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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而辽贼现在的兵力……”韩冈看了章楶一眼。
章楶会意接口:“辽贼在大小王庄的总兵力,估算是两万到两万五千,至多不会超过三万。至于战马,应是辽贼兵力的两倍以上。”
“就按两万算吧。”韩冈又将话接回来,“那就是之前大小王庄驻军的三倍。而且战马数量也是三倍。也就是说要从代州将粮食运来,就要投入之前三倍份量的供给。战马的食量,连草带粮一并算起来是人的十倍,往少里算也有五六倍。辽贼是两万人,四五万匹马。而我军在此处有近四万兵,万匹军马。辽贼的战马远比我们要多,在争战是个很大的优势,可一旦驻扎一地,需要消耗的粮草就要超过我方。”
之前辽军很好的保证了前线据点的粮草补给——毕竟代州和大小王庄只有四十里的补给线。但能够支持六千骑兵的补给线,在面对两万兵马时,肯定是要大打折扣。就算本来还有些存量,剩余的支撑时间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一。
“而且最重要的是,从代州到大小王庄的官道是没有修补过的。辽贼不会这门手艺!”韩冈的话惹起一阵轻笑。
从代州出来的官道毁损得越来越严重,可整修道路的人力和技术,辽军手中完全不具备。没有整修过的翻浆道路,无法通行大型的马车。骑兵可以自由的穿越田地和原野,最多也只是因为田垄、沟渠而使得速度稍慢一点,越崎岖的道路越能带来攻击的突然性,但后勤补给却是对道路的要求要尽可能的好,否则就会极大地影响运载量和转运速度。
为前线的军队提供补给,从来都是以千万石来计算。这么大的数量,需要的是海量的人力和畜力。韩冈能凭借大宋的国力,直接打造一条延伸至前线的轨道出来,但辽军却搜罗不到民夫,也不可能学着宋人修筑轨道。
纵然代州和大小王庄之间的距离只有四十里,但经由这段路程为前线的连人带马七八万张嘴来提供粮草,一天两天或许没问题,可再来几天,对战马等畜力的消耗,将会严重削弱辽军的战斗力。这样涸泽而渔的运输,不说辎重队中的牲口能不能吃得消,就是道路也支撑不了。
“而我们有轨道,运力是马车和驮马的十倍,现在一天运送万石石粮草不在话下。”
韩冈再看看黄裳,黄裳跟着说了下去:“其实一天两千石束的粮草已经足够了。”
韩冈笑着道:“料敌从宽,饿肚子也算敌人。往多里算,我们人马合在一起,一天大概可以吃掉一千五六百石米麦,再加上一千多束草料……其实远不如辽贼吃得多。换算成车次,两只手弯弯手指就数过来了。”
韩冈的轻松感染了每一名将校。虽然其中有不少人是一辈子都没打过仗,但粮草补给的问题有多重要,他们还是比外行人要明白得多。
再能打的壮汉饿上几天肚子,也就跟滩烂泥差不多了。辽军一旦断粮,这一仗不用打就赢定了。
但韩冈的心中绝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简易型的轨道维持性并不是那么的好。就在刚才,众将校还没进来的时候,黄裳正好向他报告过轨道那边又出了点问题。
不过对于此事,韩冈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而维护上的准备他做得更加充分。总计八百人的维护队伍,最多半日的时间,中断的交通就会重新恢复。
轨道通过枕木将车辆的重量给分散开来,这远比只有狭窄接触面的车轮更能保证路面的稳定。就像后世出现的履带车,总会比轮式车要更能适应不良的地面。在这样的道路上,纵然还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轨道沉降,比如轨道断裂,甚至由此带来的翻车、出轨,但这一条轨道所维持的补给线,永远都比辽人的后勤保障更加出色。
后勤上的优势,纵然只强过一点,也是对胜利的保障。
“就不知辽贼到底知不知道我们比他们更能耗。要是知道了,辽贼说不定就会立刻逃回代州去了。”
“应该会知道吧。连飞船都能学过去,轨道的名气也不小啊。”
“这可说不准。或许他们还以为我们把道路给修好了。之前也不是没有辽贼的探马在修轨道时探头探脑的,可要是不知道轨道,怎么看都是在修补路面。”
维修翻浆的道路上,木板是少不了的。在没有钢板的时代,在一时间来不及重新夯土垫道的时候,先得用厚木板垫着坑和沟,以便让车马通行。所以在修造轨道时垫上枕木,让不知情的外人来看,也的确只是在修复路面而已。
留着将校们在下面争论辽军进退。韩冈身边的几个幕僚也小声的议论着。
折克仁虽然刚过而立不久,但早在弱冠之前就已经穿越过战场,但他对现在的局面也看不明白,河东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大战,胜利便已在眼前。
“真没打过这样的仗。根本还没打就赢了。”
章楶道:“这可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可说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昨天枢密还说了,因为我们有个好帮手。”
折克仁追问:“谁?”
“自然是大辽的尚父殿下。以辽军的习惯,一旦局势不利,又没有更多的收获,肯定就会打道回府。萧十三不是蠢人,他不会看不出现在的代州形势对他不利,但他留在代州而不退,是为耶律乙辛所迫。”
河东的战局掺杂了太多政治上的因素,使得代州的辽军等于是自缚手脚。一切决策只能以保住代州为前提。
如果双方都能放手施展,韩冈可是半点没把握带着这一批以京营禁军为主力的队伍打赢辽军,最多也只能做到‘礼送出境’。
可惜耶律乙辛太贪心了。韩冈想着,如果能收敛一点,而不是想要依靠从大宋身上割肉来喂饱手下的一群狼,河东的辽军不会陷入这样的窘境。
看起来是熙宁八年的那一次成功,以及乘势瓜分西夏让尚父殿下尝到了甜头,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不知道他能不能及时的醒悟过来,或者说,萧十三和张孝杰有胆子违逆他的心意。
不过困兽已经落进坑里,又怎么能让他们离开。
韩冈抬眼看着帐中的文官武将,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恐怕都不会答应呢。
……………………
粮草补给不上,最后的结果只会的是全军崩溃。
这是是萧十三以下任何人都不愿看到的局面。可他和张孝杰在帐中对坐相叹,却都没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但就此撤退,也同样很难下定决心。一旦退到了代州,就再没有后退的余地了。而且宋军那时候就可以去攻打繁峙县,夺取飞狐陉的西侧入口,断掉代州与南京道的联系。那样可就真的只剩西京道一路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在一开始,萧十三并不担心宋军会大举来攻。依照之前的计划,代州的援军将会在宋军攻打大小王庄时赶来援救,内外夹击,一举击溃宋人。更可在宋军增兵时,全力出击,击溃甚至消灭半道的援军——摆出这样的架势,来威胁宋军不要选择进攻。
拥有大规模骑兵的辽军可以选择的战术很多,但宋军还是来了,而且是一日一夜之间增兵数万。
如果是正常的增兵,就算没能在半道将援军击溃,就算宋人像现在一样守在营寨内。萧十三在接下来的几天,还是完全可以将主力逐步退回代州,依然让耶律道宁守在大小王庄,以保证大军不会断粮。等到宋军当真出击攻打营地,他再带兵赶回来击溃宋军的攻势——那时候,他有这样的信心。
只是现在,他已经失去了只凭借六千正军守住大小王庄这个前线据点的信心,就是留下一万兵马他都没把握能守住。
宋军能在一日一夜间,通过轨道将数万兵马运抵前线,可以跋涉百里之后一下车就立刻展开攻势,与自己对峙终日,谁能保证宋军不能用一个时辰解决大小王庄的守军?谁能保证宋军在攻打大小王庄时,不能分兵出来阻截甚至伏击援军。一个不好,内外夹击就会变成围点打援。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事先谋划得再好,形势一变,一切都将变成无用功。
是决死反击,还是退回代州去?这一来一回,能保证士气吗?他还能控制得住下面的部族军吗?
问题太沉重,萧十三无法回答。
“还是退吧。”不知过了多久,雕像般坐了许久的张孝杰有了声息:“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攻宋人营寨肯定是攻不动,留在这里又肯定会断粮,终究还是守不住,还是早些回代州,再想办法。”
萧十三没有反应,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但手背上的青筋涨了起来,像是
张孝杰盯着萧十三的表情变化,突的想起了一事,脸色陡然变了,跳了起来:“你该不会想着直奔忻口寨吧?!”
萧十三坐着没动,抬了抬眼:“找死吗?”
张孝杰放心了来,擦着冷汗又坐下了。那的确是找死。
谁也不能保证眼前的几万人就是韩冈手上的全班人马。宋人能用一天一夜将数万兵马运到前线,也能用几天的时间,从开封、太原运兵到忻口寨。只要忻口寨留有三五千兵马,守个两三天,等待他们的唯一可能就是全军覆没!
“那该怎么办?”张孝杰问。
萧十三苦笑着摇头,“走吧,迟早要退的。韩冈摆明了就是要等着我们粮尽退兵。也幸好如此,要是他们出战了再走就难了。”
现在士气还在,并非粮草吃尽,一旦宋军匆匆忙忙的追上来,翻盘的机会也就来了。
但两人正在议论,隐隐的从帐外传来了战鼓声。
一名亲将奔进帐中:“枢密、相公,宋军出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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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34章 为慕升平拟休兵(23)
萧十三和张孝杰匆匆赶上寨墙上的望楼。
千里镜中,极远处敌军军营的方向,宋军骑兵率先出营,地平线上一条扭曲的黑线,就如潮水一般,向大小王庄的方向涌来。
在骑兵的保护下,宋军的各个营寨都在向外出动兵马。号角和鼓声远近相闻,一队队高举旗帜沿着寨前的道路开始向大小王庄进发。
看到这阵势,完全可以确定宋军大举进攻在即。
萧十三左手紧紧地攥住了拳头,宋人的嚣张气焰让他心中犹如一团火在烧。右手随即拔剑出鞘,点兵出营。
宋人既然来攻,就给他们一个痛快好了!
“不对!”聚将鼓刚落,张孝杰身边的一个亲兵赶来拉住了准备出阵的萧十三,“宋人好像在扎营。”
萧十三此时刚刚将他的帅旗打起,听闻此事直接就从马上翻下来,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就抢上望楼,拿着千里镜望着宋军的方向。
离开营寨的几万宋军,就在出寨后两里多的地方开始列阵,中军本阵从官道一直延伸到两端的田地中。就是先一步出来的宋军骑兵,也没有跨过两边营垒的中间线,而是在本阵外围巡游护持。
而就在本阵之后,大约有上千人的样子,围出了一个很大的区域。在五六里的距离外,具体的细节依然看不太分明,可那么宋军聚在一起打算做什么,老于兵事的萧十三和张孝杰就算是模糊的一瞥,也是立刻就看明白了。
萧十三的脸顿时紫胀起来,血涌上头,“韩冈那个措大欺人太甚!”
宋军这是摆明了欺负辽军不敢硬拼、不善守御的弱点,就打算列寨以待,一步步将营垒修到大小王庄的鼻子底下,而不是将营地一鼓作气的攻下。
这样手法其实跟攻城差不多。寻常攻城,如果不能一鼓作气登城的话,就会在离城池稍远的地方设立一座主营,然后再于城池近处设立一座小营,也就是前进营地。这样才能保证攻城时不会在前往城下的过程中受到攻击,同时也能保证大军在休息时,不会被守军的出城偷袭所惊扰。除非是实力相差悬殊,否则不会直接将兵力放在城墙底下。
宋人这就是采取了这种手段,不断的压缩双方营垒之前的空间,然后逐个修筑前进营地。今天前进两里半修一个营寨。明天再往前两里半修一个。第三天就不用走了,出营就到了大小王庄的寨墙底下。
这对萧十三当然是不可接受,宋军要是在眼皮下扎营,那时就是想走都来不及了。可如果辽军要破坏,那么就要从正面去冲击宋军的军阵。
宋军看起来是完全有自信抵挡住他的攻势,并将阵后的营寨给建立起来。如果换在过去,宋人如此自大,萧十三肯定会嗤之以鼻。可宋人既然能修出一条百里长的轨道,一夜运兵数万。他们现在在战场上修筑营垒,必然是有其依仗,又怎么可能是自大之举?
萧十三为此咬牙切齿。
宋军纵然是在立营,可兵马就在近前。要是现在当面撤退,宋军的骑兵立刻就能追过来,绝不会让他顺顺当当的回代州。
进攻不能,撤退也不能,进退两难之下,萧十三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什么的好。
他手上别看有几万人马,但能与他共患难的一个也没有。
如果宋军换个不那么靠谱的主帅,萧十三当然有信心能率领着一群各自异心的队伍获取胜利。可如今面对的是南朝中为数不多的几个擅长兵法的统帅,萧十三缺乏获胜的自信。即便能取胜,也得付出惨重的伤亡。
这样一来,他根本就没办法向耶律乙辛交代,伤了部族军,他肯定要负责,损伤了尚父派来的宫分军,压制下面的部族,就更难交代。至于拿着自己的根基去换取胜利……他萧十三还没疯!
就算此番败了,只要兵还在,只要他的一众族人还掌握着三千精兵,他就肯定能保住身家性命。可要是没了兵马,保不准就会给牺牲掉。
他扭头看了张孝杰一眼,可张孝杰却将千里镜压在眼睛上,只顾看着远方的敌阵。
麾下最为精锐的两千具装甲骑都已整装待发,可萧十三现在,已经没了出寨的念头了。
…………………………
萧十三当不会选择硬攻。
韩冈早在赶来河东的时候,他就确定了如今辽军最大的弱点。
如果坐在那张位置上的名正言顺的大辽天子,即便是辽宣宗耶律洪基那样的皇帝,也能使动下面的部族去为他出生入死。
可耶律乙辛不行!
他要维护自己的权威,就要不停地打击跳出来的反对者,然后收买和安抚隐藏着的反对者。
辽军中一个个山头就类似于军阀,当缺了大义名分的耶律乙辛掌控国家,现在剩下的就只是利益的计算了。
韩冈对这样的事见识多了。当年在对付西夏的时候,正好是梁氏秉国,多少次西夏军的战败,都是因为各个部族不能协同为国。
都不想为人火中取栗,最后就没一个肯卖命的,当然只会是失败。
营地修筑得很快,作为营栅的大木桩子钉下了,外围又挖了一片比马蹄略大的陷马坑,再埋进一片碗口粗细的短木桩,营垒最重要的一步就算是完成了。
他对京营禁军的战斗力没有太多的信心,但修筑营垒却不会差到哪里,这是宋军的基本功。而且
阵后立寨本也不为难事。
想当年三川口之战,宋军在延州城外只有五里的地方被元昊打了个伏击,主帅刘平还能领着残部到左近的山头上设寨立营,守足了一个晚上。难道现在的情形还会比三川口时还要差吗?
当营栅全数完工,而外侧的陷阱一一齐备,辽军的主力还没有出营,所有人都知道,辽军今天又败了一阵。
“辽贼败了!”
章楶松了口气,却又有着不可思议的感觉。
辽军已经怯弱到这般的程度了吗?
‘慢慢来,不要急。要稳扎稳打。辽贼本就拼不过我们。’
自从到了忻口寨后,一直都听韩冈这么说,虽说乍听起来十分被动,更耗时间,可如今看起来,韩冈的战略却正好卡在辽贼的脖子上。
“辽贼缺乏运粮的手段,现在又损了士气,不是今天夜里,就是明日清晨,萧十三是肯定要退了。”韩冈说道。
章楶随之一笑:“没地方打草谷,不退奈何?”
八百人的维护队伍,以及一百多熟练的车夫,就足以保证四万战士在前线的粮秣供给。而在大小王庄的辽军想要保证他们的口粮补给不缺,少说也要数倍的人马,这当然是很难做到的。
在没有后勤补给线的情况下,要想保证军队的日常食用,就必须分散开来搜寻粮草。但眼前的辽人肯定没办法。当辽军侵入毁掉了代州盆地中的每一座村庄,相当于辽军主动帮助大宋使用了坚壁清野的战术。除了代州和繁峙县之外,基本上就没有打草谷补充粮草的地方。他们在代州的种种兽行,现在看来等于是在自己脖子上拉绳索,只是死得不够快。
“辽贼会不会抄截我们的粮道。”章楶忽然问。
“有六千骑兵就足够了。他们要是敢冲进来,肯定就回不去了。”
骑兵的作用就是保护。保护中军能列阵,保护辎重兵能安稳运粮。韩冈手下的骑兵虽然从人数到战斗力都远不如辽军,可本职工作还是能完成得很好。
“早知今日胜得如此轻易,就不用讲白玉派去五台山了。”章楶笑叹道,“要是萧十三没有分兵出去,这里再多上一万马军,今天晚上辽贼就肯定要跑了。”
“白玉已经将忻州的盗匪清扫得差不多了,稳定后方的功劳不小。”
韩冈摇摇头,虽然这种误会是他故意没有澄清才维持到现在,但幕僚之中只有黄裳一人是没有怀疑他的想法。
他让白玉去清扫山贼,白玉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去清扫山贼。要是胆敢自作主张,就是立了功,韩冈也能让白玉和他一门子弟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但章楶等人不清楚韩冈的禀性,以为他是故意对外这么宣传,以隐瞒真相。
翻越险山峻岭的军事行动不是不可能。国外的有汉尼拔越阿尔卑斯山,国内的有高仙芝穿西域葱岭,远的有邓艾走阴平小道灭蜀,近的就是王韶、高遵裕领军入露骨山追击木征。
地势是决定大军行止的重要因素。可比起抓住敌人的心理漏洞,给出决定性的一击,崎岖的山峦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只是这一切成功的关键,是敌军不要防备。
可回想一下,辽人是怎么拿下雁门、打进了代州的,萧十三如何会不防备五台山?
当然,五台山北麓大小山口不在少数,为了提防随时可能到来的宋军,辽人就必须放置两倍到三倍的守军来防守五台一线,而且还不一定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西军。
少了三分之一的兵马,萧十三肯定更不敢选择即刻开战。这为韩冈直趋代州,省下了多少事。
这一回是在大小王庄,下一回,可就是在代州了。
那时候,萧十三还能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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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34章 为慕升平拟休兵(24)
宋军挑衅的行动,萧十三并没有出动主力,仅仅派出了一部分骑兵,阻拦宋军骑兵的接近。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大小王庄中的辽军全军上下眼睁睁的看着宋人将双方营垒的间距缩短了两里多。
夜幕降临时,宋军留了四千多人马在新修的营地中驻守,然后主力退了回去。
在这半日的时间里,宋军也不只是单纯的修营地,他们同时还将新营和主营连在了一起。新修营地和主营之间的道路外侧,还有着很大一片由鹿角、壕沟、陷坑和铁蒺藜组成的防御设施。
本来就是土质松软的田地,又有了密集的陷阱藏在其中,就像是变成了一片荆棘林。想要穿过去,必须付出不小的代价,何况全程还是在宋军重弩射程内。
如此一来,从第二天开始,宋军的主力就不必在主营外列阵,完全可以前进到新营地再出营列阵。
两里路,寻常自然不算什么。可走在敌军虎视眈眈的战场上,和走在有保护的营垒中,差别就大了,体力和时间的消耗都不是一个等级。
两万辽军亲眼看见宋军将他们的营垒前移了两里,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再蠢的人都能猜得到。到了明日,他们肯定会再往前修筑一座新营地。到了后日,宋军一出寨,来自床子弩的铁枪和霹雳砲的飞石就会砸在自家的头上了。
乌鲁回来时已经是精疲力尽。
整个下午,他都带着族中的子弟兵在营地外与宋军的骑兵遥遥对峙,一边还眼睁睁的看着宋军的新营盘从无到有,在眼前修筑起来。
这一趟的差事,时间仅有半天,乌鲁和他麾下的子弟兵都是垂头丧气,仿佛连着在外巡游了半个月。
不仅仅是身体疲累,心也一样疲累。看着敌人耀武扬威,毫无顾忌在眼皮下修筑营地,而几千契丹勇士,就只能在旁干看着,士气跌得一干二净。甚至都想着回去后怎么见人?
回到了自家的营区,已经成了乌鲁智囊的老胡里改迎了上来。白布裹头,弄得脑袋大了一圈。
老胡里改之前在拉动配发下来的神臂弓时出了点意外,被断裂的弓弦在脸上抽了一记。几百斤力道的断弦抽在脸上,就跟被刀剑砍过一般,脸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幸好大小王庄这里有军医,及时给救治了。现在脑袋都包扎了起来,细麻布带绕了一圈又一圈,倒是避开了出营巡视的差事。
帮忙牵着马,老胡里改问着乌鲁:“宋人把营寨给修起来了?”
“嗯。”乌鲁根本就不想开口,只从鼻子里应了一声。
“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
“嗯。”
“离大小王庄只剩五六里了?”
“嗯!”乌鲁的神色越来越不耐烦,心中的烦躁让他恨不得拔出刀来砍上一番。
“唉……”老胡里改没再多问了,只是长叹一声,“这一回只能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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