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帝军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知白
沈冷下马吩咐了一声,看了一眼笑了大半段路的陈冉:吃了一肚子的风,还能笑得出来?
陈冉从马背上跳下来:大家都说我是个直肠子。
怎么说?
直肠子通风快,笑了一路怎么了,我屁多。
沈冷:以后再也不夸人是直肠子了。
陈冉越是回想起来就越是忍不住笑:本来你说把世子气炸的时候我想了许久该怎么做才行,后来听说只是打了那个袁先生一顿,想着这样怎么可能会把世子气炸?等到回去烧了庄园的时候才明白啊,校尉你肠子一定不是直的,全是弯弯绕。
沈冷学着沈先生的语气:请尽量尊重我,毕竟我是校尉。
陈冉肃立行礼:是的校尉!
然后哈哈大笑。
分派了人手轮换值夜,沈冷把毡毯从马背上解下来铺在草地上躺好,越往西北走天气越冷,晚上宿营的时候纵然把毡毯裹紧了还是抵御不住夜风,沈冷开始反思自己,很多事情都还是不能提前准备妥当,竟是忽略了北方会更为寒冷这样明显的事。
王阔海和杨七宝带着人守第一班,陈冉和古乐两个人在沈冷身边坐下来,古乐忍不住问了一句:校尉,事情是不是闹的有点大?烧了世子的庄园,这事若是追究起来怕是提督大人都不好为咱们遮掩。
沈冷笑着反问:你审问的时候心思那么灵活现在怎么变得轴了,我问你,谁来追究?
古乐仔细了想,然后扑哧一声笑了:是啊,谁来追究。
世子李逍然就算想追究,信王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之后难道会任由他继续胡闹下去?况且,李逍然也没那么傻。
地方官府肯定是会很快过来人慰问一下,问及庄园为什么起了火,多半得到的回答都是不小心而非进了刺客。
沈冷他们放火的时候大喊诛杀逆贼,这四个字,李逍然最怕让别人听到。
而且这件事,李逍然甚至不敢让朝廷知道,那庄园建造占地太大,虽然这是信王封地,可真要是细细的追究起来便是违制,这也是一条重罪。
再者说,皇帝难道真的这么多年都对李逍然不闻不问?东池县里,指不定有多少皇帝的人死死盯着,这件事如果李逍然不闹还好,若是闹起来,皇帝有的是理由把他办了。
想明白这些之后古乐随即踏实下来:原来大人物们也那么多的破绽那么多的禁制,谁也不能为所欲为。
沈冷点了点头: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李逍然不会追究什么,真要是追究起来,咱们手里有大学士派人来的证据,大学士难道想不到这一点?恰好他派来的袁治栋在庄园里,他会比李逍然更急。
睡吧,明天一早赶路,已经耽搁了太久。
沈冷闭上眼睛,脑子里一会儿出现茶爷一会儿出现孟长安,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延误了,距离封砚台还有一大半的路程,去的晚了如果孟长安已经出了意外的话,那该怎么办?
想的越多睡意就越浅,沈冷等到陈冉他们睡着了,索性起来去把王阔海杨七宝他们两个换下来休息,靠在大树上看着夜幕笼罩的大地,沈冷开始思考更深层次的事。
有两件事沈冷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
第一件事,流云会的大当家为什么送那么大的一份礼给他,一万多两银子,在大宁这也算是一笔巨款了,足够让人一辈子衣食无忧,而且过的会很好。
第二件事,雁塔书院的老院长为什么要通知自己去封砚台,如果仅仅是因为知道他和孟长安关系好的话,那这根本不是最好的选择,以老院长的人脉资历,随随便便就可以寻找更多的人比沈冷更快的赶到封砚台去。
而这两件事,隐隐约约似乎都涉及到了更高层次的人。
当今陛下。
可是沈冷并没有太多的信息,所以无法推测出更多。
而与此同时,在北疆苦寒之地,一队几十人的斥候队伍再一次进入风雪之中,他们悄然越过了大宁和黑武国的边界,这些人身上披着厚厚的白色大氅,战马上也包了白色棉甲,很快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
战兵大营驻地,得到了消息的裴啸冷笑起来:这应该是几百里地图最后一次探索了,这次之后地图就能绘制成型,孟长安,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他转身看向挂在墙壁上的大宁疆域图,最终视线停留在某个位置:这次他们是靠近封砚台出关的,真是上天给的最好机会,那地方大战之后便一片荒芜,多年来无人敢轻易靠近
癸巳
他喊了一声,亲兵队正,也是他从裴家带出来的亲信癸巳立刻过来:将军有什么吩咐?
你亲自去一趟,想办法把孟长安的行踪泄露给黑武人知道,召集我带来的所有亲信随我去封砚台等着,那是数百里内唯一可以避险的地方,黑武人追的急,孟长安只有进封砚台一个选择。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谁也别想拦着我,东疆的大将军只能是我的,必须是我的!谁拦在我这条路上,谁就死。
第九十四章 帮我个忙
风雪夜里,大约三百精骑离开了大营朝着西北方向而去,这一标营骑兵刚刚从后营出去不久消息就到了将近郭雷鸣的耳朵里,他本就派人时时刻刻盯着,只等着裴啸带人离开。
孟长安,希望你的命足够大。
郭雷鸣看向自己的亲兵:去给大将军报信。
亲兵队正听到这句话就知道是什么事,他跟着郭雷鸣多年,将军什么事多半不瞒他,见将军脸色肃然,这亲兵队正沉默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孟校尉会不会出事?
郭雷鸣脸色一变:你不该问的。
亲兵队长垂首,转身往外走。
若他死了便是天道不公。
他听到将军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天道不公?
亲兵队正有句话想说而不敢说,孟长安的生死,关天道什么事。
第三天的中午,正在吃饭的铁流黎得到裴啸出营的消息,他放下碗筷沉思片刻,起身到墙壁上挂着的地图前仰着头仔细看了很久,然后转身吩咐:去给武新宇传令!
茫茫一片雪林之中,孟长安蹲下来捧了一把雪啃了两口,回头看了看自己带出来的这数十名精锐,皆已经疲惫到了极致。
挖雪洞,今夜就在这住下。
明明才到下午,斥候们都有些意外,其中跟了孟长安一段日子的老兵最了解校尉大人的脾气,怎么会这么早就让停下来休息了?按照制定好的行程,距离他们要探索的地域至少还要走上五六天。
可是军令就是军令,所有人下马,开始用横刀挖出来雪洞,这苦寒之地风雪若是下来就没个完,唯有躲进雪壳子里才能保命。
咱们已经出来一百二十里了。
孟长安把自己手绘的地图打开看了看,这地方曾经走过一次,再往前走不到二十里有个黑武人的小镇子,不过那里的百姓却清一色都是狼厥族的人,黑武国最大的民族叫做鬼武,他们的图腾是月亮,所以又被称为黑武人,鬼月人。
狼厥人在黑武国的地位极低,他们曾经是大宁域内那片草原的游牧民族,当初楚军北伐攻入草原,狼厥人一部从草原逃离出来归顺了黑武。
当初黑武人许诺了很多好处他们才来,可是到了这地方才发现根本就得不到许诺之中的东西,甚至沦为低等奴隶。
当初有近七十万狼厥人北逃进入黑武,如今六百多年,狼厥人不过百万多些而已,这么久人口增长如此缓慢,只是因为每隔几年黑武人就会把狼厥人的青壮年男人抓走一批,说是作劳工,实则全部处死。
就这样被恐怖镇压了数百年,狼厥人已经变得麻木,又或者是用麻木掩藏住他们的仇恨。
大概一百多年前,狼厥族首领科克达木秘密策划率领部族南归大宁,甚至已经派人和大宁北疆边军联络好,结果不小心走漏了消息,黑武国汗皇随即下令对狼厥人屠杀三天,三天至少四十万狼厥人惨死。
自此之后,狼厥人便被分裂,一部在黑武国南疆这苦寒之地为戍边奴,他们负责为黑武国边军提供粮食, 牛羊,甚至是女人。
上次到那个小镇的时候孟长安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因为当时走的匆忙所以没来得及细想,回去之后思虑了很久,隐隐约约的感觉自己应该是遗漏了什么。
瞿雄。
孟长安回头喊了一声,斥候队正瞿雄随即快步上来,他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强壮的好像一头虎豹,他身上有一半狼厥族血统,父亲是宁人,母亲是狼厥族人,或许正因为这样,他在军中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然而不可否认的事,瞿雄的能力在北疆所有斥候队伍里都能排进前列。
什么事校尉。
咱们一路走过来,树上那些痕迹你注意到了吧。
注意到了,像是狼厥族文字。
你能认出来吗?
不能卑职自幼学习的是大宁的文化,不只是卑职,现在整个留在草原上的狼厥族人,还能认出来几个狼厥文的人也不多了,从楚时开始狼厥人逐渐适应中原文化,即便是现在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只怕也认不全。
孟长安点了点头:带你的十人队跟我上去再看一眼,上次过的那个村子总觉得不对劲。
瞿雄连忙招呼自己的十人队,每个人带上差不多两个人分量的装备出发,二十里的雪路极为难走,到了镇子外面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黑。
孟长安取出来千里眼往哪边看了看,过了一会儿之后把千里眼递给瞿雄压低声音说道:总算是想明白为什么不对劲了,你发现那镇子里有些特别的情况吗?
卑职没有看出来。
炊烟。
孟长安道:哪有一个镇子里所有人家同时做饭的道理,就像是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同时点燃了柴火一样,老百姓自然不会每一家都在固定的时间吃饭,你想想什么人会这样?
瞿雄脸色一变:军人!
他举起千里往镇子那边又看了一会儿,果然如校尉所说,所有人家的烟囱都在冒烟,这确实不合常理。
校尉是说,那村子里藏着一支黑武人的军队?
黑武人和我们想的何尝不一样?大宁的战兵梦想着有朝一日踏破黑武,黑武国的人也恨不得立刻就能拿下大宁的锦绣河山,这边境藏军的事,黑武人不是干不出来,而藏军的目的只有两个,第一是准备迎战,第二是准备进攻。
咱们没有进军的计划。
瞿雄眼睛骤然睁大:黑武人要对大宁动武?
我带着你们在黑武人的地盘上绘制地图,怕是黑武人也在这么干,虽然边境上咱们巡查严密,可难免会有漏网过去的
孟长安沉思了一会儿:把你黑线刀给我,再给我几个弩匣。
校尉你要一个人过去?!
十人队目标太大了。
孟长安检查了一下装备,握了一把黑线刀背了一把,挂了两把连弩,带了多一倍的弩匣压低身子冲了出去:等我信号。
孟长安小心翼翼靠近镇子最外面那排房子,这镇子修建的非常规整,这也是疑点之一他悄悄靠近门口,用黑线刀撬开门闪身进去,正房里非常安静,厢房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可是声音非常低,低到也许屋子里的人需要距离很近才能听得清彼此说什么。
孟长安见厢房的房门虚掩,他靠过去把门缝推的稍稍大了些,能看到一老一少两个狼厥族的女人正在做饭,屋子里有一股血腥味,一个看起来很壮硕的狼厥族年轻男人正在磨刀,应该是新杀了一只羊。
孟长安注意到那个年轻人嘴里嘀嘀咕咕的说这些什么,可是语速太快根本听不明白,他特意学过几句狼厥族的话,可这会才发现没有什么意义。
突然那个年轻人把手里的刀子扔在一边,快步跑过去从滚烫的锅里抓了一块肉骨头出来,拼了命一样的撕咬起来,那两个女人一瞬间吓得面无血色,扑过去跟他争夺,不远处一个正在收拾羊皮的年老突厥男人也冲过来抢。
断断续续的,孟长安听出来几句。
羊是我们养的,凭什么一口都不许我们吃?
你是想死吗?
那个年老的狼厥族妇人终于把那块肉骨头抢了回去,发现已经缺了一口,硬是不敢放回锅里面,老者过来用刀子把肉骨头上咬过的痕迹削掉,这才把肉骨头放回去。
掉在地上的残渣都被那年轻人捡起来塞进嘴里,像是在赌气。
奇怪的是,他们这一家四口争执的时候都不敢大声说话,哪怕已经急红了脸,声音依然刻意压的非常低。
孟长安隐约猜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后忽然推门进去,那四个人顿时吓了一跳,年轻男人张开双臂把家人护在身后,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好多。
嘘!
孟长安把黑线刀放在一边,示意自己不会伤害他们。
宁宁人?
就在孟长安想不到该怎么沟通的时候,那狼厥族老者忽然说了一句中原话,虽然语调奇怪,但听得很清楚。
对。
孟长安松了口气回身把房门关好:你们这个镇子里是不是藏了黑武人的军队?
那老者还没说话,年轻人扑上来两只手抓着孟长安的胳膊格外激动的说了一大堆,然而孟长安依然一个字都没有听明白,他说的太快了。
你快走吧。
老人忽然跪了下来:你会害死我们一家人的。
孟长安伸手把他扶起来:说不定能救你们跟我说说这镇子里什么情况。
老人下意识的看了看正房那边,不过视线很低,不是看的屋子里面,更像是看着房子下边似的
孟长安忽然反应过来:正房下边有地窖?里面是黑武人的兵?
老人点了点头:快走吧宁人,我们不想死。
有几个?
孟长安问。
老人颤抖着回答:十二个每户都差不多。
孟长安倒吸一口冷气,这个规模不大的镇子里藏了不下于两千黑武国士兵,如果附近这些镇子都有藏军的话,总兵力应该不低于四五万,如果大宁的边军按照自己之前绘制的地图进军的话,一定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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