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把盏问长安

    原本安逸平稳的日子终究被打破了。这突如其来的战争让人生的地平线缩短了。所有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对生的渴慕。谁能够煎熬过去，谁就是人生的胜利者！

    春曦紧咬着牙关，拼命的缩着身体。细烟被春曦紧紧的压在了地板上，她的脸贴着地面，简直都要喘不动气了！春曦喊道:“你忍一忍。马上就过去了！飞机马上就过去了！”

    细烟的泪水早已经打湿了木地板。她觉得，每一秒钟都过的极其的漫长。刚过了不到一分钟，她竟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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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仪式感
    细烟看着曹公馆的那座气宇轩昂的楼宇，心里感慨万千。曾经，她是多么的盼望着能走进这座楼宇，成为曹家的二少奶奶。那时候，她还在欢喜月戏班子里，整天和春曦约会。如今，当她的夙愿终于实现的时候，她的心里却感到了无比的凄然。毕竟，她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

    有些时候，我们盼望想得到的东西，看起来光彩照人，充满了那么大的诱惑力。可是，当我们真正得到它们的时候，竟然觉得索然无味了。其实，我们更在乎的是得到的过程。其中的付出，操劳，执着，追寻……让我们的心里充满了得到回报的渴慕。可当我们的愿望真正实现的时候，那阵新鲜感会很快消失的。

    春曦看着细烟，道:“你怎么了”

    细烟急忙回过神，附耳对春曦低声道:“我盼着能走进这座公馆。如今，我竟然觉得像是在梦里一样。”

    春曦微笑道:“别让妈看见了。她要是看见了，又要开始絮叨了。”

    细烟收住了眼里明晃晃的泪花，脸上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春霖和长安跟着俩人的身后，看着俩人的背影，都没有说什么。刚才的那阵轰炸，简直把春霖和长安吓得失魂落魄了！如今，春霖和长安看着俩人平安的归来了，心里总算觉得安慰了许多。

    曹太太一马当先，昂头走进了公馆的客厅里。张妈和祝妈正在厨房里忙乱着，看到细烟从外面进来了，不由得停住脚步，好奇的朝着厨房外面打探着。细烟走进了客厅里，四处看了看。

    春曦和细烟去梳洗换衣了。等俩人收拾好之后，出来站在沙发前面。

    曹太太坐在了正中央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对立在跟前的细烟说道:“你既然进了我们曹家的大门，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想必，你的心里也很清楚。我们曹家毕竟是大户人家！我们家里的规矩很多。做儿媳妇的，一定要有做儿媳妇的样子！当初，在欢喜月戏班子里，我和你当众签了文契。你不要以为，你暂时能住在公馆里，以后就能长长久久的住在公馆里！我必须要把话说明白。等过一段日子，法租界里没有事情了，你和春曦就回自己家里吧。”

    细烟道:“我当然晓得公馆里的规矩。另外，我也知道，我们将来肯定还要过独门独户的日子的！所以，我也不会赖在这里的。这一点，请妈放心吧。”

    曹太太道:“你心里清楚就好。”说着，看了看那三个老妈子，道:“我们家里的日常开销都要减半了。家里已经有张妈和祝妈了。所以，你们家里的这三个老妈子就不要留在这里了。反正，这里已经是日租界了，你们也没有什么事情了。外面的事情很多，你们自己去找吧。”

    细烟对那三个老妈子道:“你们都去吧。我算给你们这个月的工钱。”说完，便从小提包里摸出了钞票，递给了那三个老妈子。那三个老妈子道谢离去了。

    春曦道:“妈，我们现在去收拾屋子吧。”说完，便拎起了那只大皮箱。

    曹太太道:“你走了以后，我已经让张妈和祝妈打扫干净了。你们这会儿就进去吧。另外，那扇门也已经打开了。细烟以后就从那扇门里进出吧。”说到这里，便端起了那只白瓷咖啡杯，低头抿着里面的咖啡。

    细烟立即明白了曹太太的意思，道:“我知道妈的意思。在妈的心里，我是曹家的姨太太，所以不能从正门出去。”

    曹太太抬起眼皮，扫了细烟一眼，道:“你心里明白就好。那天，就是上街喊口号的那天，你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声称你是我们曹家的二少奶奶。哼！你的胆子实在太大了！你以为，你那么说，你就能名正言顺的给我们曹家当二少奶奶我告诉你，你趁早不要做白日梦了！我们曹家的二少奶奶岂是好当的当初，我们都已经约定了，你是春曦的姨太太，你坚决不能反对春曦娶正房太太。”说到这里，便恶狠狠的瞪了细烟一眼。

    春曦觉得这话很刺耳，道:“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记着这些没用的。在我的心里，细烟已经是我的正房太太了！难道，你还准备看着我娶许凝萃做正房太太吗”

    曹太太白了春曦一眼，冷笑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在心里把苏细烟当成正房太太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反正，我们按照文契上约定的办。细烟，你的心里是不是有怨言”

    细烟听完这些话，昂起头，倔强的道:“在我看来，我就是春曦的正房太太！为什么呢因为，我深爱着春曦，是能和他同生共死的女人！所以，我觉得，我配当春曦的正房太太。”

    曹太太深深的看了细烟一眼。她的心里涌出敬佩。其实，她现在已经在心里默认细烟是春曦的正房太太了。可是，她毕竟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对说过的话坚决不会收回的！所以，她只能佯装着冷血无情。

    此时，春曦道:“不管妈怎么看待细烟，我反正早就把她当成我的正房太太了。我也不会娶别的女人了！假如，我当初娶了许凝萃当正房太太，家里岂不是要被她搅合了所以，妈应该觉得很知足了！我们曹家能摊上细烟这样的儿媳妇，简直是祖上积德。那天，在街上喊口号的时候，细烟的表现不比大嫂的表现差！当时，所有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曹太太道:“行了，你不要说了。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说完，便招呼着张妈和祝妈送春曦和细烟去套房里。

    春曦和细烟走到了走廊尽头的套房里。张妈和祝妈跟着进去了。春曦把那只皮箱放在了衣柜跟前，对张妈和祝妈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们有事会摁铃叫你们的！”

    张妈和祝妈出去了。春曦关上了房门，拉着细烟的手，来到了窗户跟前。他笑道:“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轻松了。想起刚才逃难的经历，我们真的是九死一生，命悬一线！”

    细烟道:“可不是。现在想一想，我都觉得后怕呢！战争实在太可怕了。”

    春曦道:“但愿这场战争能很快的过去。”说到这里，眸光里涌出了盼望。

    细烟道:“如今，我们搬到这里住了，我还惦记着我们的那套房子呢。真不知道那所房子成什么样了！那毕竟是我们的家！”说到这里，便泪花萦绕。

    春曦道:“等过一段日子，法租界里没有什么事情了，我们就回去看一看。”

    细烟道:“刚才，你在你妈跟前说了很多的话。那些话都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了。我们如此的恩爱，真的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了！”

    春曦道:“那就让我说的那些话在你的心里生根发芽，然后开出一朵花儿来吧。”

    细烟琢磨着这句诗情画意的情话，心里不由得涌出了咕咕的温暖。她情不自禁的把头贴服在了春曦的怀里，呢喃道:“现在已经开出一朵花儿来了！”说到这里，嘴角便浮出了一丝温存的笑靥。

    在客厅里，曹太太正在沙发上闷坐着



第200章 运气太好
    细烟道:“如果妈真能这么想，那我就谢天谢地了。反正，我们只是暂时住在这里。我想，法租界肯定会很快恢复秩序的。到时候，我巴不得能从这里搬出去呢。我们俩人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多好呀。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受拘束呢所以，我们暂时忍耐着吧。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们家人吵闹的！”

    春曦道:“你能这么想就好。我们暂时在这里安静的过日子。”

    此时，翠喜和赵灵芝正挤在人堆里。刚才的那阵轰炸让俩人从家里跑出来，准备逃往日租界。可是，眼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的。大家都拼命的朝着日租界里挤着，叫喊连天。翠喜已经被挤的浑身酸痛了。她眼巴巴的看着前面的人群，对灵芝道:“我们还能不能进去了呢”

    灵芝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道:“我们试一试吧。早知道这样，之前就应该在这里买房子。”

    翠喜道:“我们即便进了日租界，可也没办法找到住处呀。你瞧，这里挤的人山人海的，里面的房子肯定都疯抢了！我们该怎么办呀！”

    灵芝道:“我们试一试吧，试一试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说完，便拉着翠喜的手，另一只手里拎着一只硕大的皮箱，随着人群朝着日租界里挤去了。

    俩人好不容易挤到了入口处，可发现那里已经设下障碍了。端着刺刀枪的日本兵们正拼命的推搡着人群。人群大喊大叫的，场面十分的混乱。翠喜道:“我们根本就进不去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灵芝道:“我们要是回去了，肯定又会担惊受怕的！我可不像被炸弹炸死。我们既然冲到这里了，就一定要想办法进去。”

    翠喜道:“我们哪里有什么办法呢你瞧，这些人都没办法进去。我们怎么能进去呢”说完，便茫然四顾。她偏偏看到了许凝萃一家。那时候，许先生和太太还有凝萃正站在栅栏边，他们的身后跟着几个下人。许先生正和一个日本军官低声说着什么呢。

    翠喜对灵芝道:“你瞧，那不是许家的人吗！就是许凝萃一家。我以前跟你说起过她！”

    灵芝想起来了。他眼瞅着许先生正和日本兵交谈，拉着翠喜的手挤到了跟前。此时，许先生正祈求着那个日本军官，让他全家都能进日租界。许先生是个公务员。他是个很清高的人。他跟那个日本军官说半天，压根就没有表示出任何的意思。那日本军官压根就得不到任何的好处，所以也不让许先生一家进去。

    灵芝灵机一动，从手指上抹下来一枚绿宝石戒指。他把那只绿宝石戒指交给了那日本军官。那日本军官压根就不懂珠宝。他看到那只绿宝石很稀罕，以为是真的，便一摆手，让灵芝和翠喜进去了。

    灵芝立即拉着翠喜冲了进去。许凝萃看到翠喜冲进租界了，立即对那日本军官大喊道:“我们是一起的！我们是一起的！这枚绿宝石戒指可值钱了，能买下半个上海滩。你让我们也进去吧！”

    那日本军官正得意洋洋的看着那枚绿宝石戒指，也不顾上辨别是非，一扬胳膊，让许先生一家人也进了租界了。在大家艳羡的目光之下，许先生一家人带着几个底下人顺利的进到了租界里。翠喜和灵芝站住了，看着许先生一家人。

    翠喜上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谁和你们是一家人我们哪里是一家人”

    许先生和太太满面愧疚，一声不吭的站着。凝萃的脸上没有显出任何的愧疚神色，对翠喜冷笑着说道:“你们能瞒得过那个蠢货日本鬼子，可瞒不过我的火眼金睛。那枚绿宝石戒指其实是地摊货！”

    灵芝听到凝萃的话，道:“你不要胡说。怎么是地摊货。那只戒指是我花了大钱买来的！”

    凝萃继续冷笑道:“你说这话去哄三岁小孩去吧。我要是不识货，也不敢胡说八道。”

    翠喜道:“那好，我们回去，告诉那个鬼子，那枚戒指是假的！我们所有人都出去！”说到这里，便准备上前捏住凝萃的胳膊。

    凝萃急忙闪身到了后面，喊道:“你干什么你！”说完，便对许先生和太太喊道:“我们快走吧。不要和这个女人多费唇舌了！”

    许先生和太太满面愧疚，带着几个老妈子跑了。凝萃一马当先，领着父母拐进了一条弄堂里，很快就消逝了踪影。灵芝和翠喜眼瞅着许家人的身影，都觉得凝萃实在太不要脸了。

    翠喜道:“她简直太不要脸了！简直太不要脸了！跟着我们占了便宜，反过头来给我们心里添堵！”

    灵芝劝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就当是行善积德吧。反正，那不过是一只假戒指而已。”

    翠喜道:“你也真能想出来。当时，我还一直担心着呢。”说到这里，便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原来，那只绿宝石戒指是翠喜以前从地摊上买来的。等她和灵芝结婚以后，她就把那只戒指交给了灵芝。灵芝不过是随便戴着玩一玩而已。刚才逃难的时候，他忘记摘下来了，反而给他帮了一个大忙。

    这会儿，他笑道:“我们赶快走吧。这会儿，我们就去找房子。不管多贵的房子，我都能租下来。”说完，便拎起了那只棕色的大皮箱，引着翠喜朝前面走去了。

    俩人走了一会儿，一路打听着租房子的事情。可周围的房子早都已经爆满了。走到岔路口的时候，翠喜想了想。她觉得，是不是应该暂时去曹公馆里避一避呢她的心里存着这样的想法，可是，她琢磨着，该不该把这话说出口。因为，她毕竟已经是赵灵芝的女人了。两口子要是回了曹公馆，肯定会给曹家带来很多的不便的。

    灵芝道:“没事！我们先去住大饭店吧。只要有钱，还怕住不到房子吗”说完，便朝着前面走去了。

    翠喜跟在后面。俩人走到了一家大饭店门口。那是一家很上档次的大饭店，里面的陈设都很奢华。所以，能住在里面的人都是清一色的有钱人。灵芝和翠喜预定好了房间，总算觉得安顿下来了。灵芝笑道:“我们暂时就住在这里吧！”

    翠喜道:“只能这样了。比起外面的那些穷人们，我们能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实在是福气。如今，战乱开始了，所有人的日子都跟着不好过了。”说完，便蹲下身，打开了皮箱，把里面的衣服拿了出来。

    灵芝道:“本来，我打算带着你去香港的。后来，我犹豫了，没有及时下定决心。这会儿，我的心里真的觉得很后悔。我觉得对不起你。”

    翠喜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能遇见你，实在是我的福气。不光我们，曹家的人，许家的人，还有那些穷人们，不都照样住在上海滩吗他们都能忍耐，我们怎么就不能忍耐呢”说完，嘴角便浮出了温存的一笑。



第201章 喜剧
    在曹公馆里，曹太太，春霖，长安也都听到了外面的轰炸声。曹太太领着春霖夫妇来到了天台上，看着远处法租界里的炮火轰鸣。曹太太道:“日本鬼子实在太凶残了。他们肆无忌惮的杀人放火，简直该下地狱！”

    春霖道:“我们身为年轻人，不能奔赴战场，为国效力，实在有愧。”说完，便缓缓的低下了头。

    长安道:“其实，战场有很多种！那种打枪放炮的战场是战场，生意的战场也是战场。我想，要是有一天，我和日本人做生意，赢了他们。那么，我们也算是胜利了！我身为女子，不能上战场杀敌，只能想着在隐形的战场上建立功勋！”

    曹太太听到了长安的话，很赞许她的意思，道:“长安说的对。战场其实有很多种。我们女人不能像男人一样的打枪放炮，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隐形战场上建立功勋。日本鬼子要是和我们曹家做生意，他们肯定不会赢的。”

    春霖道:“这会很危险的。我们决不能主动招惹日本鬼子们。我们曹家也没有什么生意可做了！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考虑什么隐形战场了。这会儿，我正想着阿超呢。真不知道他和同学们都怎么样了呢！外面战火纷飞，他和同学们要是出个问题，我们的心里肯定要痛死的！”

    长安道:“但愿老天爷保佑阿超和他的那些同学们。”

    曹太太道:“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先不要担心。阿超是个很机灵的人。他肯定不会吃亏的。这会儿，我在想，陆懋琦正在干什么！他不是上海滩的军阀大帅吗他的手里有那么多的兵卒！他为什么不出兵呢他既然已经在报纸上承诺要抗日，他的实际行动呢哼！我想，都到了这会儿了，整个上海滩的人都肯定睁大了眼睛，等着陆懋琦的表现呢！”

    春霖道:“陆懋琦哪里敢跟日本人动手呢他只敢欺负我们中国人。”

    长安道:“我们就等着看吧。报纸上肯定会有相关文章出来的。反正，陆懋琦已经骑虎难下了。他肯定顾不上找我们曹家的麻烦了。我们反而可以清净了！”

    曹太太道:“我们就等着看陆懋琦的笑话吧”

    春曦和细烟正好也来到了天台上。刚才，俩人在楼下的套房里休息，听到外面传来了震天动地的枪炮声。俩人都吓得胆战心惊的。于是，春曦提议去天台上看一看。这会儿，他和细烟看到了三人，只好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