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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道三痴
这日傍晚,有一相貌丑陋的鲜卑男子满脸血污、气息恹恹,由两个人抬着到了鸿胪寺馆驿大门前,说是听闻晋国使臣是葛仙翁的弟子,特来求医救命,那两个抬板舆人是鲜卑人花钱雇佣的,抬到馆驿门前就不管了,自顾回去,那鲜卑人就用汉语、鲜卑语哀嚎着,恳求守卫鸿胪寺的军士代他通报一声,军士不理他,呵斥他赶快离开,那人就大口呕血,眼见是要活不成了——
人若死在这里总是不妙,军士无奈,便去禀报鸿胪寺丞,鸿胪寺丞皱眉道:“岂有此理,赶他走。”转念又道:“丢到附近药铺去,莫死在驿外就行。”
高墙外的喧哗早被冉盛听到了,过来问:“何事吵闹,害得我等不得安宁?”
鸿胪寺丞便陪着笑说了这事,冉盛道:“待我去问问吾兄肯否施救?”便进去了,不移时出来道:“吾兄与贵国民众为善,愿救此人。”
鸿胪寺丞无所谓,你晋使愿救就救吧,便命军士将那病人抬进来,陈操之踱出来看时,果真是他早早派遣到邺城的段钊。
不用说,陈操之一剂五石散下去,段钊的吐血病症好了一半,那段钊千恩万谢,叩头不已,然后就在夜色里健步去了,把在场的鸿胪寺丞和一众燕军惊得目瞪口呆:这个晋使太神奇了吧,五石散包治百病啊。
古人固然有智力高超者,但愚昧的还是大多数,千年后世亦不见长进,有多少人借神医之名行骗而屡屡得手?所以陈操之这番做作决没有把燕国人当傻瓜,而是很多人本身就是傻瓜。
可以想见,不须两日,陈操之的神奇医术就会传遍邺城,求医的人想必会络绎不绝,五石散将价比黄金,陈操之未雨绸缪,已叮嘱鸿胪寺丞再莫放人进来,他是堂堂大国使节,不是来行医的——
陈操之在为段钊医治时,段钊悄悄禀报了其经历,童谣已经显威,段钊任务已完成,今日又探知慕容恪上表要辞去太宰之职,朝中大臣正激烈争论慕容恪的去留,还有,燕主慕容暐明日将去西门豹祠祭拜,因为明日重七是西门豹的诞辰,邺人敬西门豹胜过三官帝君——
慕容恪上表辞官是以退为进,他绝不会就此下野,但是段钊不能再留在燕国了,段钊打听这些消息没有什么大用,反而会让他自己陷入险境,而且今日他成了陈操之医好的病人,更易被人认出,所以陈操之命令他明日一早城门开后就离开邺城返回姑孰,切勿迟延。





上品寒士 三十八、祠殿风波
三十八、祠殿风波
七月初七辰时,吴王世子慕容令和尚书左丞申绍来鸿胪寺馆驿请晋使陈操之、秦使席宝参加西门豹祠的祭典,祭典结束后,燕主慕容暐将在西门豹祠殿宴集群臣——
席宝甚喜,这表明燕国没有把他们当作俘虏看待,归国还是大有希望的,当即带了几个随从欣然而往,陈操之的随行者是冉盛、沈赤黔和苏骐,四人各跨座骑,在慕容令、申绍的陪同下出了邺城北门——
陈操之有些诧异,漳水在邺城之南,西门豹祠不是在漳水之畔吗,为何却出北门而去?问慕容令,答曰:“十余年前漳水改道,新旧河道南北相距十余里,北边的是旧河道,西门豹祠就在邺城之北、漳水之南,此去约三、四里地。”
沿途车马塞路,前往西门豹祠的燕国豪官贵族极多,见到慕容令和申绍,开口便问陈洗马何在?对陈操之甚是仰慕,却原来昨日鸿胪馆驿妙手回春的神奇已经一夜之间传遍邺城,还有凤凰儿慕容冲夜访陈操之的事也让人津津乐道。
鲜卑人歆慕汉人文化,典章制度照搬汉、魏故事,就连车马服饰也与汉人一般无二,除了一部分黄头赤髯的鲜卑人形容有异外,看不出与江东有什么大的差别,当然,晋是金德,尚白,燕为水德,尚黑,燕国官吏的服饰以黑为主,燕国军士也是黑盔黑甲,但是上次慕容恪与陈操之论国运五行,陈操之提出燕应该承石赵为木德,慕容恪深以为然,就不知会不会被最终采纳,如果采纳的话,这些燕国的黑袍官吏和黑甲武士又得换装了。
来到漳水畔西门豹祠前,陈操之大开眼界,他原以为西门豹祠与江东的季子祠差不多,无非殿宇三间而已,不料西门豹祠却是气势恢弘的庞大建筑群,俱是土木混合结构,墉垣砀基,修梁复叠,建筑群东西狭而南北长,从祠庙南端到北端竟长达三里,高台巍峨,气象万千,竟比建康台城还壮观!
慕容令道:“此祠重修于二十余年前,即赵石虎建武六年,赵虎穷奢极欲,发四十万民夫大兴土木,营建宫殿无数,其后邺城历经战火,那些宫殿大多被焚毁,这西门豹祠却完好无损,岂非有神灵护佑,故香火更旺,求子求福,消灾免厄,应验如响。”
陈操之点头道:“原来如此。”心道:“西门豹投巫治水,乃是为了破除当地迷信巫风,不料死后却被高高供起来当作神灵崇拜,还能消灾解厄,嘿嘿,实在值得玩味。”又想:“苟太后游漳水,拜西门豹祠,梦与神交而有孕,遂生苻坚,西门豹还充当送子观音的角色吗?而且是梦与神交,这个神到底是谁?”
燕国的高官贵戚齐聚祠外,恭候燕主慕容暐的到来。
巳时初,铠马武士、持铖甲士、执盾武士,威武雄壮而来,再是仪仗鼓吹,宝幢香车,络绎不绝,年方十五岁的燕国皇帝慕容暐乘帝王大辂车来到西门豹祠外,后面是皇太后可足浑氏的凤辇,以及诸皇子的车马,前天夜里来见陈操之的那个既骄傲又别扭的凤凰儿也在其中,表辞太宰的慕容恪骑马跟在皇帝慕容暐的大辂车畔——
祠门大开,专职管理此祠的祠丞率祠中大小道祝前来接驾,皇帝慕容暐与皇太后可足浑氏率先进入祠殿,众官吏按品秩陆续上殿,陈操之这才发现那皇太后可足浑氏就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绝色美人,但皇帝慕容暐却是黑发黑眸的,看来慕容暐是象其父慕容儁,而慕容冲象其母,可足浑氏是匈奴人后裔吗,那么清河公主慕容钦忱是象母亲还是象父亲?
西门豹祠殿比东晋皇宫主殿太极殿几乎大了一倍,数百人济济一堂却丝毫不显拥挤,高台上的西门豹塑像冠冕堂皇宛若帝王,祭典仪式甚是庄重,陈操之亦随之趋拜,正在念诵祝祷祭词的祠丞突然住口,面露惊诧之色——
慕容恪浓眉微皱,低声问:“何事?”
祠丞明显有些惊慌,这样庄重的祭典出现这样的意外实在是他的失职,赶紧跪下道:“皇帝陛下、太后陛下,这祝词不知为何夹了这一张纸进来!”说着,双手颤抖着将一纸张呈上。
内侍接过,呈给皇帝慕容暐,慕容暐接过一看,纸上有字迹淡淡的十六个古篆字——
“投巫治水,漳终不汤。有祝通神,苻得永固。”
前八个字意思很明白,就是说的西门豹故事,但后八个字,慕容暐不明白何意?看了一眼身边的母后可足浑氏,可足浑氏不识汉字,慕容暐便将纸张递给慕容恪道:“四皇叔请看。”
慕容恪凝思片刻,也不明白后八字何意?他怎么也不会从西门豹联想到苻坚去,所以一时间竟未看出这谶语的强烈暗示。
慕容恪游目四顾,看到陈操之,含笑道:“陈洗马请上前。”当即向皇帝、皇太后引见陈操之,顺便也把秦使席宝请上来一并相见。
皇帝慕容暐虽没有其弟慕容冲那般光彩照人,但漆发玉面,亦甚清秀,略有些好奇地看着陈操之,又与其弟慕容冲对视一眼,显然,慕容暐知道前夜慕容冲来鸿胪寺馆驿看陈操之的事。
美艳异常的皇太后可足浑氏也是饶有兴味地看着陈操之优雅地行礼,幽蓝的双眸异彩隐隐。
现在,东晋、前秦、前燕的三个著名皇后陈操之都见识到了,褚太后端庄有威仪,让人不敢正视;苟太后身材高挑,妩媚如佛寺壁画的天女,虽然妇德有亏,但并非荒淫之人;而眼前这个燕国太后可足浑氏简直艳光四射,年龄也比褚太后、苟太后年少一些,幽蓝如海的眸子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溺,秦使席宝就目瞪口呆了——
慕容恪鄙夷地斜了席宝一眼,对陈操之道:“我闻陈洗马在长安太学舌战秦国五经博士,辩才无敌,群儒结舌,陈洗马且看看这谶语是何意?”
慕容恪正受童谣诬蔑的困扰,现在看到这神秘出现的十六字谶语,心道:“这谶语与我无关,何妨借此事转移朝野舆论。”
陈操之认真地看了看,这是他的墨宝啊,看着实在亲切,摇头道:“最后四字实在晦涩难明,但贵国贤才皆集于此,必有能解此谶语之人。”
慕容恪便让内侍将此谶语传示众官,传到尚书令阳骛手中,白发苍苍的阳骛一眼便道:“秦主苻坚,字永固,太原王忘了吗?”
慕容恪惊笑:“本王倒是没往苻坚那处想,苻坚的字也很少有人说起。”命内侍取回谶文,熟视之,口诵数遍,沉吟道:“‘苻得永固’,这定然是指秦主苻坚,但此十六字到底是何意思还是不明白,诸位有能解者否?”
祠殿中数百贵戚高官皆凝神苦思,又是德高望重的尚书令阳骛抢答,阳骛年过六十,博闻多识,说道:“苻坚之母苟氏曾游漳水,拜西门豹祠,梦与神交而有孕,遂生秦王苻坚,此谶语应指此事。”
阳骛与慕容恪私交甚好,太傅慕容评冷眼旁观,断定这是慕容恪与阳骛等人的做作,为的是扰乱视听,妄图让人淡忘童谣之事,当即冷笑道:“三十年前的旧事有甚好提,国家之忧,不在秦、吴二寇,而在萧墙之内。”
慕容恪城府极深,等闲不动喜怒,徐徐道:“恪已上表辞官,太宰和大司马的章绶现已交与尚书台,太傅何必咄咄逼人!”
慕容评默然,心道:“你这是欲擒故纵,朝中多是你的亲信,自会上表苦谏挽留。”但这话只能腹诽,不能放在明里说,不然的话,慕容恪都已经上表归政了,他还想怎么样,难道要慕容恪以死谢天下?
慕容恪眼望那个跪地请罪的祠丞,问:“这张纸哪里来的?”
那祠丞惊惧道:“卑职不知。”壮起胆子道:“或许是神灵启示。”
慕容恪命左右道:“先将祠丞及一干道祝监禁起来,定要查明此事。”
慕容评冷笑道:“太宰有令,定要彻查此事。”这是讥讽慕容恪既已表示辞官,却还在这里发号施令。
慕容恪问心无愧,道:“那就请太傅查办此事。”
慕容评心道:“慕容恪疑心邺城童谣是我指使人诬陷于他,但我哪里做了这等事!这是上天的警示,是荧惑星变化的童子教授邺城孩童唱此童谣,慕容恪、慕容垂必将乱我大燕。”口里道:“还是太宰亲自查办此事为好,免得他人空担骂名。”
皇太后可足浑氏从不在朝堂上干政,她只在后宫发挥她的巨大影响力,所以她在祠殿上一言不发,皇帝慕容暐也是不知所措,毫无皇帝的威严。
慕容恪命那战战兢兢的祠丞起身,继续主持祭典。
出了这件意外的怪事,今年的西门豹祭典就有些沉闷,午后皇帝慕容暐大宴群臣,众人也是兴味索然。
陈操之见慕容恪郑重地将那张写有谶言的灞桥纸收好,不禁微露笑意,心道:“慕容恪还会有麻烦的。”忽听身边有人说道:“明日我请你畋猎。”视之,乃凤凰儿慕容冲。




上品寒士 三十九、红巾胭脂虎
三十九、红巾胭脂虎
慕容恪原打算在西门豹祠殿宴集之后,就与皇帝慕容暐和众臣重议国运五行,慕容恪认为燕国境内多水旱应是承继五行不当所致,他昨日曾就陈操之所言燕应承赵为木德之事向咨议参军韩桓和秘书监聂熊请教,当然,他没有说这是陈操之的高论——
韩桓博览经籍、无能不通,乃燕国大儒,韩桓道:“赵有中原,非唯人事,天所命也,天实与之,而人夺之,仆窃以为不可,我大燕受命之初,有龙见于都邑城,龙主东方,为木德,故承赵为木德,正合其宜。”
秘书监聂熊也赞同韩桓之言,赞道:“不有君子,国何以兴,其韩令君之谓乎?”
慕容恪心道:“这个君子其实应该是陈操之啊。”那一刻起,慕容恪对陈操之起了招揽之心,苻坚留不住陈操之,他慕容氏定要将其留住——
但西门豹祠祭典上却出现了神秘的谶言,虽与慕容恪无关,但却会让人联想起那两首童谣,而且此非常时期,慕容恪还须避嫌,不然的话重议国运五行会让太后和太傅对他的居心更生疑虑。
慕容恪把侄子慕容令唤至身边,密嘱了几句——
陈操之哪里知道他那一番几乎算是诅咒的五行言论会让慕容恪奉为圭臬,还给自己种下了难以脱身的后患,他答应了慕容冲明日畋猎的邀请,与鲜卑皇室多接触是他的策略。
回城时,陈操之发现陪同他的吴王世子慕容令没有领着他们回邺城中心的鸿胪寺馆驿,而是入北门向西南方而行,而且席宝诸人也不见踪影,陈操之便问:“世子殿下欲引我等往何处去?”
慕容令微笑道:“奉太宰之命,为陈洗马一行另觅居处,在铜雀园西冰井台。”
冉盛一听,登时勒住马,他疑心慕容恪、慕容令别有用心,要囚禁阿兄陈操之——
陈操之示意冉盛冷静,问慕容令:“席使臣如何安置?”
慕容令道:“秦人粗鄙,何必另行安置,就让其在馆驿住着!太宰雅敬陈洗马,要以上宾相待,此后陈洗马可在邺城自由行动,只要不出城门即可,而秦使诸人,依然不能随意出入馆驿。”
陈操之一笑,说了声:“如此多谢了。”心道:“慕容恪意欲何为,又要效苻坚、王猛那样不肯让我归江东?你即便许我高官厚禄、美女财帛,又如何能阻我归心似箭!”
铜雀园西冰井台,曹操始建,石虎大行扩建,原与铜雀台、金凤台同为石虎皇宫的内苑,燕国迁都于邺之后,因冰井台与铜雀台之间的虹桥阁道已毁,遂将冰井台划出内苑,作为王公贵族游宴之所,冰井台有华屋一百余间,陈操之居北,也是一个独立小院,甚是幽雅静谧,不远处就是冰井台得名的的三座冰井,各深十五丈,用以储存冰块供夏日消暑用。
是夜,万籁俱寂,一弯钩月照人,陈操之与冉盛、沈赤黔、苏骐四人在庭院散步,黄小统等仆从十余人在廊下侍候。
星月皎洁,但闻风声淅沥萧飒,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这北地的秋风比之江南尤为肃杀萧条。
陈操之喟然道:“又是一年七夕了,嫂子、润儿她们此时定然在拜月乞巧,葳蕤应该也在月下祈祷吧,我正月十二离钱唐赴姑孰,三月初六北上,眼见秋风又至,还不知归期何时?又不知三吴干旱是否已经熬过去——”
冉盛道:“阿兄可是答应了润儿小娘子年底前要接她们来建康的,秦淮河畔的东园这时应该都建好了吧。”
陈操之沉吟半晌,说道:“如果顺利,我们下月应该可以踏上归程。”
沈赤黔问:“陈师,燕人把我们与席使臣分开是何用意?”
陈操之道:“我料慕容恪会让席宝诸人先行归关中,留之何益?徒费口粮,而席宝没有我接引,自然不会独自去江东,这样,秦晋和谈就谈不成了,不过也不要紧,我此行的目的基本已达成,而且,在苻坚看来,慕容恪让席宝归关中实在是不安好心,显然是为了让那十六字谶言流布秦境,苻坚必痛恨慕容氏。”
沈赤黔、苏骐都笑了起来,今日由西门豹祠发现的十六字谶言,虽然那些鲜卑人还不明其意,但数日后就会流言蜚语满邺城,这种事,只要有一点苗头就会流传得很快。
苏骐心悦诚服道:“陈使君真是算无遗策——”
陈操之摆手道:“切勿把慕容恪、慕容垂视作土鸡瓦犬辈,我等身在险境,要处处小心谨慎。”
冉盛、沈赤黔、苏骐皆肃然道:“是。”
……
就是这个夜晚,在同一弯钩月下,两千五百里外的建康城横塘之畔,秋水横波,秋树静美,陆葳蕤正与张彤云、小婵等人拜月乞巧,虽然陆葳蕤刚从新安郡主司马道福那里得知祝英台的真相,但并没有幽怨沮丧,爱美向往之心不变——
三千余里外的钱唐,丁幼微和润儿母女二人,与阿秀、雨婵诸婢一起在月下祈祷,丁幼微现在还不知道陈操之被鲜卑人掳去的消息,她在衷心祝福小郎与陆葳蕤早结良缘——
而山阴的谢道韫,则在病榻上嘱咐从弟谢韶,明日起程回建康,谢道韫还想着顺道再去看望一下陈操之的嫂子和侄女——
……
次日一早,慕容冲骑着金络银鞍花骢马来冰井台邀请陈操之去城外畋猎,慕容冲是到了鸿胪寺馆驿才知陈操之搬走了的,便又带着一队女侍卫招摇过市来到冰井台——
慕容冲的女侍卫俱是鲜卑美女,共二十人,穿着鲜卑女子的对襟紧身短襦,宽大的连裆胡裤,头扎红巾,骑着一色的胭脂马,陈操之乍见,也不免惊艳,就连冉盛都是目瞪口呆,这样的架势还真是前所未见。
八岁的慕容冲要的显然就是这种效果,强压制内心的得意,说道:“陈洗马准备好了吗,出发吧。”
陈操之只带冉盛、沈赤黔、苏骐三人同往,跟着慕容冲和那一队胭脂武士往东门而去。
邺城共有七门,七门守卫早得大司马慕容恪军令,晋使陈操之可在城中自由行走,但不得出城,所以东门守卫拦住陈操之不肯放行。
慕容冲道:“是本王请陈洗马出城畋猎的,快快放行。”
那些守卫如何会不识凤凰儿慕容冲,恭恭敬敬道:“中山王请自便,但这陈洗马不能出城,有大司马军令。”
陈操之便道:“中山王殿下,太宰之令不可违,在下还是回冰井台去吧,殿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慕容冲最是骄傲,陈操之又是他比较看重的人,更不能忍受在陈操之面前失了颜面,大怒道:“是太傅请本王邀陈洗马畋猎的,汝敢阻挡,杀无赦。”犹显稚嫩的童音高喝一声:“班队何在?”
那一队胭脂武士齐声娇叱,冲上来挥舞着马鞭狂抽,柳眉倒竖,下手狠辣,抽得守城军士抱头躲避,慕容冲便与陈操之一起蜂拥出城,东门日常值守的军士也有百余人,可哪里敢硬拦慕容冲和这队赫赫有名的胭脂虎,只有望尘兴叹,赶紧派人报知军司马去了。
史载慕容冲在苻坚兵败淝水之后举兵反叛,在与苻坚之子苻晖的争战中,就使用了女子卫队,这些女子高大健美,衣裙绚烂,骑牛持槊排在阵后,牛背上还各有一只装有灰土的布袋,两兵交接,慕容冲一声令下:“班队何在?”这队美女勇士就骑牛冲上来,拆开灰土袋,尘雾蔽天,苻晖的军士不知底细,突见这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冲上来扬尘洒土,目瞪口呆,慕容冲趁机率军掩杀,竟获全胜——
陈操之没料到八岁的慕容冲就已经拥有这样一支红巾娘子军了!
慕容冲看着陈操之,陈操之也就不掩饰自己的惊佩之情,对待儿童,何妨鼓励,赞道:“中山王少年英雄也!”
慕容冲脆声一笑,蓝色的双眸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蓝宝石的光辉,这个骄傲得有些别扭的中山王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啊。
慕容冲对前夜之事还耿耿于怀,踌躇了一下,还是并马过来低声道:“陈洗马年长于我,学识理应强于我,那夜你问我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却不知有何深意?”
陈操之没想到这金发童子还在计较那事,小孩子的好奇心真是可怕,笑道:“这是竹林七贤嵇康故事,嵇康在门前打铁,钟会来访,嵇康只顾打铁,钟会临行时嵇康便问他‘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答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时人以为问答俱妙。”
慕容冲笑了起来,心里略略有些懊恼,他要是读过这故事就好了,那样回答可是很神气的,又想:“陈操之倒是坦诚,这人不错,我喜欢。”
慕容冲最是以貌取人,幼时如此,成人后也是如此,他称帝后所用之人第一要容貌魁伟、轩昂悦目,猥琐丑陋之辈即使如张松、庞统一般有才,他也决不重用。




上品寒士 四十、致富之道
四十、致富之道
先前慕容冲率胭脂武士闯西门时,曾厉叱城门守卫说是太傅慕容评请他邀陈操之畋猎的,陈操之暗记在心,也未多问,与冉盛、沈赤黔、苏骐三人跟随慕容冲一路纵马往西,邺城之西,便是那巍巍太行山,此时朝阳升起,秋高气爽,远望苍山如黛,翠色飞空,映照如画。
鲜卑人善骑射,慕容冲虽年幼,但骑术甚精,胯下花骢马又极为神骏,常常独自一骑冲出十余丈,然后放缓马步等陈操之诸人赶上,见陈操之、冉盛四人都未带弓箭,便问:“陈洗马可会射箭?”
陈操之道:“不曾学射,但我这三位扈从却是箭术精妙,只是随身弓箭来邺城时都交给了贵国太原王,至今不曾发还。”
受母后可足浑氏影响,慕容冲对慕容恪也观感颇恶,觉得慕容恪收缴陈操之等人的弓箭简直是有损大燕的国威,地跨万里、控弦百万的大燕难道会怕陈操之这几副弓箭,让他们保留弓箭岂不更显我大燕国雍容气度,当下撇嘴道:“待到了上庸王庄园,上好弓箭任凭取用。”
上庸王便是太傅慕容评,与太宰慕容恪、太尉阳骛都是慕容儁托孤重臣,合称“三辅”,慕容评地位尊崇,他是慕容冲曾祖慕容皝的幼弟,是慕容恪、慕容垂的叔叔,论年龄却只比慕容恪长一岁,此人才干也有,但好财如命,贪鄙异常,他今日让慕容冲邀陈操之畋猎,一是想探问慕容恪为何带着这秦、晋二使还邺,若说是俘虏却又如何安置在鸿胪馆驿,慕容恪到底是何居心,莫非是想要秦、晋二国支持他谋逆篡位?其二,慕容评是想从陈操之、席宝手上获得财物,陈、席二人是大国使节,自然带有大量金银珍宝,既至燕国,岂有不向他慕容评行贿送礼的道理,除非他们不想归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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