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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陈安野

    “大人,我军退路危险!”一名军官手提血浆淋淋的腰刀,靠近禀报。

    谭大孝四下看看,赵营兵数十锐士正朝着缺口猛攻,也不迟疑:“你们几个立刻带我亲卫,前去支援!”战场险恶,若无亲卫贴身保护,安全系数无疑会大大下降。

    “这……”那军官稍稍一怔,瞬间定住神,也不再多言,毅然应诺一声,“大人自己小心!”便带着原本护卫在谭大孝身畔的一众亲卫赶去。

    风啸如兽,风中人已不知自己是因风冷而颤抖还是因恐惧而颤栗。吴鸣凤驻足高处,俯瞰战局,这次的敌人和此前那支不同,战斗力明显强过一头,但是可惜,勇则勇矣,人数过少。营中所剩五百精卒,一千余杂兵中,除了两百人防着西面,其余尽数派到了这里,敌人已经身陷重重包围,如今不过负隅顽抗罢了。以他过去的经验来看,眼下的势均力敌的情况很快就会被打破。

    “西面的官军还无反应。”斥候再次来报。

    吴鸣凤笑了笑,没说话。西面那支游走的官军,很显然是疑兵与牵制,为的便是扰乱视听。敌将也算下了一番心思,故布疑兵的同时,还想到借助气候之势乘夜来袭,可惜,对方棋差一招,对于自己的实力还是错误估计了。

    “不自量力者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吴鸣凤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形势至此已经明朗,我军必胜,没必要再看下去了。”吴鸣凤摇摇脑袋,转身就向自己的营帐走去,想去找刘拥金商议下一步的动向。卜一抬脚,营后乍起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正纳闷间,远处一个赵营兵士狼狈奔来,见着吴鸣凤,扑通跪下,哭道:“不好了,后营突然出现一支官兵,骁勇异常,我等抵挡不住,请头领早退!”




92凌云(四)
    冰冷的雨滴从树冠的不知哪个角落坠落,轻轻巧巧掉在崔树强的额顶,却引起他浑身一震。

    “他娘的!”崔树强把手往光头上一抹,狠狠骂着,“老子还道此间有暗敌埋伏!”

    看到他一惊一乍的表现,杨招凤微微苦笑。两天穿梭山林风餐露宿,众人在交加的风雨中吃尽了苦头,不说吃的,身上也是多处湿透,难以保暖。咬牙坚持到现在的,只剩寥寥数人。生理的疲惫虚弱自然带来心理的异常敏感,崔树强的这一过激反应就是当下外强中干的明证。

    微微抬首,几步路开外,身裹裘皮的那个女子由一兵士背着,闭目无言。她身上的这件裘皮算是当前队伍里最厚的冬衣,是被杨招凤力争过来的。众兵士忍饥耐寒,对杨招凤如此偏袒之举多有怨气,好在崔树强站在杨招凤一边,压住场面,才不至于军心哗变。

    可饶是有着厚裘裹着,那女子孱弱的身子骨给野岭的凄风苦雨侵袭两日多,仍然免不了垮了。她从昨日开始,就头壳发热、神志不清,嘴里呢呢喃喃的不知说些什么。有兵士认为她必死无疑,建议丢到山沟里免得拖累行走,还是杨招凤力排众议,坚持要求每个兵士轮流背负她。而崔树强的一句:“杨参谋读过百家书,自然目光长远。”算是给这事定了调,没人敢忤逆崔树强的淫威再对杨招凤说个不字。

    杨招凤怕那女子坚持不下来,也怕再拖久了自己乃至整个小队都坚持不住,心中万般急切,盼望着能尽早寻到自家部队。老天爷似乎为他的心愿所感召,先是清晨天气放晴,到了午后,前方哨探的几名兵士兴冲冲回报,说是找到了己军的踪迹。

    哨探的兵士发现情况的同时,对面也同时察觉到了杨招凤一伙人的行踪。杨招凤等人又走了片刻,很快就被数十人给包围了。

    人人都是饥寒交迫,要说抵抗是完全不可能了。杨招凤抱着一丝希望报出自己的名号,对面听了,面色陡变。过不多说,有二骑从东首侧策马而来,马上人下来相见,却是梁时政与杨三。

    杨招凤与崔树强没和这两人打过交道,但好歹军议上混得脸熟,梁、杨二人同样如此,杨三见几人落魄模样,疑道:“杨参谋、崔把总,你俩……”

    “在西面吃了败仗,郝千总死了,就剩我几个了。”

    杨招凤本待委婉陈述事情的始末,谁料崔树强心浮气躁,张开大嘴先说了一通,使得他到了喉头的说辞全都生咽了回去。

    梁、杨两人对视一眼,面有异色,杨招凤看在眼里,问道:“请问呼总兵现在何处”青衣军三个渠首他都打量过,认为最靠得住的还属老大呼九思,所以不欲与这两人多费口舌。

    “大哥他现有要事在身,恐怕不便见面。”梁时政想了一会儿,回话后似乎不相信又问一句,“先讨军右营真个全军覆灭了”

    杨招凤提前一个眼神压住蠢蠢欲言的崔树强,应答:“覆灭没覆灭不好说,郝千总确实死了,但弟兄们逃亡多有,当不至于全没。”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当夜的战况,按照狐尾坡那等地势,崔树强说只剩自己几个人逃出生天并非妄自菲薄。但同时他也清楚,作为新附军的青衣军绝不是可以百分百信赖的袍泽兄弟,至少当下梁、杨二人的表现就有些暧昧不清。杨招凤已然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愣头青,他很敏锐,可不想对青衣军交百分百的实底。

    他话音刚落,崔树强那粗豪的嗓音就起来了:“不论怎样,先给我们寻个干燥的地儿休歇可好”他说完,其余兵士也是点头称是。

    杨招凤见梁、杨眼神古怪,多有闪烁,也知道今日之事恐怕有些蹊跷,正在担心气氛搞僵,崔树强这么一说,刚好是个岔开话题的机会,故而顺势也道:“呼总兵既忙于军务,我几个就不急着叨扰了。二位也看到了,杨某和众兄弟全身都湿漉漉像落水狗,饥寒交迫,还请给个地方安歇。”

    梁时政没理由拒绝,点头道:“应当的,几位先去营里休息,换衣进食,我去找大哥说。晚点再好好交谈。”说完,使了个眼色给杨三,杨三也连声称是。

    他两人的眉来眼去,崔树强等焦躁粗鲁之人没注意,杨招凤可是净收眼底。可以说,纵然见到了友军,他现在的警惕心情可一点都没有放松。他莫名感受到梁时政与杨三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又不好当面问询,所以下定决心先走一步看一步。

    梁时政的意思,本想给杨招凤与崔树强另外安排营帐,但杨招凤以人少为由,拒绝了他的提议,从狐尾坡一路跟来的几名右营残兵连同那个女子全都跟着杨招凤与崔树强到了一个营帐内。

    营中送来干净的衣服以及酒水食物,崔树强等一帮大男人三下五除二就将湿衣给换了开始大快朵颐,只有杨招凤却望着那蜷缩在角落头的女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崔树强走过去对他低声道:“她全身湿冷,已然着凉,若不尽快更衣,只怕寒气入体,救之不及。”言罢,斜眼看了看正在狼吞虎咽的几名兵士,又道,“想我老崔及这些兄弟,都是毛手毛脚的伙计,不会那怜香惜玉的活儿。杨参谋你心思细腻,就劳烦给她更衣便了。”

    杨招凤一听脸当即就红了半拉,他嚅嗫着说道:“这,这,男女授受不亲,如此大防,我岂能、岂能……”公正地说,杨招凤是现今赵营里硕果仅存的初哥,不要说和女人接触,就是说话从没说过一句。他生性其实羞涩内向,这下一慌张,便忘了自己已是一名武夫,“之乎者也”的迂腐话几乎脱口而出。

    崔树强及时打断他的话,脸色严肃道:“生死关头,救人要紧,还管什么大防不大防的难道参谋想让弟兄们这数日来的劳心劳力都化为乌有”

    杨招凤忙道:“我绝无此意。”

    崔树强点头道:“那便好。人都带到了这里,若叫她死了岂不可惜,纵然参谋不去施救,我几个也不会坐视不理。难道参谋就放心让咱这些老粗去对小娘子动手动脚”

    杨招凤听到



93破釜(一)
    当下杨招凤吃却一惊,被刺扎了也似飞快缩回手,不过那局促姿态依然给风风火火突然闯入的崔树强看在眼里。

    “有,有事”杨招凤不安地站起身,同时不忘斜瞭那依旧躺地不醒的女子一眼。所幸,外衫已给她披上了。

    崔树强故作不见,拉过杨招凤沉声道:“呼九思派人来了。”

    “人在何处”杨招凤一愣,一听此话,很快将之前的尴尬抛到了九霄云外。

    “人现在就在外头。”崔树强竖起拇指向后指指,“这人叫茅庵东,居然是我同乡,现在为呼九思的心腹。”

    杨招凤对崔树强的话并没有什么吃惊。陕西是流寇兴起之地,很多地方要么不反,一造反往往都是整乡整村一起反的,所以当今诸多流寇头目多有同乡里人。呼九思本就是陕西人,这茅庵东会在他手下更无奇怪。

    “他来做什么”这茅庵东既为呼九思心腹将领,那么说起来在青衣军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如此低调前来,隐秘到杨招凤在帐中都没有听见一丝动静。

    崔树强应道:“他是一个人来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他对我说,呼九思现在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此话怎讲”

    崔树强面色凝重道:“参谋,你我路上的担心恐怕要成真。听那茅庵东说,青衣军自从在蓬溪分道东行,进入顺庆府后,接连与孔全斌打了好几仗……”

    “孔全斌”

    “是。这姓孔的从北面保宁府南下西充、南充,追着青衣军打,青衣军战力不济,给打得够呛,死伤颇多,昨日还新败一场,躲到此间喘息。”虽说一样身为败军之将,但崔树强的眉宇间毫不掩饰对青衣军的鄙夷。即便同属赵营,他还是认为棒贼出身的青衣军不值一提。

    而听他这么一说,杨招凤大概想到了呼九思身不由己的来源:“照此看来,莫非青衣军内部有了分歧”

    “狗咬狗、一嘴毛。”崔树强嗤笑一声,“听茅庵东说,青衣军现在不太平。他想让咱们赶紧走。”

    “此言何意”

    崔树强回道:“或者说呼九思想让咱们趁早走,他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咱们待下去,也落不着好。”

    杨招凤沉吟片刻道:“莫非梁时政与杨三联手向他施压”能作为青衣军的渠首,单靠资历名望是绝对控制不了局面的。呼九思的实力一直支撑着他保持对梁、杨二人的优势地位,单凭梁、杨两个的任何一个,都不太可能单独挑战呼九思的权威。所以很可能是最近的连败消耗了呼九思的实力,而梁时政与杨三就趁着这个机会跳出来联手反制呼九思。

    崔树强点点头,明显赞同杨招凤的猜测,同时道:“我看那茅庵东说话时语气急促、面色焦急,很不安宁,参谋的猜想恐怕**不离十。”

    杨招凤咬咬唇,想了想道:“青衣军三将,我看还是呼九思最为忠厚。他这样通知我们,看来目前营中的情况定然十分危急。不过,梁、杨二人又会对他做什么”

    “他俩想害了大头领,自己上位。”崔树强与杨招凤正谈话,不防帐外又进来一人,那人说话的口吻明显是在回答杨招凤的提问。

    杨招凤拿眼看去,只见来人狮鼻阔口、魁梧黧黑,却是不曾见过,转目对向崔树强,崔树强介绍道:“这位便是茅庵东。”

    “在下茅庵东,见过杨参谋。”不等杨招凤说话,那被称作茅庵东的大汉先规规矩矩向杨招凤拱了拱手,继而道歉,“在帐外听到二位说话,忍不住就进来了。冒昧了。”

    杨招凤这才晓得,原来方才自己与崔树强谈得入港,竟全然忘了压低声音,所幸这茅庵东进来提醒一句,不然自己犹不知觉。

    茅庵东人长得莽撞,声音却很轻缓稳重,杨招凤对他的观感很好,也没计较他的不速而至,回个礼道:“正有事情想向茅兄请教。”

    茅庵东叹口气道:“若是有关营中的,也没甚可言。前番数战,大头领损兵折将,伤了元气,梁、杨宵小之辈,便想趁火打劫。”呼九思现在的境遇其实和杨招凤等人也差不多,茅庵东有同病相怜之感,说话也不遮掩。

    “他二人想害呼总兵自立”杨招凤其实有些愤怒。当初赵营好意驰援青衣军,并且提供了大批越冬的衣物粮草,现在梁、杨二人不思回报,反而意图落井下石,用心之险恶由此可见一斑。

    茅庵东摇摇头道:“只怕没这么轻巧……”言及此处短叹两声,“大头领素怀忠义,不愿眼睁睁看着二位卷入漩涡之中,所以特地叫我来通知二位及早出营避祸。我这一路来,也是不敢声张,小心而行,万不敢让梁、杨知晓。”

    杨招凤摇头道:“茅兄此言差矣,青衣军既已与我赵营合而为一,自当祸福与共、同舟共济。如今呼总兵有难,我等怎可置身事外,全身而退”言讫,瞅了崔树强一眼,“是吧崔把总”

    崔树强咧嘴一笑:“那是当然。我姓崔的最不怕事,哪里热闹就爱往哪里钻。要我老崔当贪生怕死的耗子,倒不如现在就砍了我。”他虽不知道杨招凤为何如此说话,但天生的刚强劲儿一上来,话语几乎不用过脑子脱口而出。

    “这……”茅庵东迟疑了会儿,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成,不成。梁、杨人多势众,两位连同帐外的兄弟才几个人留下来只会徒然把命给送了。”

    杨招凤不理会他所言,说道:“茅兄,我问你一事,你如实和我说了。”

    茅庵东“哦”了声,道:“什么事,我知道自然不隐瞒。”

    杨招凤颔首而言:“梁、杨二人是否欲投官军”

    茅庵东闻言,壮硕的身躯想给什么重物撞到一样,剧烈一颤,崔树强看在眼里,暗自思量:“茅庵东这般反应,看来那二人果然欲行不义之事。”

    “杨参谋神机妙算。”茅庵东略有些汗颜,讪讪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对方的脸看着还未完全摆脱稚嫩,却不想思虑极深。

    梁时政与杨三一旦害了呼九思,就相当与赵营完全撕破了脸面。但看当前青衣军所处局势,算得上是前有狼后有虎,梁、杨二人再急于上位,也不会莽撞到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94破釜(二)
    孔全斌的使者如期而至,梁时政与杨三两人就像已经归顺了官军也似,出营相迎。那使者很傲慢,压根不拿正眼瞧不住阿谀奉承的梁、杨一眼。梁、杨毫不在意拿低做小,簇拥着那使者进入早已摆好宴席的大帐中。

    帐内灯火通明,呼九思早已坐到了主位。他好似大病初愈一般气色极差,见那使者入内,也只是礼节性地点点头,问了声好。那使者早前已得到过知会,晓得呼九思当不了主,就也不理他,自顾自坐上了客位。

    梁时政热情招呼几句,得不到那使者回应,自讨个没趣,便即拍手三下,宣布宴席开始。荒林野寨,更兼军旅艰苦,穷困潦倒的青衣军此前靠着赵营接济才勉强度日,如今哪里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展示在这宴席上酒淡如水,丝竹管弦是附近村堡里劫来专供红白喜事的喇叭手,几拨所谓的舞女亦只是掳掠营中的粗蠢农妇、赶鸭子上架站在席中畏畏缩缩全不知如何是好,侍奉席间的也都是些毛手毛脚的兵士,总之乱哄哄一气,全没个模样。

    那使者食之无味、看得也糟心,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不少,透露出些许厌恶神情。杨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便也不等梁时政说话,先对那使者道:“大人,都是些粗贱胚子,入不得你老人家法眼,万望见谅。”同时拍了拍手,招呼后头,“别愣着,还不赶紧把礼物端上来。”

    一听礼物,那使者眉头舒展几分,梁时政瞧杨三抢了自己的风头,好不愤懑,也立刻叫人将自己的赠礼取来。

    礼物送到,杨三那边是白银五十两、白布两匹,那使者看了,明显流露出失望。与此同时,梁时政则是大东珠一颗,牛皮靴一双。东珠自不必提,官宦人家都已拥有成色上佳的东珠互相攀比;牛皮靴也不错,当今上到官员士绅、下到贩夫走卒,一般日常都穿着布鞋、草鞋,仅在些较为正式的典礼会议上才舍得取靴穿之,这使者今日出使就穿了一双靴子,只不过因为老旧颇有些破损。梁时政这两个礼品,一珍惜、一实用,较之杨三的无疑更得那使者心意。

    杨三被比下来,表情立刻黯淡下来,反观梁时政,此时恁的是一脸洋洋得意。可杨三从不是甘愿吃亏的主儿,脾气一上来,对身后的心腹招手道:“去把三娘、九娘带出来献给大人!”情急之下,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居然想到了自己那几个老婆,并随口指了两个容貌出挑的,挑货般没有半点迟疑。

    那使者见过席上“群芳”,对杨三的审美心中有数,马上出声打断:“不必了,我看二位的礼品都足够分量。本官这次来,是来交涉的,可不是来收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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