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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船底发出“扑通”一声落水声。对面船上的人见状连忙拉动绳索,将人从水里拽了上来。闪电中,岑杙见小庄被吊上了对方的大船,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们走吧。”
樱柔又拔下一根横钩,正准备给岑杙捆上,谁知一道巨浪打来,她手中的绳子猛然脱手,飞了出去。如果不是岑杙眼疾手快,纵身一跃将她扑倒,估计连她自己都要被带进海里。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啪啪”得绳索绷断声。船体的中部和尾部失去牵力,不由自主地以船头为中心来了个剧烈的摆尾,只船头还仅剩两条绳索与大船相连,船体失控摇摆的幅度显然超过了绳索的负荷,这两条绳索崩断也是迟早的事。
岑杙被甩到了桅杆附近,周围全是冰冷的海水,她怀疑船已经沉了。只腰间绷直的绳索,让她能感受到樱柔的存在。她缓了好几缓,终于看清当前的环境。船身已经浸满了水。没到了她的膝盖。
她左肩以下已无半分知觉,右手又没有抓力,几次尝试抱着桅杆站起来,都又跌了回去。腰上的绳子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让她不至于被海水冲走。
而就在不远处,同她命运相连的另一条船帆,此刻亦堕在风口浪尖上,艰难地挣扎求生。无暇自顾又无法挣脱,就好像一直以来她们无法掌控的命运。
她是否平安呢?是否也在遥望着这边?假如她此次葬身海底,孤魂能否穿透海浪,去到她们平生到过的地方?她会一直念着我吗?
“吱嘎吱嘎……嘎”的声音从顶上传来,那根被饱经风雨摧残的桅杆,终于支撑不住自己庞大的身躯,义无反顾地倒了下来,并朝船上的无辜者狠狠砸了过去。
骤然亮起的白光比任何一次都刺眼,岑杙瞬间看清了那桅杆所落处,侧伏着一个背对她的身影。几乎本能地扑了过去。
方才对面那可怕一幕,几乎让船上的人呼吸骤停。下一刻,大船外侧悬挂的一艘小舟,被果断投进了水里。三个人顺着摇摆的绳梯下到小船里,一人划桨,一人拽着仅剩的那根绳索,一人神情警惕地坐在中间,往目的地决绝前行。
越中手中攥着那根掌控了他后半生命运的绳子,一刻也不敢放松。他的身后同样还站着十几名力大无比的水手,随时准备一有不测就把船拉回来。
小舟如一片孤零零的叶子,在海面上飘飘荡荡,竟然有惊无险地撞到了对面的渔船,一人扔了悬梯上去,卡住船舷,回头托着中间那人往船上攀爬。此时船上灌满了海水,把吃水线压低了好多。他们爬上来没有费什么力气。
那人淌着及膝深的海水,跌跌撞撞地到了折断的桅杆处,掀开帆布确认底下并没有人。又淌着水摸进了船舱,亦是什么人都没瞧见。又踉跄着去到了船头的甲板,仍旧没有人。
怎么会没有一个人?
她慌张地望着漫过船舷的海水,又从另一侧漫了出去,一个恐怖的念头在心里滋生,几乎瞬间就压垮了她的意志,支撑不住往后倒去。
身后的侍卫连忙扶着她,“主上?”
她紧紧绞着手指,不敢看周围的海面,一生中从未这样害怕过,恐惧过,乞求过,上天的饶恕。请不要给她这样一个无法接受的结果,在她失去所得失去所失后,这是她唯一仅有的了。
求你,不要这样残忍地待我。难道,我受的惩罚还不够吗?
直到海浪停歇的间隙,一声轻微的咳喘传进她的耳朵里。几乎下意识地,她抬头往上看去。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从船舱顶上冒了出来,悬空诡异地看了她一会儿,慢慢幽幽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找不到人的时候,应该大声喊对方的名字,这样人家才能听得见你。不然你以为自己会发光吗?别人老远就能看见你的?”





鲤跃龙门 海上遇险(三)
熟悉的人, 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语气。再加上那熟悉不过的不以为意的态度。确定是此人无疑了。李靖梣表情是怔忡的, 以至并未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听见那个声音, 她支离破碎的魂魄便已从无间地狱归位。
迫不急待地把手递给她,想带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一刻也不要再待下去。好巧不巧的,又有一个脑袋伸了出来, 比岑杙的稍高一点,显然是在她的上方位置,同她说话。
“哎呀,阿诤,你快掉下去了, 这样不危险么?”
“危险什么啊, 救命的来了,咱们快跟她走,船就要沉了。”
李靖梣不明白,海浪声如此之大,她为何还能将二人对话辨得如此清楚。
一句“咱们”, 一句“她”, 似乎就将她们之间的关系重新划分了结构,谁是里谁是外, 分得清清楚楚!
皇太女眼底的冰焰在一刹那便冷掉了, 就好像火石打出的光, 只温暖了一下便又冷冷猝灭。她慢慢缩回了伸出的手,团握在冰凉凉的袖口中。疲倦道:
“先带她们上船。”
她的话一向分量极重,在暗卫那里毫无反驳的余地。
暗卫想都没想,便听命将舱顶上的两个人接下来,连声推呼着撵上了小舟。因为大船本身摇摆的厉害,时间又紧急,他奋力推人的动作,倒有点像衙役驱赶人犯。
岑杙晕头转向地被丢上小舟,下坠的时候,那粗心大意的侍卫正好掐住了她的左臂,又是猝不及防的“咔嚓”一声,她半死不活地跪到了舟底,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樱柔颠倒不稳地过来探她,摸住了她的胳膊,“没……没事吧?阿诤?”岑杙本来快要崩溃了,忽然诡异地扭头,抬起胳膊上下转了两圈,顿时懵比,“……好了?”这是什么操作?
那暗卫也跳到了舟中,一下子把舟压斜了。岑杙被撅了个倒仰,又被樱柔扑到了舟底,揉着后脑勺从舟里爬出来,气还没喘匀,那暗卫便解开锚绳,似乎要把船划走。
岑杙楞了一下,望望还站在渔船上摇摇晃晃的人影,忙提醒,“喂,还有人没上船呢!”
那暗卫并不打算理会,面无表情地将她一掌拍回去,自己也坐下来,拿桨划船。
那一掌可真不客气的,似乎还带着一点泄私愤的意思,岑杙又被推了个跟头,这下砸到了樱柔身上。
她气愤不已,不死心又爬起来,试图去抓那条横亘在两条大船之间的绳索,结果因为浪的原因,小船往侧方移动,险些将她勾到海里。还是另一名执浆的暗卫眼疾手快,在她被绳子抹脖子之前,迅速抓了她的腰带,将她勒回来按在了舟中。
“你给我老实点,这船只能载四个人!我们要先把你们带回去,再回来接主上,不要耽搁时间!”
岑杙吐出一口咸涩的海水,忽然笑了,而且是嘲笑:“既然要节省时间,合该先带一个人过去,留两个人等,给小舟减轻重量,这么点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还怎么给人办差?”
那两个暗卫均楞了愣,隐隐感觉她说得有道理,但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命令是殿下下达的,他们身为东宫侍卫,第一原则就是服从,当然不会违背殿下的任何决断。但如今殿下的安危受到了威胁,这就和殿下安危胜于一切的第二选择相违背。当两者不可以兼得的时候,第二个原则能不能压倒第一个原则,对这些暗卫来说是天大的事,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因此在外人看来很容易理解的事,在他们那里就要颇费一番思量了。
樱柔显然是理解的“外人”之一,她看着岑杙不管不顾地站起身来,好像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似的,咬咬唇对那为首的暗卫道:“她说得对,既然要来回两趟,为了节省时间,第一趟就务必要快,从简,这样吧,我留下来,你们先带她过去!”
她已经做好了下船的准备,岑杙却忽然拉住了她,用异常严肃的口吻,向她宣布:“樱柔,这件事与你无关!”
跌了一下,重新稳住身形,“我知道你心善,但请不要为了我做任何牺牲,也不要阻止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樱柔愣怔,刚要张口解释什么。
岑杙忽然遥望着那艘风雨飘摇的渔船,“也许这是老天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次我能活着上岸,我向你发誓,不会再颓废,不会再自暴自弃,不会再怨天尤人,我会振作起来变回以前的我。我是真心实意的。请你快走吧!”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热切着望着渔船。因它每一次的颠簸而紧张,而焦虑,恐惧万分。浪很急,渔船里已经进了水,随时都有涨满侧翻的可能。
她从未这样清楚,也许此刻回头,可能今生再也回不了岸。可是,如果世上再也没有那个人,上岸又有什么意义,她宁愿跟着一起葬身海底。
这个想法已经占据了她的所有思维,在暗卫犹豫不决的当口,她纵身一跃,帮他们做了选择。
不仅舟上的人在看她,船上的人也在直直地望着她。樱柔的眼睛很久没有这样酸涩过,望着水中挣扎的义无反顾的身影,整颗心揪在了一起。
她拒绝自己代她沉沦,却愿意和那人同生共死。也许,这就是不同。
还好,小舟划出不远,她蹬了两下水,就用胳膊勾住了淹在水中的绳梯,从海面上冒出了头,大口地呼吸了两下,然后,一点一点地,把脚从一个踩蹬换到另一个踩蹬上,慢慢出水,往船舷上爬。绳梯很滑,又摇摆不定,到后来她不得不将身子蜷成虾米,用臂力撑着往上吊,每上一个踩蹬,就把头垂到横杆下面,稍作休息。之后继续决绝地往上爬。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愿者上钩了。也许她终于做到了遵从本心,只不过,那个本心早已不是我。
为了给她们争取更多时间,樱柔含着泪决然回头,“我们也走!”
岑杙越出船舷的那一刻,身子忽然轻松了不少,有两只胳膊穿过她的两胁将她托了起来。岑杙虚软地松开了勾绳,本能地圈住了那人,尽管已无多少余力,仍旧死死地将她锁紧了。借着船朝里倾斜的角度,和她一起跌进了及腿深的水里。
早春的水很冷,还呛人,拥在怀里几乎感受不到任何体温,但那种切实的拥有感,比任何冰冷的侵袭,都让她心安神定、热泪上涌。
“绯鲤,别怕,我来了,没事的,我会陪着你。”
她撑着歪倒的桅杆爬起来,将她紧紧扣在怀中,好像扣回了遗失已久的魂魄。
头上雷声大作,脚下风雨飘摇。周围是穿不透的壁垒和黑暗。只要有她在,就能够心安。
李靖梣浑身颤抖着,埋头在她颈窝里。所有倔强的伪装一并散尽,只剩下无尽的后怕和委屈。
她这半生直面过太多风雨,唯一还算致命伤的,便是灾祸毫无预兆地降临在心爱人的头顶。她没有任何办法,连妥协都不能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尽折磨和委屈,无能为力。
岑杙圈着她退到船舱壁上,咬着她冻僵的耳朵,“乖,我们到船舱上!”
因为桅杆倾倒的缘故,有部分船帆,覆在了船舱顶上,那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隔离海水和雨水的避风港。
岑杙把李靖梣托上去,自己踩着桅杆奋力一跃,也扑上了船舱顶。掀开船帆,让李靖梣躺在里面,自己也滚了进去。在这底下,风声、雨声、海浪声完全是另一种声音,所有重量统统砸在帆布上,好像另一个世界的存在。舱顶上有很多可以借力的木板,周围还有护栏,是船主平时用来囤放鱼虾的地方,只要她们把重心放低,没有意外的话会很安全。
现在只要乞求,救援船来之前,不出意外就好。
岑杙仰面大口大口呼吸着,感觉心脏快要从胸口跳出来,身子侧起来,替她顶着帆布。拿脸去贴她的脸,想传给她一点温度。左手在她背后轻轻揉按着,仍是安抚:“别怕,别怕,绯鲤,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的。”
那一瞬间感觉拥着自己的手臂更紧了,紧到她的骨头像要嵌进她的血肉里。
岑杙忍着鼻酸,一遍遍地抚拍她柔软的身子,咬她的耳朵,“你怎么这么傻?船都要沉了,还敢跑上来?你想要我魂飞魄散吗?”
李靖梣咬住了她的颈窝,牙齿的轮廓陷在皮肉里,非但不痛,还带出冰冰凉的麻痒。岑杙笑了,笑中带泪,“我知道,你始终舍不得我,对吗?就像我也舍不得你。”
也许这就是命,注定她们要命运相连,互相折磨一辈子,才能真真正正地拥有彼此。
一句不舍,花了多少思念成疾的代价,她受够了,也觉悟了。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真实拥有更让人安心的事情呢?
“绯鲤,过去的我们就让它过去吧,上了岸我们就重新开始好不好?把那些不愉快都忘光!我还是你的。”
渐渐听到她的抽吸声,哽咽着回答:“好。”岑杙松了口气,突然觉得好累,就好像突然解去了身上千钧重担的力量,那积压的疲惫便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她被迫打了个哈欠,却不敢合眼。脑袋顶着她的耳鬓,半开玩笑道:
“绯鲤,你要真是条鲤鱼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被海浪卷走。或者你是条龙,可以飞到天上。我现在没有力气了,你可一定要抓紧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我离开你……”
十年难遇的大风暴过去后,繁华的月流港一下变得十分萧条。出海的船只损失了不少,官兵已经将整个港口戒严。寻常百姓想打探一点消息都难。
海家、范家、朱家、冯家的当家都来了,全被邀请至渔洋县的县衙里,喝茶。
只是几人的心思都没放在喝茶上。
冯家这次出海损失最多,当家的已经茶不下咽了。朱家的被临时抽检,只派了少数船只出海,按说损失是不足虑的,但不知为何,当家的脸色比冯家的还要差。那朱三爷一会起一会儿立地而且向差役打听月流港的情况。
只范家和海家表面真的在品茶。
范家的损失不比冯家少,奈何人家安全撤回的也多,这点损失相比他的巨额身家,几乎算不了什么,甚至有些庆幸挽回了不少。
最幸运的莫过于海家,这次渔汛之前,这海国舅一家不知抽了什么风,以整顿鱼铺为由,忽然暂停了所有海上渔务,连一向热衷的春汛都未参加,很不符合世家大户互相攀比的风格,反倒避开了这次风浪。
范家的见朱家的一直来来回回地走动不停,不耐烦地“咳”了一声,动静很大地把嗓子里呷得那口茶咽下去。这声音惊动了在场的三人,朱家的看看差役,想必也问不出什么,便回位置坐好,只是脸色差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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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段四个家族的片段修改了一番。




鲤跃龙门 归途交心
作为四位当家中唯一的女流, 海家的国舅夫人出于好心, 给他端过茶来, 劝慰:“朱三爷莫要焦虑,我看这次风浪未必尽如传言, 各家船只已经陆陆续续返港了,少数滞留外海的渔船离得太远,回来还得要半打时日呢!先等一等,不要急的!”
那朱家的只是一味苦笑, 接茶的时候一不留神洒了半盏下去,茶碗砸到了地上摔成了粉碎,他愣怔着看地上碎片,额头冷汗直下。
“实……实不相瞒,我家小女儿也在船上, 至今未归, 鄙人实在……实在着急得很。”似乎是为了解释自己这次手滑。朱三爷一面抹汗一面气喘吁吁道。
海夫人忽然特别同情他,更加用心劝慰。
这时,两个女使进来清扫碎片,那冯家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县太爷是什么意思?把我们这些人请来, 连面都未露, 是想干什么?”
这冯老四平日最会溜须拍马,如今这般公然要求县太爷出面解释, 可见是真急了。但是没人出来答应他。
那朱三爷忙也站起来, 道:“我们到此有一个多时辰了, 港口发生这么大的事,家里头没人主事,想必会出大乱子,你看……”
“二位爷稍安勿躁。这边已经去回禀县太爷了。”差役的说辞仍旧是这个。
“你可看清楚了,这位可是国舅夫人,你们县令长了几个脑袋,敢扣留我们!”冯家的气急败坏,但也没忘把国舅夫人的面子拿出来做挡箭牌。
那范家的撂下茶杯,昂首瞥着旁边的海夫人,俨然四人之中是他才是头。
那海夫人有点被逼上梁山的意思,皮笑肉不笑地出来打圆场:“这样吧,这位差官,你再去回禀一下县太爷,就说,我们呢实在有要事在身,如果县太爷有公务要忙的话,不妨……”
正在这时,堂外走来一行公袍人士,个个面色凝重。县太爷也在其中。为首两个面生得很,几位常年和官场打交道的渔业巨擘竟从未见过。
察觉事态不妙,几人纷纷归位,装作什么事没发生的样子,待那行人进厅时,除海家的和范家的外,朱家、冯家都起来了。
县太爷沉着脸扫了众人一眼,介绍道:“这二位是都察院丹阳司监查御史秦大人和冯大人,奉皇命前来巡查东南渔业的。”
在座众人闻言,心中皆咯噔一响,顿时没了脾气。
风平浪静的海上,一艘劫后余生的福船正大劈海浪往内海进发。船的主人相当艰难地从酣睡的人边上轻挪脚步。偌大的甲板,东倒西歪地躺了许多从海上打捞上来的难民,睡觉把船都快占满了。好不容易到了居中的船舱,她心情未受丝毫影响,轻轻拍倚在门前睡着的人。
“嗨,你家公子醒了吗?”
越中哆嗦了一下,马上醒了,蒙头盖脑地站起来,如临大敌。
对面人噗嗤笑了,望望紧闭的舱门,自言自语,“看来是尚未醒了。”她突然饶有兴致地看着越中,一双标志性的吊梢眼眨呀眨的。
越中顿时手足无措,“朱……朱姑娘?”
“越小将军,莫慌,莫慌,我请你吃海鲜~”
在海上颠簸了一天,便是铁打的腰也要折成两段,何况岑杙这个经久未愈的伤号。她试着往后挪了挪腰,可是一动怀里的人马上动了,不满地往她怀里拱了拱脑袋。为了不吵醒她,只好又僵在那里。压在肩膀下的手臂有点酸,她好艰难地把它扭到后面,下巴着力担着身子,对着眼前睡得像个小猪似的人默默数了一百八十根眉毛,没得数了,无声地叹了口气。赴死般地又把胳膊扭回来,另一只胳膊也伸了过去,将她搂在怀里。
手掌贴着后背,帮她卸掉船摇时身子维持侧倾需要的力。
感觉到后背那条绷紧的筋缓缓松了下来,放心地依靠在了她的手掌上。岑杙心怦怦地跳了几下,很喜欢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正想低头亲亲她,这时,耳边传来一声糯糯的:“娘~”
正要下嘴啃的岑大人闻言僵了一下,稍微有点郁闷地退了回来,隔着空气给了她一个不轻不痒的凿栗。真是岂有此理,想娘竟然不想我!
海浪仍旧此起彼伏,偌大的海面上,看不见任何一条船影,只有无数道像山一样的黑漆漆的影子携着威势快速地朝她涌来。
“砰”得一声,巨浪撞上了船板,她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人从她手中脱了出去,来不及抓住她的一截衣袖,惶恐与绝望之中,汹涌的海水直灌而下,将她们冲进绝望的深渊!
“花卿!!!”
李靖梣身体一震,猛地清醒过来,眼前的黑渐渐清明,现出了一张近在咫尺的古怪的脸。她的呼吸失了频率,身体像是刚从水中过过一遍似的,冷汗满身。没等对方说什么,突然一下子抱住了她,两臂勒得紧紧的,好像下一刻她就会消失一样。
岑杙表情松了,眼尾勾着笑,很是柔软地将她搂在怀里,如同安抚一个受惊的小孩子,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低哄道:“乖~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
“别怕,梦里的都不是真的,我们现在安全了,很快就能到岸了。”
此时此刻的海浪声舒缓且宁静,如同她镇静温暖的语音一般,透过窗子静悄悄地爬进舱来。“等到了岸上,我们就一起回家好不好?”在她的蛊惑下,李靖梣紧张的情绪一点一点抚平,但也没有撤回手来,还是紧紧地抱着她。
岑杙感受到她的依恋,心里像蘸了糖醋似的,又酸又甜。
她的手掌贴着她的脊背一路往下,抚摸着她凹凸不平的骨骼,从脊椎向全身扩散开。心被狠狠地一揪,怎么会瘦这么多?这些日子她是不是都没饭吃啊?
好怕用点力就把她揉碎了,岑杙拍打的动作温柔地像羽拂。慢慢滑下来和她平视。看见那双水满了洇红的眼睛,虽然固执闭着不让她看,却有两滴委屈的水豆子从缝隙里挤出来,挂在湿漉漉的睫毛上。
她心疼极了。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所有恼怒怨恨,所有痛下决心,都抵不过内心深处的那丝希冀,那丝屡屡求而不得的发自内心的在乎。
她只是个平凡人,不会奢求所爱的人为她放弃什么,她只想要一种不需要权衡就能简单做出取舍的在乎,这样她也不会时时刻刻感受到在这段感情中轻易就被舍弃的命运。
为此,她固执地将自己隔离出她的禁区,不去挑衅她所固有的一切,以为这样就能维持住她们之间为数不多的平衡。可现实却总是,她在一端苦苦较劲,一旦天平倾斜,她无一例外会被碾得粉身碎骨。
她也会累啊,也会失望,也会咆哮,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做同样一个麻痹自己的梦。时而殚精竭虑,时而战战兢兢。她也想要别人为自己奋不顾身一回。但当真的见到了,内心深处的震撼和伤痛远远大于了当初的乞求。
究竟有多糊涂才能忍着伤痛亲手把心爱的人推开?面对着这样倾尽所有的李靖梣,流露出与她本质截然不同的伤心和软弱,这就是她一直向往得到结果的吗?
这样代价换来的看重又有什么好乞求的的?
想到这里,她就再也难以坚持原本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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