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三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马月猴年
在外的哨探早就带来了北部胡人的异动,从去年的十月份开始,陆陆续续的就有胡人一路南下,幽州北部,辽东辽西都受到了胡人的侵袭劫掠,这种很反常的现象,公孙伏上报了,但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至少公孙度一大帮子人都没有注意……
胡人才没有那么傻,怎么会来辽东?
辽东没有什么好东西,要抢东西当然是去辽西啊,那边的好东西才多……
这种相似的论断,再一次的响起的时候,让公孙伏无话可说。
斥候已经带来了胡人的动向,甚至和胡人的前锋都有了一些接触。给公孙伏最大的感觉,就是这些胡人基本上都像是疯了一样,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抢,就和虫灾里面的蝗虫一样,只要是能啃得动的,都啃得精光。
随着胡人的逼近,从辽东终于是传来了公孙度的号令,表示要公孙伏死守望平关,不得后退一步,否则军法从事。
号角声声响起,公孙伏长长叹口气,他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事没有信心,但也没有退路。在接到了这样的号令,公孙伏有一个感觉,就像是在闹市里面遇到一个陌生人,却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一样,就像是一个非常相似的战役,又一次的展开了……
……щ(?Д?щ)……
随着淮水和泗水上游渐渐化冰,水位渐渐高起来之后,江东兵开春之后,向北运动,整个下邳战云密布。曹军也察觉到了江东兵的变化,双方不断的进行着侦查和反侦察,
正月二十日,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率先进攻的不是江东军,而是位于下邳的曹军。整个的下邳战役正式打响。
下相处于下邳下游,是河川汇集之处,原本被周泰所得。下相的人口稀少,基本上是一个军事据点,民生物资基本为零,周泰驻守在这里,物资都需要从广陵之处运上来。
而广陵郡从江东割据开始,就一直都在被侵袭劫掠,原本就啥啥啥的区域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是不是又有一种奇怪的相似感?
这一次江东兵投入了大量的军队,侵袭广陵,拿下了广陵治所,便是大体上控制了广陵区域,不断的深入广陵各个地区之中收罗人口和财物,趁着冬季休兵期间,疯狂的往江东运输,自然就导致没有多少运力可以提供给周泰了。
当然也不是说朱治就完全没有支援周泰,毕竟上一次的运输还是朱治之子,朱然亲自押送了粮食、衣被、军械等等的物资,装了十余艘的船,这可是江东军上上下下都看到了,当然不可能说朱治不顾周泰死活……
但是问题是朱治给周泰调拨的这些物资,是按照周泰所领的这些兵卒数量下发的!
这有没有错?
也没有错。
毕竟谁也不能说想要多少军粮兵饷,就可以要多少军粮兵饷对吧?但是这意味着周泰在下相收编的降兵还有抓捕的劳役民夫,都没有包含在内!
这些降兵和劳役,即便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缩减供给,也依旧是要吃喝的……
周泰向后方的朱治发出了调拨物资的请求,但是朱治回信表示,啊呀这个周同学啊,你需要你就要早说啊,你不说我们这里怎么知道你需不需要呢?
周泰连忙回信,表示我需要啊,需要啊,要啊,啊……
朱治再回信,周同学抱歉啊,船都拉货去了江东,而且也要去江东载主公大军前来啊,我们做臣子的,怎么好意思自己享受,让主公风餐露宿一路吃苦?再忍忍,再坚持坚持!要发扬一些艰苦奋斗的精神么,有困难要懂得主动克服,多想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么!
周泰接到信件,茫然四顾,办法没看见几个,残雪倒是挺多……
于是下相就自然而然的兵粮吃紧了。
周泰委以重任的后勤主官张余,找到周泰说,周总啊,大过年的,年终奖没有就算了,现在连基础工资都发不出去了,要怎么办啊?
周泰琢磨了很久,然后盯着张余,冒出了一句:『可用小斛分之。』
张余一愣,顿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相似感,似乎,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若是军中有怨……』张余试探的问道。
周泰果然说出了相似的话语,『某自有安排。』
张余退了出来,顿时觉得心中一阵发寒。
娘希匹!
张余是广陵人,因为本身是寒门,所以和陈登什么的士族子弟关系也不怎么样,再加上又是被江东军捕获,为了保护自家老小不被侵害,张余便是宣称自己要投江东,自己姓张,当然和张公有旧云云……
江东兵宁可信其有,便是留了张余一家小名。
若是张昭不认识,是这个张余假做其名,再来收拾也不迟,但是如果真的是认识的,那么张昭看在故人面子上收拾个小兵还不是跟搓一只蚂蚁似的?
可是现在问题大了。
就像是豫州人士喜欢编排一些骠骑将军斐潜的各种事情,然后将斐潜渲染得像是青面獠牙,凶残无比,每天不是在干豪强大户,就是在去干的路上,还有什么一日不吃几个小孩心肝就浑身不得劲一样,江东这边距离曹操近,当然就少不了有一些人在编排曹操的一些传闻……
比如《曹瞒传》。一看这名字,就知道这玩意的真假,究竟是怎样了。
反正精神胜利法,也不仅仅只有周某人的笔下才有,总是会以一种惊人的相似,不断的出现。
小道消息总是比官方的消息传得更快。平民百姓最喜欢八卦,若是再加上有些上层裤裆的那点事,相信传递的速度超出闪电!
《曹瞒传》当中,就有不少老曹同学爬墙头啊,到了营地找女人啊等等的事情,当然也少不了附加一些曹操奸诈狡猾的小故事……
如果是以往的时候,张余定然觉得这个事情太牵强,可是真当自己碰上了之后才发现,现实之中比这些小传还更令人不可思议!
张余甚至能够设想出后续的发展。等上几天,军中渐渐生了怨言,那也无妨,因为曹军就快来了,只要等曹军接战的前一天,将自己人头挂出去平息军中怨气,然后再和曹军肛一波,等在临战的时候消耗了大量劳役之后,缺粮的问题便是迎刃而解!
到时候又有旧粮,又有新肉,咬一口饼子,喝一口肉汤,谁还会记得后勤主官粮草官究竟是姓王还是姓张!
所以,当下应该怎么办?
诡三国 第2392章不依!不依?
太兴六年二月中。
骠骑将军斐潜西羌大捷的献虏前部抵达了豫州阳城。
随行的不仅是有大量的西羌战俘,缴获的羌人旗帜和武器,还有从西域带来的一些异国器物,同时还有斐潜向天子刘协敬献的布匹,纸张,青藁等等……
尚书令荀彧派遣人员前往阳城接待,自己则是进了崇德殿,拜见了天子刘协。
『陛下明鉴……』荀彧一脸正色,声音沉稳,『如今春耕正忙,各地郡县大小官吏皆促农桑,不可稍或松懈……故而骠骑将军所谓西羌献虏之事,当可延之……』
这个理由正当么?
理由正当。
这个理由有什么问题么?
也没有什么问题。
阳春时节,这几个月显然肯定就是农忙最重的时间,对于以农耕为重的大汉朝堂来说,还有豫州冀州这种平地较多,人口较为密集的地区,能不能做好当下的农耕事项,几乎决定了未来一年的收入,也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战略部署等等诸多繁杂的事项。
可问题是庆典需要豫州所有农夫都放下手中的锄头么?
显然不需要。
顶多就是许县周边的农夫来看热闹罢了,甚至有可能因为家中的农活繁重,这些农夫根本就不会来凑这个热闹,观礼的多半是士族子弟。
那么士族子弟需要耕作么?
或许也有自己亲自耕作的,但是必然也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延后?』刘协没有直接叱责,或是发表什么意见,而是反问道,『先帝之时,耗逾卅年,费钱卌亿,方得平复……如今骠骑平靖西羌,用时颇短……荀爱卿,不知其中……可有蹊跷?』
荀彧抬起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刘协。
天子长大了啊,都会提问题来挖着坑了。
荀彧显然也不傻,『陛下……臣未亲临西羌阵战,不知真假,若是陛下有疑,可令骠骑细报经过就是……』
『呵呵……』刘协微微笑着,『西羌大捷,西域复通,此等乃大汉不朽之功也,自当举行大典予以庆贺……且不论其他,单为西羌之地战死之将士……亦当有所告慰……荀爱卿,莫非朝廷无钱以用?』
这显然又是一个坑。
荀彧低着头说道:『如今四海未平,各地灾害频发,地方郡国不纳赋税……朝廷财赋确实紧张……更何况江东为乱,侵蚀徐州,亦当有所准备,一应用度免有些捉襟见肘……』
刘协并没有理会什么具体郡国不纳赋税的话题,而是重新扯回了庆典上面,『如今西羌大捷,正可宣扬大汉之威!若是边地贼子知悉西方既平,又有何胆与大汉争锋?若是不办庆典,一来朝堂上下以为不实,二来边贼越发猖狂,定然多耗钱粮,平叛时久也……荀爱卿,此间轻重,爱卿敏慧,自当知之。』
荀彧目光微微一动。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若是借此机会,宣告天下,大汉已是,四方平定,众贼必然心悸,朝堂可得喘息,不必如此四面征讨,百姓亦可得以生养……』刘协缓缓的说道,『有大将军坐镇青徐,江东贼亦不敢妄动……西羌献虏庆典,当办!不仅要办,还要隆重!如此方可彰显大汉威仪,震慑叛逆!若是此庆典可动摇其念,即便是依旧顽抗,亦可战而取之,可谓事半而功倍是也!』
荀彧低着头,微微叹了一口气,『陛下……朝廷财赋窘迫,已是无力操办此等庆典了……』
『嗯?大汉朝堂……真的是如此穷困?』刘协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的怒色,『朕虽居于宫中,亦知城中醉仙酒,五万一坛,供不应求!如今爱卿便说,无钱举办庆典?!』
还真敢用没钱为借口!
这让刘协难以控制心中的怒火,有些升腾起来。
之前有那么几次,刘协也是要办一些什么事情,然后低下大臣一大群的劝,表示什么国事艰难啊,社稷动荡啊,民不聊生啊,老百姓都没有吃食了啊,陛下你怎么还好意思要花这个钱,要花那个钱啊,你是大汉天子啊,你怎么能不顾百姓死活啊等等。
一开始的时候,刘协以为确实是如此的窘迫。
毕竟之前刘协也过了一段时间的苦日子,知道苦日子不好挨,也明白窘迫到了极致的时候是怎样的一个境地,所以每次大臣这么说,刘协便是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要求太高了?要不然再节省一点?
可是连续几次之后,刘协自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新年之时,刘协不是派遣了小黄门出宫采买了一些物资么,赏赐给了宫内的大大小小之人么?所以刘协也自然借了这个机会了解到了当下许县之内的一些情况。
特喵的,还真的敢说!
刘协的毛都炸了,心中新仇旧恨一起涌动上来。
『……』荀彧微微低头,『陛下……可能有所误会……今年上计,欠缺颇多……』
『「欠缺」?这是何意?』刘协脸颊都有些涨红起来,大声问道,『上上之年,多有灾害,上年秋收,不是所获颇丰么?何来欠缺之言?』
虽然说刘协并没有管理上计的相关事情,但在年终之时,九卿和太常,还有大司农当中的奏章里面或多或少的都有提及一些相关的事项,虽然并没有涉及什么具体的数值,也不会有具体的数值,但是至少都提及了同一件事情,就是去年的收成整体上来说不错,应该算是一个丰收之年。
既然各地可以算是风调雨顺,那么财赋收成怎么又会有所『欠缺』呢?
这受到了灾害的年份,财赋上计有所欠缺,而现在丰收了,竟然也是『欠缺』,这种事情真不能多想,一想多了,就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荀彧低头说道,『自陛下东迁以来,政治清宁,治郡喜安,大将军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亦是得扩疆土,掌控七州,各地财赋,亦是年年略增,喜讯频频,大汉往日繁华盛景……』
刘协伸手在桌案上拍了一下,打断了荀彧的话,『朕问爱卿,到底是什么「欠缺」?!』
『陛下……』荀彧依旧是低着头,『灾年……谷少,而这丰年么,谷贱啊……』
『谷……谷贱?』刘协歪着头,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这……这谷价低,不是好事情么?』
刘协难以置信的盯着荀彧,『荀爱卿,当年董贼焚烧雒阳,百里无人烟,朕与百官蜷缩于残垣断壁之下,荒郊野林之中觅食,谷粟一斗,直千钱,便还有价无市!不得已,三公九卿皆樵采于野,瓦甄石釜之中,以野菜树根果腹!』
『迁许县以来,朕三番五令,减免田赋,赈济灾民,开渠复垦,鼓励农桑,亲扶耕犁……又有大将军设屯田所,收拢流民耕作于内……如此种种,便是为了不再重蹈旧辙,免九卿吃食之苦!亦免朕……朕……牛骨之辱……』刘协咬着牙说道,『如今……如今倒是丰收了,反倒是什么「欠缺」了?欠缺何处?又是如何欠缺的?荀爱卿,不妨细细说来!』
荀彧既然说了『欠缺』的由头,当然也就想好了要怎么回答,当下就不慌不忙的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谷价太贱,亦是伤农啊……』
荀彧微微叹了一口气,『微臣原本进殿求见陛下,亦是为了此事……』
在刘协的观念当中,不管是之前汉灵帝告诉他的,亦或是这些大臣们天天念叨的,都是说本朝立国、强国之本就是农耕!
农耕就是一切!
农耕高于一切!
如果农夫受到了严重伤害,国乱之日也就不远了。
因此一听说谷价太低严重伤害了农夫,刘协的神情就立时变得极其凝重起来。
荀彧微微抬头,看了看刘协,然后重新低下头来,轻声的解释起来。『昔日晁公有言,「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如今行水利灌溉田亩之法,既得渠溉,则盐卤下湿,填淤加肥,故可得高田五倍,下田十倍……』
在汉代大部分人的认知当中,一般来说,一亩地的收成大概是二到三石。一户平均人数约为五口,如果是种地百亩,并不计其它的额外收入,每年约收粮食是二三百石。
有了新的堆肥术和灌溉法之后,可以增产,尤其是使得原本因为缺水而导致粮食歉收的田亩获得高产,从二到三石,提升到九到十石,也就是荀彧后面所言『高田五倍,下田十倍』。当然这里荀彧的高田是按照二石,下田是按照一石来算的。
在这些收成当中,因为汉代食物体系当中缺乏油脂,因此碳水化合物成为最为主要的消耗品,导致每个人的食量都很大,尤其是武将……
因此对于农夫来说,不光是要应付自家人的吃食,还要用这些农作物来上缴田租和算赋,要雇人代役。各地郡县的劳役种类多多少少,有些农家人力不足,为了不误耕作,只好以每人若干钱的代价雇人代役。
这样一来,农家一年的收成就所剩无几,甚至没有剩余。
然后,更为关键的地方就来了,除了耕田当中的庄禾之外,其他所有的商品,包括并且不限于种子、耕畜、农具、衣服、盐铁等,都是庄园主,亦或是其他的士族子弟,地方豪强把控的,而这些项目,有时候即便是农夫农妇如何节省,都省不下来。
再加上曹操这几年又都在打仗……
牛、马、铁器、布帛、食盐等物资都很紧张,自然就非常的昂贵。而且这种昂贵,往往是见风就是雨,见雨就是刀子!稍微有些风雨,这些东西就会变成刀子一刀刀的捅向农妇农妇!这就是士族子弟,地方豪强一直在叫嚣着的,不要朝廷指导经济,需要市场全面开放!
而对于一个普通的农夫农妇来说,他们只有在庄禾收成的时候才有一些多余的粮食来换取其他的物资,而在庄禾和其他物资之间的价格的极端不合理,又往往会使得农夫不得不低价出卖谷物,高价购买种子、农具和其他必需品,一来一去损失很大。
荀彧讲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故而,当下谷贱,便是伤农啊……』荀彧缓缓的说道,『微臣知晓陛下怜悯百姓,心忧万民,故而令常平、良平、常定三仓,以略高于市价,收购百姓手中粮草,保其收益……故而这公库之中,确实没有多少钱财了……』
『这个……』刘协一愣,然后吞了一口唾沫,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在荀彧解释的过程当中,似乎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而且荀彧的所作所为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刘协心中,总是有些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不对劲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自然是荀彧隐藏起来,没有进行讲述的那些事情。这些隐藏的事情,不是荀彧不知道,而是不能讲。
灾年的时候,赈灾的物资都在士族和豪强手中,减免的赋税也不会到农夫头上,谷物价格虽然高,但是地里也根本没有多少粮食收成,而等到丰收年,一来一去的剪刀差,又会大量的收割农夫的血肉……
农夫的收入来自于耕种土地获得的谷粟,谷粟价贱,收入就低,他们就很穷苦。虽然不至于饿死,但很穷,入不敷出,经受不起任何打击。但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人活在世上,生也好,死也好,来来往往也好,都要钱。
更可怕的是,士族豪强还天天鼓吹要有『孝』道!
不是一般的孝道,而是推行到极致的『孝道』!
父母死了之后,要不离不弃在坟墓边上守三年孝!而且还要厚葬,没有请十里八乡的人吃一顿,没有好好唱个五天十天的大戏,便是不孝!
没做到一点,就是不孝,就会被这些站在高处的家伙指手画脚,并且引来一大群带着恶意的闲人和没有恶意的闲人,一起来享受低贱免费的『道德盛宴』!
只要辱骂这些『不孝』的,不能给父母厚葬的,不能守孝三年不干活的人,就可以获得心灵上的高贵,就可以获取生理上的愉悦!
真没钱怎么办?
笑嘻嘻的乡绅豪强站了出来,拍着厚厚的肉胸脯,『大孝子!你做得对!要厚葬!不厚葬怎么能对得起先人!怎么对得起你祖宗!没钱没关系!我借钱给你!你看看你是要把你这地抵押给我,还是把你老婆闺女抵押给我啊,都行!你做主!我不嫌弃!』
一群看热闹的不嫌事大,高声呼喝着,『孝子!大孝子!押上!都押上!』
就像是老舍茶馆里面看到穷苦人家卖闺女,其他喝茶的脸上是带着笑的。毕竟压上的是旁人的地旁人的老婆孩子,自己还活得可以,不仅不用抵押田亩妻子,说不得还可以混顿肉吃,美!
官府急政暴虐,甚至某些官吏知法犯法,贪赃枉法,横征暴敛,还要农夫要讲良心,要尊孝道,于是农夫们就没有活路了,有的人不得不高息借贷,不得不卖儿卖女,不得不贱卖土地和住宅,来成全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的『良心』和『孝道』!
教化县!
孝悌郡!
万民教化,大美郡治,政绩高光!
这些还只是表面上的,而深层次的土地兼并,侵吞人口的行为,更是地方士族豪强的惯用手段,更是禁忌,讲都不能讲,碰都不能碰。
农夫们要活下去,要吃饭,要养活父母妻儿,在土地出卖的情况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依附于土地的购买者,也就是各地的门阀世族富豪们。
大汉王朝一度表示禁止土地买卖,但是实际上门阀世族富豪们有钱有势,和当地官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农夫不懂法,官吏不举报,朝廷明晃晃的律法又有何用?
即使查到了,农夫为了活下去,他不敢承认,追查者又能怎么办?
之前因为曹老板需要豫州士族提供大量的物力财力人力来打天下,所以给与了不少优良的政策优待,比如更低的赋税,更多的商贸优惠,盐铁经营的全面放开等等,使得豫州士族大户在经过了初期的困难之后,而后便是迅速的富裕了起来……
这也当然是为什么五万钱一坛的醉仙酒,依旧还能卖到脱销的原因。
当然这个事情,荀彧也不能说,毕竟豫州和冀州最大的香料进口商行是属于谁的,大家心中都有数。
曹操征战四方,也带来了四方的人口和财富,汇集在豫州这一片的土地上,形成了前所未有的繁荣,这些在战争当中富裕起来的人,有王公贵族,有门阀世族,有官僚士人,有商贾富豪外,还有军功阶层。
但是唯独没有原本在豫州一带的农夫农妇。
如今,在曹操治下,官吏、士人、商贾,『三位一体』者比比皆是,其中有些人的权势已经远远超过了朝廷的想象。
这些人越有钱,中央朝廷自然就越没钱。所以荀彧说的赋税欠缺,公库无钱,并非是虚言,是真没有钱。
『荀爱卿……』刘协皱着眉头,沉吟了良久才问道,『既是如此,便以骠骑之法,以解当下之局,如何?』
荀彧愣了一下,旋即沉声说道:『此便是微臣前来拜见陛下之由也……大将军如今于青徐,平复逆乱,不日将定……陛下可稍做静候,便有佳音而来……届时再办庆典,尤为不晚也……』
刘协盯着荀彧,沉吟了半响,最终缓缓的点了点头,『便依爱卿……』
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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