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人如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从包袱里掏出衣衫就手忙脚乱往身上遮掩。
萧樾没管他,只冲那护卫挑了挑眉道:“你们詹士大人既说这些金银是送予本王的,看在你们千里跋涉的份上,既然盛情难却,本王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只不过如今你南梁与我大胤边境正在交战,胤京你们就不必去了。你回去替本王捎句话给梁帝,告诉他,若是还想拿那些老掉牙的旧事出来兴风作浪,那他就尽管再派人来,他若是能越过本王真将那件事抖出去,本王的人头也可以一并送给他。只不过么……他老人家也是行将就木的人了,就算自己不计较是否能得善终,最好也是请他想清楚了,还想不想给子孙后代留条路走了。”
这就是**裸的威胁!
威胁的还是他们南梁一国高高在上的皇帝!
那护卫听得神情恼怒,脸色变了又变,虽然一时没能品出萧樾这话里究竟指的是什么事,可君王被辱,也足够叫他怒发冲冠,立刻就想动手。
那位洪大人抖抖索索的在穿衣服,一面闻言,就更是颈后汗毛倒竖,霍的又再抬头看向了萧樾,惊恐道:“你……你想对我做什么?”
萧樾莞尔,斜睨他一眼,淡淡的道:“还没想到。”
顿了一下,又补充:“不过你最好先管好自己的舌头,否则……对你没好处!”
燕北见他将裤子和外衫都套了一件在身上了,就扯了后衣领将他拎起来,又叫了两个侍卫来:“绑起来。”
两个侍卫拿了麻绳上来,三两下就将那洪大人捆严实了。
他那护卫捏着拳头站在旁边,看得蠢蠢欲动,可方才他们跟这位晟王爷的侍卫交过手,明显对方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要抢人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萧樾随后又横了一眼过来:“将本王的话记牢了就马上滚,省得本王若是改了主意,你们便谁也走不了了!”
那护卫心中飞快的略一权衡,再一看,那位洪大人已经被塞住嘴巴,捆在了最前面一辆马车上箱子的缝隙里,挣扎不动。
留得青山在的道理他是懂得,当即一咬牙,转身挥挥手:“我们走!”
洪大人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口中呜呜的试图求救。
萧樾倒是没太为难那些护卫,只是下了他们兵刃,又搜走了暗器,倒是把他们的坐骑都给了他们。
一行人又不甘心的回头看了眼被撂在路上的车马财物以及他们的洪大人,终于狠狠心,相继打马而去,没一会儿工夫就跑没影了。
洪大人穿着一身单衣被捆在车上,虽然萧樾很照顾他,给他在马车上安排了个位置代步,可——
这春寒料峭的,马车又没有篷,他依然是觉得自己不生虚弱,被冻的瑟瑟发抖。
萧樾命人收拾了车队,牵着马,赶着车,浩浩荡荡的打道回府。
马车上装载了大批财物,走不快,他悠悠的晃到半路,迎面就见雷鸣架着府里的马车出来,车辕上还坐着个裹着白绒绒毛皮大氅的武昙。
雷鸣的脸色黑得可怕,显然是不情愿的,远远地看见萧樾的车马队伍,目光就开始下意识的闪躲。
萧樾自然也没想到他会带着武昙出来了,脸色自是瞬间一沉。
“停车!停车!”武昙却很兴奋,远远地看见他就眉开眼笑,手舞足蹈的指挥雷鸣停了车。
她自己一骨碌跳下车朝萧樾飞奔过来。
萧樾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也抬了抬手制止了车队。
武昙奔到他面前,仰头看了他一眼,笑嘻嘻道:“你今天要出城就早点跟我说嘛,我大哥和二哥他们今日回乡,我正好出城送他们。”
说话间就注意到萧樾伸手居然跟着一行六七两载满箱笼的大车,狐疑之余就三两步绕开萧樾的战马跑到后面去看。
那第一辆车上的绳索之前萧樾查看的时候正好被斩断了,武昙跑过去就单手掀开了箱子查看:“装的什么啊?还要你亲自出城来接……”
话音未落,就被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晃得眼花。
萧樾已经翻身下马,款步朝这边走来。
即便是在萧樾的手里突然就过了这么多的金银宝贝,也不是件寻常事,武昙心下起疑,目光狐疑的四下一瞥,这才看见被困在箱笼后面狭窄的空间里的那位白白胖胖,但这这会让已经冻得青青胖胖的洪大人了。
那位洪大人一脸的羞愤和哀怨。
武昙眨巴着眼睛与他对视片刻,那位洪大人觉得好像这小姑娘的眼里除了好奇就没别的情绪了,正在分开怒目的时候,萧樾已经踱步到了武昙身后,神情散漫的问道:“你跑出来做什么?”
“呀!”武昙的思绪被打算,惊呼了一声,然后才飞快的收摄心神,转头诧异的看向他:“你真出来拦路打劫啦?”
押着急大车的财物,还绑着满脸怨愤的苦主……
人赃并获!
诚然在出城的路上武昙还只觉得雷鸣是有难言之隐,才随便编排了个理由搪塞她的。
萧樾未置可否,只是表情平静的看着她。
随后,武昙就又高兴起来,又转身扑到箱子边上伸手去扒拉里边的珠宝,一面两眼放光的问道:“这有没有我的份儿啊?”
伸手去捞一串龙眼大的东珠。
萧樾沉着脸一把拍开她爪子,随后砰的一声将箱子盖上,一边扯了她往回走一边道:“你想要什么就回头去本王王府的库房里拣,这些东西不要过手,带回你府里去会有麻烦。”
南梁皇帝明显是急怒攻心,专为了报复的,所以他安排的这一次的事也算下了血本了。
带过来的金银锭子虽然都是特别锻造的,没有加南梁官府的印记,一些原石珠玉也都还好,可但凡是价值不菲的首饰和器皿摆件之类,却基本都有南梁宫廷的印记标志在上。
如今这个非常时期,这些东西无论出现在大胤哪个官员的府上,一旦被发现,都是百口莫辩,要惹上大麻烦的。
武昙手腕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折腾不起,所以她这趟出来就没有骑马,特意让雷鸣赶了马车的。
萧樾拎着她上了车,吩咐雷鸣调转方向继续回京。
又往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走到萧樾事先交代过的一个岔路口,蒋芳就叫停了车队,过来敲了萧樾坐的马车:“王爷,到地方了。”
萧樾将窗帘掀开一角朝外面看过去一眼,问:“燕北怎么说?”
“如王爷所料,那些人还没死心,燕北带了两个人尾随他们,方才已经飞鸽传书来了消息,说他们只有四个人直接就马不停蹄的赶着南下了,剩下的人又偷偷折了回来……”
说着,顿了一下,随后就意有所指的转头看向了车队的后方:“正在尾随我们,想必是还想伺机夺回人和财物。”
萧樾略一颔首,果断道:“照之前说的,就在这里分手吧,你带人把人和财物都押送到庄子上,分拣一下,金银和带有标志的器物一律挑出来,送回陵川去,金银锭子融了重新换上我们官府的印记,交给洪将军充为军资,物件就先暂存于本王府宅去,等回头南梁这边的事情有个了断,能过明路了再行处置。剩下的东西,扔在庄子上就是。”
萧昀那熊孩子,处处与他作对,在很多是事情上,萧樾都还是尽量谨慎的,能不留把柄就不留把柄给他,省得回头还要费劲扯皮。
“是!”蒋芳应诺领命,“那……南梁人跟过来的那些尾巴……”
“他们必然只会跟你们押解的车队和财物,一会儿分道之后,找个僻静无人处全都解决了,就不要将他们引到庄子附近去了,省得节外生枝。”燕北办事萧樾是放心的,所以只交代了下去,他便让雷鸣继续打马前行,载着他和武昙先回城了。
武昙蹭在他身边,想起武勖惹下的祸事终归还是留了尾巴没有彻底断干净的,也不免的又有几分忧虑:“这样一味地围追堵截始终不是长远之计……”
可握着他们把柄的人是南梁的皇帝和太子,好像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更加行之有效的方法了。
萧樾长腿伸直靠在车厢壁上,听她唉声叹气的,就冲她努努嘴。
武昙于是爬过去,蹭到他怀里靠着,才又仰头去看他。
萧樾对她这般顺从乖巧的行为明显是感觉很受用,趁机一低头往她唇上啃了一口,方才心满意足的笑道:“看来本王是还得亲自再往南梁去一趟才能彻底把这条尾巴断干净了。”
武昙原是靠在他怀里玩着头发犯懒,闻言,就又一骨碌爬起来,诧异的转头看他:“你要做使臣出使南梁?可是……陛下会答应么?而且,如今明显是我朝站着优势,就算要议和,也该是南梁派人过来亲自与我们商谈,轮不着我朝还特意派人过去的。”
就目前这个局势,即便南梁的老皇帝不甘心,一直在强撑着不肯低头,但今天他离间大胤君臣的计谋又被破了,后路还被萧樾明言给堵死了,按理来说,他撑不了多久就必然是要妥协的。
可就算是要议和,这其中各种细节也都充满了变数,不好操纵的。
武昙一脸忧虑至深的表情,定定的看着他。
萧樾抬手使劲揉了揉她脑后发丝,却是故作神秘的缓缓一笑:“本王想去,自然就去得。”
但显然是不想提前在这个话题上多言,就又转了话锋问道:“你兄长此去郴州,有没有说几时回来?还是就准备在郴州躲清闲了?”
定远侯府落于京城之内已经四年,按理说武青林就算要服丧守孝,其实也不必非要在郴州老家的。
但如今萧昀他们家不顺眼,若是权宜之计的话,一家子回郴州去住一阵也不错的。
武昙道:“他们应该重新安葬好我父母就会回来了,回老家去也不是不好,可我二哥只有两个月的假,之后就还要返回南境去,我二嫂三月底就差不多要生了,现在到她产后半年的半年之内都不宜带着孩子远行的,所以暂时就还是只能留在京城的。”
本来还是一本正经的说着话,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就什么爪子去掐萧樾的脸,咧嘴道:“王爷已经看我看烦了,不乐意我一直在您眼皮子底下了?”
这小丫头片子,如今是越来越胆大妄为,时不时的还主动伸手来调戏他?
萧樾垂眸看她笑的一脸谄媚却又目光狡黠的样子,圈在她腰际的手臂恶意的用力压紧,直勒得武昙呼痛险些喘不过气来,他才咬牙切齿的在她耳畔说道:“本王恨不能时时刻刻都把你放眼皮子底下!”
两人玩闹了一路,也堪堪赶上在天黑之前进了城。
因为名义上武昙毕竟是在替父亲守孝期间,也不好太过明目张胆的胡来,回了晟王府,萧樾就让雷鸣换了她武家的马车摸黑把她送回去了。
武青林兄弟受封之后,武家门庭若市,每天都有不下数十封帖子送过来,声称要来拜访老夫人。
老夫人皆以身体不适为名给推了。
因为她前面就一直在称病,这时候闭门不见客,也没人觉得是武家在托大。
而武青林辞去军职的三日后,小皇帝就再度降旨命郑修为南境主帅,立即前往南境主持大局。
与这道圣旨一起送到郑家的,还有一道赐婚圣旨,小皇帝金口玉言,将郑家次子郑秉文招为临安公主驸马,定下了婚事,只等年底国丧过了便择日完婚。
第463章 凶手何人?(一更)
宫里,临安公主接了圣旨之后显得很平静,只赵太妃颇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
等送走了前来传旨的陶任之,母女两个回到殿内,赵太妃扶着小几坐在了美人榻上,左思右想,印象里却好像根本没有郑秉文这个人,又不免忧虑的叹了阔气:“郑家才刚搬来京城没几个月,除夕那天,下午在太头宫里似是听那她与那郑夫人闲聊谈起,那天郑家二郎染了风寒,并不曾进宫,这人本宫也没见过……一点小风寒就病下了,别是个身子骨儿不大好的吧?”
本也是忧心之余随口一说,可话一出口又想到圣旨已下,横竖木已成舟,怕女儿心里有了什么,便又改口道:“你也别多想,回头本宫叫人出宫去仔细打听打听。”
临安公主微笑了下,神色之间显得淡淡的道:“女儿知道母妃您是担心女儿将来的日子不好过,不过我瞧着事情或许也没还没那么糟。郑夫人母妃您也见过的,只是格外疼儿女些,也不像是个大凶大恶之人。再说了,我就算嫁过去,与他们郑家也的份属君臣的,凡事他们也得看宫里的面子,您还担心他们会欺负了我去不成?”
公主下嫁,还是有好处的。
只要夫家不是那种功高盖主,又胆大妄为,不分轻重的人家,都不止于过的太糟糕。
而且自从腊八节那天在宫里见过之后,临安公主和郑兰衿之间是偶有往来的,偶尔闲聊时候也听她偶尔调侃自己的二哥两句,说他就是个书呆子。
读书人临安公主又不是没见过,那些朝臣里面走科举路上来的大有人在,时常也会听后宫议论臣子们的家事。
嫁人而已,只要不是嫁了个品行特别卑劣的男人,也就那么回事。
只是有关郑秉文的事,她也不方便当面和赵太妃说。
赵太妃见她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心中却怎么都不是滋味儿。
也不是他们母女非要在武青林这棵树上吊死了,并且前面连着几次被武家明里暗里的拒绝,赵太妃心中也不是没有怨怼和隔阂的,而实在是但从这个女婿人选上看——
郑家那位二公子和年纪轻轻已经封侯袭爵的武青林确实是没法比的。
只不过么……
她上回被萧樾拐弯抹角的警告了一次,那大病一场之后是真的彻底歇了对武家的心思。
不仅不敢再抱着念想结亲了,甚至连记仇都不敢。
那个萧樾——
吃里扒外,胳膊肘都拐到大腿根去了,她可不想步了庆阳两母女的后尘。
赵太妃心里思绪千回百转,纠结半天,最后也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临安公主挪过去,坐到她旁边握住了她的手,安抚道:“这样不是挺好的么?女儿不用远嫁,就在这京城里,而且陛下有意抬举郑家,将郑家培养成心腹,我若嫁过去,为了面子上好看,母妃也可以在宫中暗度余年了,咱们母女还是时常的见面、团聚。”
萧植驾崩之后,他的嫔妃,除了姜太后之外,宫里住着的就只有赵太妃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