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初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扬镳
金春秋没有二话,直接又拿出四根,阴三儿一愣,颇为后悔,这一看就是有钱的主顾啊,六根金条还是要少了。他哪里知道,真平王给了金春秋一百两黄金,就算他要了一百两,金春秋也是会给的,因为他在意的不是钱,而是真平王承诺的劝,在新罗国,丞相的权力几乎就是最大,因为新罗王是不管具体事务的,国家大事都是由丞相决断。做了丞相,他想要多少钱没有?
虽然心中后悔,但话已经说了,阴三儿还是重诚信的,他把六根金条收入袖中,道:“你说的那个‘高月’,我不认识,我只记得有一个新罗婢,与你说的人有很大相似之处。这个婢女,被逐鹿侯,也就是如今的洛阳县公买走,收做了二夫人。你要找人,去找洛阳县公吧。不过,看在这六根金条的份上,我给你一句忠告。洛阳县公乃是大唐第一不好惹的人,你去要他的二夫人,呵,自己掂量吧,别吃不了兜着走。”
洛阳县公……
金春秋想起了昨天看到的那一幕,一个羽扇纶巾的少年郎,当着天子的面,拔剑便把那个高昌人斩了,鲜血飞溅。他,好像就是洛阳县公。
没想到公主竟然成了他的二夫人。
这……
金春秋心事重重,没有多说话,起身告辞而去。阴三儿把人送到门口,转身便收拾行囊。到西市找了牙人,以最低的价钱把房子卖了,又雇了一辆大车,让妻儿先行,他则直奔王珪府上告辞,言称要去林邑筹备昆仑奴的事宜。
拿了管家的书信,他骑马追上妻儿,一路去了林邑,此生再也没有回过长安。
……
黄昏,鸿胪寺。
高句丽使节所在的别院中,高句丽特使,高句丽‘荣敏王世子’高宾,正在听一个人的汇报。如果金春秋在此,一定能够认出,此人便是他身边的随从。他万万想不到,他的身边,竟然有高句丽的眼线。
“回去吧,这个拿去。”高宾听完了汇报,丢给这位随从一个东西。随从接在手里,欣喜道:“谢世子赏赐宝石。”
“呿,没见识的东西。”高宾嗤笑一声,道:“这叫筹码,只有平康里的四海赌坊才有,你手里的那一个,能在赌坊换十贯钱,也能拿到东西两市买东西。瞧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啧——滚吧!”
随从敢说什么,拿着筹码滚了。一个带着‘虎头帽’的老者走进了屋子,他的手里拄着一根柳木拐杖,这柳木形状奇异,像是骸骨一般,令人发憷。此人,正是与高宾一起来的,高句丽大萨满,夷摩。
高句丽人笃信萨满教,每逢大事,必请萨满巫师问卜吉凶。这位大萨满夷摩,乃是高宾的父亲荣敏王的心腹。他在荣敏王府上,身份等同于谋士一般。这次来大唐,荣敏王唯恐高宾年轻办不好事情,把最信任的夷摩派来辅助,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世子,已经有消息了么?”
高宾笑道:“大萨满耳目聪敏,不是都听到了么。那个金春秋果然是身负新罗真平王的密旨,来寻找他的女儿来了。呵,他肯定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静观其变,等他们找到那个孽种,我们再出手,到时候就算有麻烦,也是新罗人领着,找不到咱们身上。”
“世子能谨慎行事自然是最好的,荣敏王与葛文王的大事不容有失。世子为你的父王尽心,也是为你自己尽心,这一点,还望世子明白。”
“明白,大萨满难道当我是个三岁小儿么?”高宾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道:“只是我很好奇我的这位妹夫啊,才十八岁,就做出了这许多的事情。啧啧,真是让本世子好奇的很。”
夷摩肃然道:“世子,请收起你的好奇心。关于此人,我占卜过数次,什么都看不到。仿佛我已经被神抛弃了一般,令人惶恐。世子千万不要轻易惹他,否则会有什么后果,实在是意料不到。”
“一个被下了狱的罪犯,能有什么后果?我乃是高句丽使节,大唐皇帝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大萨满太过于谨慎了。”
“世子——”
“不必多说了,本世子要出门看戏去了。丽春院的新戏可是每天一场,过时不候的。大萨满早点歇着,本世子自有主张!”
高宾起身离去了,夷摩看着高宾的背影,喃喃道:“气运之中,隐有一丝血光迸现,唉,真是不应该让他来啊!”说罢,夷摩便又神神叨叨地念叨起了旁人听不懂的‘经文’,拄着柳木拐杖,一步一挪的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
“全都给老子滚,天都快黑了,老子下班了!”
一声暴躁的喊声响起,李牧气呼呼地从牢里走出来。牢头见他出来了,一脸谄媚道:“公爷,今儿结束的早啊,酒菜马上就来,已经在路上了。”
“好。”李牧随手扔一个元宝,牢头赶紧捡起来,公爷就是大方,随便一个都是十两的元宝。现在他算是开始感受到李牧在这里蹲大狱的好处了,这一天的外快,比看押别的烦人十天的油水都多,公爷咋就那么有钱呢?有这样的主顾在,脾气臭点也能忍啊。
穿过廊桥,来到后院儿,本来是大理寺官员的值房,如今全都清空腾出来给李牧当家了。李牧白天在牢房里‘办公’,晚上便出来在这儿睡,孙伏伽只当是没看见,反正高公公每天都来一趟,若是陛下不答应了,自有高公公去管。他都已经有心思把大理寺搬到长安县对付几天了,反正大部分的犯人,如今都羁押在长安县的牢房里。
“夫君,回来了。”
“嗯。”
见李牧进屋了,白巧巧放下了手里的书。如今她的肚子大了起来,行动已经有不便了。她又是闲不住的性子,只好看书来打发时间,有李知恩教她,基本上常用的字都已经认得,看书没有什么障碍了。
李牧爬到床榻上,瞧了眼白巧巧看的书,乃是一本《女则》,这是长孙皇后写的书,内容是采集古代女子卓著的事迹汇聚在一起,大致就是一些亲侍翁姑,至诚至孝,姑嫂和睦,妯娌和美,慈爱嫔妃后宫无乱等小故事,目的是教化天下女子。李牧还在长安的时候,长孙皇后便找到他,说了想出书的意思,但是宫里没钱,言下之意就是想让李牧出钱帮她出书。
旁人的事儿,李牧自然不会管,但是长孙皇后的事儿就另当别论了。李牧临走之前,特意让二狗从四海赌坊的收入里头,拿出一万贯资助了此事,印务局有了经费,自然就是雕版印刷,不到一个月,一万多本书就印出来了。长孙皇后把这书分赐给有诰命的夫人们,白巧巧是三品诰命,自然也有一本。
“看这个干嘛?”
“皇后赐书,自然要好好的看啊。”白巧巧帮李牧宽衣,在牢房里待了一天,身上都是尘土,要换上干净的衣服。其实李牧对此倒是不以为然,再尘土还能尘过大漠风沙啊,在大漠他一个月都没换一件衣服,到了家还讲究上了。
不过考虑到白巧巧肚子里的孩子,麻烦也就麻烦了。
李牧一边脱下来,一边道:“我的意思是,你看了也没用啊。娘在唐府,用不着你伺候,我又孤身一人,没小姑子跟你打架,没妯娌惹你烦恼——欸?这么一说,娘子,你有没有觉得,嫁给我还是挺省心的吧?”
“哪里省心了。”白巧巧轻哼了一声,道:“你说的这些烦恼是没有,可是担惊受怕的事情少吗?”
“……”李牧瞬间被KO,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白巧巧轻轻拉着他的手,道:“夫君,知恩去买东西了,不在,就咱俩,你跟我说句实话,这次,真的没事吗?”
“哎呀,能有啥事儿!”李牧轻描淡写道:“不就是我跟鸥的事儿,被陛下知道了么?能怎地?就为这么个事儿,他就杀了我啊?还想不想当明君了真是……”
白巧巧抿了抿嘴,道:“夫君,你莫要跟我说宽心的话了,如果真的那么简单,为什么你这次回来,天爱姐姐和鸥姐姐都没跟你一起?你心里也没底,对不对?”
第693章 李牧的分析
李牧看着白巧巧,注视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道:“娘子果然是不同了,以后怕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娘子了。”
白巧巧生气道:“夫君这是说的什么话,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我与夫君一心同体,遇到了事情,本来就应该共同面对才是啊?”
“说的是、”李牧苦笑着,垂下头,道:“可是我不想让娘子跟我一起面对这些,为夫无能,害得娘子怀着孕也不得安稳——”
“夫君,你还是不想说么?”
“说。”面对着白巧巧的目光,李牧实在是说不出‘不想’这两个字,只好叹了口气,开始组织语言。白巧巧拉过李牧的手,手心里传来了温度,李牧抬头看了眼,心里头忽然觉得荒唐,眼前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正室夫人。既已共结连理,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娘子,你猜得不错,这次与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我心里确实没底。”
“因为鸥姐姐?”
李牧点点头,道:“我和鸥的事情,陛下已经知道了。陛下盛怒,欲置我于死地。”
白巧巧虽然已经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但都不及从李牧口中听到这样震撼,她抓紧李牧的手,道:“夫君,真的这样严重么?我在宫里见到了,陛下有好多嫔妃,他会为了一个女子对你下手么?”
李牧笑了笑,道:“娘子,陛下是有很多嫔妃。但鸥对陛下来说,是不一样的。便如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一样,是不可替代的。”
“可是,皇后……”
“不一样,不同的。”李牧叹了口气,道:“皇后虽贤德,与陛下感情也深。但陛下与鸥相识在前,又阴错阳差,未能在一起。对陛下来说,鸥是他爱而不得的女子。他已经把心中所有美好的想象,都放在了鸥的身上,即便鸥没有他想得那么好,他也认为鸥是完美的。”
“你读了这么多书,可曾读过洛神赋么?”
白巧巧点了点头,李牧继续说道:“这洛神赋,便是曹植为嫂子甄宓所写。当年甄宓被俘,因其貌美,曹操,曹丕,曹植父子三人,都对她心仪不已。曹丕抢先一步,俘获美人芳心。曹操不愿留下与子相争的恶名,遂退出了。而曹植呢,敢爱而不敢言,一直默默的把这份心思隐藏着。”
“终曹植一生,他都没有把这份心思说出来。甄后死的那年,曹植到洛阳朝见曹丕。甄后生的太子曹叡陪他吃饭。曹植看着侄子,想起甄后之死,心中酸楚。在返回封地时,夜宿舟中,恍惚之间,遥见甄妃凌波御风而来,于是文思激荡,写了一篇《感甄赋》,后来为掩饰,改成了《洛神赋》。”
“曹植一生都未曾得到过甄宓,却把她想象成了洛水的仙子。陛下也是一样,他对鸥的感情,从十五年前到现在,一刻也未有停止,却一次也没得到过回应。在他的心里,恐怕也早就把鸥想象成了仙女一样的人物。而如今这仙女,却因我落了凡尘。陛下心中对比,就会觉得被我比了下去,他是何等自负的人物,心里能舒服么?”
“可是即便这样,陛下也不至于杀了你吧?你和鸥姐姐是互相喜欢才在一起的啊?鸥姐姐当年嫁给清河崔氏的人,也没见陛下如何。”
“此一时,彼一时。”李牧继续为白巧巧解释,道:“当年陛下也不过如我这样的年纪,不是太子,也还不是天策上将,只是秦王,未有功业在身,可谓是人微言轻。即便他有心阻拦,太原王氏和清河崔氏也不会把他当回事。换句话说,他就是想阻拦,也阻拦不了。现在不同了,他已经是皇帝。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有这样的能力,即便他没有道理,也没人能阻拦得了他。更主要的是,这个人偏偏是我。”
李牧叹息一声,道:“我是陛下的子侄辈,他待我也确实如子侄一般。我之前一路通畅,顺风顺水,没有陛下的庇护是绝对做不到的。我与鸥产生了感情,于陛下来说,不单有羞辱,更是一种背叛,他对我起了杀心,我是能够理解的。”
白巧巧皱起了眉头,道:“可是这也不能说明,陛下就对你起了杀心啊?你跟陛下谈过么?怎知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娘子,有些话是不用说出来的。”李牧苦笑一声,道:“我在定襄时,就收到了消息,说我跟鸥的事情,陛下已经知道了。随后长安城就传出了陛下要对我下手的消息,已经达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我回来的时候,还没到长安城,陛下就隔着我,提拔了内务府的官吏,调动了工部的任免。这是什么意思,娘子真的分辨不出来么?”
“夫君的意思是,陛下已经在——”
“对,陛下在试图架空我,分我的权。”李牧叹了口气,继续道:“昨天河间郡王来探望我,告诉我陛下要让他去定襄做大都督,负责日后与突厥及西域诸国的事宜。这本来也是我的事情,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还看不出陛下的心意么?”
“陛下早就跟我说过,我太年轻,不适合过高的封赏。为何我这次回来,他礼遇甚隆?让百官出城十里迎接我,还晋升我的爵位,让我做了县公。县公还不算,还是县公第一等的‘洛阳’县公。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让外人觉得,他是待我好的,往后真动我的时候,也免了自己寡恩的名声么?”
李牧越说越悲愤,道:“最诛心的一计,便是在城门口了。当时诸国使节都在,偏偏在这么巧的时候,那个高昌的丞相出现了,当着诸国使节的面指控我——娘子,我在高昌做的事情,侯君集都飞鸽传书给陛下知道。他心里有数,他知道我做的事情,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唐。他明明心里都清楚,可他没有为我分辨一句,这还不够明显么?那个人,便是他放进来的,他是故意的!”
李牧强忍着没有掉眼泪,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是恨他想杀我,在我看来,为了心爱的女子,做任何事情,都可以理解。我宁愿他直说,李牧,就是因为你抢了我的女人,我就要杀你。我也不想看到他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所以我当时把那几个高昌人杀了,我告诉他,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士可杀,不可辱。”
李牧梗个脖子,道:“他肯定听明白我的意思了,我也不后悔。事儿是我做的,死了我也活该。”他看向白巧巧,道:“娘子你放心,陛下的气,只在我一个人身上。他毕竟不是个昏君,我相信他不会迁怒到你和孩子身上的。”
李牧笑了笑,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心劳看苦劳。我死到临头,还为他的江山社稷忙活着。就凭这个,他有点良心,也能给我留个后,放你们娘俩一条生路的。”
白巧巧扑进李牧的怀里,哭道:“夫君,你若死了,我还活着什么?陛下若朕杀你,我、我自刎相随……”
“说什么傻话!”李牧抓住白巧巧的肩膀,正色道:“你若死了,我做这些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要死,只我一个死。你、知恩、鸥,天爱,你们都不能死。你还要把我的儿子养大,侍奉母亲养老,你是我的妻子,我若死了,这些责任得你扛起来。”
说了一半,李牧忽然想起什么,别过目光,唉声叹气道:“瞧我说的,你还这么年轻,当再找一个如意的郎君……”
“夫君,你若再说这样的话,我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白巧巧打断李牧的胡话,一脸正色地说道:“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女人了?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哎呀,就随便说说,可别生气,动了胎气可了不得。”李牧见玩笑开大了,赶忙安抚,道:“我这是说的最坏的情况,这不还没发生么?陛下也不一定就非得杀了我,他也有可能放了我啊。兴许陛下想通了,大度呢?只是,我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啊。”
白巧巧擦了擦气出来的泪,道:“所以你才不让天爱姐姐和鸥姐姐跟你回来?”
“这可得分两边说了,天爱那头,是我跟她爹使的一计,确实是我不想让她跟我一道回来。我故意让她爹以事务繁多为由,留她一个月,看看这边情况,再决定让不让她过来。若我没事儿,自然让她来团聚,若我有事儿,也少一分风险。至于鸥那儿——”
李牧苦笑,犹豫了一下,他把当日发生的事情跟白巧巧叙述了一遍,举起手发誓道:“娘子,我真的是喝醉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不,现在想想,可能是她给我下药了,那女人当时绑架我的时候,就给我下了药——”
白巧巧不理李牧慌乱的解释,扫了他一眼,道:“所以,鸥姐姐看到你和金晨姑娘——生气了,才对你避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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