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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这事儿好啊大鼻汤!”吉德高兴的噌从对面沙发坐起,扑过去,搂住二娃脖子,“你小子有你的啊,背着俺大伙你偷偷搞上了你?”吉德端着二娃的下巴,勾着两眼问:“跟哥说实话,是摸了亲了,到哪步了?”二娃像被刚摸过的小娘们似的,羞臊的拿怯眼瞭着吉德,扒下吉德捏下巴的手,忸忸怩怩地说:“哪步,能哪步,牛二不都说了吗?”牛二两手格唧着二娃,逼问:“我说?我顶替你,巧姑不觉差味嘛?你说?”二娃乐得夹着两胳膊肘,乖乖地说:“德哥,不瞒你说,我和巧姑好上了。孙二娘装聋作哑,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半依半就,默认了吧!说也怪,孙二娘竟偷着个个儿乐,巧姑刚一提这茬儿,孙二娘脸就绷上了,假装没听见,也不吭声。德哥,你说咋回事儿,这老丈母娘,耍的哪个马猴儿脸儿?”吉德嗯嗯的放下脸,“这是啊!依俺看,你先抓住巧姑不放,爷们该使的你都使上。哎,你可别当真,生米煮成熟饭,那孙二娘老酸米汤,能饶了你?这也难怪,孙二娘寡妇耻业的这些年,和巧姑相依为命,这冷丁的巧姑一嫁人,她就闪了一下,那心能好受?姑娘大了不中留,孙二娘明白,巧姑嫁人她高兴,就是舍不得呗!你这样,反正你家哥兄弟一大秃噜,也不差你一个,娶姑娘挎上老岳母,这孙二娘就没啥说的了。你说,把巧姑她娘俩分开,扔下孙二娘一个人,巧姑心里放不下他妈,能淤作吗,你心也不落忍?这带上老丈母娘呢,帮着照顾家,往后有小孩儿帮着拉扯,也没啥不好?”牛二逗着二娃说:“这娶娘俩啊!这不兴这个?”吉德撑不住乐,这个哈哈。二娃从栖栖的两人中间窜起来,回身掐着牛二一顿格唧,“馊主意!馊主意!”二掌柜抿着嘴乐着说:“嫁姑娘,可是孙二娘的一块心病!不嫁吧,没这个说。嫁吧,撇下她一人,孤苦伶仃一辈子了,那不更孤单单的吗?大少爷说的对,多带上一张嘴,孙二娘也不吃闲饭,该开馆子还开馆子呗!这条,孙二娘个个儿不好说,心里是这样想,可嘴上咋说,你娶我姑娘得带上我。这个,搁谁,谁也说不出口。”牛二被二娃压在身下,嗤嗤地笑着说:“我看嫁姑娘,先给孙二娘找个主,不就没这麻烦了吗?”二掌柜说:“这孙二娘要嫁,早嫁了,还等这时候叫人蹬出门子啊?你别看孙二娘她一天和一帮死老爷们打情骂俏的,那也就是苦中作乐。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不这样咋整,那帮臭老爷们老嘎巴她,买卖还得做,也只有这样瞎混。一马不二鞍,一妇不二夫,这老理儿,孙二娘可够立贞节牌坊的了。”吉德一拍趴在牛二身上二娃的后脊梁,“孙二娘是个女中豪杰,不泼辣点儿,早叫人拐上炕了。俺要说的后话,巧姑这人俺见过,长的不错,风风火火的,很像孙二娘,配二娃两个来回还有余富。孙二娘这往外聘姑娘,保不保媒的,二娃和巧姑都好那样了,保啥媒呀?可也不能蔫咕雀动的啊,那也得有个说和人哪?俺看,二叔一出头,不出三天,这事儿准成。”牛二拱起二娃,把二娃又按在沙发上,抹了眼二娃,“这没正出?巧姑嫁给你大鼻汤,算是老丈母抠眼珠子哄傻女婿,白瞎啦!这说和人,二掌柜出头最合适。孙二娘信得过。哎二掌柜,你别不当回事儿,顺便有合适的,真给孙二娘对付一个。我是不放心二娃,这小子驴豁的,酸汤子脾气一上来,别气着孙二娘。就孙二娘那火燎毛的脾气,那不菜板子上的黄瓜短拍吗?这二踢脚,孙二娘再搬出来,那咱哥们多没面子啊?”二掌柜叼着烟袋,抿嘴说句玩笑话,“俺这人呢,拉纤儿,行!二娃可有一样儿,你得说句求俺的话。”
二娃“哎呀妈呀”的“噗咚”就给二掌柜跪下了,“二掌柜,别说求你了,就管你叫爹,咱二娃都干!”二掌柜“别、别的”要扶二娃,可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又一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仰脖儿大笑,“咱别那啥狗上轿不识抬举了,这不硬拉鸭子上架吗?俺这当媒人当的啊,白捡个大儿子!”二娃也是会整景,嬉笑地说:“你这公爹你是当定了。”吉德和牛二乐着指着二掌柜,“这蚂贴帖帘子还扯不下来了呢,你得又多掏一份改口钱了!”
“牛二,你寻觅寻觅,看哪有合适的房子,先给二娃盘下来。”乐够了,吉德说:“拾叨好了,选个日子,咱就吹喇叭,就等抱大胖小子。”
“哪有那么快呀,公猪吐沫子,母猪哼哼还等一会儿呢?”二娃一脸的高兴,从地上爬起来,捋捋头发说:“这就定了?咱还得跟我爹妈说一声呢。”
牛二自报奋勇,由他去和二娃爹妈说。
牛二说完,又偷偷地笑,吉德看了,觉得牛二老笑,一定还有啥好事儿,就问:“牛二,你咋竟整只顾个个儿偷着乐的事儿呢,快说出来,俺们帮你乐乐。”牛二说:“小乐,腿可勤了,这又上黑瞎子沟去了。这一冬天,跑腾好几趟了。山货、药材没少弄。那老棒槌,整的药材都是上成,还没等往奉天发货呢,就不剩啥了。咱跟前的药铺,坐堂不坐堂的郎中,就连华一绝老郎中都搁咱柜上上货。我听小乐那话里话外,八成和老山参的孙女人参果早勾搭上了。小乐那小子,我还不知道,跟他那死懒的爹差不哪去,脖子上套个大烙饼都能饿死?嘴勤,卡前势朝前;腿懒,脚趾丫儿朝后。可是打从叫他负责黑瞎子沟货栈后,哼,这腿勤快的,你多暂抓住他的影了?一去就一两个月。”吉德说这好啊,“黑瞎子沟,不仅出熊皮、熊掌、熊胆,还出凤凰。那地方山不高,林不密,水气大,是个风水宝地,姑娘个个出落得花团锦绣的。人参果长得白白胖胖的,跟人参似的,也标致。小乐树杈子似的,天上难找,地下难寻,一双一对,正般配。嗨,咱们十兄弟,就差程小二和冬至俩人了。冬至有些墨水,又有貌相,眼眶自然高些。一般农家女,他瞧不上。可大家闺秀吧,门户又不对,他又烦人家娇气,难处一块儿。愁啊,俺这当大哥的,管顾个个儿划拉了,……”
“你愁啥,还用你愁啊?”二娃蛤蟆大嗤眼的走近吉德,一本正经地说:“德哥,这人哪场看去?程小二,手够黑的。在狼眼皮子底下下手,掏狼窝了。”吉德问:“掏狼窝?程小二掏哪个狼窝?”二娃调皮的拿着吉德的黄县腔调学着一个女人的姿态,一甩辫子,“俺的程小二呢哪,咋的俺多日不见了呢?鱼儿奶奶有事儿找他。躲啥躲啊,躲着心里就有鬼,俺、俺见着他,绝不轻饶了他。”吉德看二娃这一学的样子,恍忽觉得似小鱼儿提过谁了,吃不准的猜闷,“二梅吧?”牛二说:“嗯哪!你这狼主咋当的?小鱼儿这小嫂跟二梅提过这话,一忙乎孩子,就给忘脑勺后了。二梅呢,可挂心上了,有事儿没事儿老找程小二嘎搭牙,说鱼儿小嫂找他。”吉德说你俩也是瞎蒙,“小鱼儿是跟俺说过。俺怕程小二一天不着调,人又啥,二梅不干,就没往上搭茬儿?这丫头,宰相家奴七品官,原来是装给俺看的。这是相中了咱的程小二了?”牛二说:“这能糊弄你吗?程小二这两天上七砬子老八辈、山溜子那噶达拉货去了,你不信,等他回来,你个个儿亲自问?”二娃说:“不行你俩嘎个东,反正你俩谁输谁赢,二掌柜和咱都有酒喝。卖鞋的,还怕你卖切糕的,沾掉鞋沾不了包?”
二掌柜吧哒着烟,喝着普洱茶,眨巴眼,拎个耳朵听着,也不搭话,瞅哥几个要嘎东,也沉不住气了,扛羊头卖上狗肉,对吉德几个说:“你们都一个萝卜顶一个坑的了,冬至咋样了呢,八成你们谁也不知道?”吉德忙说:“二叔听你这话,你知道呗!”二掌柜瞭下吉德,“俺不摸着地瓜须子,能耪耪垅台掏地瓜呀,这话问的?”吉德听二掌柜说话不乐意的口气,和牛二、二娃一对视,是挑小瞧他的礼了,都捂嘴拿眼神瞄着二掌柜偷笑,“刚搭一副架子,俩人也唱上二人转了。”吉德仨人异口同声地抻长眼神问二掌柜,“和谁呀?”二掌柜瞅着小哥仨急切想知道的眼神,小葱拿一把夹上了。吉德抬屁股凑到二掌柜身旁坐下,挪挪的贴着二掌柜,“二叔,不是你也要想嘎个东吧?”二掌柜一挺脖,拿眼盯着吉德,“嘎东,你不得输啊?”吉德往后一挺身儿,盯瞪着二掌柜,“咦,瞅这血楞的,这家伙,手把车轱辘叫上轴了啊?嘎!大戏园子,《铡美案》。京城来的。头些年还给没被冯玉祥撵出小朝廷的小皇帝唱过戏的戏班子。瞅包公那扮相,一身大气凛然,铡了忘恩负义的陈世美。”二掌柜一斜愣眼,问吉德,“就请俺一个人?”吉德大方地说:“你家俺婶和兄弟、俺大舅妈、还有俺这些哥们,请咱一大家子。俺还就不信了呢,老竹竿筒子敲不出响来?二叔,你不能掐会算吗,你掐指头算算,冬至才去奉天几天,顶多只有半年多点儿,吊膀子吧啊?是啊,奉天那噶达,啥地场,灯红酒绿的,摩登时髦娘们多如牛毛,像虱子似的,抓也抓不尽,一天痒痒得你心烦,那才叫粘米面打糊涂粘乎的直粘牙?冬至是啊也老大不小了,甜甜的老板一叫,还不晕糊啊!”二掌柜哈哈地说:“大少爷,这回你算是拉碾子上了磨盘,阴差阳错了?冬至吊的膀子可吊大发了,吊的是东北大学的洋学生!”吉德犯疑地问:“还洋学生?啊,那可是柴火插烟囱上了啊,哪个祖坟冒的青气?”二掌柜喷口烟,啊声的问:“你去奉天时冬至没跟你说呀?那百灵也没跟你说?”吉德说:“二叔,你说的事儿,八戒呱嗒嘴,没见猪头,八成是有影没人吧?”二掌柜说:“俺多暂说过没影的事儿了?送粮的伙计都知道。仇九也去了,他总归不能糊弄你吧?”
“俺这是诈你二叔?”吉德道歉地对二掌柜说,然后拍着大腿装着生气,“啊,这小子,钻泥的泥鳅了啊,这大事儿连大哥都瞒?”说着又乐眉笑脸的说:“才念几年私塾,这就攀上了高枝儿,真有他的啊!九病成魔,九炼成钢,这冬至就是有出息。”
“那可不咋的。上炕就知摸被窝里的瓜子、馒头!”二娃撇下嘴,谝哧地说:“有尖儿不露,一碓就是个天花。那心哪,打小就能装,沉着呢?哪像我傻乎乎的呀,没主意又搁不了事儿,可啥事儿没瞒着大哥?”
“冬至也不一定是想瞒着大哥你?俺看哪,八成是熬糖稀刚刚甜丝丝的。不像仇九他们说的那么邪唬,血糊搭掌的。”二掌柜分析着说:“大少爷,你在车轱辘泡,家里人都闹腾巴嚓的,谁有心唠扯这些呀?俺这也是话赶话赶到这儿了,才提提。冬至这人一向干啥准噌,叨上了,就有九成的把握了。”
“二掌柜说的那倒是。”牛二胳膊肘儿搭在二娃肩上倚着,追说:“冬至打小就眼眶赶门框了,在牛家圩子也算个小秀才了。这要不家里穷,早国高、大学的念上了。冬至跟小乐正相反,嘴懒腿勤,好琢磨事儿,动心劲儿。这回好了,咱土豹子窝,也钻进来一只喝洋墨水的凤凰,咱们可是脸上也跟着有光。”
“这里还有事儿呢?”二掌柜把烟袋插进后脖领子,学说:“听说那个洋学生叫啥啥,啊啊,是个姑娘这准了。叫、叫,啊叫红杏!听听这名字叫的,就招人稀罕。原先是东省哈埠人,为了逃婚,蹽到牤牛岭。可天下哪都有猫吃耗子的事儿,叫那噶达胡子头麻天给相看上了,成天上红杏家里闹哄磨蹭,可也没动抢,就是磨咕你。那麻天呢,也是个‘竹林七贤’阮藉那种人,不正眼看人,瞅谁都翻毛眼,这不踢了谁哪根筋哪根弦,就提溜个脑袋上牤牛山当了山大王。后来哈尔滨闹****、争路权不啥的。红杏有个同窗,和红杏挺要好的,叫杨……”
“叫杨柳青!”
吉德这一嗓子,惊诧得二掌柜两眼突突地瞪圆的瞠视吉德,没弄个后仰儿,眼珠子差点儿掉下来,“你、你咋知道?”吉德嘿嘿地说:“红杏,有意思!你说,你说。”二掌柜呃神地说:“你还是听谁说了,还提溜你二叔的长耳朵?”吉德一脸平淡,坦诚地说:“二叔,你说,俺听听,看看是不是和俺头些年来这噶达的路上碰到的事儿一个样儿,对不对上号?”二掌柜点着头,“是这样啊,那可巧了啊?杨柳青是****的一个头,官府通缉抓捕他。他就带十几个同学逃到牤牛山找到红杏。过了没几天,不知咋整的,杨柳青上山‘挂注(入伙)’。麻天听说杨柳青喝过洋墨水,惺惺惜惺惺吧,还叫杨柳青坐上了牤牛山的二把交椅。要说那麻天也够揍性,讲义气,听说杨柳青和红杏有一腿,忍痛割爱,派人就把红杏弄上了山,在山上举行了婚礼。据说,杨柳青和红杏结婚,是假的。目的是叫麻天断了对红杏的念想。”吉德堤坝插柳地说:“王二麻子也不傻,怕杨柳青反桄子,就把红杏父母劫上山当人质,叫圩子里好心人老驴头和二牤牛半道救下。这下得罪了麻天,圩子人怕麻天抱负,化干戈为玉帛,就拿‘万民伞’和酒肉,上山向麻天谢罪。”二掌柜接茬儿说:“后来不知咋的,杨柳青又下山回到哈埠,叫官府抓了,枪毙了。红杏就到了奉天,上了东北大学念书。红杏上学,听说还是胡子头麻天掏腰包,拿钱资助的呢。红杏上的课,正好是百灵女婿的教授,红杏就经常到百灵家去,冬至也时不时的常去百灵家,一来二去,俩个人就嘎搭上了。”





乌拉草 第283章
吉德默默听完二掌柜对铺陈的讲述,‘啊,还真是那个红杏!和了冬至,那红杏和杨柳青那婚礼呢,真的是假的了?’二掌柜看吉德愣愣的不语,拿烟袋搕搕茶几,“哎,大少爷,咋的啦?”吉德省神地“啊”声,“二叔,你说的,和俺亲身经历的一样。红杏俺见过,人那叫个漂亮,俊!文雅雅的,很文采的一个女君子。冬至啊,这回掏上了,找上了可心人。”二娃对吉德,“德哥,真是你山搬不转这水转,这红杏逃过胡子的魔爪,落入了冬至的熊掌,成了咱牛家圩子土窝窝的媳妇了。哎,不对呀?这红杏再好,结过婚,还是黄花遭蜂刺扎了,不也是二水货了吗?不好不好,泡过水的面条,这多囊啊这个,那哪有硬个铮的硌牙的好啊?虽说王八不戴绿倭瓜叶了,那顶花带刺儿黄瓜泡老酱缸也不是个味啊,挺硌应人的?”牛二歪头说:“是啊这个。德哥,你不清楚吗,红杏和那个叫杨柳青的是真结了婚了吗?”吉德说:“俺上山送‘万民伞’时也见过杨柳青这人。十**二十啷当岁的样子,人没得说,一身的爷们。红杏呢,当时确实穿的一身新婚红旗袍,一脸的喜庆。‘应嫌屐齿印苍苔,十扣柴扉九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叶适游啊,今之意,本意非吗?嗯呀,至于蝶粉蜂黄……被窝里的事儿,谁说的准,大男大女的?这还得问问冬至,如花公鸡瞅上下蛋鸭子,这也是两厢情愿的事儿,就看冬至的了。”
“大东家!大东家!”大梅嚷着推门进来,“心儿嚷嚷要找爹爹,月娥少奶奶咋哄也不听,你快去看看吧!”
“牛二、二娃,走吧!”二掌柜扒拉着手说:“小俩口还没近乎呢这刚进门,久别胜新婚,拿孩子说事儿,一个比一个鬼道。大少爷,你忙去,别忘了下晚儿崔镇长的吃请,俺们也该上柜上了。”
吉德诠释几个老婆。
下晚黑儿,烈风吹裂开黑云,月芽儿弯弯,冻瑟瑟的够够着头,弥漫着冰亮。
吉德才喝完崔武的压惊酒回来,一头扎在炕上,柳月娥也没惊动他,帮吉德脱掉毡靴,盖上被花,就独自一人坐在油灯下瞅着心儿发呆。
吉德朦朦胧胧中,自个儿站在浮冰的边缘上,一股踅风把他卷入水里。他化作一叶小舟,在惊涛骇浪中穿行。呼的抛到浪尖上,呼的落入浪里的峡谷,一个大浪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小舟又被大浪卷起射向空中。小舟像小鸟在空中翱翔,又跌入激流中,眼瞅着就要触礁了。突然,小舟被旋涡抽进窝心。小舟在窝心里旋转,越转越快,小舟就要撕碎了。一个艄公悄悄爬上小舟。艄公狞笑的把小舟划出窝心。艄公是谁呢,吉德隐约曾相识,又模糊不清,是崔武吧?一张无奈的脸,苦笑着扒开胸膛,掏出一颗血淋淋砰砰跳动的心脏,捧在手里玩着。然后,从容地把心放进嘴里吞了下去。可能是心大喉咙太小,吞下时,噎得双眼淌着血红血红的红眼泪。红眼泪掉进水里,招来了成群鳄鱼的疯抢。血盆大口像捡红豆一样擎在嘴里,红豆在鳄鱼嘴里变成了蹦跳的红心。鳄鱼妈哈咬一下,红心就膨胀一次变大。鳄鱼越嘎巴嘴,红心越大,最后膨胀得鳄鱼撕不开嘴巴,鳄鱼恼羞成怒,狂暴的翻滚,水翻起巨浪滔天。一瞪眼的,妄想咬碎吞下去。可那颗红心,坚如盤石,卡住鳄鱼嘴巴。还不断的膨胀。鳄鱼嘴丫子膨开口子,拉拉的渗着冷血。忽然,一个呲牙咧嘴的小鬼,罗圈着腿绕着似云似雾的绳索捆住鳄鱼,举起滴血的鬼刀,劈向鳄鱼。一刀下去,鳄鱼从头到尾被劈成两半儿,那颗红心也随之两半儿了。那两半儿的心,妄图重新合拢。无奈,随着两半儿的鳄鱼沉入水中。哼,咋瞬间艄公又变成了县太爷了呢?县太爷道貌岸然地驾着小舟,驶进犬牙交错的乱礁石中。县太爷阴一半脸儿阳一半怪脸的对吉德说:‘喂,吉老大,你要放明白点儿,别执迷不悟,拿大洋来!拿金条来!’县太爷喊着喊着,一个小鬼张牙舞爪的大笑,把县太爷揣进怀里,抹嘘县太爷趵突起的头发。县太爷乖得小猫似的,却瞪着猫眼盯住吉德。县太爷随小鬼去了,可那盯吉德的眼神,却成了削了尖儿的两根二碗粗细的大棒子向吉德砸来。吉德夺路刚要跑,‘哎大少爷,不要跑,这两根棒子咱给你摚!’吉德顺着那声音望去,好似王大当家的,一个肩头扛住一根棒子,一只脚踩着一个小鬼。小鬼不停的拿玻璃斧子砍着大当家的一条腿,腿露出白茬生生的骨头。大当家的呲牙叼着大刀,嘴一咧,大刀掉下去醢在小鬼的头上,立马小鬼头劈开了瓢,脑浆崩溅。吉德刚要道谢,大当家的两只圆眼像两个流星锤砸在吉德身上,‘拿老串(黑话:大洋)来!拿金条来!’这会儿,又来了一帮似人非人的狂徒,都拿着烧火棍。有的棍头着着火,有的棍头冒着烟,一齐举着向吉德扑来,‘拿大洋来!拿金条来!’吉德一阵狂蹽,甩开了纠缠,飘飘呼呼的走在山间小路上。一会儿,小路有个弓背人铺上了金砖,谁在铺呢?嗯,那人好像是杉木一郎,是他!杉木一郎嘎肢窝夹着带血印的金砖,朝吉德狞笑,‘哎吉德君,来呀!只要你从这血潭上迈过去,前面那座金山就归你了。’吉德低头一瞅,那血潭上漂着无数个人头。每个人头嘴是闭着的。眼睛却是鼓睁着的。吉德迷惘地望天垂泪,急促地叹息。突然,眼前一片长满绿草的海滩,被云烟雾海笼罩着,好像春芽蹲在地上采摘着野花。采下一朵野花,春芽掉下一滴眼泪,滴在那野花断颈上。那断颈上又长出来一朵野花,春芽无休止的重复着。春芽淹没在野花中,变成彩云,飘啊飘的,好似落在黄连树下,弹着琵琶,幽幽地哼着悲曲,一缕缕绕着黄连树梢儿,哭腔地唱着,‘夫啊夫啊,黄连树桠上有只相思鸟,送走太阳下山又从海上迎来了月亮,秋月春风冬雪夏雨,叫泪珠包裹。夫啊夫啊……’
“春芽!春芽!春芽!”柳月娥扭转过身推着叫着,“他爹!他爹!你醒一醒呀,魇住了!”吉德迷迷登登地搂住柳月娥,“春芽!春芽!别哭!别哭!俺苦了你,春芽……”柳月娥也心酸地抱紧吉德的头,抹搽着吉德脸上的泪水,同情地瞅着吉德,怜悯地说:“德哥,你梦见了春芽姐啦?你不能老这样儿,把春芽姐老糗在老家里,该叫春芽姐来了,省得你朝思暮想的揪心。德哥,你听我说话了吗,我可怜你啊?”吉德从噩梦中醒过来,搂抱紧娇美的柳月娥,“俺这些日子,净做那些乱七八糟的噩梦,好像真事儿似的。”柳月娥柔媚的双眼瞅着吉德苦咧咧的脸,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这段乱事儿太多,过段就好了。”吉德唉声叹气地说:“是啊!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些日子在车轱辘泡糗巴的,也不知都啥破事儿,蛆蛆的,压得俺的心哪沉甸甸的难受。俺一瓣心厢做生意,还得一鳞半爪,一身都是胆,不能全展拳脚。一日难再晨,一去不复还;一个可怜虫,一朝见天日;世态炎凉,残酷的现实叫人心寒哪!月娥,俺才哭喊了啥?”月娥伤感地说:“德哥,你喊春芽姐。”吉德叫月娥一提醒,猛然想起来啥,俺是喊的春芽,她不理俺,只顾弹着琵琶,苍凉凄婉地唱着啥,是‘夫啊夫啊……’“月娥,俺是不是对春芽太狠心了啊?”柳月娥亲下吉德的额头,安慰地说:“春芽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意的女人,最痛苦的是啥,念想!残缺的月亮头,一间空房子,一盏小油灯,一铺大凉炕,一个凉被窝,一个沾满泪痕的枕头,一个年轻女人的孤独,一个思夫梦做到鸡叫天明。又一个人爬起,穿上凉衣服,望着满天淡去的星星,开始了又一天的念想。两位老人脸上褶皱上的笑,是一个孤独女人用心里的泪水浇灌,可怜啊!德哥,女人最怕守活寡,那日子难熬啊!孤独的思念,久思生怨,久怨生恨,久恨生仇,久仇生厌,久厌生灰呀!依我看,树叶埋不住树芽,你也不用瞒了,事儿呢就这么个事儿。春芽姐一个女人,还能说啥,嫁夫嫁夫,穿衣吃饭,也就哭两声,闹一闹,哄一哄,也就过去了。芽芽都好几岁了,也懂事儿了,老离开妈妈,不管谁对她咋好,那小孩儿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惦记妈妈。这个我经历过。我妈走那会儿,我背着我爹在大树后不知哭了多少场。在我爹面前还得装笑脸,哄我爹高兴。我知道,我爹心里更苦,为我,他又不能找个唠心里话的人。一个人,孤零零的,躺下望房扒,起来烧火做饭,连个知疼知热的人都没有。这方面上,儿女再孝顺,也代替不了老人心里的孤寂。爹就怕晚上,从不叫灭灯,那油灯多暂熬干了油,才算了。这灯啊,就是爹的念想,怕妈回来找不着地场,瞅不见啊!春芽姐的体性我算看明白了。她呀,明知你干了对不起她的事儿,你不说,她搁心里不愿挑开,能忍哪!这样的女人,传统,三从四德,不会多说啥的。我估摸呀,她来,也就是看看,心里落个底儿,不会长住,也就住一段,也就不念想了。如果习惯喽,就住下来,一大家人,在一块堆儿也热闹些。你不用犯愁,愁啥呀?俗话说,‘一只碗不响,两只碗叮当。’我和小鱼儿都是心大得能装一头牛的人,蘸醋吃饺子,不会吃醋,你还会担心我们之间争风吃醋吗?这眼前你也看到了,我和小鱼儿是打了还是骂了,处的跟亲姐妹似的,你省多少心啊!小鱼儿虽说有些大小姐的脾气,娇惯些,但对你可是一个头的。就这回吧,这是没‘伤票(黑话:撕票。)’,就是‘伤票’,小鱼儿都能殉葬。一个母亲,甩下才几个月的吃奶孩子,不顾命的冒死陪侍你,我服帖得无可不可的啦!小鱼儿比我聪明多了,敢亮膛,敢为个个儿心爱的爷们赴汤蹈火。这不是胆大不胆大的事儿。就说胆大,小鱼儿连家里杀过年猪都得把她支开藏到她听不见猪叫的地场,能比我这老和黑瞎子混的人都胆大吗?可这不是胆大不胆大的事儿,这是心哪!要争啥的,我就不嫁你了。像大丫儿,看上的是你这个人。人家不愿成天背个醋坛子,才不愿进个这家门。我当时嫁你前,爹就知道你已有妻室了,也跟我透过话。我跟我爹说,我是戳大酱长大的。爹笑着点着我,这丫头是吃秤砣了。后来到这噶达,从艳灵和老三口里我听出你还不止是一老婆,等我见着小鱼儿,我这心格登一下,嗓子眼儿冒出一口酸水。这容下一个,咋树洞里咋又冒出来一个呢?我个个儿告诫个个儿,不能闹啊!可我气你为啥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呢,这是不是还有啥我不知道的?这整整的,又冷不丁冒出来个小德这孩子。大丫儿和你这段情渐渐浮出了水面。我和小鱼儿也唠过,也气过。后来我俩说,咱都是葡萄命,不都冲着德哥吗,有啥咽不下去呀?我是想好了,谁争谁抢,我是不生那闲气,让着。少吃一顿,多吃一顿,有啥呀,何必争得头破血流,何苦呢?这世上最帅、最有才气的男人,咱得到了,尝到了做女人的滋味,还有啥不知足的了?”说着,柳月娥向吉德投下火辣辣的眼神,全泼在吉德的脸上,把泛红的脸贴在吉德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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