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宝黄金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天牛行空
“去我书房!”
杨寿云住的虽然是旧小区,但这房子的面积是真不小,有一百二十平左右,而且是上下两层的复式楼,下层是客厅厨房客卧什么的,上层那么大的空间却只有一个大书房和一个大卧室,那书房说是书房,可却占了总面积的一半以上,将近七十平,光摆在书房中央的紫檀书桌就有差不多十平米大小,除此之外地房间里就只有各种字体的书法作品了,其中一些是练习之作,一些是悬挂起来的。
悬挂在书房里的只有一小部分是杨寿云本人的作品,剩下的全是其他人写的,虽然很多人的名字不为人所知,可水平却一点也不差。
当然,也有名家字帖,其中最惹人注目的当属明末清初的书法宗师王铎的一幅行书立轴,细看之下,名为《临淳化阁帖轴》,是一幅临帖,临的是《淳化阁帖》,这《淳化阁帖》是宋太宗淳化三年刻搨的先秦之隋唐之间一千多年的书法墨迹,也是国内最早的一部汇集众多名家墨迹的法帖,总共十卷,收录了众多帝王、名臣、书法名家等103人共420篇作品,是书法史上的“丛帖始祖”,影响力极大。
然而王铎在临摹这幅帖子的时候,已经处于生涯晚期,书法水平早就达到了大成境界,所以这幅临帖中的字句、点画、结构都与原本不尽相同,充满了王铎本人的风格和特色,几乎可以当做是王铎重新创作的一幅新贴,不客气的说,水平之高甚至超过了《淳化阁帖》中收录的大部分书法名家。
这么说可一点都不算嚣张,要知道,王铎在书法史上的地位是相当之高的,虽然名气不算响亮,但综合排位,算上王羲之那些大神在内,王铎都能毫无争议的排在前十位,这可不是一朝一代的排位,而是纵贯古今的整个书法史的排位。
在王铎成名的早期,就闯出了“神笔王铎”的名声,与董其昌齐头并进,号称是“南董北王”,等到明朝灭亡,满清掌政,王铎虽然出仕满清,可内心的愧疚和煎熬却使得他整日里饮酒度日,大醉之后就开始临帖,借酒和书法来释放内心的痛苦和煎熬,然而也正是如此,他的书法水平才能更进一步,达到了挥洒自如直抒胸臆的境界。
这《临淳化阁帖轴》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而且是在临死之前没几年的情况下创作的,可以说是王铎在书法方面的巅峰之作。
可惜,王铎六十一岁就去世了,留下的作品虽然不少,但像这种巅峰时期的作品却不算多。
不过也正因如此,王铎巅峰时期的作品才更显珍贵,在现有的拍卖记录上,王铎的作品有上百幅都拍出了千万以上的天价,在市场上的热度快能跟顾景舟的紫砂壶相提并论了。
然而就算如此,王铎在大众间的名气也不怎么响亮,似乎只有圈内人才知道这个书法大家的存在,在圈外的存在感几乎为零,这种情况可实在少见。
不过书画圈里的事情一项都乱,出现什么样的怪现象都不稀奇,徐景行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是仔细观摩这幅难得一见的字帖,毕竟是王铎的真迹,平时真看不到。
杨寿云在一旁看到徐景行盯着《临淳化阁帖》看,笑问:“知道王铎么”
“您老也太看不起人了吧,有几个写大字的能不知道王铎”徐景行哭笑不得的反问。
“呵呵,这不是怕你忘了么,”杨寿云呵呵笑道:“喜欢不喜欢的话就多看会儿,王铎的字,等闲状况下可见不到,就连首都故院也只收录了几幅而已。”
徐景行撇撇嘴,“是么那改天还真要进去瞅瞅呢。”
“说得轻巧,那些字一般情况下是不对外展览的,你当想看就能看到”
“不好意思,本人是首都故院书画部特聘研究员……”徐景行轻飘飘的回答道,作为首都故院的特聘研究员,那是有资格去首都故院那藏品丰富的惊人的
第1098章 文无第一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为了天下第一的名头,多少文物武者杀的天昏地暗头破血流
其实在文化领域,这种天下第一的名头争夺更加惨烈,虽然不见血,可比杀人还可怕,文人杀人从来都不用刀,而是用笔,杀的也不是你的性命,而是你的声明,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杀到连后人都抬不起头来的地步。
举个例子,王安石,这个宋代著名文学家书法家政治家等大家,到现在还挂这个扒灰的帽子没有摘下来,可那帽子就是真的吗
要知道,关于扒灰的传闻,可不止王安石一个人,还有苏轼,反正同样一顶帽子一会儿套在王安石的头上,一会儿套在苏轼的头上,这说明什么说明某些人在攻击这两位的时候实在没有地方下手,只能编造这种百姓喜闻乐见的荤段子来打击他们,甚至还为此创作出一些言语详尽的故事。
事实上关于王安石也好,苏轼也好,这两位不光在文学、书法、政治等领域有着非常之高的成就,在个人修养方面也是无可挑剔的,最起码出了那些莫须有的扒灰段子外,历史上从未有过这两个人好色的真实记载。
当然,王安石和苏轼之所以被攻击,不是为了争夺所谓的天下第一的名头,而是因为他们的变革触动了某一部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为了打倒他们,某些人只能使用这样的手段。
但是,争名和夺利一样凶险,甚至,争名的惨烈程度更胜夺利。
夺利的时候,还存在妥协的情况,可争名这件事情上却从来没有什么妥协不妥协的,第一就是第一,不是你的就是我的,没有所谓的雨露均沾利益共享一说。
而当名和利相互挂钩的时候,争夺的惨烈程度就更加让人无法直视,尤其是在这个个人利益之上的现代社会里,想想那些为了捞钱而不惜一切代价的所谓“大师”们的丑态就明白了。
所以,当徐景行这样一个小青年被推上天下第一的位置之后,可以想象书法界以及不知情的民众间会引发怎么样的浪潮,到时候可能千夫所指都不一定能形容徐景行的遭遇。
这种嗅觉在顾安仁和俞一楠这种大家族子弟身上是与生俱来的,都不用思考,他们就能意识到其中的凶险之处,说句不好听的,那能直接毁掉一个人,甚至一家人,甚至一家数代人。
想想《伤仲永》这篇文章,仲永那样的例子本来不算什么,从古自今多的是小时候很聪明但长大后却没什么建树的例子,根本不值一提,可自从有那篇文章问世,仲永以及仲永的父亲可谓是“名传千古”“流芳百世”了,不光他们父子俩,就是他们的子子孙孙估计也在承受着本不应存在的压力。
而徐景行这个不到二十五岁的“第一书家”,所要面对的质疑和嘲讽,一定会超过仲永千百倍,说不定若干年后,他的名字会成为书法史上的一个丑闻,顺带着杨寿云和顾家以及徐家都会被“历史铭记”。
没办法,这是一个人人都盼望创造奇迹却又完全不相信奇迹存在的社会,在绝大部分的行业中年轻就是原罪,年轻还顶着“第一”名头,更是罪无可赦。这样的例子虽然不多,但基本上没什么好下场。
所以俞一楠才有那么一问。
杨寿云也反应过来了,悚然一惊:“老嫂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景行这书法造诣,真的使我望尘莫及。”
顾安仁皱着眉头问:“你确定我怎么看着没比你强到什么地方”
杨寿云苦笑道:“你虽然也能写写画画,但水平也就是个业余爱好者的水平,勉强能摸到专业的边儿,眼力有限,也只能看看结构、点画这些明面上的东西,却看不到意境的存在。”
“意境真有这东西”顾安仁眉头皱的更紧。
“存在,当然存在,这东西对普通人而言是看不见摸不着得存在,可到了我们这种境界,意境就是可见可闻可以触及的真实存在,不光书法,绘画、雕刻、建筑等等许多行业内都存在这种说法,只是我一直以为现如今的社会里已经没有人能达到这种境界,没想到……”
顾安仁追问:“能详细讲讲吗”
杨寿云看了看徐景行,想了想道:“书法的意境不太好理解,咱们用绘画来讲吧,咱们说道传统绘画的时候,意境这个词用
的比较频繁,但很多时候意境这个词就成了某些人的遮羞布,明明连技术水平都没到达到及格水准呢就敢大言不惭的提什么意境,还说别人都不懂他的画,实际上就是水平不行,但是,在欣赏那些古代名家的作品时,又会产生一种身临其境或者其他的感觉,反正能让你感觉到很神奇,对吧”
顾安仁点头。
俞一楠也点头。
连杨玉洁小姑娘也煞有其事的点
第1099章 八分书
说实话,徐景行虽然不想给杨寿云当师父,但也不得不佩服这人的悟性和修养。
为啥
因为杨寿云能在没有师父指点的情况下仅凭在书法方面的造诣就能摸着修行的边儿,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再往前一步,杨寿云就该能创作出凝聚出本相的书法作品了,而这项成就在整个书法历史上都是不多见的,最起码以徐景行自个儿的眼界来判断,应该是不多的。
或许单纯的讲书法技法,杨寿云并不是顶尖的,但境界这东西,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就是不懂,是个硬指标,能摸着本相的边儿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相反,一些书家的书法水平也很高,甚至从技法上讲可以说是非常之高,但摸不着本相这玄之又玄的存在,在徐景行这些人眼里就始终只是一层漂亮的躯壳。
而杨寿云一旦突破,那作品奖会成为真正的名作,每一幅都能给人带来不同的感受和体验,这是一般书家根本做不到的。
可惜,他确实不太想让太多人知道他在修行方面的事情,所以只能把这种他早已经掌握的技能当做是普通人嘴里的“境界”来说事儿。
跟杨寿云的交流是非常愉快的,尤其是在书法方面,不谈别的,只谈单纯的书法技法,杨寿云在国内确实是首屈一指的存在,楷书行书隶书篆书样样精通,最善狂草,一度有行内人士以“小张旭”这样的外号来称呼杨寿云,水平可见一斑。
当然,杨寿云更开心,拿着徐景行刚写的那幅《龟虽寿》如获至宝,恨不得能把那幅字给吞下去。
但也不怪杨寿云这么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一幅《龟虽寿》写的是真有水准。
写字的时候,徐景行没选纸,也没选笔,随手拿了一支中楷兔毫就动手了,而用的笔法则是很基础的汉隶,不过不是《曹全碑》那种秀逸多姿的今隶,而是更加古拙的八分书。
根据考据,汉隶总共分三个形态,最初的阶段就是古隶,随后是汉隶,最后是八分。
古隶是从篆书往隶书转化的那个过程中的阶段,风格相对古朴,猛的一看跟小篆似的,但字体结构和笔画已经相对成熟,不再是小篆那种粗细一致线条匀称的模样,而是发展出了有棱有角的横竖撇捺挑勾等笔划,连结构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简化,最起码对现代人来讲,认识阅读古隶完全没有压力。
而汉隶就是比较成熟的隶书了,字体结构更加完善,笔划也更加优美,《曹全碑》就是这个阶段的典型,那蚕头雁尾一样的优美姿态便是汉隶所特有的。
至于八分,也被称之为八分书或者分隶,是一种篆隶结合的字体,准确的说,是八分隶书,两分篆书,这种字体并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与汉隶共同被应用于那个时代的字体,说的形象一点,这八分书和隶书的区别,就像繁体字与简体字的区别,在那个时代里,八分书就是当时的繁体字,而隶书则是当时的简体字,因此,八分书还是当时的官方字体。
据说,蔡邕是八分书的集大成者,不过流传下来的手迹很少,这也让人们对八分书的研究少了许多确凿的证据和资料,使得现在的书家对八分书的认知很是模糊,不同的书家和学者对八分书的认知标准各有不同,连官方都没有个确切的说法。
但徐景行用的就是这八分书,他对八分书的研究肯定不如那些专家学者,但是用八分书写这么一幅字却是信手拈来的。
一幅字结构严谨,笔划古拙,带着点刀砍斧斫的金石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一块汉代石碑上拓下来的呢。
再加上这这一首诗的作者曹操正是汉代人士,内容也极具汉风,所以跟着古拙的八分书格外的搭,搭配在一块看着就很有感觉。
最关键的是,这一幅字的物性还很强,几乎快要凝聚出了本相,仔细品味的时候能隐约的感受到一笔一划间扑面而来的气息,嗯,用杨寿云的话来讲就是“意境”,但说的准确点,就是画面感,看着这幅字,隐约能看到作者曹操那风云激荡戎马一生的气概,以及年过半百回首凝望时的无限感慨。
这种强烈的画面感可不是什么作品都有的,不客气的说,很多画家的画,都画不出这样的画面感,更别说这么区区一幅字了。
用文字,写出了比绘画还要强烈的画面感,难怪杨寿云会那么惊讶。
要知道,这种画面感可不是流于视觉的常规画面,而是直接作用于大脑甚至本相层面上的,注意力不够专注,或者觉识能力不够敏锐,你都觉察不到这种画面感额存在,哪怕别人给你讲解的再怎么通透也一样白搭,觉察不到就是觉察不到,就是这么神奇。
当然,神奇是针对一般人而言的,对徐景行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的一幅字,在杨寿云这样的大书家眼里就是极品好字了,杨寿云仔仔细细的端详了许久许久都舍不
第1100章 一模一样
徐景行端着相框仔细端详了几分钟后才轻轻放下,朝一旁神色复杂的杨寿云笑道:“您老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杨寿云紧皱眉头:“这扇面真有问题”
“嗯,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董其昌亲笔所作。”
“不可能啊,我仔细研究过,也找其他人看过,都说是董其昌的手笔,这笔法风格一看就是董其昌晚年时期的作品,不可能有假,”杨寿云摇头道,显然不太相信徐景行的说法。
不过也正常,杨寿云是国家书法协会会长,在书法方面的造诣就算不是最强的,也是最强的那一档中的一位,不然是绝对坐不到那个位置上的。
也就是说,杨寿云本人在书法鉴赏方面的能力是非常之高的,高明的书家一定是一个高明的书法鉴定师,在鉴定书法本身方面有着一般鉴定师所没有的优势,所以越是那些书法造诣较高的人,在鉴定书法作品时就越自信。
杨寿云身为书法协会会长,自然更加相信自己在书法鉴定方面的功力。
然而这样的人毕竟不是专业的鉴定师,鉴定一幅古书法作品的真伪,不光要看书法本身,还要看款识、钤印、纸张等元素,甚至要结合复杂的历史史料来相互对比才能得出准确的鉴定结论。
所以,杨寿云这样的专业的书家在鉴定古字的时候是有优势,但也有劣势,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很容易被品质极高的高仿品糊弄。
一般的高仿肯定瞒不过杨寿云这样的高手,但是有的高仿品真的可以以假乱真,甚至,有的高仿品写的比原作还要有水平。
如此一来,杨寿云会看走眼也就不奇怪了。
那么这幅字的问题出在哪儿
徐景行笑笑,对杨寿云道:“这幅字是后人的仿作,模仿的水平极高,尤其是在‘形’的模仿上几乎到了一模一样的地步,不管是结构还是笔划甚至是字体风格都跟董其昌没多大区别,唯独没能模仿出董其昌那种独特的精气神来,要知道,董其昌这人的一辈子可以说是相当的如意,在庙堂身居高位,在野下声名在外,想出仕就出仕,想下野就下野,并借此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过的非常舒坦,可以说是一个标准的富贵人,他的笔法里有点与众不同的闲气和贵气,一笔一划都显得特别自如,这是一般人模仿不出来的。”
杨寿云呆了片刻,“还真是这个理儿,只是,这种说辞的说服力还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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