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把盏问长安

    洋大夫听说以后，问起了那位医生的名姓。长安说了出来。洋大夫当即给同事打去了电话，问清楚了春霖的化验结果。长安和春霖看到，洋大夫的神色显得有些凝重。洋大夫放下电话，看了长安一眼，道：“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想，要是换成我是春霖的主管医生，我肯定也会这么说的！”

    长安听到这里，不由得泪花萦绕，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们还能不能要上孩子了呢”

    洋大夫道：“机会是有的！可是，希望很渺茫。你们一定要有准备！”说到这里，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他已经和春霖夫妇很熟悉了，所以也实在没有必要瞒着什么了。

    春霖听到这话，心里尚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的湮灭了。他低下头，一声不吭。长an住了春霖的手，劝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应该把握住！没有什么困难能打垮我们夫妇的！以前，我们俩人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如今，我们不怕的……不怕的……”

    洋大夫眼瞅着长安佯装刚毅的神情，心里五味陈杂，劝道：“你们先回去吧！等第二次化验结果出来吧……我想，医学是不断进步的……不久的将来，这个问题肯定会被克服的！”

    长安扶着春霖的胳膊，俩人默默的走了出去。长安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冲进了医生办公室里，问道：“你连那么困难的病都治好了，肯定也能帮我们要上孩子的！”

    洋大夫叹息道：“对于怀孕的问题，我实在不是专家。因为，我毕竟不是搞这方面的！我可以帮你们联系一个专家，让他专门负责春霖的事情！曹太太，你先不要着急，先回去等结果吧！”

    长安对那个洋大夫千恩万谢的。她默默的出了诊室，看到春霖正呆站在走廊的尽头。她不由得跑了过去，拉住了春霖的手，道：“刚才，洋大夫说，他会给我们联系专家的！我们的事情肯定会有希望的！我们先不要这么的悲观！”

    春霖叹息道：“我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我们要是没有孩子……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太孤单了吗！等我们老了，谁来照顾我们呢”说到这里，不由得潸然泪下。

    长安的心里本来就已经很苦楚了，听到这话，愈发的情难自禁，泪眼模糊。她哽咽道：“就好比许凝萃说的那样……平常夫妻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我们却偏偏得不到！运命实在太亏待我们了！”

    春霖哭道：“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的希望能有一个孩子呀！可是，现实竟然如此的残忍，剥夺了我做父亲的权利！这真的很残忍！很残忍！”

    长安跟着哭道：“你先不要绝望……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就坚决不能放弃！我想，我们肯定会战胜这场磨难的！”

    春霖哭了一会儿，终于止住了眼泪，道：“可我们怎么回去跟妈交代呢她一门心思的盼着能抱孙子呢！可如今，我们不能满足她当奶奶的愿望了！她那么大岁数了，肯定接受不了的！”

    长安哭道：“还有春曦和细烟呢！她肯定会抱上孙子的！所以，我们不必要过于担心妈！现在，我们最需要担心的，就是我们自己了！”

    春霖搂着长安的肩膀，哽咽道：“刚才，你只是告诉我以前得了那种病……可我到底是怎么得的呢你告诉我吧！要是我的错，我肯定要忏悔的！”说到这里，眸光里再次涌出了泪花。

    长安道：“春霖，这都已经是过去很多年的事情了。你的病现在已经痊愈了，何必追根溯源呢我即便说了出来，你也没有任何的印象了。你何必多问呢！现在，我们面对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要上孩子。我想，西医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试着让中医帮忙解决！我们不妨去找个老中医，说不定能帮上我们的忙呢！当然，我们也不能放弃西医的治疗手段。”

    春霖听到这话，道：“好吧！我就不打听了！反正，我也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我们先回家吧。这件事情早晚都要让妈知道的。所以，我们还是商量好，怎么跟妈说吧！”

    长安道：“我们只能照实说了。妈知道你以前患病的事情，我想，她的心里肯定会有数的。”

    俩人回到了公馆里。曹太太看到俩人的脸上都显出了阴霾，知道事情不顺利了，急忙从沙发上起身问道：“怎么样了医生说什么了你们怎么都看着不高兴呢”

    春霖望着母亲那双充斥着焦灼眸光的眼睛，道：“妈！我们还是上楼去说吧！”说完，便引着母亲上楼了。三个人来到了楼上的书房里，掩上了书房的门。

    曹太太迫不及待的问道：“到底怎么了医生都说什么了呢”

    春霖道：“妈，你也知道，我以前得过病的！现在，那个病已经彻底的痊愈了！可是，它竟然能影响到生育！医生说，我们不是没有希望，可毕竟要花费一段时间！”

    曹太太听到这里，忍不住紧咬嘴唇，道：“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怎么会这样的！”说到这里，不由得颓然的坐在了木椅上，看着书桌上的那张黑白照片，道：“你爸爸的在天之灵竟然丝毫没有保佑我们曹家！”

    春霖道：“这怎么能怪爸爸呢我和长安商量了，决定去找个老中医看一看。老中医对这种病肯定有更多的经验的！妈！你先不要着急！我想，事情不会那么的糟糕的！我和长安肯定会有孩子的！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长安道：“妈！你不要难过，我们肯定会克服这个困难的！以前，我和春霖经历了那么多的困难，不都一一的克服了吗！”

    曹太太拉住了长安的手，含泪说道：“我们曹家真是委屈你了！自从你进了我们曹家的大门以后，跟着我们受了很多的委屈。你为了我们曹家商号的事情，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我眼巴巴的盼着你和春霖能有孩子，于我的心也是一份慰藉！可谁能想到，这个简单的愿望竟然不能实现，变得如此的复杂！”

    长安道：“妈，你不要难过了！我们身处乱世，每一个人的日子都很不好过。外面战乱纷飞的，很多人都丢掉了性命。我们还能活着，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了！所以，我们一定要坚强！”

    曹太太擦干了眼泪，道：“你姨娘认识不少老中医，我不妨让她介绍几个有名的大夫吧。要是能让你怀上孩子，我花多少钱都愿意！”

    春霖道：“妈，那我们就试一试吧。当然，西医的办法也不能放弃。过两天，我和长安去教会医院里取第二次化验结果！也许，事情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的糟糕呢！”

    这句安慰的话并没有让曹太太的心里觉得好受。她神情落寞的回到了卧房里。长安道：“姨娘肯定会帮忙的。她认识那么多的老中医，肯定会找一个合适的！”

    春霖道：“我的心里很苦闷。我想出去走一走。”说完，便深深的看了长安一眼。

    长安道：“好吧。我正好也想着出去走一走，我们俩就去黄浦江边吧。”

    俩人下楼了，要小厮开车送俩人去黄浦江边。当然，俩人也不敢去偏远的地方，去了外滩。春霖和长安下了汽车，让小厮在路边等着。俩人朝着那座黑色的钢筋大桥走去了。长安看着那座黑漆漆的大桥，心里顿时觉得压抑，不由得说道：“每次遇到不好的事情，我们都会从这座大桥上经过。”

    春霖道：“我眼瞅着这座黑漆漆的大桥，心里也觉得很不舒服。那黑色显得很沉重！”

    长安道：“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说完，便拉着春霖的手，匆匆忙忙的走下了那座黑色的钢筋大桥。俩人来到了熙攘繁华的南京路，漫无目的的走着。

    长安道：“我们还是去家里的商号看一看吧。那座楼里添满了太多的故事和回忆！”

    春霖道：“我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我还没见过那座洋楼呢。今儿，正好去看一看吧！”

    俩人来到了曹家商号所在的那所楼宇。楼门紧闭，牌匾早已经被取下来了。长an着春霖的手走上了台阶，来到了楼门口，从窗户缝隙里看着里面。楼里面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的了。

    长安叹息道：“已经看不出以前的痕迹了！当时，就是在这里，你给我传授了很多古董知识！那时候，我的心绪高昂，准备和你大干一番事业呢！可后来，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简直像是把好几辈子的生老病死都经历过一遍似的！现在想来，我真不知道，当时，我们是怎么咬牙挺过来的！”

    春霖道：“我听着你的话，心里愈发的觉得凄然了！这座楼里面充满了太多的故事。”

    长安道：“我们走吧。我不想再看到这个让我伤心的地方了。你知道吗！自从我们曹家商号的匾额从这里摘掉以后，妈就从没有来过这里！每次坐汽车经过这里，她都故意侧过头，实在不愿意看这座楼！”

    春霖随着长安下了台阶，俩人走在街上，随着行人们往前走着，最后来到了黄浦江边。在石头堆砌的矮围墙前，俩人停住了脚步。长安看着黄浦江水，道：“浪奔浪流，黄浦江水里浮动着很多人的影子，男女老少……整个上海滩的人的身影都在江水里浮动着……每个人都是一个故事，江水里浮动着的都是故事……人的故事……有血有肉的故事……千愁万恨、悲欢离合的故事……”

    春霖不由得握紧了长安的手，道：“我们的身影自然也在其中，浪奔浪流……”

    长安道：“在大学学堂的时候，我喜欢读一些哲学、历史方面的书。当时不过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罢了。可现在想来，当时念过的那些书让我现在受益匪浅。生活里遇到困难的时候，我想一想某个历史人物，心里就能获得鼓舞。”




第369章 省亲
    春霖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心境很凄苦。都是因为我……作为你的丈夫，不能带给你幸福，反而让你跟着我受累……我的心里实在觉得难受……长安，你能原谅我吗”说到这里，眸光里不由得涌出了泪花。

    长安的眸光里也涌出了泪花，道：“春霖，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们是夫妻，自然要承受两个人生命里的重量！你为什么要责怪自己呢”

    春霖道：“你要是能原谅我，我的心里就会觉得舒服一些的！你瞧，大街上有那么多对的夫妇，都是很平常的夫妇，每一对夫妇都要比我们过得快乐！我们的烦恼，压根就不会出现那些夫妇们的身上！”

    长安转过身，看了对面大街上的那些夫妇们的身影，叹息道：“谁知道呢！那些夫妇们的苦楚只有各自的心里清楚！我想，每一对夫妇都有自己的难处！只不过，我们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真的不公平！”说到这里，不由得弯腰从青石板路上捡起了一块儿石头，狠命的丢进了浪奔浪流的黄浦江里。

    那块儿石头落入了江水里，压根就没有激起波澜，瞬间就被奔流的江水吞噬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长安感触道：“我说过，整个上海滩的人的身影，人的故事都在黄埔江里浮沉着……刚才的那块儿石头简直太渺小了，压根就没有激起浪花的……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是很平凡的人，我们的故事不会激起什么浪花的！”

    春霖道：“可是，我们经历的困苦却像泰山一样，重重的压在我们的心头！”说到这里，实在难以抑制心里的苦闷，弯腰捡起了一块儿更大的石头，狠命的丢进了浪奔浪流的黄浦江里。

    俩人在江边站了一会儿。天气阴沉，远处传来了打雷声。街上的行人们都加快了脚步。长安道：“马上就要下雨了！不过是雷阵雨！我们还是回家吧！”

    春霖和她朝着汽车的方向走着。俩人再次走上了那座黑漆漆的钢筋铁桥上。这时候，雨点竟然落了下来。长安和春霖跑了起来，从那座大桥上跑了下去。小厮已经撑起了雨伞，跑过来接俩人。春霖突然间大笑了起来。他一笑，长安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俩人的心里都实在太压抑了，唯有通过此时的狂笑来抒发心里积存着的怨气。俩人钻进了汽车里。小厮刚要开车，长安看到，远处，长白和淑娴的身影也从大桥上跑下来了。俩人都没有带雨伞，显得很狼狈。

    长安急忙打开了车窗，朝着外面喊道：“长白，淑娴，快上汽车！你瞧，你们都淋成落汤鸡了！”说到这里，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她一笑，春霖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长白和淑娴听到了长安的喊声，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样，开心的朝着汽车跑来了。俩人钻进了汽车里。长白笑道：“姐姐，你和姐夫怎么也在这里真巧！要是遇不到你们，我和淑娴就要变成落汤鸡了！”

    长安问道：“你们出来逛街妈还好吧我正想着去看她呢！偏巧就遇到了你们！”

    淑娴用手帕擦拭着脸上沾着的雨水，也给长白的脸上擦拭着雨水，笑道：“姐姐，那我们现在就回家吧！妈正在家里念叨着你们呢！她打发我和长白上街，要我们买点儿稀罕的东西，专门去看你和姐夫呢！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这里遇到你们了！真巧！”

    春霖笑道：“那我们就去看妈吧！我们家里最近正好有事情，所以没有顾上去看妈呢。”说完，便叫小厮开车去了姚家。

    路上，长白和淑娴问起了曹家的事情。长安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说着，便把春曦和细烟去南京祭扫先祖墓地的事情说了一遍。

    长白和淑娴听了，也都没有说什么，俩人想着这不过是曹家的私事而已。长安问道：“长白最近在忙些什么呢你瞧，你的脸晒得这么黑，肯定没有在家里呆着。”

    长白笑道：“我的一个朋友去国外了。他开的那家跑马场没有人照管，所以拜托我帮他打理。当然，我也不是白白的给他帮忙的。”

    淑娴跟着笑道：“我正好也出去散散心。上海滩的那些有钱人都喜欢赌马！真是奇怪！现在战乱纷飞的，鬼子横行，偏偏有钱人反而过的更开心了！真是个怪现象！”

    长安叹息道：“大上海yezonghui里也是如此！那些有钱人整天花天酒地的，反而比以前更能挥霍了！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因为这场战争带来了太多残酷的事实，那些有钱人都觉得，明天和灾难不知道谁会先来临，所以，现在抓紧时间挥霍钱财，让自己开心！即便明天遇到了什么事情，心里也没有遗憾了……”

    春霖道：“长安分析的很对！那些有钱的世俗之人都是这么想的！他们不过都是一些浮华之人罢了，终其一生，都为了享受而活。我们家里也是有钱人家，可我们就不这么想！可见，人与人之间的境界相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长白道：“你母亲的身体还好吧”

    春霖笑道：“她的病已经好了，恢复的和以前一样了。她整天在公馆里闲着，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长安插嘴道：“不像以前，家里的商号还在的时候，她整天都和我们操劳着。如今，她清闲了下来，准备过一过平常人的生活，可她竟然没有福气……”说到这里，猛然醒悟，不再往下说什么了。

    春霖握着长安的手，握的很紧。长白和淑娴琢磨着长安刚才的这句话，心里都觉得很奇怪，可俩人都不好意多问什么。长白自然是知道姐姐的脾气的，她要是想说什么，肯定会继续往下说了。她要是不打算说什么，谁也没办法让她继续开口的。

    淑娴急忙笑道：“刚才，我和长白上街，路过一家绸缎庄，看见里面有好料子。我想，用那种料子做旗袍是再好不过的了！只可惜，当时老板不在，只有一个傻乎乎的小伙计在。他愣头愣脑的，什么都不懂！我和长白真觉得扫兴，也没买那块儿料子！”

    长安听到这里，随即和淑娴讨论着绸缎的事情。长白和春霖聊起了上海滩目前的时局。俩人都发表了各自的看法，打发着路上无聊的时间。汽车来到了姚家。姚太太和两个老妈子正站在门口。一个卖花线的货郎正蹲在担子跟前，向姚太太拼命的推销东西。

    姚太太看到了曹家的汽车，让那两个老妈子和货郎讨价还价。她走到了汽车跟前，笑道：“春霖和长安来了我让长白和淑娴去公馆里看你们，你们这么快就来了。我正盼着你们来呢！这些日子，你们也不来我家里，我还一直惦记着你们呢！”说完，便热情洋溢的邀请春霖进了家门。

    长白笑道：“我和淑娴在外滩正好遇见了姐夫姐姐，我们就坐着汽车回来了。外滩那里正下雷阵雨呢！我和淑娴也没有买什么东西！我想，我们今天不妨从馆子里叫一桌子菜吧！姐夫和姐姐难得来家里一次！我们一定要热闹热闹。家里的红葡萄酒还有吗要是没有了，我打发老妈子去买几瓶像样的！”

    姚太太笑眯眯的道：“有！还有好几瓶呢！我等会儿就让桂妈给馆子打电话，送一桌子好菜来，最好是海鲜！我们家里都已经好久没吃海鲜了！现在的物价很贵，海鲜都成稀罕东西了！”一边说着，一边让春霖和长安坐在了沙发上。

    那两个老妈子进来了，急忙去倒茶了。姚太太坐在了春霖的正对面，笑道：“你们家里怎么样了你妈的身体还好吧我一直想着去看一看她呢，可害怕打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