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未知
徐北游低头看了眼手中天岚,沉默片刻后,轻声自问道:“从来只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剑为直。
徐北游轻叹一声,“也罢,就肆意一回。”
下一刻,徐北游全身气机修为瞬间倾泻如洪水,手中天岚一掠如长虹,直接将面前的殿门击成漫天碎片,整个人飞身进了大雄宝殿。
殿内暖意融融,红烛灼灼,不过本该宝相庄严的清修之地此刻竟是透露出一股子**味道,只见地面上铺了一张巨大的鲜红地毯,地毯上或坐或卧有十余名妖娆女子,不着鞋袜,青丝半散,衣衫半解,玉体横陈,白晃晃的一片,在这个初冬的深夜,真是好大一片春光。
在这片春光白肉中间,一名僧人盘膝而坐,任由两名美姬伏在自己的怀里和肩膀上,面露圣洁慈悲之色。
徐北游不去看那些姬妾妇人,手中天岚直指无色上人。
坐在众美色之间的僧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年轻人,你刚才的那一剑,虽然依仗了剑器之利,但自身修为距离鬼仙境界也差不远了,小小年纪能有如此修为,真是让贫僧大开眼界,中原果真是人才辈出,道门也不愧是天下修士的执牛耳者。”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八章 双剑齐出战淫僧
徐北游不动声色道:“我师姐齐仙云不到而立之年,如今已经是人仙境界,巍巍道门又岂是你这等域外之人可以想象的?”
无色上人眼神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淫意,哈哈大笑,伸手捏住正依偎在自己肩上的女子的下巴,笑道:“中原有句老话,叫做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要美人,我便将这个美人送你如何?这位美人本是陕州一富户人家的小姐,天生媚骨,被我寻来之后,几经调教,床底之间的滋味妙不可言。”
徐北游不为所动。
无色上人又是轻抚伏在自己怀中的女子,笑道:“一个尚嫌不够?那就再加一个,这女子一身细肉,双腿修长,臀瓣丰满,最好生养,也是难得的尤物,你我同享如何?”
徐北游仍是不言。
无色上人一挥袈裟,大笑道:“这满屋女子,都赠与你,如何?!”
这些女子都是被无色上人掳掠而来,被当作炉鼎采补许久,沉溺于大欢喜禅的虚幻极乐之中,心智为无色上人所慑,此时闻听此言,非但没有半分羞愧,反而是个个搔首弄姿,眼含秋波,对徐北游极尽诱惑之事。
徐北游冷哼一声,屈指一弹,天岚震荡出一声清脆剑鸣。
剑音杀伐,满殿的旖旎气氛被一扫而空。
无色上人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轻声道:“唵!”
佛门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此乃大慈雷音,慈悲中亦有雷霆嗔怒。
徐北游脸色凝重,几乎在同时再次弹剑,剑十四,苍雷震。
现在的徐北游当然达不到公孙仲谋当初苍雷一震五百里的修为,可无色上人也没有如来正声慑服众生外道的境界。
两道差不多算是半斤八两的声音正面相撞,满殿烛光骤然熄灭,诸多女子更是在这一瞬间悉数眩晕过去,甚至口鼻渗血。
无色上人将怀中的女子放到一旁,缓缓道:“年轻人,这一剑大有意思啊。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你的身份了,如今看来,你的确是道门中人,只是不知道你是镇魔殿殿主尘叶的亲传弟子,还是掌教真人的嫡传?”
从小跟韩瑄学了一口中原官话的徐北游淡笑道:“我要说我其实是剑气凌空堂的弟子,你信不信?”
无色上人缓缓起身,平淡道:“如果你真能胜过贫僧,就算你说自己是剑宗少主,贫僧也信。”
无色上人脱掉身上不伦不类的袈裟,裸露出两只闪烁着暗金色光泽的臂膀,迈步前行,每走一步都重若山岳,整座大雄宝殿甚至开始微微摇晃颤抖。
这位沾染了太多草原习气的僧人笑脸和煦,话语却是森冷无比,“贫僧一退再退,你却得寸进尺,如今这方丈之地只有你我二人,贫僧不管你是谁,今日是无法善了,待贫僧度你去西天极乐之后,大不了带着小美人返回草原大雪山去,只是可惜那时就不是贫僧一人独享,而是要与诸位师长有福同享了。”
徐北游面无表情,不恼不怒,不惊不惧。
大约是见话语没能扰乱徐北游心神,无色上人有几分恼羞成怒,再次收敛了笑意,冷哼一声,双脚踩碎脚下的青石地砖,身形飘向手持青锋的年轻人,五指伸张呈现出灿烂金色轰然拍出。
徐北游一剑刺出,两两相撞,徐北游到底是根本境界修为不如无色上人,身形不住地向后退去,以后背撞破了墙壁,直接被来到殿外院中。
无色上人紧随而至,双手如金,又是一掌拍在徐北游的胸口上,留下一个乌黑掌印,徐北游如风筝断线一般向后飞去,不过也一剑点在无色上人的咽喉上。
无色上人站在原地巍然不动,徐北游踉踉跄跄落地之后,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由青转黑,转眼间面皮上升起一片乌黑之色。
无色上人的这记大手印,不但力大势沉,而且还含有剧毒,若是寻常一品境界硬挨一下,直接暴毙都不奇怪,徐北游纵使超出寻常一品境界许多,可想要做到毫发无伤,也是一个字,难。
无色上人伸手一抹喉咙上的伤口,低头看了眼指尖的血迹,然后看到徐北游改为左手单手持剑,举起五指伸张的右手,背后剑匣再开,又有一剑出世。
无色上人皱了皱眉头,一把剑打不过,就改成两把剑?他虽然不修剑道,但也对其知之一二,对于真正的剑道修为大成者而言,从不会以数量取胜,一剑和千万剑并无太大区别,所谓的御剑成百上千,在真正的剑仙看来,不过是吓唬凡夫俗子的花架子手段,其实就是金玉其外,不堪一击。故而历代剑仙都不以御剑千万而闻名,只是一人一剑而已。
诸如修为高绝如公孙仲谋,最后绝命一剑时,手中也不过诛仙一剑而已。
徐北游左手持天岚,右手持却邪,拖剑向前狂奔,身后拖曳出两道剑气尾虹,灿烂绚丽。
转眼间徐北游来到无色上人身前三丈处,手中双剑向前一刺一斩,剑气肆虐,地面上被割裂出无数道裂痕。
无色上人双手十指上的金色愈发凝实,探手一抓,将两柄剑刃抓到手中,捏碎一道道剑气,不理会手掌被剑气划出的伤口,五指用力,就想要先折断徐北游的一剑。
却邪弯曲出一个轻微弧度,却弯而不折,徐北游轻喝一声,遍身气机如龙蛇游走,以手中却邪将不动如山的无邪上人撬动至三丈之高的半空,同时另外一手中的天岚剑气暴涨,倾泻如洪,如瀑布垂泻向无色上人奔去。
无色上人被剑气冲刷,轰然一声斜坠落地。
落地那一刻,无数附着在无色上人体表的剑气齐齐炸裂,地面上一道道裂缝如同蜿蜒长蛇一般向四周蔓延开来,烟尘四起。
徐北游手中天岚和却邪双剑轮转,批亢捣隙,好似庖丁解牛,剑锋沿着无色上人的周身窍穴经络游走,几息之间,徐北游足足用出三十六剑,气海近乎枯竭,收剑之后拄剑撑地,喘息不止。
烟尘散去,无色上人的身形重新出现,僧袍破碎,裸露出来的暗金色皮肤上出现道道细如红线的血痕,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多时。
片刻之后,一声轻微骨骼活动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夜色中格外刺耳。
身材高大如寺庙中护法金刚雕塑的无色上人扭了扭脖子,发出一连串清脆声响,身上的伤口迅速转淡,消失。
他望向徐北游,阴沉笑道:“刚才这一剑,贫僧可是似曾相识啊。当年贫僧还是佛门的一个小沙弥,适逢剑宗宗主公孙仲谋造访佛门,与罗汉堂首座较技,以一式剑十三破去罗汉堂首座的不败金身,你这一剑便是脱胎于剑十三,足有八分形似,难不成你真的是剑气凌空堂弟子,你与那位剑宗宗主有何关系?”
徐北游没有说话,单膝跪地,脸色越发乌青一片。
现在他周身气机近乎枯竭,刚才渗入体内的毒气愈发肆无忌惮,虽然还没到毒气攻心的地步,却也已经让他体内剩余气机彻底紊乱,如同无根浮萍。
徐北游先前在脸上做过的伪装此时也尽数毁去,露出本来面目。
无色上人一身暗金之色熠熠生辉,哈哈笑道:“藏头露尾,你果真不是道门中人,难道是混入道门内部的剑宗奸细?亦或者说,你就是那个正在被镇魔殿苦苦追寻的剑宗少主?不如让贫僧取了你的头颅和身上佩剑,走一趟镇魔殿,验明正身,说不定还能得个客卿之位!”
无色上人跨出一步。
几乎就在同时,又有一名僧人迈步走进了寺院。
口中话语没有佛家慈悲,反倒是杀伐决断,“本不想招惹是非,如今看来却是留你不得了。”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九章 张龙王重归病虎
徐北游吃力抬头,只见无色和尚已经抬起的那只脚如何也迈不出去,脸上露出惊怒之色。
一名中年僧人来到徐北游的背后,平淡道:“你可认得我?”
无色上人脸色凝重,闻言后一挑眉毛,问道:“观阁下的装扮,似乎是佛门中人,不知是哪堂哪院的弟子?”
中年僧人摇头道:“贫僧出自八部众。”
徐北游这会儿听出了声音主人的身份,只是这副重逢情景,却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无色上人深吸一口气,知道今日无法善了,不再多言,五指伸张,一记倾尽全力的大手掌轰然拍下,在天空中扩散出一个手掌形状的涟漪,砸向中年僧人的头颅。
头上已经长出青青发茬的中年僧人神态自若,伸出一只手,轻轻抓住那只震荡元气涟漪的手掌,五指一握,云淡风轻,将大手印化于无形,好似稚童伸手欲打,却被青年男子一把抓住。
无色上人脸色阴沉,体内气机翻涌,又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拍一记大手印试探此人虚实,只是当他再起抬手时,那中年僧人却是不耐与他继续纠缠下去,直接平铺直叙地一拳打出,将无色上人打了个满脸桃花开,血花四溅,整个人往后踉跄几步,气海紊乱至极。
徐北游看得目瞪口呆,张无病不愧是能跟师父平等论交的当世高人,自己依仗天岚和却邪两剑之利,仍是没能奈何无色上人的金身,可在张无病面前,却是如纸糊一般,只是一拳就支离破碎。
无色上人捂住面庞,鲜血从五指间流出,闷声问道:“敢问阁下大名?“
中年僧人收拳之后,轻淡说道:“在下张无病,曾是佛门八部众龙部龙王。”
无色上人差点吓得又一个踉跄,龙王张无病?八部众中位列前三甲的张无病?虽然最近有传言说张无病被佛门主持僧人罢黜了龙王之位,但抛开了佛门八部众龙王的身份,那也是朝廷的病虎张无病!
无色上人低下头去,再无先前的倨傲和自得,低眉顺眼,恭敬道:“不知是张前辈到此,晚辈多有冒犯,还望前辈网开一面,饶过晚辈这一回。”
徐北游双手拄剑艰难起身,虚弱道:“见过张前辈。”
张无病摆了摆手,道:“叫我张无病就好。”
无色上人不是愚笨之人,此时心思急转,忽然心有灵犀,这年轻人自称剑气凌空堂弟子,能够用出剑十三,又手执两柄连自己都要羡慕的无双佩剑,而且还能认识张无病这样的人物,同样是背剑匣,不是剑宗少主还能是谁?!
谁能想到自己先前随口一说,竟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镇魔殿遍寻不到的剑宗少主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可话说回来,谁又能想到一个身份非同寻常的剑宗少主,竟然为了一个小姑娘跑这儿跟自己拼命来了?
然后无色上人心底一沉,道门和剑宗这两座大山之间的恩恩怨怨,绵延千年,仇深似海,诸如慕容玄阴这样的大佬可以在这座海里兴风作浪,可他这种没有倚仗靠山的散修却是万万不能掺和的,一旦被卷入其中,那就是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想到张无病刚刚所说之话,无色上人骤然感觉一阵凉意从后背升起,头皮发炸。
他猛然抬头,刚好看到面无表情的张无病,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无色上人想要开口说话,却觉得周身被无穷无尽的气机笼罩,怎么也张不开嘴。
张无病语气冷淡道:“我本不愿多造杀孽,不过如今既已离开佛门,自不必恪守戒律,怪就怪你心思太活,识破徐北游的身份,不可不杀,也不得不杀。”
话音落,张无病一掌当头拍下,无色上人先前就被张无病一拳破去金身,此时面对这一掌自然是毫无抵挡之力,耳口鼻眼,但凡孔窍之中,尽皆喷出鲜红血液,骨骼咔咔乱响。
张无病收回手掌,无色上人仍是站而不倒。
沙沙,一抹尘埃飞起,霎时间,无色上人整个人化作飞灰随风而逝。
与此同时,徐北游有了喘息时间,收剑归剑匣,气海生龙虎,气色缓缓转好,脸色由乌黑转回淡紫,再由淡紫转回深青,最后变为苍白。
张无病轻声道:“蒙蓝相恩诏,张某已经离开佛门,不日就可重归朝廷,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了结一些旧事。前些时日见过了慕容玄阴,才知道你如今的处境,我本想去西北寻你,又无颜去见当年的恩主韩公文壁,故而一直在燕州、齐州一带停留。另外,我在齐州还见了从此路过的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知我在此的用意之后,让我捎带一句话给你。”
徐北游脸色有些古怪,略带犹豫道:“请讲。”
张无病拍在徐北游的肩膀上,帮他平复体内紊乱气机,说道:“公主殿下说她在江南等你,让你早些去见她。”
徐北游苦笑道:“镇魔殿布下一张大网,去江南,说得轻巧啊。”
张无病说道:“尘叶知道你根基浅薄,想要掌控公孙仲谋留下的剑气凌空堂,必须要依靠张雪瑶这位剑宗元老,所以撒下这张网,守江都以待你。说到这点,还是多亏了韩公,他知道我不会去见他,所以提前通过一位当年故友给我捎了一封信,信中讲了你的大致路线,我这才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你。”
徐北游叹息一声,道:“先恭喜你重归仕途,不知何时赴任?”
这位马上就要由佛门龙王变回朝廷病虎的大高手微笑道:“不急,先把你我的江南之约了结,到时头发也长得差不多了,然后再去面见蓝相和陛下,等到一切都妥善之后,大概要到年底了。”
徐北游又问道:“你要与我同去江南?”
张无病摇头道:“按道理而言,我本该与你同行,不过我还与佛门有些恩怨没有结清,只能送你到齐州,接下来的路还要靠你自己去走。”
本就打算孤身上路的徐北游没有什么失望之情,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刚想继续调息体内伤势,他忽然想起自己来此目的,急忙背起剑匣向殿内行去。
来到殿内,几名女子仍在昏迷之中,却不见林锦绣的踪影,绕过佛像进了后殿,在这儿有一张锦绣床榻,林锦绣瘫倒在上面,被除去了平日里不离身的大斗篷,动弹不得分毫,只能是睁大了一双眼睛,默默流泪。
见到徐北游之后,虽然他此时相貌与先前有所不同,但衣着体态没变,林锦绣脸上蓦地有了神采,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
徐北游走近之后发现,林锦绣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声音却微不可闻,看口型应该是老徐二字。
徐北游刹那间不知为何心头有无名悲凉升起,伸手帮她擦去脸上泪水,冰凉一片,勉强笑道:“不哭了,都过去了。”
林锦绣终于是缓缓止住了泪水,先前一番惊吓之后,此时小脸雪白,倒是与脸色苍白的徐北游很是搭配,嗓音极轻极细,虚弱道:“老徐……”
此时张无病也跟着徐北游进了内殿,走到林锦绣身旁。林锦绣见到张无病这个和尚之后,脸上又露出惊恐之色,徐北游急忙安慰她道:“这是中土佛门的高僧,不是异邦番僧,那淫僧就是被大和尚打死的。”
林锦绣神色稍缓。
张无病没有多言,伸手为林锦绣度入一口佛家温和气机,破去无色上人留在林锦绣体内的气机束缚,只见她脸色缓缓平复,手脚也不再僵硬,整个人逐渐恢复正常。
林锦绣感觉整个人暖洋洋的,精神不由得放松下来,一股巨大的倦意随之袭上心头,下意识地抓住徐北游一只手,沉沉睡去。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十章 忆往昔只求个她
张无病示意徐北游抱起林锦绣,两人来到外殿,他环顾四周后,叹道:“我在佛门中修了十几年的佛法,没能悟出什么普陀众生,却好歹知道慈悲二字,这些女子都是被掳掠而来的不幸之人,若把她们放在此等荒郊野外,甚是不妥,不如把她们交给这小丫头的商队,让她妥善安排。至于寺庙中死去的僧人,按照佛门习俗,火葬吧。”
徐北游点点头,抱着林锦绣率先出了寺庙。
张无病一振僧袍,昏倒过去的诸多女子自行飞起,如同剑仙御剑,飞往寺外,同时被罗列在寺门外的诸僧尸体也同样如此,被张无病以气机牵引飞入寺庙之内,接着张无病出了寺门,不见他有何动作,整个寺庙顿时火光冲天,浓烟四起。
一把大火既可以烧掉这个藏污纳垢的之地,也可以将徐北游的痕迹彻底抹去,以防被镇魔殿看出端倪。
徐北游走出一段,回头望去,刚好看到奇异一幕,张无病走在前面闲庭信步,几名女子悬空飞行跟在其后,单纯以气机能做到如此地步,管中窥豹,张无病的修为可见一斑。
徐北游忍不住赞叹道:“好浑厚的修为。”
张无病面无表情道:“先不急回商队,找个地方暂作歇息,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你。”
当下一行人来到商队驻地不远处的一处偏僻所在,张无病问起当日碧游岛一战,徐北游一一道来,张无病也不禁感叹道:“你说我修为高绝,我却不能前往观战,换句话来说,我的修为比起此九人还要差之一线,而慕容玄阴和完颜北月又要比其他几人高出半筹,这一线之隔说起来虽然轻巧,但实际上是天差地别。尊师公孙仲谋也处在这一线上,本来他若能再进一步走到十八楼的境界,再以剑三十六御使诛仙与秋叶相斗,未必不能撼动这位道门掌教天下第一人的宝座,可惜差了一步。”
徐北游眼神黯然,没有说话。
张无病叹息道:“我的修为脱胎于沙场战阵,算是兵家之道,长于厮杀,难求长生,在超脱俗世之外的儒释道三教眼中,只能算是旁门左道,所以我才会前往佛门求一个堂堂正道。”
徐北游道:“自古就有以力证道的说法,难道是骗人的吗?”
张无病盘膝而坐,双手放在膝上,摇头道:“以力证道者,有,你们剑宗的开派祖师就是,可自开派祖师之后,又有哪位剑宗祖师能够飞升?能够善终者都寥寥无几,哪怕是强如你师祖大剑仙上官仙尘,到头来也是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所以说以力证道是条崎岖小路,可以直达山顶,但大多数人在中途就已经跌落悬崖,万劫不复。”
徐北游笑了笑,轻声道:“我也会如此吗?”
张无病看了眼头顶的夜空星辰,平淡道:“当年公孙仲败于先帝之手后,很是消沉了一阵子,销声匿迹,几乎在同辈中没有一席之地,直到剑宗覆灭,他背起诛仙行走四方,眼界始开,摆脱自身桎梏,剑道修为一日千里,后来居上,再次与秋叶等人比肩。公孙仲谋能迈出这一步时已经有三十岁,你如今不过及冠之年,就能行公孙仲谋当年所行之事,真的很不错。”
徐北游苦笑道:“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若是有得选,谁又愿意千金之子坐垂堂?”
张无病盯着年轻人的双眼,沉声道:“无奈者,无可奈何也,正因为这个世道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所以不惜一次次以身犯险,也要让自己摆脱这种境地。”
徐北游点头赞同道:“长生、逍遥、自在,想要逍遥自在离不开名利二字,不管是求仙也好,还是做人上人也罢,自古所求,不外如是。”
张无病终于是笑道:“说得不错,一针见血。”
接下来两人各自沉默无言。
徐北游开始盘膝静坐疗伤。
张无病坐在一旁,静静地打量着徐北游。
上次他在千佛洞与公孙仲谋见面时,公孙仲谋多次提起自己这个徒弟,话语中贬少褒多,认为徐北游的未来成就不会低于秋叶的徒弟齐仙云,以后说不定就是一位能够与道门扳手腕的绝代剑仙。公孙仲谋还说这年轻人心性绝佳,根骨资质虽然比齐仙云之流差了一线,但有他的剑宗十二剑弥补,只要不中途夭折,将来的天下定会有他一席之地,不过也有不足之处,历经世事还少,做不到杀伐决断,多有妇人之仁。
张无病虽然也是宦海沉浮之人,老于人情世故,但到底还剩有几分武人的直爽性子,所以对此倒是与公孙仲谋的看法不尽相同,在他看来,年轻人就要有几分热血义气,若是小小年纪就胸有城府之深,心有山川之险,甚至到了让他们这些老辈人都要忌惮三分的地步,那么就有些面目可憎了,太不讨喜。
张无病看了眼依偎在徐北游怀里的林锦绣,小丫头虽然刚刚脱离险境,但在睡梦中仍是满脸安宁神色。张无病没来由地轻叹一声,当年自己尚未归顺先帝萧煜时,那么多次奋力挥刀拼杀,一次次险死还生,又是为了谁?那个高高在上的她可曾知晓?恐怕直到最后自己兵败被俘时,她也不知道那个曾经名叫张定国的年轻人的心思吧?比起眼前这个名叫徐北游的年轻人,自己岂不是差了不止一筹?
张定国转头遥望江南方向,又是叹了口气。当年她被萧皇生擒囚禁,所以自己在兵败被俘之后,选择归顺萧皇,被赐名张无病,开始为萧皇效力。大齐立国之后,萧皇将她释放,她去了江南隐居,从此杳无音信,而自己却开始在大齐朝廷中攀爬,搏得一个病虎的名号,两人算是分道扬镳。如今自己历经沉浮后再次重返朝廷,在此之前之所以要去江南一行,只是想再见她一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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