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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方才政事堂传信过来。说是辽使今日晨间已过黄河,明天就便至京城。所以方才玉昆就去了一趟都亭驿,看看里面的准备得怎么样了。”苏颂略略解释了一句。
“小人知道了。多谢学士相告。”小黄门急着找人,向苏颂行了礼后,就跑着走了。
苏颂却感觉有些奇怪,韩冈上午就在崇政殿,现在又派人来传,难道出了什么事。
……………………
韩冈倒是就在都亭驿。
馆伴使顾名思义就是在馆中陪伴客人,在情在理,也得先来一趟驿馆。熟悉一下馆中的官员和规矩,也省得沟通不畅,出了意外。
当杨戬找来的时候,他正听着都亭驿中官吏的报告。不过朝廷的事要紧,听了懿旨后便立刻起身。
到了殿中,除了一个避位的韩缜,其余宰执们都在。而向皇后想问的,是泾原路和环庆路。那边一直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让皇后很担心,想要问一问韩冈的意见。
皇后这惊弓之鸟的感觉,跟熙宁八年时的天子差不多,不过好歹比那时的皇帝更容易安抚。
“泾原路和环庆路那边没有消息,的确让人担心,但毕竟有良将坐镇,当不须担忧。反倒是银夏路……”
皇后的担心全无来由,让他哭笑不得。韩冈倒是觉得值得担心的另有其人。
“种谔不就在银夏?”向皇后疑惑的问道。种谔可是闻名万邦的名将帅,不比郭逵差。
“……臣是怕他功高而骄,对辽人不加提防。”
被韩冈这么一说,向皇后立刻就担心了起来。
说种谔功高盖世肯定过誉,可以种谔历年来的军功,除去开国的那一批名将外,基本上也就在三五人之列了,可以跟狄青、郭逵争一争头名。这样的良将,若是以功高自矜,小瞧了辽人,的确是让人担心。
“那就由政事堂下堂札命其谨慎行事。”向皇后吩咐蔡确道。
韩冈暗暗松了一口气,好歹糊弄过去了。他担心种谔,不是担心他守不住银夏,而是担心他又想立功。韩冈太了解种谔,都打了多少年交道了,这时候他多半又转着主意想要从辽人身上挣一份军功了。
青铜峡蠢蠢欲动的党项人,骚扰韦州的契丹人,在这里看是危机,但在种谔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机遇。
种谔是个天生好战的疯子,也许这么说会很过分,但若是没有战争,他多半会活不下去。若是换个时代,他多半会高喊着‘诸君!我喜欢战争!我很喜欢战争!我非常喜欢战争!’,而带着手下的将士席卷每一处战场。
虽是被笼头约束着,却是没有一刻不想挣脱束缚。当年在平夏之役前,就有人说过种谔不死、战事不止,如今这番话依然可以贴在种谔的脑门上。
但这话不好说给别人听,韩冈也只能埋在心里。
“种谔的侄儿好像就是盐州知州吧?”向皇后又问。她模模糊糊有些印象,这几天她看了不少地方上的人事安排。
章惇点点头:“种建中现在是权发遣盐州知州,银夏西路都巡检。盐州驻扎了一个将三千兵马,新近又加固了城防,不虞辽人侵袭。”
“这种建中能力如何?”向皇后问道。她担心种建中是靠了种谔才有了这个位置。
“良将之才,而且还是张文诚的弟子。”
向皇后也想起来了,前几天,好像就有说过。她看向韩冈。
韩冈点了点头:“种家诸子,种谔为首,种诂、种谊亦是良将,其余兄弟同样深悉兵法,而下一代的种朴和种建中,皆是号为将种,在过去也屡立功勋。”韩冈道,“不过种朴这一代,也就只有种建中,再加一个种师中,余子皆碌碌。比起种谔那一代,还是要差了不少。”
殿上人都听得出来,韩冈这是在帮种家说话,要是种家将的第三代还是人才辈出,那可就让人担心了。
不过种家是韩冈在西军中的基本盘,殿中众宰执都知道这一点,没人想跟韩冈无缘无故结仇。何况他们对种家还的确不了解。
“种谔、种建中毕竟是武将,见识或有不明。”章惇帮着将话题从种家身上引开,“吕枢密之前任职陕西数年,等他上京后,殿下可以向他征询。”
向皇后点了点头。
从行程上,青州的韩绛这时候应该动身了,吕惠卿也多半已经收到了诏命,而更远一点的曾布,则是还要几日。
要等他们全数进京,恐怕要到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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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30章 随阳雁飞各西东(一)
“韩学士?!”
“正是韩冈。”
面前这位极为年轻的宋国重臣只是拱了拱手,萧禧的身后便是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接伴使是韩冈的连襟,吴充的次子吴安持,交接时倒是没花什么时间,但亲自面会辽国使臣时,却不意有了这样的反应。
“韩学士名垂天下,鄙国亦是尽人皆知。为种痘一事,都是感念颇深。今日得见尊颜,不免惊讶,倒是让学士见笑了。”
“不敢当。韩冈一点虚名,所谓的功劳也是遵循师道的结果。”韩冈笑了一笑,“倒是萧林牙的大名,韩冈也是闻之久矣。”
辽国使团抵京后,将会在都亭驿中先休息三五日,然后安排时间,上殿递交国书。见于紫宸殿,宴于垂拱殿。到了正旦大朝会,则是再上殿一次,在大庆殿参与朝会和宫宴。之后离开前还会有一次陛辞和宴席。这就是最基本的待使礼仪。
不过今年的正旦大朝,因为天子重病的关系,很有可能不再举行,而是辍朝祈福。这样一来,就可以将三次减少到两次。但韩冈这边的压力只会更大,大朝会都不举行,等于是下大赦诏,代表大宋的皇帝差不多就剩一口气了。敲起竹杠,就只会狮子大开口。
“萧禧奉君命而来,不知何日可以上殿递交国书。”携手走进都亭驿中,萧禧便迫不及待的试探道。
韩冈暗中无奈,终究是不可能瞒过去的,“圣躬不安,暂且林牙少待时日。”
萧禧脸上顿时就掠过一丝狂喜之色,他连忙拱手,“不意贵国天子竟然御体违和,请恕萧禧妄言之过……不过有韩学士在,当能保无恙。贵国皇帝乃是鄙国天子之叔,尚父平日里可是一直都挂念着。”
韩冈脸色不愉的看了回去。澶渊之盟中,宋辽约为兄弟之邦,天子之间的关系以世以齿论,赵顼是辽国前后两代皇帝的侄儿和叔叔,也是如今辽国新帝的叔叔。而耶律乙辛只是辽国尚父,虽然带个‘父’字,不过是礼敬老臣的称号罢了,想跟赵顼攀关系,够不够资格?!等篡了位再说吧。
被韩冈这么一瞪,萧禧低了低头,道歉道,“萧禧失言了。”
难得辽人低头,韩冈点点头,也没就此事纠缠。转而道:“大使远来辛苦,一点薄水酒已经布置好,还请先行入席。”
韩冈和萧禧并肩走入厅中,丰盛的接风宴上,两人并没有再提起有关公事,仅仅是喝酒而已。
宴后,韩冈将朝廷依照惯例赐予辽使的钱物颁下,便告辞离去。不过明天他还要过来,在萧禧离京前,韩冈都得每天都来做陪客。
副使折干在韩冈面前显得局促不安,连话都没怎么说,等接风宴后,韩冈告辞,他才算松了口气。急急忙忙的跟萧禧抱怨:“怎么来了这尊大神?!”
萧禧也想问!韩冈是什么身份,怎么纡尊降贵做了馆伴使!?若他出使北朝,尚父都得迎出府门外。前面韩冈刚一到场,将姓名一报,自家的气势立刻就被压制住了。
北朝的医疗水平远远不及南朝,缺医少药,痘疮这个疾疫,比起宋人这里远要严重得多。大辽国中,萧禧也好,折干也好,甚至耶律乙辛本人,他们的家中都有为数众多因痘疮而夭折的子女。
在种痘法确确实实减少了天花的发病之后,韩冈这个名字,在辽国,即便是最北边的生女真那里,都是响亮得很。无数贵胄对韩冈崇敬有加。虔信浮屠的辽人,基本上都视韩冈为药师王佛帐下弟子转生,连药王庙都立了像。有几个能在他面前能不恭恭恭敬敬的?
一时间萧禧头疼兼牙疼,连胃都隐隐疼了起来,
不要说折干,使团中的其他人眼见着都视韩冈如神明,这可怎么谈判?说不定转眼就能将底给泄露了。这不是没有前例,在过去,就有使宋的使节因为跟宋人关系处得太亲近,将谈判的底限全都泄露了不说,还帮着宋人减少讨价还价的阻力,屁股偏得不能再偏了。
苦恼了半日,萧禧忽然抬头,“前面韩学士报的官职是什么?”
他问着下属。
一名记性好的从官立刻报道:““资政殿学士、翰林学士、判太常寺。还有东莱郡开国郡公,检校……”
“这些虚名就不要报了。”萧禧抬抬手,前面两个学士衔就已经足够了,他摇摇头:“怎么有这种兼差法?”
以萧禧对宋人官职的了解,虽然很浅薄——那等复杂的官职系统其实也没几个宋人能弄得清——可也是知道资政殿应是给宰执官的,而翰林学士,则明显低了一级。
“也是好事。”想了一阵后,他突然说道,“以韩学士的身份,绝对是应该晋身两府的。让一名资政殿学士做翰林,做馆伴使,这不是褒赏,而是贬责。由此可见,宋人心的有多虚。”
“但韩学士可是药师王佛……”
“那又怎么样?!”萧禧一口打断道,他咬着牙,狞笑道,“南朝的太祖还是弥勒佛转世呢,还不是给亲兄弟害死?”
不回天上,那也不过是个常人而已,又有什么好怕的。割肉刀都亮出来了,萧禧可不会收回去。何况尚父已经安排了人手配合自己,南朝君臣在年节前就会收到消息!
年节前的羊是最肥的,割上一块就好回去了过年了。
……………………
吕惠卿站在长安城城头上的敌楼中,远眺着白茫茫的无尽天地。
他已经看了不少时日的关西风月,如今终于到了要离开这片天地的时候了。
“枢密!”
吕惠卿转回头,淡淡的看了身后出声的随行官员一眼。
平日里就已是极为谦卑的属僚,今日更是加倍的恭谨,“城上风大,还是先下去吧。”
“再等等。”吕惠卿笑了一笑,“也没多少时间能在这里看风景了。”他挥了挥手,示意这名官员先下城去。
面对永兴军路的帅臣兼京兆知府,和面对统掌天下军事的枢密使,当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形。
世人都道做官好,但其中到底有多好,只有亲自侧身其间,才能感受得到。
重又得到重用,吕惠卿的神色间却不见喜愠,这让下面的官员更加敬佩了三分,宠辱不惊的城府和心胸自然都是宰相才能拥有的。
尽管吕惠卿连辞让都没有就立刻接了下来,可谁都知道,在这一局面混乱的时候,身在外地的官员只要稍作推辞,就有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结果,远远不比人在京城时那般犹有余暇。
属官弓了弓腰,便退了下去。
“枢密。”吕惠卿最为亲信的门客郑希,这时候神色正激动着,“这可就是要回京城了!”
“是要回去了!”吕惠卿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能这么快以枢密使的身份回到京城中。之前朝廷的安排,明明是想维持稳定,可转眼之间,就变成了旧党彻底崩溃的局面。朝堂之诡谲,让人不由心惊。
司马光形同受责,吕公著被贬出外,王珪这一回更是连家门都赔进去了。新党大兴……吕惠卿忽而冷笑。天子的决断力,在之前听说冬至夜前前后后之后,吕惠卿已经感受得很清楚了,现在不过是进一步的确认罢了。
“果然是圣天子在位啊。”
细微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郑希惊疑不定的看着吕惠卿。他这是在称赞吗?神色像,但语气怎么听也一点不像。
“昨天的从环庆路传回来的消息,平伯你可知道了?”吕惠卿忽然道。
“是辽人在兴灵的军队南下?”郑希问道。
“三千兵马可不是小数目。”吕惠卿慢慢的说道,“还请平伯帮忙起草一份札子,请朝廷速速任命知兵良臣镇守永兴军,迟恐不及!”
“郑希明白了。”郑希点头。
如果是正常的人事更迭,是接任的官员先到任,现任官员要等顺利办理交接手续、并查对过账目之后才能正式离开,而眼下吕惠卿接受的诏命,却是非常形态,并不需要等待继任者。甚至很有可能,继任者还有十天半个月才能抵达。对帐封库的对象,将是代掌军政事的副手和幕职官。
吕惠卿在长安身兼三职,手挽一路军政,但他一旦现在便离任上京,京兆府的政事将由府中通判处置,永兴军路的军令归于兵马副总管兼经略副使,不过由于是武将的关系,经略司中的军政,则是由经略安抚使司判官来代掌。三家分权的局面将会持续到下一任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兼京兆知府上任时为止。
“在新官接任之前,就先在京兆府留上几日,行装收拾慢一点,当也不会惹怒了皇后。”吕惠卿又说着。
郑希本是想点头,但脖子却僵住了。吕惠卿既然已经接下了枢密使一职,现在却还要拖在关西,这是想做什么?
郑希的惊讶看在眼里,吕惠卿淡然一笑:“兴灵辽师南下,兵胁关西,我忝为枢密使,西府之长,怎么能这么甩手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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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30章 随阳雁飞各西东(二)
馆中契丹人安顿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韩冈每天都会前来拜访,与萧禧扯些不着边际的闲话。谈天说地,就是不说人事。
这段时间中,萧禧并没有开始敲竹杠,索要土地和岁币,而是当自己是跟往年一般的正旦使,老老实实的聊天说话。
但韩冈明白,这只是猛兽即将开始捕猎前的平静,虚假的安宁而已。只因为萧禧还不知道他们国内到底有没有开始配合他的行动。
路途隔绝数千里,纵然事前相约,中间也会有不少出乎预料的意外,以至于计划难行。但有一点让阻隔内外的办法行不通——国使和本国是可以以书信往来传递消息的。富弼当初在辽国谈判,连家信都能收到,辽国给萧禧发来的信函当然也不可能阻止,想看到其中的内容都是几乎不可能。
韩冈相信,萧禧很快就会收到信,那时候才是真正交锋的开始。
就在这一片祥和的时光中,韩绛终于到了京城。
作为三度宣麻的首相,理应是天子敬而群臣畏,门生故旧无数,跺跺脚,半个朝堂都要发抖。韩琦、富弼、文彦博这些元老重臣,尽管都没有都堂三度宣麻的荣耀,可照样是逢年过节皇帝都要至书问安的人物。
但韩绛是个例外,总的来说,他之前两次出任宰相,在政事堂中理事的时间却不足两年,实在太短了。不足以让他培养下足够的声威和人脉。
韩绛第一次出任宰相,是为了让他能安稳的坐上陕西河东两路宣抚这个位置,指挥好第一次横山之役。若是功成,当然就可以挟泼天之功安返朝堂,做个名副其实的首相。可惜他失败了,连政事堂的主位都没有坐上去便罢相外任。
其第二次出任宰相,则是王安石第一次辞相后,为了保证新法不被废除,而推荐了韩绛接替自己,并提拔了吕惠卿。在计划中,一相一参合力,完全可以为新法保驾护航。可惜韩绛和吕惠卿先打了起来,反而被人脉更为深厚的吕惠卿给压制住了。最后韩绛受够了,自请出外。
这两次拜相,倒让世人看到了韩绛无能的一面,弱势如此的宰相,只会丢人现眼。这一次他还能回来再度相国,私底下都传只是因为他的籍贯。
拜见皇后,拜见太子,然后去福宁殿向天子问安,望着重病卧床的天子唏嘘了一阵后,首相便正式入主政事堂。
而韩冈这边,每天除了上殿议事和陪客以外,他在枢密院这边逗留的时间也变得长了起来。他正枢密院的架阁库中翻找旧日谈判的记录。不论萧禧要的是土地,还是岁币,有过去的记录在手,就是一张好牌。
午后时分,韩冈正在枢密院的一间特别安排给他的小厅里,埋首于故纸堆中。一名小吏匆匆而来,说是章惇和薛向有急事相商。
韩冈立刻放下手上的卷册,起身跟着小吏往正堂去。
到了地头,章惇、薛向都在。一见韩冈,章惇便递上来一份奏章。
韩冈展开草草浏览了一遍,便合上了这份来自于新任枢密使的奏折。“子厚兄、子正兄,你们怎么看?”他问着。
“此乃司马昭之心。”章惇毫不客气。
吕惠卿到底想做什么,正如章惇所说,是路人皆知。基本上只要对旧事和吕惠卿的身份稍有了解,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
“……但这是个好主意。”韩冈想了想后便说道,“不是吗?”他问着,看着薛向。
薛向默然片刻,然后点了点头,“的确。”
“子厚兄呢?”韩冈又征询章惇的意见。
章惇断然道:“不会让吕吉甫一人捡便宜,愚兄是当仁不让!”
薛向端起茶杯低头喝水。少了一个进士衔,他没有跟章惇竞争的资格,故而也就没有太多的想法。但他还有几分怀疑,“真能如愿吗?”
“政事堂中两个相公都到了,还有一个张邃明,而且韩玉汝还没走。而西府这边可就子厚兄和子正兄两位副使。纵然一贯是东风压倒西风,却也不能太过分。”韩冈笑了一笑,“而且,内外必须平衡吧?”
虽然没有明说,但章惇趁这个机会想要什么,三人都是心知肚明。
“我会让吕吉甫如愿以偿的。”章惇拍板,“反正拦他也徒惹麻烦,让他留在陕西又如何?只是玉昆。”他看着韩冈,“皇后那边……”
“可不只是皇后,福宁宫那边必须要家岳出马。”
“此事不消说,愚兄自会去跟介甫相公商量的。”章惇道,“不过韩子华和蔡持正可就不好说了。”
“此事也不需要他们同意。若是反对后出了意外,他们能担待得起吗?”韩冈说着便起身,准备告辞离开。
“玉昆。”薛向叫住了韩冈,“你是打算放在河北,还是在京东?”
“当如子正兄旧日之意。否则就未免显得太咄咄逼人,少了点转圜的余地了。”韩冈笑了一笑,“谁让吕吉甫要留在关西呢?这么一来,关东可就必须稍稍留一点辗转腾挪的空间了。”
从枢密院出来,韩冈先回了太常寺。王安石那边他今天并不准备过去,等明天再说——想来今天章惇会设法与王安石联络——从宣德门出来回家,往王安石的赐第走一遭可是要绕不短的一段路。
听见韩冈进来的动静,苏颂也没动弹,头也不抬的边动笔边问道:“玉昆,吕吉甫的新奏章可听说了?”
这才多长时间啊!竟然都传到苏颂耳朵里了!
韩冈忽然觉得若是自己进了政事堂,第一件事是先把通进银台司中的胥吏都给清洗了再说。边疆重臣的奏章内容竟然这么快就给泄露了,好歹拖个一夜再向外传!
坐了下来,他回道:“当然。方才才送到西府的。”
“吕吉甫到底是想做什么?当真是因为看到兴灵的辽人蠢蠢欲动,不敢遽然离开京兆府?”
韩冈冷然一笑,“章子厚说他是晋太祖之心,不知子容兄知不知?”
苏颂放下笔,抬头直直的看着韩冈:“宣抚使!?”
“自然。”韩冈点头,苏颂能猜到一点也不出奇,吕惠卿的想法实在太明显了,“吕吉甫想要的只会是一任陕西宣抚。”
“这样他回来后就能稳坐西府之长的位置了?”
“当然。”韩冈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讽刺无比的笑容,“他还可能会有别的想法吗?”
看看韩绛,为了能让他坐稳陕西、河东两路宣抚的位置,可是将他拜为宰相。一任陕西宣抚,当然就只有参知政事或是枢密使够资格。
吕惠卿若是接了枢密使的差事后就直接回京,试问他如何能压制得住枢密院中的一干副手?吕惠卿做过参知政事,在中枢参与变法的那几年,更是。在京百司中,他有很大的影响力。如果回到政事堂中,就是只做参知政事,也照样能与宰相分庭抗礼。
可他现在去的是枢密院,论起军事问题上的发言权,军功赫赫、威震南疆的章惇,主管军费开支、在后勤运输上才能卓异的薛向,甚至还在枢密院门外的韩冈,他一个都比不上。能改变这一局面的办法,要么是设法往东府调,要么干脆就立一份说得过去的军功。
吕惠卿选了第二种——如果换做韩冈来选择,肯定也是选择后者——这是主动和被动的区别。而且军功不仅能用在一时,还能用在日后,升任宰相时也是最好的依仗之一。比设法求天子开恩可好得多。
“这可不容易啊。”苏颂啧了一下嘴,“章子厚和薛子正准备出手帮忙了吗?”
处在章惇和薛向的位置上,肯定是不方便公然阻挠吕惠卿的盘算。就算出手干扰,使得陕西宣抚使司无法成立,吕惠卿回来后照样还是枢密使,一样压在他们头上。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就算要坏了吕惠卿的好事,也只会秘密行事。表面上不是中立,就是支持,明着反对是不可能的。
“对他们都有好处。”韩冈道,“现在只要看东府那边了。”
“官家呢?”苏颂眯了眯眼,眼神深沉起来。
“王禹玉、吕晦叔现在何处?”韩冈正色反问。
苏颂嘿然一叹,的确,天子现在已经压不住各自异心的朝臣们了,否则王珪和吕公著怎么会出外?叹了几声,他又问韩冈:“那玉昆你呢?你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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