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岑杙介绍:“这位是我的远房表弟,叫苏英。你可以叫她苏哥哥。她现在暂时当我的书吏,这个是小庄,十二岁便跟着我了,别看他年纪小,很能干的!”
小庄被夸得脸颊通红,一味挠头傻笑。
岑杙:“对了,官印带来了吗?”
“带了!”小庄拍了拍沉甸甸的包裹,时刻牢记对岑杙的允诺——官印在我在,官印亡我亡。一刻不敢疏忽。
岑杙被他认真地劲儿逗乐了,“那好,我们现在就去海边看看。”
“我去跟掌柜说一声。”
三人找了当地一个向导,引着他们往海边去。岑杙一路都兴致勃勃地问向导有关出海的事,问到后来樱柔都以为她打算出海了。
“莫非你想去捕鱼?”
岑杙笑笑,“有什么不可吗?我还没去过海以外的地方,听说海的尽头还有人家,不知道是不是蓬莱仙人?如果有机会真想去看看。”
小庄是个旱鸭子,头一天才见到海,兴奋劲儿还没过。脱了鞋卷了裤筒就往水里扎。浪一漫过来不慌不忙地往岸边走两步,浪退了再回来,那样子跟海边悠闲捕食的白鹭差不多了。
岑杙和樱柔都看得笑了,问他:“这么喜欢海吗?”
小庄想也不想地回答:“喜欢,大海比浊河干净太多了,又大,都看不到边,海里的螃蟹龙虾也好吃。唯一的坏处就是水不能喝。很苦。”
岑杙笑道:“海水里有盐,当然不能喝。你别看它现在温温和和的,一发起怒来,比浊河要凶得多呢!”
前头的向导乐道:“一看官人就是个懂行的。大海掀浪的时候,别说是人嘞,就是巨船也能一口吞进去。海风刮起来的时候,你想关个门都能把屋掀了。所以,我们出海前都得拜海神娘娘,求她保佑平安归来。”
“海神娘娘是谁?”樱柔好奇。
“就是妈祖。沿海一带渔民的守护神,相传,她生前是个女巫,经常下海救助遭遇海难的渔民。渔民们为了纪念她,就在海边建庙供奉。每次出海,都要祭祀海神,以求庇佑。”
樱柔点了点头,“就像南海的观世音菩萨?”
“对。”
向导说再走五百步前面就是一个月形海港,叫月流港,方圆二十里捕鱼的船只都从那儿出发,往深海而去。每天大船小船进进出出的,比陆港要热闹得多!
果不其然,岑杙还未到港口,就看到大批人力推动的运输队伍,满载鱼虾往岸上前进。这些队伍大多打着统一的旗号,显然是隶属于某个有权有势的商户。
晚上岑杙三人在海边的渔村借宿,得了消息的秦大人和耿大人寻了过来。先同岑杙见过面,便把这一路的见闻统统道来。
“丹阳沿海那几个港口早被世家大族给占了。近海二十里都是他们的内海。任何人想在内海捕鱼,都得交捕捞费。他们是只许州官打渔,不许百姓撒网。渔民要想捕鱼要么就去更远的外海,要么就交高昂的捕捞费,舍了大头去给他们当雇佣。去外海肯定风险增大,许多渔民为了捕鱼闹得血本无归。最后一条条人命搭进去,钱却全都进了世族的口袋。当地海官视若无睹,各地渔民怨声载道。”
“都是哪几个世家大族?”
“除了海家,还有范家,冯家,朱家……海家是先皇后的母族,范家是清宗朝的功臣,也是西北周撼山的岳家,冯家和敦王的母家裴府连着姻亲,朱家的背后是越王。”
不是皇亲,就是国戚!
看来朝中不会有好心人,平白无故把左副都御史的职位留给她。人人都知道的烫手山芋,落到她的头上,不知是哭还是笑了!
这两位御史都是带着李平泓的任务来的,不需要岑杙多说什么,他们就能往某个有利于君上的方向暗暗使力。李平泓派自己来的目的多半也是为了这个!
四家看上去各有各的立场,其实当中有三家都遥指东宫。
先海皇后的母族自不必说,先太子薨逝后,他们天然站在了李靖梣的羽翼下。
范家是西北周撼山在东南的财源,周家自表露出想尚康德公主的目的后,外人眼里西北势力也早晚并入东宫。
而越王,他的位置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众所周知,玉瑞但凡出现女帝,必会在接下来的两到三代女帝中进行血脉归祖,即在□□男系支脉中择一宗亲尚皇储,并将长子立太孙。而关于宗亲的人选也不是随机的,它同样要遵循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的原则。经过了数代的血脉归祖,□□的嫡系已经轮得差不多了,早在百年前上一任女帝下嫁时,所有人就都知道,下一次血脉归祖的人选必定出自太宗的嫡系越王系。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也就是说,如果李靖梣顺利继位的话,越王的嫡系会顺理成章地成为女皇的姻亲。可偏偏李靖梣的情况是特殊的,存在变数,她的出现打破了玉瑞既有的有子不传女的规矩,那是不是尚宗室的规矩还存在呢?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问。如果他们表现得过于关心,就给人一种迫不及待想要入主大位的嫌疑,如果反之刻意疏远,也未必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要他们全力支持东宫,也没人敢让他们冒险,一旦李靖梣半路折戟,他们所面临的困境绝非推迟入主帝脉那么简单,有可能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这是一场属于朝廷和东宫的角力,一场即将撕破脸皮的兑子搏杀,牵涉其中的人谁都无法幸免。哪怕想作壁上观的敦王系,也难免要沦为这场风暴的牺牲品。
岑杙早知此事会非常棘手,自涂远山大难不死重掌北疆后,失去北方控制权的李平泓是不会再把东南沿海这块肥肉拱手让人的。而李靖梣,她会像以前一样坐视一切任人宰割吗?
※※※※※※※※※※※※※※※※※※※※
一夜之间,待高审了7章。未满18岁的宝宝们,对不住了。等你们长大了再看吧,hia hia hia~
鲤跃龙门 月流港湾
恐怕不会。时至今日, 已经没有人能让她停下脚步。
而她要做的, 只是替李平红挽回一场败局。一场因废储之念在朝野内外激起无数反对浪潮的败局之一。
“我有个问题想讨教秦大人。”
“岑大人请说。”
“定国侯因何被刺?”
“这……”秦大人面有疑色, 看看她又看看旁边的耿大人。没有正面回答,“个中情由, 实在难以说清,实不相瞒,为了安抚定国侯,皇上已将纪大学士外放滇南。臣下无能, 无力为皇上排忧解难,但只要君上有命,我等天子门生焉能不舍身赴难?”
岑杙很有刨根问底的精神,“那是纪大人刺杀了定国侯?”
秦大人无奈,“下官实在不敢妄加揣测!”他知道在这件事上, 朝廷的手段确实不够光明。纪文奎不过是替李平泓出谋划策, 天子刺杀臣下,这在哪一朝都是尊严扫地的大笑话。偏涂远山不明说是谁刺伤了他,故意吊着胃口,让朝野内外猜忌,愈发人心惶惶。
“有就是有, 没有就是没有!你我侍奉君父, 岂有坐视君父背负骂名的道理?”岑杙的态度强硬得让人措手不及。
“哈哈哈哈哈……”正在这时,一旁静听了多时的耿大人没来由地捋须大笑起来。
岑杙皱了眉头, “耿大人有什么可笑的吗?”
但见他揭下了腮上浓密的胡须, 露出一张典型的文人面容:“岑大人这话说得极好,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满朝文武无不唾击纪某妖言惑君,陷君上于不义,而纪某只恨刀磨得不够锋利,竟让逆贼半路逃脱,以成今日之厄!”
正是本该被远放滇南的纪文奎。
岑杙并不惊讶,从容地看着对方,“原来纪大人早已到了丹阳,晚辈失礼,见过纪大学士。”
纪文奎欣赏地看着眼前这个宠辱不惊的年轻人,摆了摆手,“我已不是什么大学士了,不过是一落魄书生,只想在余生为陛下尽最后一份心力。岑大人何须多礼?”
岑杙见他毫无丑事败露后的惭愧遮掩,倒是颠覆了以前对他内里文秀的认知。
“满朝上下无不认为我是谄媚君上的鹰犬,恨不将我烹而食之。倘若换了岑大人,身处纪某之位,又会作何选择呢?”
岑杙淡视他,把秦大人的那套现炒现卖,学了个十成十。道:“晚辈年轻识浅,不敢作此猜想。”
纪文奎冷笑:“呵,陛下常言岑大人是个敢言之人,为何如今变得这般谨小慎微?”
“呵,若纪大人懂得谨小慎微,君上又何须面对此困局?”
“朝野对我的指责够多了,不差你一个。岑大人莫非也和那些妄人一般,以为纪某是为废储计,才为陛下出此下策?”
岑杙不置一词,纪文奎看了眼门口,秦大人会意起身把门窗关紧。
“试问,我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对陛下又有何好处呢?东宫不稳,难道陛下就稳了吗?我这么做,陛下这么做,一切皆是为天下计。边疆庶务长期被四疆把持,朝廷遭各方掣肘、政令不通,对天下百姓岂是好事?”
“那么现在这个局面,对天下百姓就是好事了吗?纪大人文魁出身,入阁侍奉君王多年,难道连读书人最基本的‘身正令行’都忘了吗?其实在晚辈心里,一直敬仰纪大学士高才,也相信纪大人所为并非出自私心。但纪大人这样做又如何堪为百官表率呢?”
纪文奎冷漠地注视眼前这个义愤填膺的年轻人,目光逐渐深沉起来。无辜的秦大人眼瞅着这一老一少两代文魁在自己面前针锋相对,压力山大得偷偷抹了把汗。
岑杙毫不松弛的咄咄逼人的态度让纪文奎想起了另一个人,一个早已被大多数人遗忘在历史沙漏中的人。他的老师,他的兄长。他也曾有过这样的“年轻识浅”,是那个人用厉声和棒喝将他身上的尖锐一根根地磨平,而讽刺的是,他最后的殒身却是以最尖锐的态度。自那刻起,他心中的再也不相信,相信的再也不执迷,执迷的再也不领悟。人生在世,没有人能替你活一场,暗的不去,白天就不会来。只不过是手段而已,是非又有何足道?
他忽然笑了,“呵,想不到圆滑世故的岑大人也会有这等迂腐之念。岑大人这般书生意气,只怕以后的路不好走!”
“这些就无须纪大人操心了。”
纪文奎笑着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道黄封密折来,“岑杙接旨。”
岑杙立即起身,掀袍下跪。同时心中腹诽,果然有备而来。
“皇上手谕,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岑杙至丹阳后,不得对东南渔业妄动纠劾,一切以纪文奎所述为朕意,钦此。”宣读完毕,纪文奎让岑杙看了眼手谕内容,然后当即在她眼前将密旨烧掉。
“皇上的意思,岑大人听明白了吗?”
岑杙暗忖这谕旨当真荒谬,派她来查案,又不让她纠劾,那还查什么?
“请纪大人明示。”
纪文奎示意她坐,“皇上认为岑大人是个可以推心置腹之臣,有些话我也不会瞒你。今上已决心与东宫殿下联手,共除奸恶。岑大人春秋正盛,才智卓群,未来必是助陛下匡正社稷之人!”
岑杙眉头皱紧,暗忖皇帝与东宫联手这话本来就是悖论,间接表明二者之前是敌对的态度。还有,这位纪大学士前铺后垫这么久,他口中的奸恶不就是指涂远山吗?
东宫和涂家互为倚靠,怎么会放着敌人不除,反过来先铲除自己的靠山?要么就是对方脑子烧坏了,要么就是这盘棋必定还有后招。
果然。
“想必岑大人心中尚有诸多疑虑。”
岑杙没有否认。
“陛下的意思,”他微笑着着重强调,“岑大人此行要对东南渔业威而不涉,敲响警钟即可,但表面还要做得滴水不露,不让北疆发觉。”
岑杙明白了,这是让她代表朝廷给东宫卖人情。
说实话,刺杀大臣已非明君所为,结果还没刺杀成功,勉强可以归结于运气差,遇上了能起死回生、再续断肢的夫人,以及那位为了江山可以舍弃任何东西的皇太女。
但是东窗事发还要联合臣下搞这种不体面的阴谋算计……她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如同被人硬塞了一颗老鼠屎,还强行让她把这颗老鼠屎擦干净。
“臣只怕,他们未必领情。而且现在东南沿海,民怨已经沸腾。如果只是威慑,而不进行惩处,只怕会激起民变。”
“这个岑大人不必忧虑,圣上早有决断。岑大人只记住一条,涂家毕竟姓涂,陛下毕竟是亲父,陛下不稳,东宫难道就稳吗?”
当岑杙知道李平泓的决断就是以牺牲自己亲儿子敦王为代价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泛起丝丝凉气,那一瞬间,她似乎更深刻地理解了母亲那句“天命靡常”的含义。亲骨肉尚且如此,何况毫无血缘关系的外臣?天家无情,莫过于此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我可以断言,即便在涂远山的扶持下东宫顺利登位,她也摆脱不了陛下而今面临的困局!所以,她非与我们合作不可。”纪文奎似乎对这个计划信心十足。
岑杙不了解,也无法再说什么。无论局势如何发展,她只希望玉瑞不要再掀起战祸。这是原则和底线。
既然是只威慑不纠劾,岑杙也就没有先前的忧虑了。天一亮她就和小庄他们随向导去了月流港,打算出海看看。
樱柔见她一路都在打哈欠,关心地问:“昨晚又睡得不好吗?”岑杙扭了扭脖子,发出几声脆响,没有否认。
“我来给你捏捏肩吧。”
“不用了,路上呢,等上了船再说罢。”岑杙想没想就拒绝了。快步走到小庄身边,悄悄问:“昨晚你在门外看见什么人了没有?”
小庄摇摇头,“没有啊,昨晚风太大了!我起来关了好几次窗,没看见什么人啊!”
岑杙几乎崩溃,捂着额头,眉头揪紧。
“大人你怎么了?”
“没事,最近有些上头,可能被鬼附身了。走吧,走吧,月流港马上到了。”
她们今天为了不引人注目,都换了粗布衣裳,待靠近那传说中的港湾,小庄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哇塞!”只见月牙形的海湾里停泊了上百艘大大小小渔船,随着碧波上下摇动。每艘渔船上又移动了无数大大小小的人,正热火朝天地张罗着出海前的准备。号子声,吆喝声,集合声,斥骂声,齿轮运转声,船舷撞击声,随着波涛声此起彼伏。这繁忙的景象,比京城市集还要热闹!小庄算是大开了眼界。
此时正值春汛,朝廷对海洋渔猎没有禁令,因此出海的船只很多。光是这一个港口就停泊了二百多艘渔船。都在等着海官下达开洋的命令。
岑杙等人打着出海“见见世面”的名义,由向导引着登上一艘临近港口的渔船。船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结实汉子,见她三人“骨瘦如柴”的模样似乎有点嫌弃。船上还有两个和小庄一般大的水手。一边做活一边好奇地往这边看。
“小子,你会打渔吗?”船主问。
“不会。”岑杙如实回答。
“会起帆吗?”
“不会。”
“会抛锚吗?”
“好像……抛不动。”船上人哈哈笑起来。小庄大怒,正要讲理。
船主:“那你会什么?”
岑杙:“会付钱。”说着示意小庄递上一包银钱。
船主掂着那包沉甸甸的银两,似乎很满意,“记得刮海风的时候,拿根绳子把自己捆杆上,丢了小命我们可不赔。”一船人又大笑起来,岑杙无所谓地耸耸肩:“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绝不连累。”
“他们可真粗鲁。”事后,小庄忍不住腹诽。
岑杙不以为意地笑笑,“干这行的,是在拿命赚钱,不粗鲁怎么能行?”
说完,举头看了看天上的云,又伸出自己的袍袖试探风向:“现在是南风,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就是东风,我们到船舱等等吧,不着急。”
“大人,你怎么知道半个时辰后会刮东风?”小庄满脸惊奇。
“我算的。”
“您还会算风向啊!”小庄一脸崇拜。
“是啊,我不仅会算风向,我还会算命呢!好了,我先去船舱休息一会儿,你自己去玩吧!”说完,拉着樱柔去船舱了。
※※※※※※※※※※※※※※※※※※※※
岑大人你一语成谶你知道吗?
鲤跃龙门 出海捕鱼
方形的船舱里堆了许多杂物, 最远的墙根处摆了一张床, 上面也堆满了杂物, 只留下一半能睡人的地方。床脚用麻绳绑了四个密封的大酒坛,一只黑黢黢的海碗还倒扣在地上。看来这个船主是个十足的酒鬼。
而在对面靠墙一侧并排放了三只装满鱼饵的鱼桶, 散发着潮湿的海腥味。这个味道并不好闻,樱柔拉开窗子,想让里面透透气,回头见岑杙倚在壁上已经睡着了。
直到一阵雄浑低沉的号角声响起, 睡着的人才如梦初醒,扶着墙壁站起来。走出舱外,就见海港上近百艘船帆已经升了起来。船与船之间正大声传递着“开洋”的命令。绞车牵动船锚出水的锁链声,海风鼓动白帆引出的“战鼓”声,很快淹没了号子, 成为海上最壮观的旋律。
船上的人都很兴奋, 因为是期待了好久的鱼汛。所以附近能出海的船只、船队都想办法出海了。
和那些吃水极深,动辄起高桅的海船相比,他们这艘船就不值一提了。
小庄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船一起出海,这要是在浊河,肯定装不下了。”
“呵呵, 和大海相比, 浊河不过是九牛一毛。传说,如果一只船进入大海一直往东行驶, 三年都到不了岸。”
小庄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真的?那得有多大啊!”
“很大。”
“大人, 你说海那边真有神仙吗?”
岑杙笑道:“这个可难到我了。不过我想,许多神仙都是托了人的意志存在,如果海那边真有神仙的话,想必也会有人吧!”
“有人?”小庄感到不可思议,“会有些什么人呢?”
“我看古籍上记载,应该会有一些红眉毛绿眼睛的人。”
“那不是怪物了?”
她们的船比较靠里,必须要等外面的船只驶出去,才能起锚。岑杙刚想回应小庄,猛然听见船主一声大吼:
“搞什么鬼!现在才来检查,马上就要开船了。”
扭头看去,那个被他劈面直叱的小个子水手看起来有点委屈,“海吏是这样叫的,让我们这些后面的船先等一等,检查过了才许开船。”
“狗奶奶的!”船主直接爆了粗口,对另一个水手吆喝:“甭管他,继续开船,这些****海吏,整天没事儿干,就想着上船捞一笔,妈了个巴子的……老子今天还就不伺候了。开船!”
“老板,他们上码头啦!”那水手慌叫了一声。
“妈了个巴子的,这么快……”船主也有些吃惊,递了个眼色过去,水手会意,连忙把船锚重新放回海中。船主的态度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弓着腰准备迎接海吏的检查。
小庄看他变脸跟翻书似的,简直震惊。岑杙见怪不怪了,拉着樱柔到一旁站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说是搜查,其实就是为了捞银子。船主陪着笑脸把“孝敬”捧给那帮吆五喝六的海吏,望着几乎空荡荡的钱袋,冲着他们的背影愤怒地吐了口口水。
岑杙皱眉问:“他们经常这样吗?”
船主把剩下的几个子揣进裤兜,“你该问问,他们什么时候不这样,龟儿子的!起锚!”
一名水手把铁锚重新拉上来,船主膨起两臂上的肌肉,快速转舵,将船凶猛地驶出了海港。
风力催着渔船在海上驶了一个多时辰,算算距海岸得有二十多里了,早已经出了内海。船主便转动帆船,不再笔直行驶。
海上不比陆地,一望无际全是水,没有明确的路标,要想判断鱼群的方位,只能靠渔民自己的经验和智慧。
岑杙看见两个水手扛着一根碗口粗的竹筒出来,将一端扎入海里,节节往下顺。这竹筒里竟然还嵌套着两根竹筒。一直顺到完全展开,最底端已经往海底纵深了五六丈。
水手将竹筒用麻绳固定在船舷上,耳朵凑近竹筒末端,屏息聆听。
这回不光小庄,连樱柔都好奇了。
“他们在听鱼吗?”
岑杙:“是啊,他们在听海底游鱼的动静。这个竹筒是节节贯穿的,海底深处如果有游鱼,动静就会顺着竹筒传上来。这是沿海渔民惯用的捕捉渔汛的法子。”
“是这样啊,这倒是个好办法。”樱柔由衷赞道,“可惜我们那边不长这种竹子。”
岑杙笑道:“你们那边的□□高松药酒可比这个强多了。往水里洒两三滴,方圆十里的鲤鱼都能自投罗网。”
樱柔听她在笑,叹息道:“这种绝户的方法有什么好?我跟母亲提过多次了,可是她不听我的。”
岑杙很同情她,女王的强势她早有体会。但反过来,樱柔的性格对于一个储君来说,也许的确过于软弱和良善了。原本以为女王会一直把她安排到寿终正寝,没想到她到底是逃了出来。为什么而逃呢?她不敢问,怕听到令她负担不起的答案。
突然那个听音的水手,朝船内竖起了大拇指。船主满脸喜色道:“今个能赚回酒钱了,小子们,抓紧下网了!”两名水手闻言争相奔往船舷,把高悬的渔网扯下来,用力地抛向水中。与此同时,船主龇着牙快速转动船舵,将船横斜过来,避开海浪,左转帆,右转帆,让船沿着一个弧线转圈,方便水手们罗织渔网。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