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未知
剑气入体,直抵心腑。
张玉圭的瞳孔骤然散大,脸上再没有半分血色。
风雪骤急。
徐北游松开手,缓缓向后退去。
噗通一声,张玉圭双膝跪倒在地,然后向前倾倒在雪地上,脑袋侧歪着,死不瞑目。
徐北游想了想,伸进张玉圭的怀里摸索一阵,摸出一面表明其身份的玉牌,然后重新捡起刚才扔掉的纸伞,撑着伞缓缓离去。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五章 虚虚实实反其道
撑伞走在细雪中,徐北游将自己受伤的手掌大致包扎了一下。
这次动手,他没用天岚和却邪中的任何一剑,而是用了一把剑气凌空堂的普通佩剑,正所谓虚虚实实,镇魔殿猜到了他要去江都,所以大肆张网守株待兔,可惜这张网大是够大了,却不够细密,这就给了徐北游动些小心思的的机会。
死了一个镇魔殿执事,镇魔殿肯定会在西岭口严加排查,不过是否要将此事扩大到整个燕州,就要看镇魔殿留在燕州的主事人有没有这份气魄了,若是扩大此事,万一到头来却只是抓到一个剑气凌空堂弟子,从而出现纰漏放走了真正的剑宗少主,这个罪责没人能担得起。退一步来说,又有谁会相信,修为不过一品境界的剑宗少主竟敢在镇魔殿的眼皮子地下主动暴露自身行踪?
说到底,徐北游的小心思就是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之。
从离开客栈到返回客栈,徐北游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刚好赶上晚饭。徐北游和颜姓老人坐了一桌,颜姓老人轻声问道:“徐小兄弟,怎么回事?”
徐北游开门见山说道:“剑宗余孽出手了,杀了一个镇魔殿执事,待会儿可能会有官家甲士过来盘问,颜老心里提前有个准备,让大家到时不要惊慌。”
颜姓老人皱了皱眉头,显然没想到竟会出这档子事情,他是个老江湖了,道门和剑宗的事情也略知一二,知道这种宗门争斗最是容易殃及池鱼,实实在在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若是平常他自然不怕,可偏偏这次小姐混在了商队里面,老人难免要担心忧虑。
徐北游看不出半点异样,似乎自己真的就是个隐藏身份的镇魔殿执事,略微压低了声音说道:“颜老不必担心,徐某既然许诺不会牵连商队,那就肯定说到做到,这次剑宗少主前往江都,牵一发而动全身,燕州的小打小闹不过是剑宗的声东击西之计,当不得真。”
颜姓老人眼神一凝,低声道:“剑宗少主?难道前些日子的传言是真的,剑宗宗主公孙仲谋已经死于掌教真人之手?”
徐北游的眼神微不可察地一黯,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们才要截杀剑宗少主,力求毕功于一役,彻底断绝剑宗的嫡系传承。”
这桩隐秘之事让颜姓老人脸色变得极为凝重,不过也让他对这徐姓年轻人的身份再无疑虑。
毕竟如果不是镇魔殿中人,又如何能知晓此等隐秘之事?
他如何也想不到,货真价实的剑宗少主如今就坐在自己对面,正侃侃而谈。
晚饭后,徐北游在回房的路上遇到了刚从房间出来的女子,她狠狠瞪了徐北游一眼,没有说话,径直下楼去了。
徐北游站在原地,摇头一笑。
——
徐北游离开半个时辰后,随着一阵急促脚步声,一行人走进小巷中。
身材高大的武城天官仍是穿着那一身铁甲,行走之间甲叶哗啦作响。
他走到张玉圭的尸体前,低头望去,脸色阴沉。
跟在武城天官身后的是燕州道门的一名主事,他有些吃不准这位镇魔殿大执事的心思,小声问道:“是剑宗余孽现身了?”
武城天官俯下身去,将张玉圭胸口处的衣物掀开,沉声道:“好一记指剑,一击致命,是剑宗中人出手无疑,不过却看不出是到底是何人所为。”
燕州道门的主事轻声问道:“可是大执事要等的人?”
武城天官直起身来,微微摇头,道:“剑宗少主年纪尚轻,修为尚浅,若不依仗剑器之利,未必能有这份修为,这是其一。另外,我镇魔殿大肆缉捕剑宗少主并非隐秘之事,他恐怕早已得到风声,值此之际又如何会主动暴露行踪?这是其二。由此两点可以断定,今天出手的不可能是剑宗少主,应该是剑气凌空堂的某位剑师。”
“剑宗此举有何意图?”燕州道门主事接着问道。
武城天官冷冷一笑,“多半是要混淆视听,亦或者是声东击西。”
他顿了一下,脸上的晦暗之色更重,眼神凌厉起来,说道:“也或许是张玉圭在来时途中无意窥破了剑宗少主的行踪,所以才会被尾随而至的剑宗高手杀掉灭口。”
燕州道门主事一惊,“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说剑宗少主如今就在西岭口中,那我们要不要加派人手……”
武城天官冷笑一声,“先不说张玉圭已经死了半个时辰左右,而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杀人的剑宗高手逃出城去,就算那名剑宗高手还留在城中,谁又能保证剑宗少主也在城中,毕竟这都是我的揣测之言,没有真凭实据,若是因为大动周章地追补这名剑宗高手而出现纰漏,甚至是放走了剑宗少主,谁能担起这份责任?是你,还是我?”
燕州道门主事不敢再多说话,低头问道:“请大执事示下。”
“外松内紧,按兵不动。”武城天官一字一句道,“剑宗少主未必会走燕州,如今也未必会在城中,张玉圭死得不明不白,在查清死因之前,不得轻举妄动,另外我会去西岭口守备统领那里走一趟,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那名剑宗高手能以一己之力轻易斩杀十余名四品弟子,又能将一名一品高手一击致命,可想而知,很是棘手,若是轻举妄动,说不得又要折损人手,得不偿失。”
这名主事连连点头应诺。
武城天官挥手示意身后的道门弟子开始收尸,然后眯眼望向头顶夜空,轻声自语道:“就算过了我这一关,还有八位大执事,这次的主事大执事,可是排名第九位的南方鬼帝啊。”
听到南方鬼帝这个名讳,躬身弯腰的燕州道门主事轻轻颤抖了一下。
镇魔殿的三十六位大执事,从第十开始是一道分水岭,能入前十的大执事,无一不是地仙境界的高人。而镇魔殿又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多位大执事联手行动,那么镇魔殿殿主就会委任一位排名前十的大执事作为主事人,这次缉捕剑宗少主,共派出九位大执事,便是由排名第九的南方鬼帝作为主事人。
第二日,小雪仍是飘飘洒洒,按照原本行程,商队还应在西岭口停留一天,不过颜姓老人临时决定改为今天启程,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行人离开客栈,徐北游换上了一身与商队里其他人类似的冬装,剑匣被裹好后挂在马鞍一侧,毫不起眼。
今天的西岭口,乍看之下似乎与往日并无两样,可在实际上却是外松内紧,若是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巡城骑兵最少比往日多了一倍有余,只是被安排得十分巧妙,才未引起城内百姓商贾的恐慌。
临近城门,徐北游更是发现今日城门的守卫比起往日多了数倍,其中还混杂了十余名身着青色道袍的道人,阵势森严。不过他好歹也是曾与辽王称兄道弟,与公主殿下手谈对弈,对于这点小场面自然不放在心上,面不改色,被城门守卫一一核对之后,无惊无险地跟随商队出了城门。
离城之后,走在最前面的颜姓老人回过头来,瞥了一眼脸色平静的徐北游,嘴唇微动,似乎跟一旁的小姐说了什么。
跟在老人身旁的女子却是重重哼了一声。
恰好徐北游抬头望来,两两对视,女子赏了他一记白眼,赶忙转过头去。
徐北游不在意地一笑,然后鬼使神差地回头望去。
刚好看到了城头上的一个高大身影。
徐北游下意识地按住马背上挂着的剑匣。
镇魔殿大执事!?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六章 有和尚法号无色
徐北游缓缓转过头去,手掌离开剑匣,重新提起缰绳,策马慢行。
能够跻身镇魔殿三十六大执事之列,修为最低的也是鬼仙境界,他如今不过是区区一品境界,没必要去自找麻烦。
公孙仲谋曾经在一次酒后跟他说过许多不那么高人风范的话语,他说在这个世道上,从来都是先装孙子才能做大爷,做大爷不难,装孙子才难。就算是那些威风八面的王公权贵,也有过不为人知的憋屈。萧煜厉害吧?平四方战乱,开一朝国祚,执掌天下三十年,可他也曾经落魄不堪,受人嘲笑和冷眼。哪怕是后来成为一方诸侯,为了救治重病妻子,也还是在当时的道门老掌教面前跪地叩首。一次次死里逃生,一步步登顶天下,可最开始的那几步,却是要曲膝弯腰走完的。
在公孙仲谋看来,萧煜之所以终生只娶一人,除了夫妻二人情分深厚的缘故,更多还是感念当初自己一无所有时,落魄不堪时,卑躬屈膝时,有这个糟糠之妻陪在身旁。
徐北游长呼出一口气,富不易妻,贵不易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知易行难,男人坐拥天下之后,无数佳丽绝色放在眼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任君采撷,又有几个男人能抵御这份诱惑?从这点上来说,他很佩服这位大齐开国皇帝。
徐北游忽然想起先生的一句话,“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北游,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成了人上人,记住这句话,身怀利器不难,难的是怀有利器却不滥杀嗜杀。坐拥美人不难,难的是莺莺燕燕环绕之间,却不忘当年初心。”
过了西岭口,便是进了关内,寒意骤然减少许多,终于能让人感受到些许草长莺飞的意味。接下来商队一行人要去直隶州,然后由直隶前往帝都,徐北游则是要去齐州,两伙人算是马上就要分道扬镳,其实就算道路相同,徐北游也不打算在商队中停留太久,虽说颜姓老人已经不对他的身份有所忧虑,但百密难免一疏,若是露出什么破绽,又是一桩麻烦事。
天色渐暗,周围没有客栈驿站,商队只得在野外扎营,初春时节深夜里的寒意不好受,不过都是从草原西北过来的汉子,关内又不比关外,这点寒气倒也不算什么。
徐北游在这时候找到颜姓老人,直截了当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些上面交代的事宜要去处理,徐某明天就要动身赶往齐州,就此别过,日后若是有缘再见。另外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不多,算是徐某人搅扰多日的一点歉意,就当给商队各位买酒驱寒了,还望颜老不要推辞。”
刚好在颜姓老人身旁的女子蓦地瞪大了眼睛,终于不再对徐北游冷着一张面孔,道:“老徐,你要走了?”
徐北游转头平静望着她,点头道:“去齐州。”
女子脸上闪过一抹没有掩饰的失落神色,低下头道:“非要走吗,可……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徐北游轻声道:“相逢何必曾相识。”
女子忽然又抬起头来,小声道:“老徐,你是不是生我气了?那我跟你道歉好不好?这样吧,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林锦绣,双木林,织锦的锦,刺绣的绣。”
徐北游摇头道:“林姑娘不要误会,徐某没有生气,不过我真的有事。”
林锦绣还想要再说什么,颜姓老人轻咳了一声,“小姐。”
“哦。”她难掩失望之色,有些恹恹的,转身回自己的帐篷了。
徐北游有点无奈和不知所措,虽说他这段时日先后接触过不少女子,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张白纸,但也远远算不上此中老手,对于女子心思,多半还是猜不透摸不准的。他摇了摇头,向老人告辞一声,也转身离去。
看着徐北游离去的背影,留在原地的老人摇头轻叹,苦笑道:“女儿大了不中留,留来留去结冤仇,我那位东家主人以后有的操心了。”
夜半时分,徐北游在自己的帐篷中盘膝静坐,搬运气机,默运龙虎。
运行有一个时辰,气机重归气海,帐外有脚步声传来。
徐北游睁眼望去,颜姓老人竟是顾不得礼节,直接闯进他的帐篷,颤声道:“徐小兄弟,小姐她不见了。”
徐北游惊讶道:“不见了?深更半夜她能去哪儿?”
久经风浪的老人这会儿关心则乱,从怀里拿出一张信笺,面若死灰道:“小姐她不是自己走掉的,而是被人掳走了。”
徐北游接过信笺,只见上面写道:“今有女子佳人,丽质天生,阴元醇厚,正所谓苦海无边,我佛慈悲,贫僧今日相请姑娘共参欢喜之禅,渡她登临彼岸,得享人间极乐。无色上人敬上。”
徐北游皱眉道:“这无色上人是什么人?”
老人定了定神,说道:“老朽也只是有所耳闻,据说此人最早是佛门弟子,颇有慧根,被佛门的一位首座高僧收为弟子,只是后来犯了淫戒,被逐出宗门,此后他远走草原大雪山,拜入摩轮寺密宗的一位法王门下,修行大欢喜禅,采补女子。又因其胆大包天,采补了一位草原台吉的妻子,为汗王所恶,不得不逃离草原,流落中原,他最近出现是在五年之前,似乎又修行了道门的房中术,修为深不可测。”
徐北游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笺,道:“原来是个淫僧,林姑娘落入他的手中,怕是……”
说到这儿,颜姓老人几乎要落下泪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徐北游面前,悲声道:“老朽主人远在草原,鞭长莫及,如今只能求徐小兄弟你援手,让那无色上人看在镇魔殿的面子上,放了我家小姐。”
徐北游沉吟不语。
平心而论,他如今也是个自顾不暇的境地,实在不该再趟浑水,最好就是冷眼旁观,毕竟林锦绣与他非亲非故,而那无色上人也不是什么寻常角色,实在是不划算。
颜姓老人见徐北游迟疑,声音更是悲切,“徐小兄弟,实不相瞒,我家主人乃是草原汗王林寒之长子,若是徐小兄弟能救回我家小姐,我家主人定会重谢。”
徐北游沉默许久,最终还是轻轻叹息一声,扶起老人,道:“如此,我就勉力一试。”
此前徐北游就猜测这位颜姓老人的主人不是常人,却万万没想到竟会是王庭金帐的林家,之所以答应颜姓老人帮忙,这倒不是贪图那份所谓的重谢,只是想起师父未完成的遗愿,还有慕容玄阴与这位镇北王过往甚密,所以才想要提前结下一份善缘。
当然,林锦绣这丫头很招人喜欢也是其中原因,若是换成别的面目可憎之人,徐北游宁肯不结这份善缘。
老人又要跪下,不过被徐北游双手托住,只好拱手道:“老朽先行谢过徐小兄弟。”
徐北游摆手道:“道谢的话先不忙说,颜老可是知道那无色上人去了何处?毕竟徐某只有一人,想要慢慢搜索怕是力有不逮。”
颜姓老人似是早有准备,道:“无色上人精擅采补之术,身旁必有众多女子服侍,纵然他修为高绝,也是走不远的,此时定然在方圆百里之内。”
徐北游思量片刻,道:“既有女子随行,那肯定不会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要么像我们这般安营寨扎,要么就是落脚于某处房舍之中,这方圆百里之内罕有人烟,若有房舍肯定很是显眼,倒也不算难找。”
颜姓老人道:“老朽随徐小兄弟一起寻找。”
徐北游摇头道:“还是我一个人去吧,若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逃也好逃。”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七章 敬你欺你又如何
徐北游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很清楚,那位无色上人能被颜姓老人用修为高深四字来形容,最起码也是鬼仙境界,自己此去能做的就是用这个假的镇魔殿身份狐假虎威一次,若是吓不住,就只能逃了。
颜姓老人一愣,随后也想明白了其中缘由,点头道:“那就辛苦徐小兄弟了。”
徐北游不再多言,背起剑匣,直接离开帐篷。
这尊剑匣其实也是一件宝物,看似不大,实际上内有乾坤,类似于须弥芥子之术,现在剑匣中装有四剑,分别是天岚、却邪、玄冥、诛仙,能被徐北游动用的只有天岚和却邪两剑,这也是他一路行来的最大依仗。
徐北游身形在夜色一掠再掠,一直来到一处高坡上,驻足遥望四方。
道门曾经出现过剑道之争,在道门祖庭之外又分裂出一个剑宗。佛门则比道门还要不堪,直接出现三大传承,分别是位于中原且最是鼎盛的佛门祖庭,位于起源地宝竺国已经势微的金刚寺,以及后来传入草原与草原萨满巫教融汇而自成一家的摩轮寺,这三大传承各有侧重,无色上人兼修佛门和摩轮寺两家,委实不可小觑。
如今看来,无色上人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并因此颇为自得,所以他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徐北游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他的所在。
大约十里之外,有一座在沉沉夜色中还亮着灯火的寺庙。
徐北游跃下高坡,朝着寺庙方向狂奔而去。
如今虽说道门昌盛,道观遍地,可佛门这个千年老二却也并未受到太多打压,甚至因为朝廷忌惮道门势大的缘故,还略有抬头迹象,故而各地佛寺并不少见,犹以富足江南为甚,号称江南四百八十寺,尽付一蓑烟雨中。
徐北游来到寺庙门前,发现这并不是他预料中的废弃寺庙,其实是一座正常寺庙,不过此时已经被人屠灭满门,寺中主持和僧人的尸体都被整齐排列在庙门前,尸体通紫,诡异非常。
徐北游略微停顿,轻吸一口气,缓步走进寺门。
寺庙正中位置的大雄宝殿灯火通明,一名不似中原僧人装饰的中年僧人站在殿门前双手合十,似是久候多时。
这僧人生得俊俏无比,一双桃花眼,穿着大红番僧僧袍,又披了一件本地主持僧人的红色袈裟,裸露半个臂膀,肌肉虬结,泛出暗金色光泽,以带着草原腔调的中原官话温声问道:“阁下来此作甚?”
徐北游停下脚步,平静道:“请问这位大师,可曾见过一位披着大斗篷的女子?”
僧人面不改色地摇头道:“贫僧不曾见过。”
徐北游笑了笑,笑意中透露出三分冷意,“可我分明见她向这边来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可莫要诓骗于我。”
僧人眯起眼,缓缓说道:“阁下似乎身怀道门上乘丹诀,敢问是出自哪位道门大真人门下?”
在大齐中原,道门是当之无愧的国教,道门掌教真人虽然不入帝都半步,但却被太祖皇帝拜为国师,其他大真人亦是地位崇高,被诸多达官贵人奉为座上贵宾。
早年间大郑朝时,大郑历代皇帝屡次打压道门,这才有了后来道门扶持萧煜起事,萧煜登基之后,道门大兴,各地大小道观如同雨后春笋,道门弟子的地位也是一升再升,如同平步青云,所以身上有没有道门弟子这张皮,很不一样。
徐北游冷笑道:“大师既然知道我是道门中人,却仍是这般托大,难不成大师也是佛门中人,可即便大师是佛门中人,那又如何?我却是不知,佛门何时能压过道门了?”
僧人故作讶异道:“阁下原来是道门弟子?不过道门弟子千千万,总有个高低贵贱,掌教真人的亲传弟子和燕州道门的火工道人自然不能一概而论,贫僧曾经听闻玄都之上有五殿十二阁之说,不知阁下又是哪殿哪阁的弟子?”
徐北游摆足了道门弟子内敛自傲的做派,外表看似温和有礼,实则已经是傲到了骨子里面,寒声道:“哪殿哪阁?一个镇魔殿够不够?!”
僧人呵呵一笑,“镇魔殿,镇压天下邪魔的镇魔殿,那的确是很吓人,可一个镇魔殿的弟子,又怎么会跟一支草原商队混在一起?”
徐北游佯怒道:“此乃我镇魔殿之事,无可奉告。”
僧人笑了笑,笑意转冷,“阁下若是镇魔殿弟子,那贫僧就是八部众僧兵,退一步来说,即便你真的是镇魔殿弟子,那又如何?不妨与你明说,那女子确实在贫僧这儿做客,真是一具绝佳的炉鼎,能让贫僧的修为更上一层楼,如果你是镇魔殿的三十六位大执事其中之一,那么贫僧绝无二话,自当双手奉还,可你一个不到鬼仙境界的小小一品,也想让贫僧放手!?”
说到最后,僧人面显嗔怒之色,声音若狮吼雷鸣,“你以为你是谁!?”
声若风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机波纹扩散开来,树木摇晃不休,墙头上的积雪夹杂着粉尘簌簌落下。
徐北游双袖鼓荡,脚尖一点,身形向后飘退。同时背后剑匣大开,一剑出世。
跟随徐北游时间最久也最是心意相通的天岚被他握在手中,剑气自生,将僧人的音波一斩为二,荡漾起涟漪阵阵。
僧人笑道:“好凌厉的剑。”
徐北游持剑落地,刚才因为受气机牵引而鼓荡不休的衣袖重新平复下去,冷声道:“无色上人,莫要欺人太甚。”
无色上人哈哈大笑道:“敬你如何,欺你又如何?”
徐北游平静道:“敬我,将人还我,你我结一份善缘,若是欺我,休怪我手中青锋无情。”
无色上人伸出一手,淡笑道:“年轻人,出剑吧,贫僧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竟敢口出此等狂言。”
话音落下,僧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向后飘退入大雄宝殿之中,接着寺门和殿门轰然一声自行关闭。
徐北游一阵头疼,这无色上人显然有些忌惮于他这个虚实难测的镇魔殿身份,所以没有把事做绝,现在摆在他面前就两条路可走,要么就是打破殿门,进去和无色上人分个你死我活,要么就是打破寺门,就此离开,井水不犯河水。
若要战,徐北游没有胜算,若不战,他又不能冷下心肠,真的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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