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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沙包

    才一出门,他就被吓了一跳。

    一块巨大的平板直挺挺地竖在门前,把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听见开门声,那块平板僵硬地转了个圈,露出后面的人。

    “你起了啊,这是你要的板子,我给你带过来了。”陆远呆板地说。

    “什么板子那块紫檀板”许问马上就领悟过来了,惊讶地上前去接,“这么重的板子你怎么一直扛着呢,找个地方放下来啊……不对,你敲门叫我啊!”

    “阿爹说这是你要的,要我好好交到你手上。”陆远耿直地说,“而且我也就才到一会儿,准备再等下就去敲门。”

    他让开许问的手,主动把东西往里搬。

    紫檀是硬木,这块板足有一米半高,八十公分左右的宽度,份量相当重了。但陆远搬起来却很轻松的样子,进门时把它略微侧倒,动作非常熟练。

    许问只能跟在后面,陆远一这走一边问:“东西放哪里”

    “我有个临时工作间,直接搬到那里去吧。”许问说。

    许宅前院跟许问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破烂,杂草与爬山虎蔓生,隐约可见原租户丢下的大量垃圾。

    陆远的脑袋在门板后面转来转去,好奇地看着周围,看了一会儿,他真心实意地赞叹:“这地方真好!是你买的吗运气不错。”

    许问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昨天他跟骆一凡说忆古巷三号的事的时候,陆远并不在场。

    他把许宅的来历又跟陆远说了一遍,陆远更羡慕了:“这运气也太好了,我也想继承这么好一个宅子!”

    “你爹还在世呢说什么继承不继承的……”许问无语看他。

    “也是。”陆远想了想,遗憾地说,“那

    就算了。”

    接着他又东张西望,说,“不过这宅子是真的好,法度庄严,又有通幽之妙。可惜我还没正式开始学营造,看不出更多的道道来。”

    “但遗嘱规定,此宅只能修复,不得买卖……”许问说。

    “那就修呗。这么好的宅子,我修一辈子我也愿意!”陆远毫不犹豫地说。

    许问沉默了一会儿,笑了起来。

    他抬头看向正面。

    他也还没正式开始学习营造,也就是建筑园林建造与修复等等,但跟着连天青一番耳濡目染,审美与眼界比最早时还是提升了不少。

    譬如眼前这座建筑。

    它最早应该是许宅的正堂,之后被分割出租,现在墙圮砖垮,里面堆了大量生活垃圾,看上去很不像样子。前面原本应有的院子,更是完全被毁了,只留下几棵大树,隐然召示着原有的院落格局。

    但即使如此也能看得出来,这正堂堂皇方正,四向敞亮,正面庭院与两侧回廊相连而成四合院落,明快爽朗。

    残檐砖瓦齐整,飞角流迭,檐下斗拱并不复杂,但极其巧妙,木料的勾结方法连现在的许问都认不出来。

    不仅后面的四时堂,这一整座许宅都是难得的瑰宝,值得穷尽一生来恢复它的原有面貌!

    “快了,就在前面。”许问收回目光,往前一指。

    许问自建的临时工作间位于前后院的交界处,就是那个只用了一张塑料布拉起来挡风蔽雨的小天井,环境非常简陋。

    陆远却习以为常。

    出外打工,不可能时时都有那么好的工作条件,比这更差的都有。

    他放下板子,环视四周。昨天晚上许问已经把拔步床的配件全部搬过来了




302 清刀工
    许问打了个比较长的电话,放下后对陆远说:“还有点时间,你跟我一起等一下吧。”

    “哦。”陆远在旁边听他打电话的,但对他要做的事情还有点半懂不懂,有些迷茫地应了一声。

    许问现在已经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了。既然紫檀板已经有了,百子拔步床的修复也可以继续了。

    陆远想了想,过去给他打下手帮忙。

    他没有上手,就是帮着许问递递工具摆摆材料之类的,但两人的配合默契惊人,往往许问一伸手,他想要的工具递到了他的手上;他一转身,需要的材料已经按大小尺寸放在了伸手可及的地方。

    一切得心应手,舒适流畅得不行。

    这感觉让许问想起了班门师兄弟——在那个世界,他们也经常像这样给他帮忙。

    但那时候,他们师出同门,还一起生活了一年多,本身就对各自的工作习惯非常熟悉了。

    而现在,他跟陆远满打满算,认识也不到两天时间。

    这一方面是因为陆远的工作习惯古今皆通,跟许问的有些相似;另一方面就是看来这个班门的确跟旧木场的连天青一脉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拔步床修复的前置工作已经全部完成,已有的旧件全部清理去污、排列整齐,缺失部分的图样也模拟绘制完毕,整比例地呈现在了图纸上。

    陆远看见他画出来的那些新图时,非常惊讶,问道:“这床原先的图纸是有保存的”

    “没有,都是新画的。”许问全神贯注在工作中,漫不经心地回答。

    陆远的表情明显被震了一下。

    他也是行家里手,当然知道这种修复主要的难度在哪里。

    个人的操作技艺是一方面,更难的还是对缺失部分的补充还原。

    少掉的东西就是没有的,要怎样无中生有必须要对已有的部分进行充分的了解,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拓展。

    这一步,真正是戴着枷锁的舞蹈,既要舞得好舞得妙舞出精髓,又不能脱出原有的限制,不然就会失去协调,看着非常违和。

    对于一件木雕作品来说,越精妙的就越难修复,因为形态好仿,气质难摹。

    这张百子拔步床是难得的佳作,上面每一个

    孩童的动作和神态都不一样,但每一个都生动而鲜活,宛然如真。

    这样一件作品,是非常难以补全的。

    而许问现在在纸上完成的图形,是陆远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补完体,他略微数了一下,有十二个是补全以前残缺的,有八个是完全重画的。

    但不管是哪一种,陆远都跟原有的图形看不去任何差别,好像它们本来就是如此这般的一样。

    这水平,可真的非同一般……

    陆远拿来的是一块老板子,也就是存放了很久的那一种。

    紫檀本来就很坚硬,存放了这么长时间,质地更加细密,刀刻上去留痕都不易,处理起来当然很不容易。

    紫檀床破损需要修补的部分不止一处,许问估量了一下,把板子分割成了相应的大块小块。

    陆远留意到,许问下手的时候非常果断,似乎不是第一次对这样名贵的材料动手了。

    这师承底蕴,果然很不一般……

    分割开来之后,许问将要把木块雕刻成形,填充到应有的位置上去。

    这张紫檀床使用的是“劈雕”和“清刀工”,这是木雕中最顶级、难度也最大的工艺。

    它是指在雕刻和修光过程中,全部使用刀具,一刀刀雕刻修光完成,不用其他工具辅助,最后也不用砂纸或者其他磨具打磨。

    这样最后雕刻出来的成品粗看是光滑的,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表面其实是由一个个非常小的平面组成的,摸上去有些微微磨砂的触感。而从整体形态上来看的话,会更有质感,气韵更加流动,最关键的是,经得起时光的打磨,越是氧化,质感就会越出色。

    这两种工艺本来并不是专门用在紫檀上的,但是清刀工跟紫檀配合,呈现出来的效果最好。这座紫檀床,也采取了这样的处理方法,这也是床上雕刻的孩子看起



303 往昔荣光
    祠堂门口,几个老者排成两把,把进门的路堵的严严实实。

    他们身穿中式长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有的还抹了发油。但他们伸出袖子的双手,却明显看得出长年做工的痕迹。

    对面陆立海一身灰扑扑的工地装,手里还拿着安全帽,一脸苦笑。

    “你把八珍斋珍藏的老紫檀板拿出去做人情也就算了,想带外人进宗祠看宗正卷那不可能!”当中一名老者眉头紧皱,一脸坚决。

    “那不是外人……”陆立海抓着安全帽想往脑袋上扣,但最后还是放了下来,“根据现在的消息,许问擅十八巧,会流水面,我还亲眼见他用过验榫八法。这里面前两样都是宗正卷里列过,但现在失传了的东西。诸多迹象可证明,他的师承跟咱们班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留存下来的技艺比咱们多得多。”

    他用语柔和,但语气却很坚定。最后,他抬头直视这几名老者,道:“五叔,请他来辨正宗正卷,不是他占咱们便宜,是咱们占他便宜!”

    “笑话!”陆五冷笑一声。

    “老三你这话就不太对了。咱们班门的历史清清楚楚,从古至今都是铁板一块,从来没分过家。你说他的师承是班门分出去的,我问你是哪年哪月,什么时候分出去的”陆五旁边另一名老者问道。

    他看上去远没有陆五那么严肃,但说出来的话却一针见血,直指老者们心中最大的疑惑。

    “班门族谱我也是通读过,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但十八巧是真的,流水面也是真的,验榫八法更是我亲眼看见他用的,绝不可能有假!我甚至觉得,他学过完整的宗正卷!”陆立海斩钉截铁地说。

    老者们中间一阵骚动,然后,站在队伍最角落的一个老者轻声细语开了口:“这个小许年岁几何”

    “他还没辞职的时候我看过他的资料,刚满二十五岁。”陆立海说。

    “二十五,比小远还小一岁。以小远之天分,行事之专注,到现在也还没到正式学习宗正卷的程度。依你之言,这年轻人之前还有分心他顾,经营其他事业,你确定,他真的掌握了

    完整的宗正卷吗”老者的条理非常清晰,角度刁钻,一下子就把陆立海给问住了。

    “小远的天分也并非世所罕有……”陆立海喃喃道。

    “假设此人不知从什么地方了解了一些宗正卷的内容,将其含糊不清半遮半掩地露了一点出来,以此骗取通阅本门宗正卷的机会……这种密谋,是不是也有可能验榫八法并不难学,十八巧和流水面只有些许描述无人见过。近年来有多少人想要谋取宗正卷,老三你身为本门当代门主,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这老者依旧轻声细语,陆五提高声音,怒声道:“觊觎咱们班门的宵小们多着呢,忘记班门以前的荣光了吗!”

    陆立海沉默了。他的手抓着那顶安全帽,翻来覆去地把玩上面的带扣,几乎要把塑料束扣扯下来了。

    最后,他抬起头来,非常坚决地摇了摇头,说:“我还是坚持我的做法。”

    他伸出两根手指,语音清晰,语调铿锵:“首先,我跟小许打了将近一年的交道了,对他很了解。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屈下一根手指,继续道,“第二,今时不同往昔,班门以前是荣光无限,但现在呢,除了行内的几家以外,外面还有谁知道我们这次要不是小许出手帮忙,遁世收藏馆这个项目直接就得栽了!据我所知,那几家也在变了,为什么咱们只能停在原地不管是真是假,我愿意冒这个风险!”

    陆立海不再跟他们说话了,把安全帽往脑袋上一扣,扒拉开面前的他五叔就要进祠堂大门。

    老者们被他一番话震住,陆五下意识让开,眼看着他的身影将要没进祠堂幽暗的光线与香烟里,之前问班门传承的那名老者突然上前一步,朗声道:“不行,宗正卷是本门



304 湖西风雨
    两辆面包车一前一后,沿着河岸开了一阵,来到湖岸另一侧。

    “宗地就在那。”陆远向窗外一指,许问首先看见了那座岛,比想象中离河岸更近一点,难怪可以直接以桥连接。

    紧接着看见的就是那座桥,它也不像陆远说的那样是纯木的,至少下面的几十个桥墩全以石料所建。但上方的桥面、面上的桥廊一看就是全木所制,远远看上去结构似乎还有点特异。

    车开到桥畔就停了下来,陆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桥只能走人不能通车,咱们得走过去。”

    “那你们放在宗地的材料是怎么进出的”许问对走路没什么意见,只是有点好奇。

    “还是走的船。”陆远指向另一边,几条货船停在岸边,形制古朴,与周围风景融为一体,许问竟然第一时间没看出来。

    两人下了车,后面那辆面包车也停下来了。

    许问走过去说了几句,百里启挠了挠头,说:“那咱们带的设备,也得走船送过去了吧”

    他身边站在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据介绍是他大学同学,名叫马玉山,现在在跟他一起做相关的事情。

    “有渡船的话,可以直接把车开过去。”马玉山推了推眼镜,看了看那几艘船,摇头说,“这些船肯定载不住。”

    “载是载得住的,但是……”陆远探头往车里一看,也摇了摇头,“这点东西,还用不上车。”

    他拿出电话拨出去,简单说了几句,很快放下。

    “哎,这些东西不能随便乱搬,很重的!而且来之前调试过数据,搬动过程中产生了误差,那就得大调了!”马玉山挺敏锐的,很快从他简单的几句话里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连忙阻止。

    “没事,放心。”陆远的回答一如即往的简洁。

    他们只等了几分钟,就看见远处岛上跑出来几个人,手里拿着扁担绳索麻布木架之类的工具,跨越廊桥到了他们面前。

    “远哥,要搬什么”当先一个平头年轻人中气十足地问着,对陆远的崇拜简直要从眼睛里跃出来。

    “这辆车上的东西,十全。”陆远淡淡地说。

    “远哥说了,十全!”平头年轻人回头大喊。

    “好嘞!”后面的年轻人一起吆喝,纷纷上前,打

    开面包车的后厢盖,没有马上上手,而是先观察讨论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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