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妃之德妃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琐
胤禛称是,父子俩静了一瞬,皇帝便吩咐:“往后多长几个心眼。”他闻言倏然抬头看向父亲,却被父亲皱眉瞪着,胤禛心里一阵惶恐,可父亲又说:“你心底仁厚,像你额娘,可你额娘不傻,你也不能傻,往后学聪明些,不是所有人都陪被他人以仁厚之心对待。”
“是。”胤禛应了,实则他还没参透父亲的意思,可御辇匆匆便过,之后一路闷着脑袋往回走,许久突然被拽住了胳膊,小和子在身后说,“四阿哥,您再往前,就去毓庆宫了,咱们出宫不走这道儿。”
胤禛恍然回过神,瞅着前头隐约可见的毓庆宫屋檐一角,心下一沉,转身朝该去的方向,但方才皇阿玛那些话,他明白了。
两日后,是原定太子讲学的日子,如今诸皇子都已长大,连十四阿哥都能做文章了,自然是众皇子齐聚一堂,而太子虽不乏荒唐之事,学问却不比旁人差,往往这时候皇帝能从他身上找到几分安慰。半天功夫,讲学问道十分尽兴,皇帝是好学之人,也乐得见他的儿子勤勉用功,在文华殿散了后,皇帝带太子和大阿哥到乾清宫议事,底下兄弟们各自有去处,十阿哥跑来找九阿哥一道去宁寿宫吃点心,被九阿哥嫌弃地说:“多大的人了,你只知道吃吗?”
十阿哥瘪着嘴不知怎么好,八阿哥劝他说:“你为了胤禌想哄他高兴是不是,可眼下你九哥还没收拾心里的悲伤,这些日子叫他静静才好。”
“那我先回去了。”十阿哥憨实,又拍拍九阿哥的肩膀说,“九哥你别难过,过阵子就好了。真的,我额娘没了的时候我也难受极了,可是过阵子也就那样了。反正有什么事你来宁寿宫找我,皇祖母那儿我吃得开。”
九阿哥没搭话,八阿哥叮嘱了几句便让他回去,自己和胤禟慢慢往内宫走,他也顺道去给惠妃娘娘请安,路上胤禟冷笑说:“十弟真单纯,皇祖母跟他说胤禌是生病死的,他就信了。明明宫里那么多传言,我额娘又闹了那么久,他怎么就信了呢?”
八阿哥笑:“简单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九阿哥问他:“皇阿玛真的不会恨我吗,我没有带好胤禌,当时如果把他叫上来一起走就好了。”
“这是意外。”
“可我……”九阿哥再想说,到底止住了,转而道,“我说太子在那里的话,皇阿玛真的会信吗?他如果去找太子问,太子否认了怎么办,毕竟我没有看到他。”
八阿哥淡然一笑:“可是我看见了,这件事本来就说不清楚,你不必害怕。今日讲学一团和气,皇阿玛看着很高兴,过去了就过去了。”
原来那一晚,九阿哥把弟弟带到那里让他躲在桥洞底下时,的确看到有人过来,以为是十阿哥追来了,就自己先跑了,但他并没有如父亲所说的那样折回去找过弟弟。而是在宫里散漫了许久之后,自己跑回翊坤宫去,当时宜妃发脾气,他不敢开口说弟弟是和自己玩的,就假装不知道,至于折回去看到太子的那番说辞,是八哥教他的。
八哥说这样讲,皇阿玛会把怒意分散开,众兄弟里,皇阿玛最宠爱的就是太子,太子若做错什么,在皇阿玛面前都能得到原谅。
至于如何编造出太子一说,那晚除了四阿哥在路上遇见太子外,在另一处地方,八阿哥也看到了慌张的储君,四阿哥尚且只是一抹身影瞧着像,他则是在宫道照明的灯笼下,清清楚楚看清了太子的模样。
当时八阿哥同样没多想什么,只等第二天得到十一阿哥死了的消息,又打听到死因和那溺死的地方,再有胤禟跑来跟他说十一弟为什么会跑去那里,当时为了让胤禟免于被父亲责罚,八阿哥授意他先不要声张,且看父皇如何处置。
直到后来皇家以急病之说确定了十一阿哥的死因,再有皇帝淡漠的应对和宜妃不休不止地哭闹,八阿哥才与九阿哥说定了,编出这样一套故事来,一面坦白九阿哥的过失,一面把太子卷进这件事。
胤禟一直担心,太子若否认,将来对质时他说不清楚,但八阿哥却断定,父亲不会把太子和他们兄弟之间用这件事牵扯起来,换言之,父亲不会做任何事让他们兄弟之间对立。但若把责任分一些到太子的身上,这件事更容易不了了之。
第一次和父亲博弈,八哥算是赢了。
“皇阿玛很偏心,我额娘那样痛苦,他却怪额娘不懂事。”九阿哥冷冷地笑着,“听说当初六阿哥没的时候,父皇对德妃娘娘诸多安抚,那时候我还小不记事,可翊坤宫里有的是记事的人,这样的话听着,真叫人寒心。”
八阿哥淡漠地说:“这是皇阿玛他们的事,不该我们管,胤禟,你往后要收敛一些,有了这么一件事,皇阿玛看待你的眼光就不同了,如今兄弟们各有所长,你也要找到自己优于其他人的地方才好。我新近认识了一个洋教士,你若有心,让他教你洋文可好?眼下兄弟里头还没哪个懂洋文的,但皇阿玛看重洋学,将来会有用处。”
胤禟道:“可惜在宫里不方便,等我离了宫,八哥你给我引荐。算这年纪我也快了,真盼着早些离开,如今这宫里越来越没意思。”
说话间已经到了长春宫,他们在门前散了,八阿哥进了门,见袁答应站在庭院里,耷拉着脑袋,身边宫女也是战战兢兢,门前小太监凑上来说:“袁答应被娘娘罚站呢,八阿哥您进去吧,和您不相干的。”
八阿哥自然不会管,而且因为他们都成年了,已经不大好与宫内年轻的妃嫔往来说话,之前住在一处时,八阿哥也几乎没与袁答应打过交道,这会儿绕开走到惠妃屋子里,一进门便是满面笑容,惠妃瞧见他就问:“文华殿那儿散了?你大哥怎么没一起进来。”
八阿哥笑道:“大皇兄今日赢得皇阿玛赞赏,眼下和太子一道去乾清宫领差事了。”
康熙帝妃之德妃传 620 兄弟生隙(还有更新
惠妃听说儿子表现优秀,心中自然高兴,但在八阿哥面前有所收敛,仍是道:“你皇阿玛时常夸你最能干,假以时日必定比你的哥哥们更加器重你。”说着便问八阿哥家中好不好,感叹八福晋前几日又送东西进来给她,倒是真心乐呵着说,“如今我也享儿媳妇的福了。”
且说八福晋自进门后,惠妃才晓得被儿媳妇孝敬是什么感受,大福晋那儿是没指望的,可养子的媳妇却十分会做人。或许也是隔了一层肚子的关系,惠妃对八阿哥和他的福晋本身就没多幻想要求什么,八阿哥是她将来用以辅佐大阿哥的棋子,这孩子家庭如何夫妻如何,将来子嗣如何,惠妃都不上心。可就是不上心的,往往带来出人意料的结果。如今八福晋宫里宫外吃得开,对惠妃又十分孝顺,反叫她长春宫十分有脸面。
而八阿哥性子一向如此,宠辱不惊、温润如玉,所有人眼里,仿佛从他懂事起就是这模样,却不知他真正如脂玉一般,看似绵软细腻的外表下,有坚硬冰冷的心,又甘愿历经打磨,让自己更加熠熠生辉。
母子俩没有说特别的话,八阿哥从惠妃屋子里退出来,还看到袁答应站在庭院里,养母就是这样,明明气得把人家都罚站了,可是半句为什么都不会对他说,而即便大阿哥对这一切都不上心,若是见了面什么都会对他讲,这其中的区别八阿哥很明白。也许他不该对养母有太多的要求,但他自问尽到了儿子的责任,为何养母却不能一视同仁地对待他。八阿哥偶尔会想,倘若惠妃待她,如孝懿皇后待四阿哥,如德妃待十三阿哥那般,自己是不是会很不一样。
离宫的路上,不久就看见四阿哥在前头走,八阿哥怔怔地望了会儿兄长的背影,方不急不缓地跟了上来,胤禛见弟弟过来,便笑道:“今日你讲的典故,出处是哪里的,你讲得那么好,我当时真担心皇阿玛会问我们,我可一点儿都不知道,就怕被皇阿玛问到却答不上来,要挨一顿训。”
八阿哥不敢骄傲,谦卑地说:“不是深奥的学问,四哥必然记得,只是一时半会儿没记起来,回头我把书送到您府上去。”
胤禛笑:“你不必特特跑一趟,我这几日都不大在家里,你让福晋送来就好,她们妯娌很谈得来。”
八阿哥欢喜地说:“您弟妹一直在家说四嫂好,五哥府里也时常念叨,咱们兄弟里头,四嫂最有长嫂的风范。”
胤禛倒是看他一眼,摇头笑:“他哪儿称得上长嫂风范,如今怀胎养身子,更加不理事的,又嫌日子闷得慌,盼着妯娌几个过去说话解闷。”
兄弟俩这一路往宫外走,说的都是家长里短的闲话,胤禛心里则一直在想,为什么八阿哥会帮九阿哥去皇阿玛面前说那些话。他所知道的,是八阿哥那番说辞,只当九阿哥也看到了太子,而八阿哥是听九阿哥说了才知道,却不知是八阿哥自己撞见太子,但即便他弄不清这里头的关系,这两个弟弟奇怪的表现已经让他梗在心里。他完全没想到十一弟是因为如此荒唐的缘故死去,对于他而言,曾经亲历最疼爱的弟弟死在面前的痛苦,胤禛无法想象他们兄弟几个,这几日又已经能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可他至今想起胤祚,仍旧会心口刺痛。
如此一来,胤禛不由自主想疏远这几位兄弟,即便面上依旧和气亲热,心里早就隔了很远了。
此刻永和宫内,底下太监来禀告,说四阿哥离宫了,路上和八阿哥一道走出去,岚琪听了没动声色,倒是环春嘀咕:“奴婢每回看到八阿哥,心里就觉得怪怪的,这次的事把八阿哥也牵扯进来,现在提起他来,心里更加觉得奇怪。”
岚琪笑道:“八阿哥哪里奇怪?”
环春道:“就是从前想,这孩子怎么能那样好,性子好脾气好,脑袋瓜子聪明又不会骄傲自满,总之方方面面没有一处是不好的,孩子也不像个孩子了,您看咱们十三阿哥,即便性子温和好脾气,可调皮起来,您还是气得要揍人不是?”
岚琪嗔怪:“好好说着,怎么提起我揍人来了?”
环春笑道:“阿哥们都很怕娘娘呢,您一发脾气,个个儿都老实了。”
岚琪却望一眼窗外永和宫的光景,感慨道:“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眼瞧着孩子们春笋般长起来,将来一娶一嫁,咱们这永和宫转眼就冷清了。”
环春笑:“还有皇上呢,皇上可不会叫娘娘冷清。”
“他是不会叫我冷清,宫里那么多的事。”岚琪这一句很不甘心,眼底浮起几分幽怨,但心情尚不算坏,对环春道:“这两年皇上要安排选秀了,这一回是大选,不比前几年从江南选几个汉家女子进来那么简单,这一次要从八旗中选秀女,这一年一年的,宫里总不缺年轻漂亮的人。”
环春讶异地问:“怎么又要选秀了,奴婢还以为,宫里这几位就足够了。”
岚琪笑出声,推她道:“这话你找皇上说去,叫他别选了。”
然则选秀的事,太后念叨好些年了,并非是她非要给皇帝身边添新人,宫里的规矩就是如此,如荣妃几位早在四十的年纪,照规矩应该停牌子了,但是未免她这几位最有年资的妃嫔被底下人取笑,照着岚琪早先和皇帝说好的,到时候她们姐妹一道停牌子,所以一直没有正经说过这件事,荣妃几人也不会提,毕竟是女人,哪个愿意真正承认自己老了。
但眼下岚琪年纪也不小了,她几乎与康熙朝同岁,天增岁月人增寿,她再如何保养得当,年纪总摆在那里。宫里的规矩,年长了可就不能再伺候皇帝,总要有年轻的人进来,这是皇帝和岚琪都无法改变的事实,除非玄烨标新立异,可他早已有后宫佳丽无数,还学什么前朝皇帝不立后宫的专情恩爱,也犯不着到如今了,才正儿八经说,不必新人伺候,不近女色。
是以,比不得从前会有强烈的吃醋泛酸的幽怨,岚琪知道自己年纪渐长,身为永和宫主位的尊贵,身为如今实际掌握着后宫大权的尊贵,她都该大度看待这些事,而底下阿哥们将来府里也必然会有更多的侧室侍妾,儿媳妇们都会看着婆婆如何处事待人,她的一言一行,会影响很多的事。
不过眼下选秀还只是太后念叨和皇帝应承的一句话,几时真正付诸行动,未有定数,皇帝对她说年初还有件事要办,眼下还在斟酌,岚琪没细问是什么事,可是看皇帝近来时常接见理藩院大臣,猜想和漠北漠南脱不了干系。
同是这一天,启祥宫里好好的夜里来了客人,袁答应不知怎么跑来了,里头僖嫔听说立时出来看,但见她呆呆地站在院子里望着东配殿的方向。
僖嫔带人走上前问她做什么,才见袁氏满面清泪,心中唬了一跳,但还是冷着脸说:“你又想来看密贵人?”
袁答应摇头,慌张地抹去眼泪,对僖嫔道:“臣妾在近处散步,想来给您请个安,密贵人身子不好不见客人,臣妾知道的。”
僖嫔才算定一定心,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想撵袁氏走,冷声说:“你还是少来启祥宫好,上回的事惠妃娘娘连我都责备了,几时密贵人身子好了,让她找你叙旧去,你就别来这里了。”
袁答应恹恹一笑,行礼称是,木然地被身边的人带出去,宫女无奈地问她:“奴婢说罢,何必又来呢,回去又该教惠妃娘娘训斥了。”
袁答应却凄惨惨地说:“我就是想这宫里还有什么人是能说说心里话的,只能想到她了,你说我做什么从前和她对着干呢,如今连唯一的姐妹也没了。”
宫女倒是安抚她:“皇上近来身边没人伺候,就指望您了呢,现下陈常在也不去乾清宫了,您振作精神好好伺候皇上,若是再得一男半女,也不用看惠妃娘娘脸色。”
袁答应精神一振,口中道:“可不是嘛,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正如宫女所说,如今陈常在已经不去乾清宫,但不去是因为她怀着身孕不能伺候皇帝,可从前王常在有身孕时,皇帝隔三差五往启祥宫送东西,还时常亲自去看望她,那叫“宠”。而陈常在前阵子十分风光,但荣光突然黯淡,明明有了身孕是极值得骄傲的事,可皇帝把她送回钟粹宫后,就再也不管了。
这晚内务府送新制的衣裳来,毕竟陈常在有一阵子风光,宫里人的热情还未淡下去,陈常在有身孕,每个月衣裳都要送新的来,好赶得上她肚子变大,好让她穿得合身。
今晚送来这些,内务府的人到端嫔面前禀告后才退下,不久布贵人从后院过来,却对端嫔说:“还是那样死气沉沉的,看样子皇上对她突然这么冷下来,把她吓着了。您说她到底哪儿惹得万岁爷不高兴了?”
康熙帝妃之德妃传 621 帝王最无情(二更到
“她怀孕的消息传出之前,是不是还好好的?”端嫔已经记不大清,这些日子来不爱搭理陈氏,正好她也闷在屋子里不出门,自己渐渐就把后院的事忘了,这会儿提起来才想到,陈氏这疑似失宠的日子,好像有一阵了。
布贵人笑道:“就是怀孕的事儿之后,皇上对她大不如前了,娘娘您自己那会儿,还有我和戴妹妹有身子那会儿,皇上就是不来瞧瞧,也隔几天会派人问候或送几件东西吧,就算皇上自己忙碌想不到,身边李公公也会替皇上张罗,总不见得是如今梁公公没这份心思。”
端嫔若有所思,轻声道:“照这话说,那就是失宠了,那天她在乾清宫说什么了?”
这里头的事,果然只有皇帝和陈常在自己知道。这么些日子被冷落以来,陈常在渐渐想明白,是自己想要博得皇帝喜欢垂爱的心思被误解了,或者说本来就是她错了。
人的心思果然是会变,从前没伺候在圣驾旁,她觉得恩宠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自己在宫里过得好,家里太太平平就好。可眼看着王官女子香消玉殒,一道来的人只剩下她了,钟粹宫里的姐姐们年纪相差那么大,时常话说不到一起,那种磨人的寂寞孤独和彷徨无助,唯有在皇帝身边才得以排解。
她觉得自己爱上了皇帝,一心一意就想在他身边待着,可她没有资格得到这样的恩宠,也不敢像密贵人曾经那么招摇,于是只是一点一滴地花些小心思哄皇帝高兴,平日里的细心温柔的确能得到皇帝赞赏,偏偏这一次隐瞒了身孕的事,等她喜滋滋告诉皇帝,满心以为皇帝会和她一道喜悦,偏偏当时当刻她就感觉到皇帝的怒意。显然皇帝不喜欢工于心计的女人,就连自己什么也没算计,只想让他高兴给他一个惊喜的心思也被否定了。
爱上了,才知道,帝王最无情。
这会儿宫女们将内务府新送来的衣裳替换下之前的衣服,戴贵人还在一旁张罗,笑着说:“妹妹身量变化也不大,之后也小心些,不然养得太胖了,生完了孩子再清减很辛苦,皇上那儿还要你伺候的。”
但是戴贵人说这些话,却没听见应答,转身看陈常在,她正目光凝滞地发呆,戴贵人又喊了声妹妹,陈常在依旧没反应,只等她的宫女也着急了,过去推了自家主子,陈氏才缓过精神,讶异地看着戴贵人:“贵人姐姐还在呢?”
“你以为我和布姐姐一道走了?”戴贵人坐到一旁,细细看了陈常在的脸颊,笑着说,“这几天越发好看了,美人就是美人,怀孩子前你自己还像个孩子,现在眼眉更开更添几分韵味。”
陈常在却垂下眼帘,手覆盖在已经开始隆起的肚子上,淡淡一笑说:“姐姐们都是绝色,长得好看在宫里,也不稀奇的。”
戴贵人摸一摸自己的发鬓,且笑道:“我都有年纪了,你这会儿大时,说好看还成。”
可是冷不丁的,陈常在突然问:“贵人姐姐,您喜欢皇上吗?”
“喜欢?”戴贵人平常怎会把这种话挂在嘴边,突然被这样问,脸上都红了,她们几个在钟粹宫的宫嫔,端嫔娘娘还有和皇上早年的情分,是和荣妃一样最早跟在皇帝身边的女人,可她和布贵人,真就是一夜承恩雨露之情,一辈子和皇帝说的话,大概都不及永和宫里一天的话。感情这回事儿,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也许意识里自己是皇帝的女人,就应该喜欢皇帝。
“我就是好奇一问。”陈常在努力笑起来,可是眼角的泪水却欺骗了她心里的念头,声音也哽咽了,“就是现在想起皇上来,心头就痛得直想哭,我明明是喜欢皇上的,怎么会这么苦?”
戴贵人听得呆住,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她不是能说会道的人,这上头还不及布贵人,只有劝她:“你是不是怀了孩子胡思乱想了,傻妹妹,你安安生生在这里,我们总会照顾你的。”
说着不免觉得她可怜,之前的事本来也没什么了不起,这么久日子住在一起,陈常在到底是个安分的人,端嫔娘娘恼她欺瞒固然不错,但她们若抱团冷落她,多少有些欺负人。
那之后戴贵人将这几句话告诉了端嫔,端嫔唏嘘道:“莫说是我如今对她有偏见,她说什么话我都要多想,可谁知道她是不是利用你心善,在我面前说,回头再去永和宫说,德妃娘娘那儿耳根子软,若是觉着陈常在可怜,劝着皇上对她留心些,她不就达成目的了?”
戴贵人听得心里沉重:“她要是这样算计我,真是白瞎了我的好心了。”
隔天三人与荣妃那边一起在永和宫说闲话,岚琪见布贵人和戴贵人时常窃窃私语,面上没问做什么,只等姐妹们散了,才留下布姐姐问怎么了,布贵人便说起昨晚那些事,苦笑着:“端嫔娘娘不高兴,说她是故意的,总之为了这次她隐瞒身孕的事,端嫔娘娘待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如今怎么看都不顺眼。”
岚琪不以为意地说:“她喜欢皇上也没错,总好过背叛皇上做出大逆不道的事。过两年再有年轻的进来,阿哥们进进出出可就要多多小心了,阿哥们或许不会荒唐,保不定有年轻的熬不住自己勾引上去,所以像她这样一心一意在皇帝身上,反而是好事。”
布贵人笑道:“我可从来没有什么想到皇上,心门口就痛的感觉,她到底江南来的人,说句话都那么好听有意思。”
岚琪笑而不语,心中却明白,若陈氏说的话是真的,那她的确是对皇帝动心用情了。自己早些时候一想到玄烨,就心痛得受不了,明明那么喜欢,得到的却是难以忍受的心痛,那患得患失的折磨,岚琪曾经切身体会。但她不能对布姐姐这样说,毕竟这在自己和布姐姐之间,是尴尬的事。
但不论陈氏怎么想的,这事儿几经辗转到了岚琪耳朵里,还真让她上了心。陈常在有身孕的事她一直没多费心,因是钟粹宫的人,端嫔才是改为陈氏做主的人,端嫔既然恼她欺瞒,自己就该站在端嫔这一边,不过自己也会好奇,皇帝怎么把人说撂下就撂下了。
当初王氏复起之前失宠,被扔到启祥宫受折磨,是因为她私通书信背叛了皇帝,难道这一次陈氏也做了类似的事,触怒了玄烨?可就连岚琪都知道,陈常在家里的书信,都是他父亲夹在奏折里呈送给皇帝过目后才给她看的,当初王常在的事多少有传回江南,那边如今越发小心翼翼,应当不会为了这种事。
岚琪在别人面前,脸上或许藏得住事,对着玄烨时,多半能让他看出来,十一月初,三阿哥福晋顺利生下小阿哥,三阿哥府里总算也有了子嗣,且头一个就是嫡出长子,这让荣妃十分高兴,玄烨念着他们的情意,亲自来景阳宫送了给孙儿的礼物,与她一道分享喜悦。
彼时岚琪也在一旁,喜悦之余惦记另外几个要生的,毓溪和七阿哥的侧福晋都好好的,倒是钟粹宫里那一位,让她有些担心,怕陈氏忧思成疾,回头伤了孩子。
她怔怔发呆的功夫,就让玄烨看在眼里,之后在永和宫歇息时,就问岚琪:“毓溪是不是有什么不好?那天在景阳宫贺喜荣妃时,你好像不大高兴。”
岚琪心中暗暗惭愧没能在人前收敛神情,兴许皇帝看见了旁人也能看见,一面敦促自己往后要更加谨慎,口中则笑着说:“毓溪很好,臣妾不担心,胤禛那么疼媳妇,好些事比臣妾还尽心,皇上安心等着抱孙子就是。”
玄烨听说儿媳安好,也不再担心,反而笑着说:“有孙儿固然高兴,可抱孙子这样的话听着,真是显老。”一面就猴上来说,“朕最最稀罕,你给朕生儿育女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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