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她总觉得,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突然站在她的面前,就像他们两心相悦,尔卜尔筮的那天一样……
……
让魏曼多失望的是,这场大雨是因为暖湿气流再度吹拂太行东西,而不是因为他的“虔诚”,“鬼神之泽”没有偏袒,没有大肆事神的赵氏领地,也迎来了秋雨,这阵及时雨在邺城引起了沸腾。
“雨彼公田,遂及我私!”
西门豹看着祖辈叔伯,还有父亲母亲跑到雨里狂欢,唱着古老的诗歌赞颂,便懵懵懂懂地意识到,或许他不用再每天都喝粥,吃野菜腌制的咸菜了……
这场雨没持续多久,很快,干燥的北风再度吹拂,但少许的雨水,便足以让农田里的作物坚强生长,苟全性命,农夫们无不期盼一个月后的秋收,至少他们还有收成不是?聊胜于无啊。
然而,正当冀州全境,赵魏韩数百万生民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在太原郡南部的霍太山地区,负责太原和上郡、代地贸易的猗顿停下了车队,他和所有人一样,正惊恐地看着头顶,一片巨大的阴云遮天蔽日,正乘着北风,朝南方席卷而去。
它们成群结队,不知有几千万之多,覆盖了几十里地域……
它们震动翅膀,发出巨大而恐怖的声响……
它们所过之处,野无遗孑,寸草不留……
它们是古代最恐怖的杀星,农业国家的灾殃……
“是螽虫!”
猗顿眼睁睁地看着虫群呼啸南去,拉住随从,说道:“快,快乘快马去邺城告知上卿,螽灾来了!”
(未完待续。)
春秋我为王 第936章 螽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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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正望,有螽自西北方霍太山来,蔽空如云翳日,经铜鞮宫而去……”垂垂老矣的太史墨在书简上记述下这些话,长叹了口气:“社稷将亡,必有灾异啊……”
螽,也就是蝗虫,这一年的初秋,不断有人目击到庞大的蝗群从太原南部的大卤泽一带乘着北风起飞,向南扑去。他们被霍太山系一分为二,一批往西进入汾水流域,另一批则往上党、长子一带扑去。
靠北的铜鞮首先遭灾,一时间作为晋国临时都城的铜鞮小城像是下了一场虫雨,城外的柳树上、田间的粟穗上,还有街道上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蝗虫。
华夏人对于蝗灾并不陌生,比如诗经里就有一篇《螽斯》,鲁春秋也记载过“初税亩,冬,螽生……”
晋国蝗灾的发源地基本都是湖泽,比如太原的大卤,河间的巨鹿泽,这地方为芦荡地区,天气忽湿忽旱,极利于蝗虫繁殖,等蝗虫大量繁殖两三代后,地区容纳不下,便会向外迁徙,引发蝗灾。
一般而言,久旱必蝗,大旱之后常有蝗灾,这是因为蝗虫是一种喜欢温暖干燥的昆虫,干旱的环境对于它们发育和存活有许多益处。
而且蝗灾比旱灾更加棘手,旱灾只要等到降雨便能缓解。但是蝗灾则不同,蝗虫成群结队,顺着风和气流迁徙飞舞,一日可行百里,根本来不及提前戒备。
其所到之处无不实行三光政策,因为蝗虫多为杂食性,无所不吃,不仅为害农作物,杂草和木本植物的叶子都可以作为它的食料,它们经过的地方,草木无遗,禾穗和竹木叶都被啃食得干干净净,饿坏了的蝗虫,甚至连牲畜的毛发都能往嘴里嚼……
就算是博学的史墨,也认为蝗灾难于防治,他忧心忡忡,一旦蝗虫肆虐成灾,恐怕整个晋国将陷入数年的饥荒无法根治!
这次蝗灾来势汹汹,虫群数量庞大,小小铜鞮县可满足不了它们的胃口,因为太行山系的阻隔,它们无法去往河北地区,于是蝗虫继续向南进发,目的地是韩魏的河东领地,还有赵氏的长子郡。
这下轮到魏氏的家史惊恐地记述了:“七月中,螽起北方,趋至河东,群飞绝汾水,坠新绛、安邑、曲沃,皆害稼……”
……
盐氏之女做梦了,她梦到外面下起了瓢盆大雨,指尖大小的雨点猛地落下,打得屋顶也稀里哗啦,连瓦砾在颤动……
她就在这个奇怪的梦里皱着眉醒来,迷迷糊糊间就听到她母亲一声惨叫。
“螽斯!螽斯!”
她从来没听母亲喊这么大声过,嘶声力竭,像是怯怯懦懦的小雀见到天敌而发出的悲鸣。
她连忙下榻,推门一瞧,顿时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他们全家,还有盐池邑全里的人都出来了,都在仰头望着天空。但哪里还看得见天空,密密麻麻的蝗群就是天空,一个流动的、发出嗞嗞啦啦声响的天空。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但阳光被蝗虫遮蔽了,朝阳像一只爬满了黑苍蝇的大面饼。蝗群在天空随风盘旋着,一忽儿下降,一忽儿上升,像黑色的旋风。
嘴碎的老妇在一起纺织或者洗衣的时候,常对她说起让人毛骨悚然的描绘:“螽斯飞过何处,何处就如受了髡刑的人脑袋一般光秃秃的,一片草叶都不剩!”话虽如此,但盐氏之女对蝗灾仍有一种很深的距离感。
盐氏之女生在一个好时代,二十多年来,河东都没有遭过大的蝗灾,至少她在的地方从未遇到。她所理解的蝗,是爬在草叶子上弱小的卑微虫儿,人一脚下去,不知要踩死多少,她家的鸡鸭也不知道吞食了多少,吃了蝗虫后,还能长得肥,下蛋多。
这会儿,她似乎有点儿明白了,单个的蝗和成群的蝗不可相提并论,这蝗群要是落下来,可不得了!
盐池邑不单有采盐为生的盐工,也有不少种庄稼的人家,盐工采了盐换了钱帛,再与种粮的农民交换,这种关系已经维持了不知几百年了。
所以刚从旱灾里幸存下来的庄稼是不少人家的命根子,他们已经喝了三个月的粥,干活都没气力,冬天的吃穿用度就都指望着这片粟地呢!
现在还没到秋收的最好时节,粟只差最后一点时间就能成熟,所以粮食都还在地里。望着那一片已经黄灿灿的庄稼,盐池邑的人,在心里千遍万遍地祈祷着:让蝗虫飞向别处去吧!让蝗虫飞向别处去吧,哪怕是去邻近的邑也行啊。
有人甚至都跪下了,但蝗群没有丝毫怜悯,它们正在渐渐下降。
盐氏之女忽然想起来,老人们在闲聊时曾说,蝗虫喜欢顺风飞翔,风越大,越喜欢飞,可一旦遇到逆风,就会落下。
现在吹的,正好是逆风……
虫群的振翅声越来越响,到了离地面还有几丈远的高度时,竟嗡嗡嗡响得让人耳朵受不了,像是一大群乐官在琴瑟上弹拨着簧片,奏的却是最难听的乐曲。
不一会儿,它们就像稠密的雨点一般,落在了屋顶上,落在树枝上,落在了庄稼上,盐氏之女睡梦中听到的声音,竟是来源于此。
这些土黄色的虫子在飞翔时,都露出一种猩红的内翅,就像空中飘满了血点儿,又像是千万朵细小的红花。落在泥土上,又几乎与泥土一模一样。它们似乎饿坏了,一旦落地就开始咬啮,见什么咬什么,不加任何选择。
里聚里的人呆不住,纷纷往自家田地跑去,刚到那里,盐氏之女便看到,田间地头都被虫子爬满了,它们在大口大口咬啮着黍豆。
她心头痛得流血,家里的地不多,父兄去盐池采盐去了,田地就由她和弟弟们料理,试问哪一株粟豆她没浇过水?蝗虫啃食的不是庄稼,而是她们的心血啊!
“无食我黍!”
盐氏之女顿时急了,在蝗雨中奔跑着,想去抢救自家的庄稼,蝗虫不住地撞击着她的面孔,像雨点落在身上,生疼,直至麻木。
她无力地挥舞着镰刀,却比不过蝗虫们的速度:它们单个地看,依然是那么细小,但爬在粟叶上,似乎有明确的分工,谁咬这一侧,谁咬那一侧,然后逐渐向中间汇拢,转眼间,好端端的一根叶子就消失了。除了叶子外,粟穗也不放过,它们的锯齿形的嘴边泛着新鲜的汁液,屁股不时地撅起,黑绿色的屎便像药丸子般一粒一粒地屙了出来。
“无食我粟!”
盐氏之女的长兄愤怒了,拿了一把大扫帚,在空中胡乱地扑打着。
其他人家有样学样,都企图保住自家的庄稼。全邑的人,不分男女老少,或挥动着扫帚,或挥动着衣裳,加上大喊大叫,竭尽全力地轰赶着那些蝗虫。
“不能扑,不能扑!”
然而,却有乡老赶过来,慌慌张张地阻止了他们。
“这些都是神蝗啊!”
ps:一会还有一章(未完待续。)
春秋我为王 第937章 神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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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神蝗,扑不得!神蝗都记仇,越是扑,来年闹的越凶!”德高望重的乡老十分焦急,张开双臂阻止众人莽撞的举动。
盐氏之女的家人停手了,不但因为乡老的权威,也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徒劳无功。蝗虫纷纷坠落,根本不在乎扑杀,打落下一片,迅捷地又有其他蝗虫补上了。成百上千只的蝗虫死了,新的飞蝗又从空中来了,它们似乎看中了这片地方,就像滔滔不绝的河水般,冲破了乡人薄弱的堤坝。
乡人们放弃了,扔掉工具,随着乡老跪在田埂上,不断稽首磕头,向着漫天飞蝗,在嘴中念念有词,祈求蝗虫快快离去。
他们说,今年大旱,乡人为了保住这些庄稼,实在不容易。他们说,盐池邑是个穷地方,这区区数千亩地经不起神蝗一吃,汝等还是到别处去吧。所有人的眼睛里是哀求,是一片虔诚,他们似乎相信他自己的祈求能够感动上苍,能够让这些小小的生灵高抬贵嘴。
但这无济于事,蝗群没有显现出一丁点怜悯。
随着天色慢慢大亮,庄稼在一点儿一点儿地矮下去,杨柳和灌木一点儿一点儿地变成秃枝,草地也在一点儿一点儿消失不见……整个盐池邑一片萧瑟,就像提前迎来了隆冬。
与此同时,空中还在源源不断地出现飞蝗,有人开始在蝗雨中无助地哭泣,哭声很快就响彻全邑。
众人已经预见到了,这个冬天,一定会很冷,很饿,很难熬。
盐氏之女没有哭,她的父兄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她则紧紧搂着母亲,安慰她,心里却只剩下恐惧。
她怀疑这些一个劲地咬啮一切东西的怪物是不是会吃肉,一旦咬完了庄稼,就会来咬人。尽管经验告诉她,蝗虫是不吃人的,但她还是在暗暗地担忧着。
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是思念丈夫,在没突然销声匿迹之前,他就是她的天,给她丰厚的衣食,安全的环境,无论面前是什么,他都会保她平安。
他体格健壮,有一双满是杀意的眼睛,在新绛街头多看了她几眼的士人,被他回瞪了一眼便吓得伏地求饶。也不知他现在若是对蝗群大吼一声,它们会不会退散?
可现在他不在了,盐氏之女就像在大雨中飘零的浮萍一般,孤苦无助。
个人的命运,在天灾面前,竟是如此的渺小……
……
“主君,安邑、盐池、曲沃、新绛,各地均有飞蝗落下祸害农田,该如何是好?”
距离盐池小邑不远的安邑城内,魏曼多一脸肃穆,在臣下前来告急后,他立刻换上了一身祭祀用的礼服,不吃不喝地跪在家庙里祈求。
旁人觉得魏氏家主真是忧心民众,实则他心里却骂开了,骂今年年景怎么如此之怪,骂为何秦国没事,自己却连续遭了旱蝗。对于如何治灾,魏曼多并没有什么章法,旱灾还可以按照周室大司徒总结的“荒政十二条”来做,虽然不如赵氏,但也算有点效果。
可对于来势更猛,为害更烈的蝗灾,自从有记载以来,诸夏都无计可施,只能任其祸害庄稼。尤其是这次的规模如此之大,已经覆盖了大半个河东地区,赵魏韩均受灾殃,魏氏领地集中在河东,想移民就食也没地方去。
但他不能让民众看出自己的无奈,于是魏曼多只能按着旱灾时自己的套路演下去。
他从家庙里出来后,便一本正经地对臣下说道:“汝等这就下去,发告示教化民众父慈子孝,夫妻和睦。”
“这……”魏氏之臣都十分困惑,现在的问题不是什么教化,而是蝗灾啊,这样做有用么?
魏曼多自有一番歪理:“君不见,河东有的地方蝗虫不到,有的地方吃个精光,被吃的地方,都是当地民风不淳朴所致!是罪有应得!”
众人恍然大悟,魏曼多继续对他们说教道:“天灾地妖,所以儆人主者也,旱灾之后,接踵而至的是飞蝗。据乡间老人说,这些都是神蝗,是人力不能控制的,只能依靠田祖之神解除。”
“原来如此。”魏氏子臣竟然有不少信以为真。
末了,魏曼多又意味深长地说道:“而且,今年之所以会连续闹灾,还是要从晋国内部找原因……”
并不是每个春秋的贵族政治家都有子产“天道远,人道弥”的进步认知,甚至连孔子都做不到。在他所编篡的鲁国《春秋》中,有十多处把蝗虫的发生,记载在政治变革的紧后,那意思不言自明:
蝗灾是无法防治的,甚至于,是天子、诸侯、执政者“失德”和礼崩乐坏的结果,上天降下惩罚,派神蝗来为祸人间,是为了警戒某些“乱德之人”。
很明显,晋国内部的乱德之人,当然是执政以后不停折腾的赵上卿了!
最明显的证据是,这次的蝗灾,发源地正是赵氏的太原郡大卤泽。
一时间,这种说法在魏氏领地传得沸沸扬扬,魏氏的士人纷纷猜测,或许是赵无恤不断用兵,讨伐戎狄之国,违背了传统的“荒服不征”,引发阴阳不稳了罢?
或许是赵无恤强行迁都铜鞮,引发山川震动了吧?
或许是赵无恤专擅晋权,终于让上天不满了吧?
就算他矢口否认,按照惯例,执政者也要对灾殃负责啊,若是在从前,应该由晋侯下诏,命令赵无恤背锅卸任。
不过现在赵氏独大,可没人敢让他交出执政之位,或者还政于晋侯。魏曼多也只是想把引发灾祸的罪责引到赵氏头上,让治下民众恨赵氏去,别恨自己。
魏曼多做戏做足,他还专门写了一封信给韩、赵二卿,说先前他一心祭拜苍天,使得天降甘霖,说明是有效的。如今当设坛祭拜如初,赵无恤身为执政,应该做出表率,出面请国君在铜鞮举办祭祀田祖之神的大典,并于各地修建神蝗庙,祭祀神蝗,让它们早点离境,让百姓少受些苦……
……
“卿大夫执政烦苛,则旱之,鱼螺变为蝗……”
长子城外,赵无恤读完魏曼多的书信,揉成一团扔到地上,冷笑了一声。
他接到太原的飞鸽传书后,立刻启程前往长子郡,只可惜蝗虫的速度比他快,等他来到这里时,只见蝗虫正在铺天盖地飞翔着,咬啮着,吞噬着。飞过之处,寸草不留,天光地净。
长子郡全境受灾,赵无恤来到这里后,急报像是雨点一般飞来,各县都向他报告本县的蝗群阵势有多大,已经飞到了什么地方,受灾的乡里有几许,仿佛是在报告战火已燃烧到何处……
紧张之余,赵无恤竟还接到了魏曼多不怀好意的嫁祸信,顿时气极反笑。
这是一场虫与人的生死之战,而那些无所作为,还修建什么神蝗庙来讨好虫子的人,简直是人类的叛徒!耻辱!
他对旁人抱怨道:“这满地的蝗虫卵又不是看不见,螽虫是鱼螺变的,这种说法也有人信?”
一旁的子夏笑道:“都邑里的人平常不会去到乡野草泽里,更不会像学宫里那些格物致知的学子一样盯着蝗虫,从雌雄交合,到产卵,再到孵化为幼虫,最后变为若虫的整个过程,故而信者十之七八。”
赵无恤大摇其头,说道:“魏卿是个明白人,他这么做的真正目的,这是要高举‘执政失德,天降灾异’的大旗,让全晋国的人都恨我啊。既转移了领地内矛盾,又报复了赵氏囤积粮食的做法……不,若是民间真的认为是我引发了灾殃,到时候我还得出粮平息民愤,真是高明。”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既然他魏曼多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子夏猜不透赵无恤打算对魏氏做什么,但从去年知灾不报、又囤积粮食,将琅琊盐引入中原市场来看,赵上卿对魏氏早有图谋。魏曼多倒是老谋深算,已经觉察到了,这次利用灾情向赵无恤施压,也是一种试探手段吧。
但更紧要的,还是要如何治灾,蝗灾不比旱灾,此前并无治理成功的先例。倒是赵氏领地广阔,长子受灾,还可以移别处的粮食来救济,但眼睁睁地看着蝗虫过境,也不是办法啊。
“如何做?”赵无恤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魏氏跪在鬼神面前祈求,寄希望于“以德治妖”,还提议他这个“罪魁祸首”应沐浴更衣,去神蝗庙里斋戒谢罪,蝗虫自会在地上趴着不动,最终远离而去。
这当然是没什么卵用的,赵无恤决定,他要让自己成为百姓祈求信赖的对象。
他要带给他们希望,率领他们齐心协力,用人力战胜天灾!
至少,他不会对一群害虫卑躬屈膝!
这是作为人,尤其是后世来人最起码的骄傲!
他们所在的这片田间受灾严重,蝗虫遮天蔽日,赵无恤随手抓了一下便逮到了一只蝗虫。它个头不大不小,有力的腿不断乱蹬,挣扎不已。
“蝼蚁尚且偷生,但尔想活,百姓也想活!”
赵无恤蹬着瞪着这只蝗虫看了整整三秒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一件惊人的举动。
他猛地将蝗虫的头除去,扔到嘴里吞了下去。
“尔食余百姓五谷,如食余之肺腑,余食尔血肉方能解恨!”
(未完待续。)
春秋我为王 第938章 虫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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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晋国在大旱后又遭蝗灾,魏氏官民坐视蝗虫吞食即将收获的粮食不敢捕杀,只知道磕头祭拜,修建神蝗庙。魏曼多更是公然谴责,说这是晋国的执政者修德不够招致的天谴,把舆情的矛头指向赵氏。
赵无恤不背这个锅,他公开反驳说:”蝗灾猖獗,眼看禾稼被蝗虫啮食无收,百姓饥饿死亡,魏卿为政者这时不想办法挽回,却出来谴责别人,汝连日祭祀,螽斯依旧,何补于抗灾?又怎么对得起之下的百姓?“
于是赵无恤以救灾的名义,调遣了数千武卒进入长子郡,帮当地百姓抢收粮食,能割多少是多少。不过有趣的是,在赶赴各县乡的军队里,也跟着几名不提镰刀,也不拿矛戟的人。
这些被赵无恤戏称为“文工队”的人,是近年才设置的特殊兵种,他们来源于陶丘市肆的”百戏“,也就是表演为生的职业。但他们既不角抵,也不耍杂技,而是靠一张嘴吃饭。
他们到了地方后,当即在乡社集合百姓,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演了别开生面的“曼衍之戏”,既简单的故事相声,其创始人是陶丘著名的戏人优莫,演的是赵无恤给他选定好的剧本,但允许自由发挥。
小城台谷邑,原本是乡射礼的土台子上有两个人,一个人穿着一身陋衣,饰演因蝗虫过境而失去了一切的农民,另一个穿着冠带,饰演到乡下赈灾的赵氏官吏。
扮演农夫的那个人演技不见得好,却十分卖力,一出场就一阵唉声叹气。
“飞蝗过境,田间地头密密麻麻,家中却颗粒无收。”
说到悲时,他以头抢地,引发了台谷邑百姓们很深的共鸣。
就在这时,一声锣响,扮演赵氏官吏的那个人立刻跳了出来,大声说道:“既然如此可恶,不如扑杀之!”
扮演农夫的人作大惊状:”上吏说笑了,螽斯乃是神蝗,祭拜还来不及,岂能扑之?“
”才不是什么神。“赵氏官吏断然否认,他转过头,对所有百姓宣告道:”晋国山川神明,四岳山神四水河伯,都要由赵上卿认可才算数,其中却不认识什么神蝗、虫王。君不闻上卿前几日在长子城外怒斥‘尔食余百姓五谷,如食余之肺腑,余食尔血肉方能解恨!’仰天吞蝗,于是一地蝗虫尽数飞走,不敢为害么?可见这些飞蝗是假神,畏惧真的明主。“
见百姓们将信将疑,他又补充道:”宋国的大巫祝汝等可知道?天下最料事如神者,最受天道恩宠者,她也传话来晋国,说这次蝗灾与什么人间失德,上天报应毫无关系。“
”那螽斯到底是啥?“扮演农夫的戏人恰到好处地发问,这个问题也是淳朴的百姓想问的,一如魏氏盐氏之女看到的一样,那种飞蝗满天的震撼,让他们心生恐惧,下意识地以为这不是凡俗力量能造就的。
”螽斯就是虫豸,跟叮咬你的蚊子,粪坑便嗡嗡乱叫的苍蝇,都是虫子的一种!不信你去田间瞧瞧,地上全是蝗虫蛋,到了来年,就会生出新的蝗虫来“
扮演官吏的戏人转头,对百姓们大声质问道:”天生万物以养人,可见人乃万物之灵,至高无上。而这些虫豸,却是世上最低等的东西,成群结队只是其习性而已,汝等会朝拜厕所里的白蛆么?汝等会祭祀臭水沟里的蚊子么?“
众人这下愤怒了,纷纷大吼道:”自然不会!“
”那为何还要怕什么神蝗呢?“
眼见飞蝗神秘的面目已经被拆穿,群情激奋,真正的赵氏官吏才站了出来,大声宣布道:“既然如此,二三子与其坐视飞蝗食粮,不如捕蝗!上卿有言在先,得蝗一石,可换取粮食一石!”
千言万语,都比不上一句捕蝗虫能换粮食来的有效,在戏人的表演下,对蝗虫不再有神秘感的乡人开始集体出动,加入了抗击蝗灾的大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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