带与抹布,把邹萍抱在怀里。
抚着背脊,柔声安慰:
“好了好了,没事咯,我回来咯。”
许久。
邹萍呆滞的脸上才有了些许生气。
她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三人,声音沙哑得吓人。
她说:
“出去。”
袁啸川没听清,反倒上去追问:“这是怎么会……”
话到半截。
“滚出去!”
尖锐中透着歇斯底里。
但袁啸川这人,从刑警干到交警,全凭一副铁石心肠加榆木脑袋。
案情没问出个所以然,哪里肯走。
还是刘卫东哀求地看过来,道士叹了口气,把他连拉带拽给弄了出去。
屋内少了两人,一时间居然安静下来。
刘卫东什么话也没问,只默默帮妻子穿上衣裤,扶上轮椅,可做完这一切,等来的却是……
“你也出去。”
刘卫东表情变得苦涩起来,轻轻唤了一声。
“老婆。”
可就这两字,居然让邹萍脸上一直佯装的坚强外壳崩溃下来。
“哪个是你老婆!”她哭喊着,“那些走狗骂我的时候,你不出来喊我‘老婆’;他们扒我衣服的时候,你不出来喊我‘老婆’;那些龟(杂)种拍我的时候,你不出来喊我‘老婆’!”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烈,甚至抬起手,冲老刘一巴掌打了过来。
刘卫东却是把眼一闭,居然也不闪躲。
然而。
这一巴掌落在脸上,却是出乎意料的轻。
刘卫东茫然睁开眼睛,迎上的却是妻子凄切的面容。泪流干了的眼眶里殷红殷红的,仿佛要浸出血来。
“卫东。”
邹萍哀求着。
“求求你,你先出去嘛,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刘卫东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来,只勾着头走出门去,把房门掩得剩一条小缝,而后默不作声坐在了门前。
这一坐就从白天坐到了晚上。
直到……
“老刘。”
袁啸川叹了口气,上来劝慰。
“去吃点东西嘛。”
刘卫东一言不发,只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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