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扬承头皮一阵发麻,实在是没有想到最后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小民女给将了一军,一时间拒绝不是,答应又不甘心。
沈衣雪的眼睛却是一亮,虽然说那秀秀此举有趁人之危的嫌疑,然而总好过当真让粉蝶儿丢了性命。
毕竟,粉蝶儿之前的种种行为,明显是受到体内残存的各种药物影响,一时迷失了心智,并非他本人意愿。
于是她悄声向粉蝶儿唤道“粉蝶儿?粉蝶儿!”
粉蝶儿转过头来,只看眼神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当即面现难色,小声道“沈姑娘,别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么?我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娶妻,那不是害了人家?”
沈衣雪一想也是,且不说粉蝶儿与保命客栈之间的种种关联,就光是他之前办的那些事情,一旦暴露出来,也足够千刀万剐了。
她正想着,突然见粉蝶儿脸上的表情一阵呆滞,迅速变白,随即又变得如滴血一般的红,看着十分瘆人!
粉蝶儿双目赤红,浑身都在颤抖抽搐,“砰”地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众人齐齐被他吓了一跳,粉蝶儿一边咬牙,一边强行稳住呼吸“发作了,发作了……”
沈衣雪楞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应该是他体内多年淤积的各种媚药又发作了起来。
所以,他之前突然辞别,也应该是自己感觉到了这种情况,又不愿在沈衣雪面前出丑,所以才选择了急切离开,自行解决问题。
沈衣雪忙用伽蓝冰魄针再次点他眉心,给他渡了一丝丝冰寒之气,粉蝶儿这才逐渐稳定了下来,只是全身大汗淋漓,都如同从冰水中捞出一般。
他目中的赤红褪去,脸上的血色也跟着消退,变成了白中泛青的颜色。
粉蝶儿喘息未定,片刻之后,才小沈道;“多谢。”
然后又转向那叫做“秀秀”的少女,道“我有羊癫疯,时不时就要发作一次,你不嫌拖累么?”
秀秀已经看得呆了,她愣愣地看着粉蝶儿突然发作,又突然被沈衣雪一根发簪“治”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张了张嘴,半天才说了一句;“你……你……你现在还敢说不认识她?”
她一指沈衣雪,又羞又怒“还秀色可餐,穷山恶水!”
粉蝶儿没有想到她竟会在此刻提起沈衣雪来,楞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却又下意识地朝着半天没有开口的褚扬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
褚扬承无奈地一笑,将目光移到了沈衣雪身上,叹了口气,竟是没有接着秀秀的话追问下去。
粉蝶儿暗中松了口气,他上半身始终被束缚着,方才发作那一下,又消耗了不少力气,所以挣扎了许久,才勉强坐起身来。
他终于朝着秀秀看了一眼,叹道“这位姑娘,方才那句话,算是在下得罪你了。不过,现在再提起,还有什么意义么?”
秀秀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粉蝶儿将她比作”穷山恶水“,她便要让他日日对着自己这一片”穷山恶水“,恶心死他。本来就不是出于真心想嫁,更何况对方还有“羊癫疯”,即使嫁了,也是拖累。
正犹豫的时候,褚扬承竟是再次开口“既如此,本国师便……”
“成全你”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粉蝶儿就高声道“这位秀秀姑娘,你可要想好了,就我这病,说不定你刚过门,就有可能守寡,而且……”
他眼珠子转了转,瞟了旁边的沈衣雪一眼“我这病,非这位天仙一般的沈姑娘不能治。你若是非要嫁,就要每日与我一同面对着……”
第四百五十二章 人情
秀秀的脸色忽青忽红,变化不定,张了张嘴,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最后却狠狠地剜了沈衣雪一眼。
她低下头,膝行两步,到了褚扬承面前,小心翼翼地斟酌了片刻,才道“国师……大人,民女……”
她咬着牙,“不嫁了”三个字尚未出口,褚扬承突然重重冷哼一声,一转身,朝着沈衣雪和历劫的方向走了过去。
历劫上前半步,再次将沈衣雪护到身后,同时也迎上了褚扬承看向沈衣雪的目光。
褚扬承无奈一笑,竟是不顾历劫历劫的阻拦,继续越过对方,看向沈衣雪“沈姑娘?”
到了现在,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这个褚扬承处处针对粉蝶儿,实际上是醉翁之意不再酒。
而历劫,更是早就看出来这一点,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沈衣雪开口。
沈衣雪也反应了过来,心中对于这自称东灵国师的褚扬承也不禁升起三分警惕之意来“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褚扬承也不觉得尴尬,依旧笑得一派温和“在下失礼。”
“的确是失礼。”沈衣雪毫不客气,“有话还是直说的好,何必拐弯抹角,大费周章,拿不相关人的性命来要挟!”
褚扬承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直接,楞了一下,干笑两声,道;“既如此,那在下便直言了。”
粉蝶儿冷哼一声,撇嘴道“你现在肯说,也得问沈姑娘肯不肯听!”
原来,不止是历劫看出来褚扬承的目的来,就是粉蝶儿也是心中有数,所以才故意作出一副素不相识的样子来。
褚扬承看向粉蝶儿“话虽如此,不过阁下身上的麻烦,也的确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不是么?”
粉蝶儿楞了一下“你能解决?”
褚扬承傲然道“那是自然。”
秀秀“你既然当真认识她,为何还会……会……”
她又是羞涩又是愤怒,似乎还夹杂着失望,吞吞吐吐,犹豫着说不出口。
粉蝶儿道“我羊癫疯发作起来的时候,神志不清。”
神志不清?
秀秀的脸都气白了,指着粉蝶儿,哆嗦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最后竟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越哭声音越大,最后连褚扬承都忍不住皱眉,只是不好开口发作罢了。
秀秀的父母,那对夫妇一边手忙脚乱地安抚自家女儿,一边朝着褚扬承行礼告退,两个一边一个,将秀秀扯到了一旁说话去了。
耳畔的哭声终于逐渐消停下来,褚扬承长吁了口气,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粉蝶儿“你说,接下来那个小民女,会提出什么要求来?”
“我一个人犯的错,自有我一个人承担。”粉蝶儿道,“我这百十斤都在这里,你随意处置,犯不上扯上沈姑娘,更不必让她承你的人情!”
褚扬承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神色变换不定,最后无奈叹气,再次转向沈衣雪“沈姑娘,女帝陛下,有请。”
粉蝶儿话说的如此直白,沈衣雪想要不明白都难,不过褚扬承这话出口,还是忍不住一愣“请谁?”
褚扬承道“自然是沈姑娘这位故人。”
沈衣雪问“单天鹰?”
褚扬承微微颔首“单大将军向女帝回禀的密函当中,有所提及。不过……”
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单大将军倒也非刻意提及,只是女帝陛下英明睿智,从密函当中,宝应城之事的只言片语中猜了出来。”
历劫忽然道“只是猜测?”
褚扬承点一点头“正是,虽然只是猜测,女帝陛下却是立刻就下令,指派在下前来迎接,这也足见女帝陛下对于沈姑娘十分在意。”
只是,在意的究竟是她与沈衣雪之间的曾经的姐妹之情还是其他,却就不太好说了。
沈衣雪皱了皱眉,她本以为,拒绝了单天鹰,事情就算完结了,谁能想到,单天鹰竟会将事情捅到女帝灵馨那里去?
虽说当初她与灵馨在圣女岛也算是共过患难,可惜最终中间却多出来一个单天鹰,而现在,更所在前面多了“女帝”二字。
这已经足以将她与灵馨之间隔开千万里的距离,灵馨又怎么会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猜测而派人来寻找自己?
何况,就算真是来找她,找她做什么,叙旧么?她与灵馨之间,还有什么旧情可叙?
单天鹰,当真只是无意中提及?
沈衣雪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所以,粉蝶儿的罪过,其实并不重要?”
褚扬承叹了口气“本来,在下是想利用这人,做个顺水人情,让彼此不至于太过尴尬。只可惜……”
他摇摇头,看了远处的秀秀一眼“在下能观天象,断吉凶,却看不破人心,更看不透女人心…”
谁能想到,那位秀秀姑娘,被粉蝶儿无法自持的时候强行劫持,意欲非礼,结果不但没有羞愤欲死,竟然还以死相逼粉蝶儿娶她?
他承认地如此干脆,反倒让沈衣雪一时不好再咄咄逼人下去,可却也不愿就此随对方去见什么“故人”,于是也不肯接他的话“那现在,粉蝶儿之事,该如何处理?”
褚扬承“那么沈姑娘可否愿意随在下去见女帝陛下?”
沈衣雪道“你如何认定,我一定就是你们女帝要找的人?”
褚扬承道“有女帝陛下的亲口描述和亲笔画像,在下怎可能认错?”
历劫突然问道“如此说来,粉蝶儿突然发作,也是阁下刻意安排的了?”
褚扬承的脸色微变,不过随即又镇定下来“这倒不是,巧合而已。”
他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朝沈衣雪深深一揖”只是在下自作聪明,临时起意罢了。
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可察觉的狡黠之意“不过,现在现在这种状况,怕是也只有在下能够处理了。”
历劫的声音沉了下来“所以呢?”
褚扬承显然还没有放弃让沈衣雪承人情的念头,不过历劫这话直接说出来,他也不好再坚持下去,只能无奈一笑“自然是希望沈姑娘能随在下去见女帝陛下。”
沈衣雪道“若是我不肯去呢?”
褚扬承似乎楞了一下“为何不肯,沈姑娘难道就不想见一见故人?”
沈衣雪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褚扬承只好叹了口气“即便沈姑娘不肯,这粉蝶儿的事情,在下也无法坐视不理了。”
粉蝶儿忍不住撇嘴道“你坐视不理更好。”
褚扬承面色不变“自然不能。”
“那你准备如何处理?”沈衣雪道,“我是问,若是我拒绝随你去见女帝陛下,你准备如何处理粉蝶儿之事?与我答应去见女帝,结果是否有所区别?”
褚扬承看了一眼远处的一家三口,突然苦笑“沈姑娘,你不觉得,现在的结果如何,更要取决于那位秀秀姑娘么?
褚扬承道”她若是坚持要嫁,我也没办法。“
沈衣雪道“那你还想要让我承你的人情?”
褚扬承叹了口气“现在,这不是已经不抱希望了么?不过我倒是有主意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粉蝶儿闻言忍不住抬起头来,不过在触及沈衣雪之后,却又立即垂下头去“不用你的主意,我自己也能做到!”
褚扬承的语气似乎微微一滞,道“不可伤她性命。”
“那是自然!”粉蝶儿抬头看向沈衣雪,“所以,沈姑娘完全不必承你的人情,更不必非得随着你去见什么故人!她想去便去,不想去,也没有人能够逼她!”
褚扬承的神色微变,突然轻嗤一声“你不是说,你不认识沈姑娘么?”
粉蝶儿道“现在又认识了,如何?”
褚扬承就又叹了口气“你就这样不肯让沈姑娘承我一个人情?”
粉蝶儿回答地直截了当“不想!”
“我也不想。”历劫突然淡淡开口,“至于原因,还用解释么?”
褚扬承忙道“不用不用。”
他叹了口气,看看仍旧跪坐在地的粉蝶儿,又深深地看了历劫一眼,略一抱拳“三位,稍等。”
说完他就从三人中间穿过,朝着那一家三口走去。
也不知道褚扬承对那一家三口说了什么,那三个人唯唯诺诺,连连点头,最后朝着他胡乱行了礼,竟是转身走了。
就这么走了?
粉蝶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又抬头看着褚扬承“这就走了?”
褚扬承“走了?”
粉蝶儿又问“等下不会再来找我麻烦吧?”
褚扬承“不会。”
“也不会再逼着我娶她?”
“不会。”
粉蝶儿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来“那现在可以给我松绑了么?’
褚扬承伸出了手,却又突然缩了回去,犹豫这问道“你这……不会再次发作吧?”
粉蝶儿瞬间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如果当真再发作起来,他再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掳了谁家的姑娘来,可怎么处理?
赔命还好,赔人却是赔不起的。
褚扬承似乎终于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一伸手搭上了粉蝶儿的肩膀。
“你,你做什么?”粉蝶儿下意识地一躲,还不忘恶心对方一下,嫌恶地道,“就算我体内的媚药时不时地发作,对男人也没兴趣。”
褚扬承的嘴角抽了抽,手掌仍旧是搭上了粉蝶儿肩膀,没好气地道“若我说你这种状况有解,你还是这种态度?”
这次轮到粉蝶儿楞了“有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