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哥哥这般好武艺都不想回去做官,俺们几个也都是没个心思再做官军。回去后还不是照样没个奔头。”
“说得正是。就算是做了官,又能如何?还不是照样要受文官的鸟气?!这盐州不就是如此,要不是那个徐学士,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攻破?就是换了俺来守,好歹也能多守个三五天。”
“俺当年犯下的事不小,就是官府那里免了罪,仇家也还在,回去后也不会有好结果,跟着哥哥,省得提心吊胆。”
“当初就是没心思在军中混才出来的,眼下也没个家事拖累,愿意跟着哥哥。”
没有一个人犹豫。
“可是要去更西面!”吴逵提醒道。
“愿随哥哥到天涯海角。”
“听说西面大食的女子都是绿眼睛,金头发,俺去了,可是要先尝尝鲜。”
“俺要两个!”
“大家兄弟,还是先一人一个!”
众兄弟的笑谈中,将西夏军中的小心翼翼抛诸脑后,一转变得豪气干云,吴逵放声大笑:“自从离开大宋,躲到西夏隐姓埋名七八年,想不到还有群兄弟肯跟着我。既然如此,我们十三个兄弟,就去打下一份基业来,天王老子也别想再使唤我们!”
“哥哥说的好,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再使唤我们!”
“对了,隐姓埋名是什么意思?”
“都相处这么些年了,还不知道哥哥当年到底犯了什么事?”
一个个疑问随着马铃声渐渐远去,走向风沙吹起的方向。
……………………
“辽军南下?突破了黑山威福军司?”韩冈突然之间听到了这个消息,也是吃了一惊,“是否确认过了?”
“辽军的兵力在三五万之间。要仅仅是几千人,还真不一定能探查得出来。”折可适回道。这是折家送来的情报,对于家里的情报来源,折可适还是很有几分底气的。
韩冈拍拍大腿,对于这个情报,他相信。虽然出乎意料,但却完全合乎情理。
之前给绕进了思维定势,耶律乙辛通过支持西夏来讹诈岁币的举动是为了稳固他的权位,而攻取西夏的土地,不费吹灰之力就做了个得利的渔翁,同样是对耶律乙辛巩固他的的权位有着极大的帮助。
“盐州陷落早了一天。”
“可惜种谔迟了一步。”
“两边应该都在后悔吧。
黄裳等几个幕僚在下面说着。
“龙图,我们该怎么办?”折可适问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应该错过!”
幕僚们都竖起了耳朵。
有便宜不占那是傻瓜。西夏既然完了,在与辽国定下国界之前,能抢到的都要抢到手。迟了就等着看辽人得意。韩冈在河东,看着西面乒乒乓乓乱打一通,局势变化得让人目瞪口呆,但他闲得就只能发呆。除了一个阻卜人,就没有什么的功劳了。
“说得也是。”韩冈想了一想,“不过太冒险不好,先收回丰州再说。”
“丰州?”几个幕僚齐声问。
韩冈点点头:“丰州!”
丰州有两个,韩冈说的是旧丰州。
丰州、府州、麟州这个云中之地,在唐末便为党项人所控制。府州是折家的老家,而更偏西北的丰州则是王家世袭。当元昊立国,向南在好水川、三川口、定川寨打了三次大捷,向西吞并了河西,向东时,则是将河东路在黄河之西的土地抢走了不少,丰州便是其中之一。
当丰州被攻陷之后,朝廷便从府州割下一块地下来,重新设立了丰州。
不过这个丰州,不再是由王家世袭,而是从朝廷派人来接管。王家尽管死光了嫡系,但旁支还是有不少,真要找人继承还是找得到。朝廷这么做,乃是趁势削藩的用心,断了王氏的根,顺便把折家也削弱了,在朝廷看来这是坏事变好事。
不过现如今,丰州还是在折家的控制中。朝廷派来知州、派来通判,当地驻军的主将和指挥使都是外派来的,但下面的士卒和底层军官,全都是以折家唯命是从,分割不分割其实还是一回事。
旧丰州算是最简单的目标,距离近,而且还是大宋旧有的领土,收回名正言顺。
韩冈抬眼看折可适,笑道:“收复旧丰州,这个想法当是跟令尊一样。到时候,折家可是要为全军先锋才是。”
折可适脸色微变,但有立刻恢复正常,但说话时,变得更为恭敬:“龙图说得是,家严也是想先以丰州为目标,想让下官询问一下龙图的意见。不意龙图已经看破了。”
折家愿意与韩冈合作。
韩冈之前在调遣骑兵相助种谔的时候,没有一点耽搁和延误。给折继世留下了很深的感触。为人正直、行事光明磊落,一如当年他在罗兀城时一样——虽然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绝不会拖你的后腿。
不管韩冈这么做是真情假意,或是出自什么目的,折继世都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深交的文官。就算他是装出来的,日后他若是想要维持这样的形象,那么他就必须继续伪装下去。伪装一辈子,那跟真的还有什么区别?
取得韩冈的认同,由此更进一步拉近关系,是折可适从家中得到的任务。从今天的情况来看的,有些事要坦白一点才好。
宰执天下 第14章 霜蹄追风尝随骠(一)
更新时间:2012-05-28
当西夏的灭亡已成定局,西北的这一场**迭起、每每出人意表、峰回路转的战争,终究还是到了尾声。
无论辽国还是大宋,都还没有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将西夏的遗产分割,然后吞并、消化。
韩冈和折家夺取丰州的计划,就是为了争抢西夏的遗产。
“西夏亡国,亏光了老本,这是不消说的。而大宋损失虽大,但能得到银夏和甘凉,好歹还不算折了老本。不过耶律乙辛的便宜就占得大了,让人恨啊!”
听了折可适的话,黄裳不屑的说道:“灭了西夏,占了兴灵,的确是神来之笔。但兴灵之地的党项人人数尤众,契丹人想要据有其地,不知要死上多少人。”
折可适呵呵笑道:“所以小弟说是耶律乙辛占便宜,而不是大辽。何况辽国的损失,又关耶律乙辛何事?阻卜人的势力被削弱了——西阻卜也算是阻卜的一员——过去曾经大败辽国,留下不少血仇的西夏也灭亡了;大宋一番辛苦,可树上最大的一颗果子,就给耶律乙辛不费吹灰之力的轻易摘走,让大宋丢人现眼。名有了,利有了,仇报了,顺便还让敌手丢了大脸,耶律乙辛的地位将会如日中天。”
韩冈本是在看着公文,听见两人的对话,抬头道:“以耶律乙辛的行事,当是会将那些偏向他,却又不完全听命的势力安排到兴灵去。在剿杀党项部族的过程中,逐步消耗他们的实力。他不会吃亏的。”
好吧,其实这是韩冈的想法,换做他来做,肯定会这么去做。
黄裳摇摇头,犹有不屑:“想不到耶律乙辛眼光狭隘如此。”
“记得佩六国相印的苏秦吗?他为什么送张仪去秦国。人与国家的利益不可能是一致的。莫说权臣,就是皇帝,不也有隋炀、商纣吗?”
虽然韩冈认为杨广的名声有一多半是多亏了硬要看自己起居注的那一位,帝辛也是得多谢武王、周公,乃至春秋时代的百家诸子常年不懈的诽毁,但这时候就没必要标新立异了。
韩冈深有感触的叹着,“耶律乙辛是权臣,不是皇帝。在辽国的未来和自己的权位之间,你说他会选择哪一个。而且在他眼里,多半是自认为只有巩固了自己的权位,辽国才有未来。”
“这样的人其实不少啊……最近不是有个徐禧?还有朝堂上的相公、参政呢。”折可适毫无顾忌,嬉笑不拘。
黄裳更是书生意气,也不会认为骂几句朝堂诸公有什么大不了的。跟着折可适一起骂起了王相公和吕参政。
韩冈看了折可适一眼,又低头下去看公文。
折家这一次的心思不小,多半也是被辽人刺激到的。
旧丰州也好,新丰州也好,其实能算是折家势力辐射范围。
丰州的第一代是王甲,王家的家主,归附大宋、修筑丰州城都是他的决断。与折家联姻也同样是他的决定。其子、同时也是丰州第二任知州王承美,便娶了折家女为妻,第三代的王文玉得喊折御勋和折御卿为舅舅。而折御卿、折御勋还有一个妹妹,嫁给了杨业。
对于折可适来说,折御卿和折御勋两位曾祖父、曾叔祖父,隔得虽不算远,但也是几十年前的人了,逢年过节倒还能记得上柱香,呈上碗麦饭。但平日里,极少挂在嘴边。
只是折家在云中之地势力扩张和根基深植,泰半是折御勋和折御卿的功劳。云中大族,基本上都跟折家有或近或远的亲缘关系。这些关系交织成的一张大网,使得折家在云中之地屹立不倒。
不过若是辽人占了旧丰州,并向南收取了所有大漠以东的西夏土地,将云中这个突出部半包围起来。折家倾覆的危机将近在眼前,再严密的关系网,也挡不了马刀一击。折家是不得不拼命。
韩冈已经传书李宪,这件事需要他的协助。
几天后,被韩冈使人飞马传书召回太原的李宪,终于到了,比韩冈预计的要早了三天。
行程匆匆的李宪一脸的焦急,一见到韩冈,劈头就道:“龙图,旧丰州夺不得,夺不得呀!旧日丰州的辖地,一多半在辽人手上。强行要取,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韩冈愣了一下神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都知误会了。丰州和丰州是不一样的。这一次我要占的,是丰州城——被元昊占去的丰州城。韩冈再是糊涂,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去从契丹人手中抢地盘。”
听了韩冈的话,李宪也怔住了。就像说起开封,有的时候指的是东京城,五十里城墙括起来的那一小块地方,但有的时候,则是指的整个京畿路。丰州城的确也可以说成是丰州。
过了一阵,他整个人松下了一口气,软软的坐在了交椅上,自嘲道:“真是急糊涂了,一路上只顾着赶路,都没好好想一想。以龙图之智,的确不会如此糊涂。”
折可适和黄裳在旁抿着嘴,想笑却不敢笑出声。韩冈笑道:“也是都知心忧国事之故。”
李宪的误会的确是大了。
同样的一个地名,古今的位置许多时候都有着极大的区别。比如渭州,古渭州就是现在的巩州,原名古渭寨,真正位于渭水之滨;现在的渭州,却是在泾原路,泾渭分明的泾水从州中流过。再比如榆林,到现在为止,榆林都在黄河前套的东端,而千年后的榆林,却转到了银州城附近,远隔千里之遥。
古丰州远在黄河北,地处九原,是秦时从匈奴人手中夺来的,到了唐时,还是有名的受降城所在。之后被辽太祖耶律阿保机领军占据,至今尤归于西京所辖。这古丰州是不用想的,十年之内都不会有机会。
而旧丰州虽在黄河南,可跨度极大。丰州王家本是党项藏才族出身,在宋初,黑山南北皆是藏才族三十六部的集聚地。等到王家的家主王甲举部众内附,受命立城建州,甚至有居于黄河北侧的藏才族余部投附。不过那都是属于羁縻性质,就像广西的邕州占地之广,甚至堪比一路之地,左右江地区全都属于邕州,但下面尽是羁縻州。
旧丰州向北去的辖区,曾经跨越黄河,在黑山之下,应算是河套平原中的前套地区。但在契丹人势力扩张,加大了对西北的控制之后,韩冈也不指望能去占这个便宜。
韩冈将李宪邀请到白虎节堂中,在一幅新做的沙盘边,指着上面的一个城池标志:“我所想要的是丰州城,和附近的一小片核心地区,并不是丰州全境。”
李宪看着沙盘,缓缓的点着头。
旧丰州城的位置,在府州西北二百里——这里的府州,指的是府州城——是王甲内附后,贴近宋境的位置修建的城池,位于黄河支流屈野川边。
收复旧丰州城,因为是在契丹人嘴边抢食的缘故,难度虽然不低,但比起夺取兴灵,可就简单多了。新丰州的位置,是划了府州的萝泊川掌地复建,本就在府州城西北百二十里。尽管府州和新旧丰州并不是在一条线上——新旧丰州是正东正西的位置——可从新丰州再往西去百十里,并不算多。最关键的是,屈野川向南去,流经的是麟州的州治新秦。直接从麟州北上,比从新丰州向西要方便许多。
李宪专注的看着沙盘,过了一阵,他抬起头,紧紧盯着韩冈:“龙图的目的,当不在丰州,而是麟州、晋宁军,乃至银夏之地。”
“看了沙盘,的确直观不少吧?”韩冈笑了起来,李宪说得正是,他和折家的目的都不仅仅局限于旧丰州,“重夺旧丰州,目的在于屈野川、及其支流浊轮川【今乌兰木伦河】流域。控制了这两条河流,等于关上了辽人从西京道南下的大门。将大漠【今毛乌素沙漠】以东的西夏国土,也就是麟州、晋宁军以西,银州、弥陀洞以北的大片土地,一同收归大宋。”
从麟州沿着屈野川上溯,大约走上两百里那就是旧丰州的所在,再向西偏一点,是一片有水草有树木的地方,在后世乃是以鄂尔多斯为名。
韩冈这段时间一直在揣摩黄河西侧的地理,与已经越来越模糊的记忆相印证。榆林的位置,基本上可以确定在如今的弥陀洞和银州附近。从弥陀洞北上屈野川,不用翻山越岭,没有太崎岖的地形。这条路本来就是关中连通黄河以北的九原【包头】的主要道路。韩冈虽然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想来后世也当是修了沿着榆林北上,直通鄂尔多斯的道路。
在韩冈的示意下,黄裳拿着根白木小棍指着沙盘解说:“官军重夺旧丰州之后,便拉平了防线,使得麟府丰的云中之地,甚至可以直接得到银夏驻军的支持,而在防御上,西面是毫无人烟的大漠,要走上一千多里地,才能抵达兴灵。或者说,想从兴灵来攻,得走过一千多里的沙漠。”
手指粗细的尺许木棍沿着黄色的沙漠边界划了一条弧线,“若是给辽人抢先一步,河东路就不仅仅要防着北面,西面也会是警.号阵阵,连同银夏,也同样会陷入随时会被攻打的危机中。若是官军能抢先夺占,日后只要加强北方的防御就够了,辽人虽然可从沙漠中绕道,但消耗之大,便绝不可能循此路驱动大军。”
黄裳收起木杖,“守御旧丰州,对钱粮的消耗不在少数。不过比起银夏、河东都要加强防守的情况,则要节省大半。而且晋宁、麟州之西,屈野川之南,弥陀洞之北的这一大片土地,可以算是不错的草场,能放养大批的马匹。若以做买卖的话来说,是一本万利。”
沿着河谷移动兵马,远比翻山越岭要容易得多。旧丰州跟麟州之间,可以通过屈野川河谷来运送兵员。收复丰州及其周边的屈野川、浊轮川流域,在此设立一条寨堡防线,便能让河东西侧、银夏之北,得到一大片缓冲地,同时也是不错的牧马地。
控制了屈野川、浊轮川,便封住了辽人南向的大门。西夏的土地,以大漠为分界线,以北以西属于契丹,而以东以南属于大宋。这是眼下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李宪回身,对韩冈拱手一揖:“龙图传唤的心意,李宪已经明白。李宪愿与龙图同上奏本,收取丰州旧地。”
宰执天下 第14章 霜蹄追风尝随骠(二)
更新时间:2012-05-28
得到了李宪的副署,韩冈请求出兵旧丰州的奏章便发了出去。
但韩冈并没有坐下来等待东京城那边的回复,他在就任河东路经略使的时候,便从天子赵顼那里得到了便宜行事的权力,军事上的行动,并不需要事先禀报天子和朝廷,事后得到追认也没问题。
与韩冈敲定了出兵的细节,李宪当天就回了晋宁军。韩冈本人,就任河东之后,太原、雁门、晋宁到处跑,马上又要去麟州。而在韩冈的麾下,李宪基本上也是一个劳碌命,远不能跟高歌猛进、意气风发、心想事成,反正只要是吉利话都能用上的王中正相比。也就比运气差到极致的高遵裕和苗授强些。
……其实也足够了。没有经历什么惨败,手上的军队也没多少损失,还有两三个说得过去的大捷,可以说是不负天子所托。如此,李宪也不敢奢求太多了。下面若能抢在辽人之前,拿下旧丰州,挣点功劳回去,至少在王中正面前不至于低他一头。
李宪回晋宁军整顿兵马,他手上的兵力基本还是以步兵为主。前段时间出兵银夏,退回来后又镇守在晋宁军,之后还在葭芦川跟阻卜人打了一场。虽然没有经历大战,可得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之后才能出征。
李宪昨日离开太原的时候对韩冈坦言,最好是得到了葭芦川大捷的功赏后再让他手上的河东军主力上阵,这样才保证有足够的士气。
韩冈并没有强令李宪即刻出兵,只是苦笑而已。然后答应朝廷的诏令一到,便将功赏给发下去——之前韩冈已经从太原的府库中准备好了足数的钱粮,并不要等着朝廷的划拨——军中的问题和弊端,韩冈了解得很深,知道逼李宪也没用。
当年太宗皇帝领军攻下太原、灭亡北汉,对士卒不加赏赐便从太原出太行直扑燕京,想打辽人一个措手不及,可惜却是攻城不果,惨败而归。高粱河之惨败,一方面是辽军的援军来得太快,出乎大宋君臣的意料之外,另一方面便是有军心士气因赏赐不及时而低落的因素在。
宋军的传统传承自五代,开拔、上阵,全都得发钱,立了功之后,更是得及时发给赏赐。韩冈在军中颇有声望,但名气再大,也没有孔方兄的面子大。
韩冈一开始时对此很不习惯,也很想有所改变。只是随着对这支军队了解,发现必须推倒重来才有解决的可能。再好的苗子到了污水里,都会给染得漆黑——根子都是黑的。
这不是建个武学或是军校什么就能处理的问题,技术战术可以传授,可一支军队的根源和秉性是几乎不可能更改的。也许圣人或伟人能做到,但韩冈可没那么自大。
幸好周围的军队也都是这幅德性,甚至更差,就是一群强盗。所以不必渴求跟后世比肩,只要比周围的军队强就行了。
大航海时代的各**队,其实不也是一群强盗?但并不影响他们去抢.劫全世界。
除了银绢之类的赏赐,需要运送的军粮就不需要太多的担心。之前河东的粮食为了保证供给前线的将士,有许多就囤积在黄河西岸的晋宁军以备转运,向北运去麟州也算是比较方便。
不过也不可能吃多久,太原这边也得及时给他们补充。因为不仅仅是李宪现在手上的步卒,另外还有骑兵。
借调给鄜延路巡视道路的五千骑兵,韩冈已经派人去调回来。可战马的情况很让人担忧,想要他们上阵的话,多半会有些麻烦。
在太原还有两万马步禁军,这是河东路仅存的预备队,无论是萧十三在雁门关外挑衅,还是阻卜人骚扰葭芦川沿线,这部分兵力都没有动过。不过韩冈之前已点起了其中的五千人,包括三个指挥的骑兵,准备带他们一同出发。
预定中的军队各有各的问题,先期攻城掠地的主力暂时还是折家手上的兵力。等到半个月之后,全军才能开始正式进驻麟州,向屈野川的上游攻过去。那时候,对手就该是回过神来的契丹人了。
据折家最新的情报,辽国西京道的兵马正在镇压黑山下河间地残存的反抗——之前通过河间地南下的辽军,仅仅是将已经逃散了大部的守军击溃,并没有完全压制——一时间还无法分心旧丰州。不过以辽国的实力,将河套上下清洗一遍,并不算是什么难事,最多也就半个月的时间。等西京道的兵撤回来之后,肯定是要将注意力转到南方来了。
到时候,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倒也是不难猜。
韩冈在灯下忙碌着,等今明两天,将太原府这里安顿好,便要动身启程,去往麟州坐镇。
他只希望东京城那边早点传来消息,给个确定的恢复,不要拖得太久。
……………………
盐州收回来了,银夏之地肯定是稳当当的拿在手中。而西夏也亡国了,该死的全都死了。
但收到这些消息的崇政殿中的大宋君臣,却没有一个能为此笑出声来。
给契丹人捡了便宜。自己用了多年的心血才削弱了西夏的国力,正与西贼进行最后的决战,契丹人却趁此机会,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自家一直想要却没能打下来的土地一口吞了去。
赵顼听到这个消息后,就一直铁青着脸,连着多日都没有一个笑容。
不过盐州城的陷落,和一天后局势的转变,反过来到可以说是徐禧的坚持是正确的。至少吕惠卿这样在御前为自己辩护着:“若是盐州城能多守一天……只要一天,西贼将不战自溃。但城中守将守城不力,而城外援军又不能及时而至,故而差了这么一天。徐禧以下,数万将士因此殁于王事,闻者无不扼腕叹息。”
就是赵顼也能听得出来,这是把责任往种谔、高遵裕和逃出来的曲珍身上推。
在盐州城破之后,西贼随即因为契丹入侵而发生内乱。秉常和梁氏兄妹全都死于内乱之中,而种谔趁势攻挥军攻打。一场大乱之后,斩首数以万计。战乱二事接踵而至,嵬名一族在这之后已经什么都没有剩下了。仁多零丁、叶孛麻还有李清,非嵬名氏的党项部族和汉军,则全数投降,之后还帮着清除嵬名家逃散的兵力。
这一战中,种谔就算是捡了便宜,也是有功的。三万多斩首,即便可能源自于杀降,但终究是立国以来,数目最多的一次战果。而面对西贼的阻截,高遵裕和环庆军一触即溃,种谔好歹还冲了过去,差了一天,的确让人悔恨,心中堵得慌,但就此降罪有功的种谔,却是有些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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