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伴风行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严沁
 「汤小姐。」呆怔过后,隽之礼貌招呼,「你好。」
 「你好,李先生。」恩慈也冷淡的客气着。
 这幺巧的事——隽之再也无法平静了。
 在电话中冷如冰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就坐在旁边,而且又是王森的女朋友。他心中千丝万缕,想多讲一句适当的话都没办法。
 好在礼拜开始了,才能掩饰他的尴尬。
 不知汤恩慈怎幺想?
 整个礼拜,他没听见牧师说什幺,全神贯注,紧张万分地在留意身边人的动静。
 汤恩慈非常镇定,她甚至连姿式也没变过。
 他想起护土的话,「她没流过一滴眼泪」。她真是个心如铁石的人,她也交男朋友啊!而且还是「北斗星」社工。
 好不容易挨完了礼拜,隽之已是一背的冷汗。
 他想对汤恩慈表示歉意,却不知从何说起。
 「一起午餐好不好?」王森是个热心的人。
 隽之本应拒绝,可是他想找机会对恩慈说句什幺话,以令自己心安些。
 「不打扰吗?」他硬着头皮说。
 「当然不。」王森心无城府,「我仍喜欢热闹。」
 于是,他们在一间西餐厅坐下。
 隽之还不敢和恩慈的视线对正,他总觉得心中有愧。介绍时的印象是,恩慈皮肤很白很细,人很冷,但——很漂亮。
 一直是王森在讲话,这个大公司的行政经理果然口才甚好,可以令场面热闹。
 「其实只要有你在,就不会有冷场。」恩慈突然说。
 她显得很自然,完全没把父亲的事放在心上。
 隽之看她,遇到一对深黑的眸子,充满了智能,但显得冷。
 王森的热情并没有感染到她。
 「你们都不说话,只好我来说了。」王森笑,「你不会嫌我太多话吧!」
 她只淡淡一笑,没置可否。
 「前几天——我在电话里和汤小姐讲过话了。」隽之是老实人,话一出口,脸就红了。
 「哦?你们原本认识?」王森意外。
 「不,不算认识。」恩慈淡淡的,「父亲的意外——和李先生有点关系。」
 「意外?令尊有意外?」王森显然毫不知情。
 看得出,饱和恩慈的交情还浅得很,令尊令尊的叫。
 「是我不好,撞伤了汤小姐的父亲。」隽之歉疚的,「而且——我在旁边帮不上一点忙。」
 「我说过——这不是你的错。」恩慈看他一眼。
 「道义上我有责任。」他说。
 「事情已发生,争责任已没有用。」王森永远乐天,「何况现在还成了朋友。」
 两人不约而同的对望一眼。
 隽之在恩慈脸上见到一丝隐约的笑意,这笑意——动人得如此这般,他也呆住了。
 他见过这种笑容的,是不是?是不是?哪里呢?他不记得,但真的熟悉。
 「你知道吗?我根本没有怪过你,分明是父亲的错。那段是高速公路,不可以过马路的。而且事后你的表现,老实说,我很感动!」
 「我的表现?」他望着她。
 「我自己做社工的,见过不少这种例子,从没遇到一个你这样的肇事者。出钱出力还付出感情,护士告诉我,你守在床边流泪。」
 「我——」隽之脸又红了。
 「他就是这幺一个人。」王森不甘寂寞,「心肠又软,良心又好,认为全世界都是好人。」
 恩慈望着隽之,仿佛是问:「是吗?」
 「我做事——但求尽心尽力。」他说。
 「在香港,你这尽心尽力往往被人目为傻瓜!」王森说,「社会现实啊!」
 隽之觉得很不好意思,怎幺说到他身上了呢?
 「令尊——现在情形怎样?」他问。
 「一样,没有进展也没有退步,等外伤好了我会接他出院。」她说。
 「有人照顾他吗?」隽之是真关心。
 「我。」
 「但是你要上班,怎能有时间?」他不安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尽量安排。」她说。
 隽之没说什幺,但心中已打定主意,这个忙他是义不容辞地帮定了。
 「我家有个老工人,或者可以让她去半天,服侍令尊。」王森实在热心。
 「再说啦。」恩慈感激地看他一眼,「这是长久的事,父亲大概没有机会再清醒,长贫难顾。」
 「能帮多少就帮多少,除了我们是朋友之外,我们还是主的兄弟姊妹。」
 「需要帮忙时,我会通知你。」她只这幺说。
 「我们一言为定。」王森高兴。
 「令尊以前做什幺工作?」隽之比较细心。
 「没有工作。」她微微皱用,「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提早迟休了。」
 隽之不敢再问。
 这样看来,她的环境,一定不会很好,难怪她对他提出的换病房、特别护士都有反感。
 她以为他是故意以钱压她。
 「你好象说道,令尊以前教书的,是不是?」王森的脑永远不会转弯。
 「是。」她犹豫一下,点点头。
 「教中学?哪一科?」王森再问。
 「教大学中国文学。」她淡然说。
 两个男人都仿佛肃然起敬;尤其隽之,更显激动。
 「我岂不是——毁了他的一切?包括宝贵的时间?」他下意识地叫起来。
 「他早已退休三年。」她还是淡谈的,「或者说——他的那一套过时了,已被淘汰。」
 「不——不是这样的吧?」王森吃惊。
 「中国文学是永恒的,怎会被淘汰?」
 「这是事实。」她冷嘲的笑一笑,「讲得好听是教授,但是最低的时候他拿过一百元一堂课,一个月才二十堂课,比工厂的工人收入还少。」
 「怎幺可能是这样的?」隽之也不信。
 「他没有名气,只能在没注册的私立大学教,薪水足这幺低的了。」
 「真是抱歉,」隽之自言,「真是遗憾,如今的中文竟如此不值钱。」
 「现在值钱的是什幺?」王森半开玩笑的说。
 「吹牛拍马、旁门左道、心狠手辣。」恩慈冷笑,「许多人都是踩别人的头往上爬,很卑鄙。」
 她非常地愤世嫉俗呢!
 「别一竿子打死一船人。」王森叫,「隽之是凭学问,凭真材实料做总工程师的。我也是脚踏实地,一步步努力往上爬的,没踩过任何人。」
 「对不起,我太过分了。」她雪白的脸上有些红晕。
 他呆呆地望着,这幺熟悉的美丽,他在哪儿见过呢?一定见过。
 「人分很多种,不过在这现实的社会中,恩慈说的那种多些。」王森摇摇头,「我遇过很多,我只是不看他们;我往上看,看上帝,否则我会失去信心。」
 三个人都为这话题沉默,他们三个都是同一类型的人吧?
 「下午——可有去处?」王森问思慈。
 「我去医院看父亲。」她答。
 「要不要我陪?」王森再问。
 「不必了。医院里太杂,而且陪一个近乎白痴的人是很闷的事。」她婉转拒绝。
 「那幺明天我给你电话。」他说。
 她点点头,微微一笑。
 隽之忍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
 「我——想去看看汤——令尊。」
 恩慈考虑几秒钟,点头。
 「好。我们一起去。」她大方的,「禁止你去,你心里的歉意是会越来越重。」
 他们和王森在餐厅外分手。
 隽之开车,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现在我极怕开车,那次的事一直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他说。
 「难怪你开二十米,后面车里的人次指指点点了。」她看看后面。
 「不理他们,被骂死也没关系。」他苦笑,「但伤了人是无可弥补的损失。」
 「有时候——也说不定。」她说。
 「什幺意思?」
 「爸爸什幺知觉、思想都没有了。对他来说,也许是大解脱呢!」她说。
 他觉得寒冷,可怕。前几年,她父亲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不是肉体上,而是精神上的!
 医院里,恩慈和隽之沉默地对坐床沿,望着床上躺着的那分明清醒却全无反应的人,他们心情沉重。
 也不可以说「他们」心情沉重,主要的是隽之,看见汤先生那样,他很自责。
 恩慈很了解他的心情,只好不出声。这情形下,她是帮不了任何忙的。
 但是,她觉得尴尬,因为他们坐得这幺近,却又是那幺陌生的人。
 五点多钟了,隽之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李先生,或者——你先回去吧?太晚了。」她看看表,「反正——情形不会有什幺变化。」
 「啊——」隽之有点茫然,「是——太晚了,我回去。」
 他站起来,看看恩慈又仿佛意犹未尽:「或者——你也回家,我顺道送你?」
 「我回家和你并不顺道。」她扭扯—下嘴角,「我想服侍父亲吃完晚餐才走。」
 「是——好,好。我先走。」他只好独自离开。
 刚回到家,他接到一个电话。
 「隽之?我是唐晓芙,我正在机场。」女孩子叫。
 「晓芙——」他惊喜的。大学时最好同学唐健的妹妹,「你怎幺来了香港?」
 唐家全家目前住在西雅图。
 「你一定不知道,我现在是泛美航空的空姐,今夜停留香港过夜,可以进城。」晓英愉快的。
 「有了住处吗?」
 「公司安排了酒店,可是时间还早,我想你陪我观光一下,行吗?」晓芙笑,「还有一小罐妈妈自己做的,你最喜欢吃的四川‘节节菜’。」
 「啊——当然,我带你四处逛。」隽之心中温暖,他记得唐伯母爱他犹如儿子。
 「这样吧,你在机场等着,我立刻开车来接你。」
 「一言为定。」她收线。
 好几年没见晓芙了,自他离开西雅图到罗省做事就极少见她,那时她好象还在念初三——记不得了。想不到她现在已做了空姐。
 晓英是个漂亮的小丫头,从小就是。刚认识她时,她还拖着两条辫子念小学,时间过得真快。
 到达机场才二十分钟,晓英站在那儿挥手。
 「这幺高,这幺大了?」隽之不能置信,「如果你不招手,我简直不敢认你。」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小丫头已经变成大小姐了。小时的轮廓经过时间的修饰,更加精致了。
 她穿著泛美的空姐制服,神气得很。
 「你没变,还是当年的样子。」她坐上车,「现在我们去哪儿呢?」
 「先去我家放下行李——如果你不喜欢酒店,可以住我那儿,房子不小。」他说。心中坦然,完全当她是个「小妹妹」:「然后冲凉,换衣服;你若不累,可以随时出门。」
 「不累,不累,我早已惯了空姐生涯。」她笑,还天真可爱得很,「时间颠倒完全不影响我。」
 「伯父、伯母和阿健都好吗?」他问。
 「好极了,」晓芙说话有夸张的习惯,「告诉你一个秘密,哥哥预备九月结婚。」
 「是吗?他已经找到女朋友了?」他好意外。
 唐健和他一样是比较沉默内向的人,而且唐健也骄傲、也挑剔,这幺快会结婚?
 「我未来的嫂嫂是个大美人。」晓芙哈哈笑,「又能干、又精明。哥哥完全心悦诚服,甘拜她的下风。」
 隽之笑了。小丫头讲的话多半太夸大。
 唐健不可能对女人「心悦诚服,甘拜下风」的。
 忽然间,他想起汤恩慈,心中不由一动。但——为什幺从唐健那儿会想到恩慈呢?他也不知道。
 「你笑什幺?不相信我的话?」她叫。
 「不——我在想,我是不是该赶回美国吃喜酒?」他说。
 「完全应该。你若不参加,我们全家人都会生气。」
 「这幺严重?」他也受了感染,轻松活泼起来。
 「当然。」她扮个鬼脸,「隽之,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他吸一口气,「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
 「为什幺这样想?你的条件太高?」
 「不——我脾气古怪些,很少与人合得来。」他缓缓说,「宁愿孤独算了,不想害人。」
 「真怪,我们不是很合得来吗?」她睁大眼睛。
 「你是小妹,怎幺同呢?」
 「我已经二十一了,还是小妹?」她哗啦地叫,非常地不能容忍。
 「我确是看着你长大的啊!」他说。
 「不,你今天应该接受我长大的事实。」她振振有词,「很多男孩子追我呢!」
 「那是说,你有很多男朋友了!」
 「没有。」她认真地看他一眼,「我学你,宁缺勿滥。」
 他有点感动,她实在是好乖、好乖的女孩子。
 「学我——也许太偏激,你一定可以遇到一个极好极好的男孩子。」他由衷地说。
 「有你——和哥哥那幺好?」她真实而自然地说。
 他呆怔一下,她拿他来做标准!
 「我并不很好,有极多的缺点。」他为难。
 「从小的印象是,你和哥哥是最好的男人。」她稚气地笑,「小时候的印象很难改变。」
 「看来我必须循规蹈矩才行了。」
 泊好车,他替她拿行李上楼。
 「今夜我们去夜总会跳舞,好不好?」她提议。
 隽之不喜欢跳舞,又不想扫晓芙的兴。
 「好,随你,你要去任何地方都陪你。」他说。
 「你真好。」她极自然地抱住他脖子。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不能习惯。
 他们各自预备,隽之换了衣服就坐在客厅等,他已吩咐了钟点女工不必须备晚餐。
 晓芙出来时,他只觉眼前一亮。
 她穿著浅米色的麻质衫招,入膊的,整个肩膀裸露在外,非常地性感动人;而且她修长而苗条,穿这种欧洲式时装,十分有味道。
 「真的越大越漂亮。」他忍不住赞美。
 「不能令你没面子啊!今夜我是你的女伴。」她脸上有兴奋的红晕。
 「我们吃晚餐,然后去夜总会——」
 「然后去兜风。」她接上去说,「我很喜欢黑夜飞车。」
 他脸色大变。
 「我——不想开快车。」
 「怎幺?」她很意外。
 「刚出了车祸,撞伤了人,还无法克制心中阴影。」他老老实实地说。
 「怎幺回事?」
 「我撞伤一位老人家,失去思维能力,我——很内疚。」他吸一口气。
 在这时候,又想起汤恩慈,心中又是一动。
 「这样吧!你指路,我开车。」她说,「这是我第一次停留香港,我不想浪费时间。」
 「以后你总有机会再来。」
 「你每一次都陪我?」她望着他。
 「自然,我每一次都陪你。」他微笑。
 「那——我们可不可以在夜总会玩迟些?」她孩子气重。
 「你若不想唾,我陪你通宵就是。」他笑了。
 「你说的,你自己说的,可不许黄牛!」她叫。
 「几时对你说过假话?」他反问。
 是,他的确从来没对她说过假话。
 当年他教她功课,讲故事给她听,带她出去吃雪糕,看电影,玩游乐场。每次答应了的事,一定做到,从来不曾令她失望。
 想到这儿,她的心中流过一抹温柔的暖意。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她甜甜一笑,自然地把手臂伸进他的臂弯。
 他也不觉不妥,不像刚才那样过分的搂抱。而且,从她小时候,他就牵着和挽着她的手,她是妹妹啊!
 晓芙要吃中菜,他把她带到小菜精致的翠亨村;然后,他们去夜总会。
 「我以为你要去disco。」他说。
 「最讨厌那种吵死人的音乐,讲什幺话也听不到。」她笑,「灯光也使人眼花撩乱。」
 「你很特别,这幺年轻却喜欢上一辈的东西。」
 「你不能把自己算成上一辈的人吧?」她抗议,「你才比我大十岁。」
 「你知道吗?现在有人说三年一个代沟。」他笑。
 「那是指娱乐圈,」她说,「普通的人不会那样。」
 「但是十年已经是很长的时间,初生婴儿巳上五年级了。」他不以为然。
 「把我说得比你小一辈似的。」她笑,灯光下,她看来比实际年龄成熟些;也许当了空姐,接触人多,到过地方多的缘故。
 「先说好,我舞技甚差,只能陪你跳慢舞。」
 「慢舞才有情调,才浪漫。」
 「小女孩也懂情调,说浪漫了!」他打趣。
 「你怎幺总不接受我已长大了呢?」她微微皱眉的瞪着他,「我足够资格谈恋爱了!」
 「你是暗示我要替你留神,找个好男朋友?」
 「找到一个十足像你——或像哥哥的,可以介绍给我。」她说着,小脸儿又红了。
 「一言为定。」他笑,「我们跳舞。」
 他跟她入舞池,拥住她——突然,看见她眼中一片柔情——一片柔情?他呆住了。
 昨夜陪晓芙到深夜,回家时已近两点,晓芙玩得非常尽兴,拖着隽之一个舞又一个舞地跳,虽然是慢舞,也把他累坏了。
 今天上班时几乎起不了床。
 以他的年纪不该这幺累,才三十出头嘛,只是这一阵子车祸令他身心俱疲。
 坐在办公室里,他连话都不想多讲。
 好在今天工作也不多,否则更难挨了。
 快下班的时候,他坐在那儿呆想,想汤恩慈的事。
 他是不是可以再去看看汤老先生?会不会遇到恩慈?很快的,他否决了。
 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每天去,恩慈已说得很明白了。明知他是诚心的,她也只肯心领。
 而且他去——他有点怀疑自己,他的歉意是对汤老先生?或恩慈?
 汤老先生已不知人事,他去——只有恩慈知道,他是否想讨好她?
 莫名其妙的,他的脸就红了——脸红?这是为什幺?又不是做亏心事。
 五点钟,他交代秘书一声就离开办公室,不能去医院就只好回家,他只有这一条路走。
 他的生活圈子实在太窄了;可惜的是,他无力也没有这想法去改变。
 用门匙开门时,他觉得有一点异样,说不出什幺原因,但——就是觉得不对。
 推门而入——一切都正常,屋子被钟点工人弄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但——异样的感觉还是很强烈。
 他故意到厨房打一转,不见女工,却闻到阵阵食物香味出自焗炉。
 奇怪,今夜钟点女工要替他弄西餐?
 他到卧室换衣服,刚要开门,听见背后的叫声。
 「哈罗!你回来了?」晓芙的声音。
 晓芙?她还没走。
 「你——不是今天飞回美国吗?」
 「和同事换了班,可以多留三天!」晓英解开了围裙,像个小妻子,「我在做晚餐。」
 「钟点女工没来?」
 「我打发她走,放她一天假!」晓芙愉快的,「空姐一定会煮食,我要你试试我的功夫。」
 「你这孩子!」他笑了,「打过电话回西雅图吗?」
 「我办事周到,你放心。」她顽皮地扮个鬼脸,「我告诉哥哥,说新认识了一个男朋友!」
 「怎能如此骗他?」他叫。
 「开开玩笑有什幺关系?」她毫不在意,「如果哥哥知道是你,一定笑坏。」
 「其实,不用在家做,我们可以出去吃。」
 「不好,我喜欢做给你吃!」她固执又娇憨,「除了在飞机上,我是第一次做菜给人吃。」
 「非常感谢,又觉荣幸。」
 「你心里记得我的好处就是。」她甜笑,「快去换衣服,立刻可以吃了!」
 他的心情舒畅——很奇怪的。在公司里那种沉闷感觉一回来就消失了。换了套十分有型的便装。
 「哇——」晓芙在饭桌边叫。她眼睛发光,「这幺有型的衣服今年最流行的呢!」
 「随便穿穿,你知道我不讲究的。」他脸红了。
 「回了香港的确不同了,」她赞,「以前你跟哥哥一样穿衣服从不配色,乱七八糟。」
 他很想讲也只不过今夜心情好才如此,话在嘴里兜了个圈子,又吞回去。
 他从来不是个会表现自己的人。
 晓芙的厨艺真不错,难道当空姐真要受这方面的训练?而且吃完饭,她收碗筷,洗好、放好也极熟练,这幺年轻的时髦小姐,太不容易了。
 晚餐后,隽之把电视开了,他开始觉得和晓芙之间没有太多话题。
 她洗了日本水蜜桃出来,慢慢地在替他撕皮。
 「日本水蜜桃在香港真贵,十元一个。」她很仔细,很有耐心地在撕皮。
 「你去买的?」他随手拿起另一个。
 「是——哎!别吃这个,我在替你剥皮嘛!」她抢回那水蜜桃,「等几分钟也不行?」
 「我——自己做好了!」他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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