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褪佛记

    唐三藏并没有回答掌灯的问话，二人默然向西。

    一处山洞之内。

    “真的要吃下这个”笑面尊者满面凝重的看着苦面尊者，“你可想好了”

    苦面尊者又把送到嘴边的丹药放下，摇摇头。

    笑面尊者知道，自己这位伙计可算得上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如今这般犹豫，也真是怕了这丹药。

    苦面尊者看了看手里腥红的丹药，道“九转修灵丹，内含纯正的天地精气，可这天地精气”

    “这天地精气会隔绝大道之气，斩断慧根，封闭五行，永无成圣之日。”笑面尊者说出了实情，那边的苦面尊者嘴角一抽。

    “呀”笑面尊者忽而一笑，“兴许你我根本无有成圣的资历，还妄自担忧这些，自寻苦恼。”

    “嗯啊”苦面尊者答言，“可也总想搏一搏，哪怕死在那道气之下。”

    “那就毁了这丹药，”笑面尊者终于冷下脸来，“我二人出逃罢”

    “出逃”苦面尊者反而笑将起来，“三界之大，恐怕真无我二人存身之处。再者，我二人身负如来禁咒，又哪里逃得掉。”

    笑面尊者沉默不语，那边的苦面尊者再道“看来我命数如此，待我吃下这丹药，再去战那玉罗刹与癸夜叉”

    笑面尊者一把制住苦面尊者的手腕，“不如不如我来吃”

    苦面尊者摇摇头，“你五行已开，已有成圣之兆，万不可轻废了”

    笑面尊者不动声色，那苦面尊者再大笑起来，“罢罢罢成圣之路，何其远哉，不如先全了你我二人的性命”

    说罢，苦面尊者就要吃下丹药。其时，笑面尊者腾起身来，呼喝道“谁”

    “三藏法师，我们快些罢”掌灯心内焦急，谁知道现在猪八戒是不是还活着。

    “急不来，急不来，越急越不来”唐三藏打着哈哈，“走了几时了”

    “三日了”掌灯看着逐渐落下的日头，“就快第四日了”

    “前方到哪里了”唐三藏再问。

    “前方”掌灯环顾一番，“还是荒土一片，只是”

    “只是什么”唐三藏又问。

    “只是有座秃山横在前面，我们绕过去吧”掌灯如是说。

    “绕过去”唐三藏反倒笑起来，道“绕过去可就找不到我们那朋友了，凭你我二人能否救出八戒呢”

    掌灯一愣，而后也笑起来，“到了就在这山里”

    唐三藏摸摸掌灯的光头，看着前方的大山，“怎么秃成这样了。”

    掌灯撇着嘴，“你能不能摸自己的”

    唐三藏与掌灯站在山脚下，不知该从何处迈步。

    “三藏法师，你不是认识这地儿吗”掌灯比唐三藏更是疑惑。

    “贫僧也就来过一两次，每次都是被一股小旋风卷进来的，哪里又记得路了。”唐三藏咂咂嘴，“如若是你，你会住在哪处”

    掌灯想也不想，点指山顶，“顶峰之处自然最好”

    唐三藏听后面色一沉，而后摇摇头，“你是习惯了凌绝之顶，还是死性不改”

    “什么”掌灯见唐三藏毫无反应，拉拉唐三藏的袖袍，“三藏法师说的什么”

    唐三藏耸耸肩，“胡言乱语罢了，我们走吧。”

    说罢，唐三藏反而朝着更深处的山坳行去。

    走不多时，眼前的荒土倒是有了些变化，不再是秃黄一片，而是附上了些绿意。虽说如此，也仅仅是“一些”而已。

    掌灯本以为自己会在山坳深处看见些蛇虫鼠蚁，或是些鬼怪绿鳌，应该还有些阴风阵阵与狼嚎声声。

    “去看看那些藤萝和苔藓。”唐三藏看向不远处的那一小片绿意。

    掌灯不知其意，只能前去观瞧一番，“哇，很嫩的藤萝诶”

    唐三藏听后一笑，“那就该是这儿了，看来贫僧的记性还没丢了。”

    说罢，唐三藏率先往更深处走去，掌灯欢欣的跟随在后。

    “掌灯娃娃，知道此处为何会有藤萝和苔藓吗”唐三藏边走边问。

    “应该是要离开那片荒土了吧”掌灯如是说。

    “贫僧告诉你。”唐三藏扯动着嘴角，“这处乃是荒土的中心与根源之处。”

    掌灯瞪了双眼，顿了许久，道“三藏法师是想告诉我，这乃是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弱水流沙得浮筏，病树前头有雏花”

    “哈哈”唐三藏大笑起来，道“哪来那么多俏皮话跟谁学的贫僧只是说”

    唐三藏再往里走去，山坳拐角处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唐三藏撩起衣袍，踏步而行，脚步声乍起，“贫僧只是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掌灯慌慌忙追赶上去，只听得那山洞之内传来一声喝问，“谁”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八方是西
    “谁”笑面尊者一声呼喝，那边的苦面尊者立刻收好丹药，紧追几步，走向洞口。

    洞口不远处站着两人，一大一小，皆是僧人打扮。

    “呀唐三藏”笑面尊者认出来人，而站在唐三藏身旁的，自然是掌灯。

    “啊”掌灯惊呼一声，拉着唐三藏的袖袍就要往后逃去。可刚迈出步子，掌灯便停住了。

    唐三藏笑盈盈，抬眼四处打量，道“哟这波月洞还是这般光景，只是物是人非啊”

    “三藏法师”掌灯忽而有些明白了，唐三藏口中的“朋友”，莫非就是这两位荡魔尊者

    “为何追我二人到此”苦面尊者踏前一步，“虽有伤在身，可不惧你二人。”

    唐三藏并不答言，望向苦面尊者的腰间。苦面尊者腰间一直挂着三幅面具，而其中那副夜叉鬼面已然开裂，似是要碎去一般。

    唐三藏一把拽回掌灯，道“哪里是追踪而来，不过是巧合罢了”

    “巧合”笑面尊者点指唐三藏，道“三界之大，哪有这般巧合真真是花言巧语”

    笑面尊者还未说完，那边的苦面尊者已然伸手打断，默念道“奉天地大道，承接引之命”

    笑面尊者听后面色一沉，忽而想起了什么。

    “不错。”两位白袍人凌空而立，“你二人定要拿下修罗、罗刹、夜叉三族，此处关系着祖上的大业。”

    “是”苦、笑二位尊者单膝跪地，那笑面尊者忽而转动起双眸。

    “属下听闻唐三藏等人已然来到此处，如今那斗战胜佛已不成气候，猪八戒与沙悟净全然不是对手，为何不趁此一举拿下”笑面尊者在呈报完修罗一族的事物之后，如是问到。

    “拿下之后呢”也不知是哪位白袍人出声发问。

    “拿下之后，我等亦可去找出天书残页，免得唐三藏等人多生事端”笑面尊者如是回答。

    “不急，他们手里不过才区区几张残页，放任他们去罢。”白袍人话语微漾。

    “如此放任，怕会酿出变数。”笑面尊者似乎定要置唐三藏等人于死地。

    “变数”白袍人带着笑意，“你是心中不忿吧。”

    笑面尊者咬咬牙，而后微微抬眼，道“属下确实不忿，为何要把此等重任系在他几人手中，为何不能是我兄弟二人”

    “因为，他比你们强。”白袍人丝毫不做掩饰。

    “比我二人强”笑面尊者与苦面尊者相视一眼，面有惊色。

    “哼”白袍人冷声道“奉天地大道，承接引之命，也只有他才能找出所有的天书残页。”

    两位尊者默不作声。

    “你二人虽心中不服，但他只一点你二人就比不上。”两位白袍人低眼看向两位荡魔尊者。

    “还望上尊明示”两人异口同声。

    “不论朝向何处，不论踏步几何，终归是面临西方，冥冥中自有接引之物。”白袍人话音一落，那方天地乍起一道惊雷，此乃天机之语。

    两位白袍人打眼观瞧一番，而后退散而去，只留有一道天音，“你二人可去试探一番，切莫伤了唐三藏性命。是福是祸，自行斟酌。”

    自此，才有两位荡魔尊者与唐三藏几人的第一次照面。而这第一次照面，猪八戒重伤深入灭道地狱，而沙悟净更是只留有一缕残魂。

    “奉天地大道，承接引之命”笑面尊者也是念叨起来，“冥冥之中自有接引之物”

    苦面尊者再踏前一步，问道“为何来此”

    唐三藏听后笑了起来，而后理了理衣袍，又摸了摸掌灯的光头，再呵呵的傻笑起来。

    掌灯看着唐三藏这副扭捏的模样，推开唐三藏的手，直言道“请二位尊者帮忙”

    那边的两位尊者面面相觑，不知道掌灯口中的“帮忙”指的是什么。

    “有些唐突了”唐三藏微微点头，“不过如若联手一番，可谋一些非常之事。”

    “非常之事”笑面尊者咧开大嘴，“**师说的是何非常之事”

    唐三藏双手合十，面色虔诚，只是眸子里透出一丝诡谲。

    正在唐三藏刚准备开口时，那笑面尊者却又打断，“让本尊者猜猜”

    笑面尊者开始踱起步子来，推测道“你是想救回那净坛菩萨还是你也对那奎木狼感兴趣”

    “或许”笑面尊者又停下步子，而后看向唐三藏，“或许二者都有”

    “呵呵呵”唐三藏笑将起来，并不理会笑面尊者的推测，“当贫僧等人从修罗城外的山洞中走出之时，二位尊者可谓是掌控全局，将那阿罗天的神魂也一并抽取”

    唐三藏停下话头，看向笑面尊者，再开口之时已然略去多余的言语，“贫僧记得尊者曾说过，修罗之域是你的封地，而那姬统领”

    唐三藏又看向苦面尊者，“又是尊者从罗刹一族选取而出”

    “没错”苦面尊者本就不擅于打什么暗语，直言道“修罗、夜叉、罗刹三族是我二人的封地。”

    “看来是出了些岔子吧”唐三藏微眯着双眼。

    一旁的掌灯瞪大了双眼，暗道“真厉害看来三藏法师早就握住了筹码”

    “你又有何打算”笑面尊者也不再拐弯抹角，“莫不是想以此要挟我二人”

    “哪有那么些阴谋阳谋”唐三藏摆摆手，“贫僧可是怀着感恩之心到此，准备送一番造化给两位尊者。”

    苦、笑两位尊者不动声色，道行越深的人反而越不可信。

    唐三藏顿了一会儿，再道“贫僧想与两位尊者共同去拜访一二，不知两位尊者意下如何”

    “呀”笑面尊者摇摇头，“本尊者可信不过你”

    “嗯啊”那边的苦面尊者也是附和，“吾亦不信”

    唐三藏似乎早就料到有此番光景。两位尊者刚刚说罢，唐三藏便从怀中掏出两张白纸来。

    “呼”唐三藏神力一甩，把两张白纸送至苦、笑二位尊者面前。

    “无字天书残页”两位尊者皆是惊疑，反复观瞧摩挲。

    “这两张残页是刚从乌鸡国内的宝林禅院中夺得，其余的都被”唐三藏眨眨眼，“都被贫僧几人吃了，二位尊者是知道的。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余残页，不知可否用来做个投名的状子”

    “你有多大把握”笑面尊者沉下脸来，“这可是赔命的买卖”

    唐三藏知道有戏，便也是冷下双眸，道“如若打杀起来，贫僧可牵扯住一人，至于另外一个可就要看二位荡魔尊者的手段了。”

    掌灯知道，唐三藏说的是癸夜叉与玉罗刹。

    掌灯还知道，唐三藏说了谎，除了那两张从宝林禅院夺得的残页之外，唐三藏怀中还有十二张六耳猕猴留下的残页。

    那边的笑面尊者思量一番，而后低声说与苦面尊者，“或许可以不必吃下那九转修灵丹了”

    苦面尊者在犹豫，但心内实在不愿切断自身成圣之机，便缓缓的点了点头。

    见苦面尊者已然应答，笑面尊者接过苦面尊者手里的残页，又甩回给唐三藏，“残页对于我二人来说并不重要，也无心与你等争夺。只是此番面对玉罗刹与癸夜叉，还望法师不要吝啬手段才好”

    “成交”

    唐三藏等人之事暂且不提，却说傲来国外花果山上的那群猴儿。

    众猴顺着水脉探寻源头，发现一股瀑布飞泉，当即就有猴儿叫喊，“哪一个有本事的，钻进去寻个源头出来，不伤身体者，我等即拜他为王。”

    “俺进去俺进去”石猴跳将而出，蹲身暝目，作势就要冲跳而去。

    “且慢”一只老猴荡在藤蔓之上，“你当真要去”

    众候都知这石猴有些来历，只是这多年来并未瞧出什么端倪，而那石猴也只是尽心喂养那白猿诞下的小母猴，故此老猴才有如此一问。

    “自然当真”石猴双眸锃亮，神采非常。

    老猴起手拱礼，道“如若你真进得去，我等定拜你为王如若出了差错，我等自然也是不管”

    “不需你管不需你管”石猴说罢，再蹲身瞑目，而后将身一纵，径跳入瀑布泉中。

    入水之后，石猴打眼观瞧，那里边却无水无波，明明朗朗的一架桥梁。石猴住了身，定了神，仔细再看，原来是座铁板桥。桥下之水，冲贯于石窍之间，倒挂而去，这才遮闭了桥门。

    看罢多时，石猴又跳到桥中间，左右观看，只见正当中有一石碣。碣上有一行楷书大字，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