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万春愈发愤怒:“顾青那样的人,对本宫从来没客气过,他边令诚何德何能让顾青对他陪小心?简直要翻天了!”
皇甫思思已铺好了床榻,笑道:“殿下息怒,顾青早已习惯了,一军主帅不是那么好当的,不但要与敌军斗智斗勇,也要面对内部的同僚掣肘牵制,这是无法改变的事。”
话刚落音,帐外宫女妇娥的声音传来。
“禀公主殿下,监军边令诚又来了,求见公主殿下。”
自从万春和杨玉环来到安西军大营后,边令诚对二女无比热情,一反他对安西军将士冷漠甚至敌视的态度,边令诚对二女却是非常上心,平日里有事没事都会主动在二女面前晃悠刷存在感,殷勤地帮她们处理生活里鸡毛蒜皮的事。
今日安西军刚扎好营盘,边令诚便又来了,宦官是天家的宦官,在外面无论多么嚣张跋扈,但在天家贵妃和公主面前,边令诚便露出了家奴的本色,谄媚恭顺,邀宠献媚。
然而今日边令诚没想到万春正在气头上,对外面的妇娥喝道:“不见!让他滚!”
皇甫思思嘴角一勾,劝道:“殿下还是见一见吧,边令诚是度量狭小的小人,他若在殿下这里受了气,可就要迁怒于顾青了,说不定回去又要背地里上疏告黑状……”
万春是个年轻小姑娘,被皇甫思思这番看似温和实则挑拨的话一刺激,美眸中顿时露出一股罕见的杀气。
万春爱饮酒,爱夜店,爱蹦迪,但她是个好公主。
然而,好公主若动了杀心,也是会杀人的,边令诚在安西军中是连顾青都忌惮的监军,但在万春眼里,他不过是天家的家奴。
若要为了顾青的前程而勉强自己屈尊迁就,不得不被迫召见这个家奴,万春岂能忍得了这口气?再说,他还害得顾青陪小心,凡事都要被这个家奴掣肘,心爱的郎君被人如此欺负,万春怎能忍?
她在顾青面前低眉顺目,是因为她喜欢他,将他当成自己的夫君,所以任何事都愿迁就,但边令诚算个什么东西?要本宫迁就一个家奴,他也配?
万春越想越气,表情却越来越冷静。
终归是皇家出身,万春平日里娇憨,可面对大事时却能够迅速冷静下来。
既然决定了一件事便不再犹豫。接下来要想的,是如何办好这件事。
包括杀人。
朝为田舍郎 第五百五十章 除奸消患(下)
万春是个心地善良的公主,虽然有些傲娇的公主脾气,对宫女宦官也说不上亲切,但她很少打骂宫女,更没有下令杀过宫女宦官。
她是李隆基所有的皇子公主里少有的明事理的人,长安的权贵和朝臣们皆对她赞颂不已,一千多年后的史书上,她也是李隆基所有子女里唯一的一道风景线,连史官都不忍对她有任何苛责。
善良的公主会杀人吗?
她会。
没杀过是因为心善,但不代表她不会杀。当有人触及到她的底线,再善良的人也会露出獠牙。
顾青就是万春的底线。
对政治军事不怎么关心的万春,今日才知道顾青在安西军中原来也会受到这些掣肘,才知道一军主帅也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威风凛凛为父皇平定叛乱,立下赫赫战功举世皆颂的英雄,竟不得不受制于一个天家家奴。
家奴啊,他哪来如此大的胆子,对公主来说,家奴是可以随意处死的,处死他们不需要理由,就算是父皇任命的监军,本质也是家奴,在皇子公主面前摇尾乞怜如狗一样的人,为何在安西军中如此大胆?
“让边令诚在外面等着,召妇娥进来。”万春冷声道。
皇甫思思深深看了她一眼,出营帐传令去了。
妇娥很快进了营帐,万春劈头问道:“跟随咱们从行营出来的羽林卫旅帅和他的麾下将士可还在大营中?”
妇娥道:“在,顾公爷令他们在殿下周围扎帐保护公主殿下。”
“叫旅帅带几个将士进来,不必带兵器,带军棍。”万春立马道。
妇娥察觉万春语气有些不正常,愕然道:“殿下您这是……”
“不必问,本宫拿主意,快去。”万春俏脸浮出厉色。
妇娥不敢再问,急忙告退。
没多久,旅帅领着三名羽林卫将士进了营帐,每个人手里拎着一根军棍,四人朝万春行礼。
万春嗯了一声,令他们侧立左右,然后召边令诚入帐。
边令诚今夜一直觉得眼皮子发跳,按平日的做派,大军扎营后边令诚屁颠颠跑来公主的营帐献殷勤,他在遣任安西监军以前便是皇宫所出,家奴对主人早请示晚汇报的习惯已经刻入骨子里了。
一直以来,万春对边令诚都表现出淡漠甚至厌恶的态度,主要是边令诚献殷勤实在太肉麻了,当初长安太平时,万春起居出入也很少遇到过如此肉麻又啰嗦的家奴。
公主虐我千百遍,我待公主如初恋。
边令诚仍然不屈不挠每日来万春营帐外各种献殷勤,哪怕万春对他的态度再冷漠,他也毫不气馁,厚着脸皮棍子都赶不走。
直到今日,此时。
边令诚站在万春的营帐外,看着万春的贴身宫女妇娥被唤进营帐,然后又有几名拿着军棍的羽林卫将士也进了营帐,边令诚渐渐觉得有些不安。
妇娥走出营帐,表情冷漠地告诉边令诚,公主殿下召见。
边令诚压下心头的忐忑,毕恭毕敬半躬着腰走进营帐,进去后便老老实实行礼,直起身时发现万春坐在正中,而左右却侍立着四名羽林卫将士,每人手中握着一根军棍,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边令诚浑身一颤,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于是急忙反省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得罪了公主殿下的事,为何今日殿下召见他竟是一副过堂刑讯的架势。
“殿,殿下……”边令诚额头冒汗,战战兢兢地站在万春面前。
万春冷眼瞥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道:“以往只觉得你有些烦人,没想到你居然还害人,呵,边监军好大的本事。”
边令诚大惊,身体不受控制地扑通跪下,颤声道:“殿下明鉴,奴婢何曾害过人?殿下,奴婢冤枉呀。”
万春怒道:“你有何面目喊冤?安西军为国征战,将士们为父皇平叛浴血厮杀,而你,却在背后上疏告状,构陷主帅,乱我军心,你哪里冤枉了?”
边令诚泣道:“殿下,奴婢在安西军中向来本分,从不僭越,殿下莫听信小人谗言,奴婢对天子,对大唐忠心耿耿,可昭天日!”
万春语气冰冷地道:“安西军北上平叛,眼看要将父皇迎回长安,边令诚,不管你怎么说,大战在即,安西军后方不可留祸患,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边令诚忽然直起身道:“殿下,奴婢不服!奴婢从未做过有害安西军的事,奴婢是陛下钦命的监军,是非对错,理应由陛下评断。”
万春眼睛眯了起来,冷冷道:“你的意思是,本宫没资格审你?”
今日公主营帐内侍立羽林卫,万春又是语意不善,边令诚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股深深的生死边缘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此时的他发现必须要为自己挣命了,否则任由公主说下去,今日这条性命或许便交代在此。
于是边令诚迟疑了一下,语气变得强硬了:“奴婢不敢说殿下没资格,奴婢的意思是,殿下或许被小人蒙蔽而未辨是非,奴婢是忠是奸,愿请天子裁断。”
万春笑了:“本宫不明是非,不识忠奸?边令诚,你胆子果然不小,在本宫面前都敢如此放肆,竟敢顶撞本宫,由此可知这些年你在安西军中何等的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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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冤奴婢何其甚也……”边令诚悲声道。
话没说完,万春忽然凑近,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轻声道:“边令诚,你是宫闱所出,说得难听点,你是天家的家奴,家奴胆敢顶撞主人,看来你这些年跋扈惯了,早已忘了自己的出身,本宫问你,家奴犯上,该当何罪?”
边令诚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悲愤道:“殿下,奴婢冤枉,奴婢请天子圣裁,请天子圣裁!”
“父皇日理万机,哪里有功夫圣裁一个家奴的忠奸?本宫今日便代父皇处置了吧!”
边令诚绝望地抗声道:“殿下欲除奴婢,何患无辞!殿下也是天家贵胄,为何要帮外人?顾青拥兵自重,欲图不轨,安西军将士只知顾青,而不知大唐天子,殿下难道看不出吗?就算安西军将来平定了叛乱,焉知顾青不会是第二个安禄山?殿下,顾青于大唐之患,甚于安禄山啊!”
万春浑身一震,随即咬了咬牙,眼中露出杀机,道:“左右,将边令诚拖出去,……杖毙!”
“殿下,你没资格处置奴婢,奴婢是天子钦命监军,你没资格……”
话没说完,边令诚已被羽林卫拖了出去,边令诚的嚎叫声在营帐外传出老远,很快便没了声息。
万春仍呆呆坐在营帐内,眼神空洞地盯着桌案上的烛台发呆。
一直静默不语的皇甫思思在身后按住了万春的肩。
万春木然回头,表情怔忪地道:“思思,顾青他……真有不臣之心吗?”
皇甫思思摇头:“男人的事,妾身怎知?不过顾公爷从来没说过半句犯上不敬的话,妾身可以发誓。”
万春轻轻呼出一口气,神情有些释然,接着自嘲地笑道:“这个边令诚太坏了,临死前一番鬼话,差点让我上当。”
皇甫思思见她善良单纯的模样,忍不住道:“其实边令诚有句话没说错……”
“哪句话?”
“他说顾青拥兵自重,倒确实不假,将来平定叛乱后,或许仍然会拥兵,不过他与安禄山不同,他拥兵是为了自保,听说不久前他为了救出贵妃娘娘,与天子闹得有些不愉快,顾青担心平定叛乱后,天子或许会对他不利……”
万春想了想,释然笑道:“拥些兵马而已,只要不像安禄山那样起兵造反,臣子辛苦为父皇平叛,将来若父皇对他动了杀心,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皇甫思思暗暗苦笑。
这姑娘到底真傻还是假傻?话虽然说得很委婉,但她难道听不出意思?
沉默许久,皇甫思思告退。
万春独自坐在营帐内,神情再次陷入了怔忪。
她其实一点都不傻。
…………
大营帅帐内。
韩介一脸古怪地站在顾青面前,他的脚下静静地躺着一具尸首,赫然是刚被杖毙的边令诚。
顾青也是一脸古怪,蹲在尸首前观察了许久,确定了是边令诚的尸首,这才站起身看着韩介道:“万春公主下令杖毙他?他何时得罪了万春公主?”
韩介摇头:“末将不知,是羽林卫一位旅帅奉公主令将边令诚的尸首送来的。”
顾青神情陷入深思:“万春公主……不像是动辄打杀宫人的人啊,边令诚究竟干了什么?”
韩介瞥了他一眼,道:“要不公爷亲自去问问她?反正你们已经很熟了,说什么话都不必避讳。”
顾青板着脸道:“你哪只眼看到我和她很熟了?”
韩介叹息道:“万春公主对您的情意,连末将和亲卫们都看得清清楚楚,难道公爷自己看不出来?末将猜测,公主殿下杖毙边令诚,说不定就是为公爷永除后患,边令诚不过是天家家奴,哪有胆子敢得罪公主殿下?”
话刚说完,皇甫思思走入帅帐,道:“韩将军说得没错。”
朝为田舍郎 第五百五十一章 利害隐患
皇甫思思走进帅帐,见顾青和韩介一脸疑惑,不由叹息道:“公爷,万春公主下令杖毙边令诚,确实是为了你。”
顾青挑了挑眉,道:“什么意思?她为何知道我要除掉边令诚?”
皇甫思思错愕道:“公爷也打算除掉他?”
韩介在一旁插言道:“今夜刚扎营,公爷便决定要除去边令诚了,派了末将和段先生带人悄悄动手,没想到公主殿下先我一步杀了他……”
皇甫思思苦笑道:“边令诚只是个小人,但毕竟是天子钦命的监军,公爷除掉他,不管对外宣称任何理由,终归落人话柄,天子也会对公爷愈发不满,但若是公主殿下动手,别人就说不得什么了,公主杖毙家奴,天子也无可奈何,公爷也算是脱身事外。”
顾青点头,又道:“公主殿下知道我与边令诚的恩怨?”
皇甫思思笑道:“原本不知,但妾身今晚不小心多嘴了几句,公主殿下心念公爷,见不得心爱的郎君受委屈,于是对边令诚动了杀心。”
顾青瞥向她,道:“你不小心多嘴了几句?”
皇甫思思无辜地嘟嘴,垂头道:“妾身……就是不小心多嘴了嘛。”
见二人越来越趋向于打情骂俏,韩介急忙识趣地告退。
韩介出去后,顾青冷笑道:“你装上狐狸尾巴都能成精了,以后这种小聪明不要耍,有些事不是女人能承担得起的,公主也一样。”
皇甫思思委屈地道:“妾身只是想帮公爷分忧……”
“平叛以后,很多事情都是要追究的,我虽拥兵在手,也不可能照应得住每个人,尤其是天子与我之间有恩有怨,何必让公主夹在中间为难?平叛后还有更大的风浪等着我们,公主今日杖毙边令诚,是给未来埋下了隐患,将她牵扯进我与皇家的恩怨之中,这样的代价原本是没必要付出的。”
见顾青语气严肃,皇甫思思有些后悔地道:“妾身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假公主殿下之手解决边令诚,或许比公爷动手更方便,也不容易落人话柄……妾身没想到会将公主殿下牵扯进来。”
顾青叹道:“万春公主对我的情意,你以为我是瞎子看不出来吗?我为何迟迟不肯接受她?因为我比你看得远,我知道平叛之后,皇家与我的矛盾将会更加尖锐,斗争也会更加激烈,我若接受了她,将来她会承受很大的痛苦,我不想害了她。”
“边令诚只是个小角色,我动手杀了他,或许会被君臣诟言,但我手握兵权,没人敢拿我怎样,可是公主杖毙了边令诚,天子心中的一团怒火便会发泄到她头上,不知会如何惩罚她。”
“而我,作为一个外人,连帮公主说话的立场都没有,别看只是杀了个小角色,若被有心人利用借题发挥的话,将来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顾青摇摇头,道:“你和万春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边令诚不仅是家奴,还是监军,他是有官职在身的人,别的不说,‘妄杀朝臣’的罪名便已坐实了……”
皇甫思思越听越愧疚,低声道:“妾身……知错了,当时确实没想到那么远。”
顾青见她已认了错,也不忍心责怪她,沉吟片刻,道:“你速去万春公主营帐,告诉她此事的利害,然后我与她统一口径,对外就说边令诚是我下令杖毙的,此事与她无关……”
皇甫思思急忙离开。
顾青又沉吟了片刻,让亲卫将段无忌叫进来,段无忌进来后,顾青劈头便道:“你马上在边令诚的营帐内搜寻一番,找到他的书信,用心模仿他的笔迹,以边令诚的名义伪造一封向叛军私通军情的信。”
段无忌一愣,见顾青表情严肃,也顾不得多问,急忙转身离去。
顾青叹了口气,坐在帅帐内揉了揉眉心。
事情不大,杀了边令诚其实顾青完全能够承担得起,本来今晚他便做了杀掉边令诚的决定,但顾青能承担得起的事情,万春却不一定能承担,这位公主殿下对朝堂对人心太缺乏了解了,杖毙边令诚哪里像她以为的只是杀个家奴那么简单。
…………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各营将领便叱喝着将士们收拾营帐准备开拔。
同时,监军边令诚被顾青下令杖毙的消息也在大营内传开了,不过边令诚这几年在安西军大营的存在感并不高,顾青的刻意打压,常忠李嗣业等将领的私下议论,传扬开后将士们对边令诚并没有好感。
一个讨厌的人,死便死了吧,公爷杖毙他必然有公爷的道理。
将士们用完饭准备启程时,又一个消息在大营内迅速传开。
原来边令诚私通叛军,收受叛军的贿赂,将安西军行止情报私下透露给叛军。顾公爷的亲卫在边令诚的营帐里搜出了若干封与叛军私通消息的书信。
全军将士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边令诚被杖毙的原因,死得活该,这吃里扒外的阉贼早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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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一个私通叛军的奸贼被顾公爷下令杖毙,此案有头有尾,合情合理,没有任何可疑的漏洞。
大军继续向北开拔,前锋沈田领五千骑兵先行而去。
中军队伍里,杜鸿渐和李辅国也随军而行。
二人受太子所托,不得不跟随安西军而行,随军的目的非常消极,夺兵权是想都别想了,主要是监视顾青,不让他做出格的事情,随时观察顾青的态度,以免太子准备登基时顾青忽然反悔决定不支持太子即位了。
二人骑在颠簸的马背上,随着马儿行走的节奏起伏。
杜鸿渐一路上神情疑惑,喃喃道:“边令诚是天子钦命监军,如今安禄山已死,叛军眼看已现颓势,这种情势下,边令诚为何还敢倒向叛军?这个……说不通呀。”
李辅国自然比杜鸿渐更清楚边令诚因何而死,就在不久前,他还在顾青面前捅了边令诚一刀,可以说,边令诚的死与李辅国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见杜鸿渐不解,李辅国微笑道:“杜侍郎不必多想,边令诚是个逐利的小人,叛军给他的贿赂甚多,他便抵不住诱惑,就是这么简单,至于情势,区区一个监军,哪里看得了那么远,有钱赚便收了,谁输谁赢与他何干?”
嘴上帮顾青解释,但李辅国很清楚,所谓“私通叛军”是欲加之罪,顾公爷只是纯粹想要边令诚的命而已。
说起来这位公爷年轻虽轻,但心肠却狠毒,说杀就杀,下手的时机选得妙,借口也找得非常合理。
沉默片刻,李辅国若有所思道:“不过奴婢昨夜听说,边令诚的死好像不一般,为何昨夜有人说是万春公主殿下对边令诚下的手?”
杜鸿渐一愣:“万春公主?她与边令诚何仇何怨?”
李辅国也露出疑惑之色,喃喃道:“按说与她无关呀,可是我昨夜分明看到对边令诚施杖的是万春公主身边的羽林卫,我确定没看错……羽林卫为何牵扯进了安西军之事?”
杜鸿渐摇摇头,道:“反正是安西军内部的事,你我不必过问,更不可插手,一个小角色而已,生死不重要,莫坏了太子殿下的大事。”
李辅国含笑道:“是是,奴婢只是私下里多嘴议论几句罢了,绝不会在安西军中生事的。”
行军三日后,安西军进入商州所辖境内,顾青看到的光景便不一样了。
到处是被战火焚毁殆尽的村庄,路上遍布尸体,有朝廷军队将士的,有叛军的,更多的却是穿着寻常粗布衣裳的百姓,妇孺老少皆有,死状凄惨,连收尸的人都没有,任由这些尸首倒在路边乡野。
沿路遇到成群结队的难民也越来越多,他们拖着奄奄一息的残躯,一步一蹒跚地携家带口,神情迷茫地走在路上。
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苦难与绝望,他们只知道盲目地往前走,但却不知前方是何方,未来是哪里。
这里,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顾青越看心情越沉重。
一场由野心引发的叛乱,让这个国家这个朝代遭受了多大的苦难和损失,其实坐在高位的人并不清楚,他们,包括顾青本人在内,他们的眼里只有“胜负”二字,至于这胜负之下,究竟堆砌了多少具无辜者的森森白骨,没人在乎。
只有亲眼看到了民间百姓因战乱而遭受的痛苦,才明白真正受苦的人是谁。乱世人不如太平犬,生如草芥,就连死,亦无葬身之地。
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人,才会对“太平”二字无比珍惜,因为他们知道地狱有多么可怕。
顾青骑在马上,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这场该死的叛乱早点结束吧,也该还世人一个朗朗乾坤,煌煌盛世了。
一骑斥候飞马奔来,前锋沈田率骑兵五千兵马,已至商州城下。
商州守城叛军约三千,此时已城门紧闭,严密戒备,沈田派斥候请示行止。
顾青想了想,沉声道:“叫沈田射箭书入城,劝降守军,给他们一天的时间考虑,明日此时若再不投降,安西军便会攻城,城池若破,所有守军全部斩首,不再接受投降。”
朝为田舍郎 第五百五十二章 限时攻城
商州离长安很近,但与长安的境况却完全不同。
叛军占领长安后,出于政治的需要,安禄山禁止叛军在长安城内肆意杀戮,占领长安城的叛军军纪还算严明,毕竟长安城内官员士子百姓太多了,安禄山将叛乱美化为“奉旨除奸”,那么叛军需要一块遮羞布来掩盖叛逆之举。
然而商州城却完全不同,安西军虽然还没攻占商州城,但城外乡野道路上处处可见烧毁的村庄,布满了刀剑箭伤的百姓尸首,千里赤血如同炼狱般的景象,已经充分说明叛军对商州城没那么客气。
一路行来,尸首越来越多,顾青对叛军的怒意也越来越重。
战争当然是残酷的,但百姓何辜?为何要拿百姓的性命肆意屠戮?
顾青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下的军令,只能暗暗期盼,希望守商州城的叛军不要理会他的劝降书,拒绝投降,那么安西军攻下商州城后,城里的叛军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全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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