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褪佛记

    “那”掌灯迟疑一阵，“那他们为何不去造福三界”

    苦面尊者听后，露出讶异的神色，“造福三界为何要去造福三界”

    “啊”掌灯似乎对苦面尊者的回答颇感意外，“不造福三界又能做什么呢”

    掌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提问。

    “夜叉一族追寻的是无上大道，圣者之名。”苦面尊者的回答相当简洁。

    “圣者之名”掌灯还是不懂，“造福三界难道不能成为圣者吗”

    “此圣者非彼圣者。”苦面尊者低声回道“悟得天地大道，脱胎圣者之身。这是对力量的追求。”

    苦面尊者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说通。

    “可成为圣者之后呢也不去造福三界吗”掌灯执着的很。

    苦面尊者沉寂良久，而后反问道“世间为何有佛”

    “消灾解难，普度众生。”掌灯迎言而上。

    “如若世间没有灾难，无需度化呢”苦面尊者问起了掌灯。

    “那便是三界圆满，普天极乐”掌灯双手合十，轻诵佛号。

    “无有灾难，那便不需要什么神佛，而如今那漫天的神佛又该何去何从”苦面尊者直言不讳，“他们早有能力达成普天极乐，却为何不肯如此因为无有灾难，他们的存在便就是个笑话罢了。”

    “你是说”掌灯终于听明白了些，“三灾八难，心魔**，都是神佛放纵开来的”

    “纵观凡尘千年，历朝更迭，重复往返，是如何盛极必衰，衰后返盛，又是如何”苦面尊者邹起文言来，“为何臣民安居乐业，君王励精图治，还总会有不可逆抗的灾祸，以至于王朝崩塌，社稷尽毁”

    “莫非是那漫天神佛暗中作祟”掌灯是不信的。

    “吾不知。”苦面尊者藏匿心思。

    “不过，这也是好的。”苦面尊者继续道“如同凡尘的商贾巨富，他们只需将部分钱财施散出去，天下便无有贫富之差，可他们为何不肯将钱财施散他人”

    “不舍，只是其一。再有，如若照此做了，天下皆富，便不会有人耕种缫丝，劳作辛苦，天下必将大乱。”

    “那”掌灯心中矛盾起来，“如今这三灾八难，心魔**，到底是对是错”

    “无有对错，只有辨择。”苦面尊者似乎看透，似乎妥协。

    其时，为首的夜叉统领将手一摆，喝道“停归阵”

    百余名夜叉族人即刻停步，而后交互穿插，阵中结阵，看似散乱，暗藏杀机。

    而后，夜叉统领打了几个手势，两边的夜叉鬼结阵离去，前后的夜叉鬼则是远远散开，只把苦面尊者与掌灯留在阵心。

    前方的夜叉统领默然点了点头，又打眼向着掌灯这边看来。

    苦面尊者不动声色，右手紧抓着掌灯的脖颈，掌灯则是呲牙咧嘴，偶尔挣动一番。

    忽而，一道暴戾的气息覆盖而来，掌灯只觉得呼吸一滞，那股子气息又飞快的消失了。只见那夜叉统领皱了皱眉，转过了头。

    “呼”苦面尊者长舒一口气，“刚才那股气息，是来查探我的。”

    “啊”掌灯略有些担心，“暴露了”

    苦面尊者摇摇头，“我这夜叉鬼面本就是夜叉一族的物件，又怎么能探查的出怕是被他发现了多出一个人来，心有疑虑罢了。”

    “尊者”掌灯如是问道“圣者很厉害吗”

    “圣者之下，无有大能。”苦面尊者今日的话有些多了，或许是面对掌灯的缘故，“如同我兄弟二人与你们相遇之时，无论强弱皆可过上几招，比上几式。结果是你与猪八戒逃离，阿笑被孙行者重伤。我被击退，而唐三藏则是遁去。如若当时有一圣者，便不会有这番戏剧了。”

    “那会怎样”掌灯如是问。

    “哼”苦面尊者闷哼一声，“你死，我死，他死。”

    掌灯心头一惊，知道苦面尊者说的是全军覆灭，便赶忙追问，“斗战胜佛也会败于圣者之手”

    在掌灯心中，那最厉害的便是孙悟空，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斗战胜佛，威名赫赫的齐天大圣。

    “就是那西天极乐的如来佛祖，未必敢撄其锋芒。”苦面尊者抽动着嘴角。

    掌灯愣了许久，咽口唾沫，问道“哪处有圣者”

    苦面尊者思量许久，“不知。”

    二人静默而立，心中滋味难嚼。

    待不多时，几名斥候来报，悉悉索索说了几句便又跑开了。

    只见那夜叉统领运起神力，掐诀念咒，附近那耸立的乱石忽而闪亮起来，道道白光冲天而起，结成阵法。

    此阵法极为晦涩，那苦面尊者都是皱眉撇嘴，不知所云。

    阵法一个轮转，陡然回缩，化作百八十个光点，而后坠落而下。

    “唰”光点极为迅速的掩住下方的每个人，那百八十个光点对应着百余名夜叉鬼，也包括掌灯在内。

    掌灯心内慌张，抬眼看向苦面尊者。那苦面尊者也是心惊，直把眼神示意掌灯。

    “嗖”

    毫无征兆的，掌灯只觉得身子一轻，白光扯着自己往天上飞去。。

    只在一呼一吸之间，白光便停住了。掌灯使劲眨巴眨巴双眼，好容易才把眼前的景象分辨出来。

    “这是”掌灯四下里望了望，“云端”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忉利之域
    虽说时至子夜，晴空无月，但借着稀薄的星辰点点，依然能辨出此处乃是云端之上。

    掌灯只是见过白日里的云涛滚滚，烟霞阵阵，却从未观瞧子夜云海。只一眼，心下里便是升起敬畏。

    只见那茫茫云海似浪涛，片片霞蔚如仙岛，浮浮缥缈一片纱，沉沉堕坠一道崖。宛如那看不尽的巍巍殿宇，亦是那触不及的漠漠仙宅。

    掌灯呆愣在云端，似是从无常云海之中看出些什么，却又紧握不住。

    “嗯”掌灯忽而觉得后脖颈一疼，回过神来，只看见那苦面尊者蹙眉相望。

    原来，那苦面尊者怕掌灯就此迷了心，又怕漏了马脚，故而掐捏一番。

    “唰”

    道道白光自下而上穿破云层，如同流火倒飞，地吐甘霖，却又在云端之上褪去光彩，露出个个凶恶丑陋的夜叉鬼来。

    “可算是知道了”掌灯瘪瘪嘴，刚刚还漫天的流光，此刻却尽数变作了夜叉鬼，“璀璨之中裹挟的不一定是仙女，还是夜叉居多”

    不多时，流光尽散，百余名夜叉拱着苦面尊者与掌灯，纷纷散落云端，只望向那不远处的茫茫云海。

    “费那么大劲只是为了看云”掌灯左右观瞧，不明所以。

    “看好了。”苦面尊者忽而低语在掌灯耳边。

    “啊”掌灯心境松弛，不由得喊出了声，回过神来之后即刻掩嘴捂鼻，环顾四周。

    这一看，掌灯察觉出些异样。原来，这脚下的云朵一直在飘动，只是移行颇慢，再加上四周围的云层也是同向而行，故此掌灯才觉得那些夜叉鬼都是在伫立观瞧。

    掌灯往前看去，大部分厚重的云层都被淹在黑暗之中，唯有借着星辰才能勉强瞧见浮动的烟霞与游离的云朵，“他们在瞧什么呢”

    过了些许片刻，掌灯皱起了眉头，只见那不远处有一道竖直而立的黑影正在缓缓靠近，而那些夜叉鬼也只是在盯着这道黑影而已。

    理应说，夜空之中又怎能看见什么黑影呢其实不然，所谓人分三六九等，肉有五花三层。这黑色也自有程度而言，那缓缓靠近的黑影便是属于黑中之暗，仿若连那微弱的星辰点光也被它吞噬下肚，无有任何反射之像。

    “近了近了”掌灯只把双眼盯着那快到近前的黑影，奈何到了眼前，黑影依然是黑影。

    脚下的云层在夜叉统领的制控下停在黑影之前，散乱的夜叉族人也是围拢而来。

    统领掐出手决，躬身一拜，面色虔诚。百余名夜叉族人也是手中掐诀，虔诚而拜。

    苦面尊者无奈，既是假扮了夜叉族人，也只好跟着一拜。掌灯本有些纠结，可见那苦面尊者都是躬身行礼，自个儿也就不知觉的行起大礼，“管你什么邪神魍魉，只当做为猪天蓬祈福了”

    掌灯挺身而起，只见那数百名夜叉鬼都是看着自己，登时只觉得汗毛乍起，脚底生凉，“他们莫不是要在此处将我或上供或祭祀或礼天”

    还未等掌灯收起心思，那边的统领便点了点头，道“俯拜我族圣器，也算你有些眼力，有些敬畏。待查明你的真实意图，如若无有大害，我当在天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掌灯听后总算是定下神来，只是没有了回话奉承的气力，兀自点了点头。

    “锵”统领自腰间抽出一柄黑色短刀，在那掌心划了个十字。

    鲜血滚出，统领一挥手，将那鲜红洒向黑影。

    “嗡”黑影忽而震颤起来，一道白光于漆黑之中缓缓勾勒，进而分化成两道、三道、四道

    白光或横、或竖、或点、或勾、或撇、或捺

    随着白光的勾画，掌灯进而看清楚了那黑影到底是何物。原来，只是一根又圆又粗又大的柱子罢了。

    此刻，白光在漆黑的柱子上互相连接，互相勾划，似是有意，似是无意。

    掌灯自然看不真切，那到底画的是个图还是些字非知情者不能辨。

    柱子粗大又高耸，如同年过百岁的树木。白光虽慢，但终究是止息了动作，黑色柱体被白光分割成了形态各异的块状，似乎一切准备就此妥当。

    还未等夜叉族人与那位统领有所动作，只见一道金光忽而乍起，自掌灯怀中而来。

    “长明灯”掌灯也是唬了一跳，怎么这长明灯会有如此反应，“莫不是莫不是那黑柱的原因”

    其时，夜叉统领早已竖起怒眉，铜钵一般的双拳紧紧攥起，只待金光一散便要轰出杀招。哪管你什么奸计幺蛾，亦不论什么诡辩巧言。

    其余夜叉族人还未有所动作，只听那苦面尊者厉声大喝，“胆敢在我族圣器之前挑衅放肆，死来”

    只见那金光之中，苦面尊者沉下一张夜叉脸，扬起大手，“啪”的一声一掌拍下。金光顿时散去，掌灯亦是跪地捧腹，口中呕红。

    “我只说你有多大本事，原来是个障眼的玩意”苦面尊者说罢又伸手掐住掌灯的后脖颈，将其提了起来。

    夜叉统领只是皱眉看向苦面尊者，脚下却一刻不停的朝着掌灯走来。

    苦面尊者面色不变，心内却是鼓动如擂，只怕那夜叉统领会立刻夺了掌灯的小命。

    “不用担心，只是在我族地王门之前被唬的丢了神魂”此话一出，夜叉统领即刻停住步子，眉头舒缓开来，只是口里依然厉声道“看好他”

    “喏”苦面尊者答应一声，又把掌灯往身边拢了拢。

    “嗡”黑柱再次震颤起来，那些被白光分割开来的块状缓缓向外拉扯，内里是一根白色玉柱。

    夜叉统领待黑柱止住震颤之后，挥了挥手。而后，百余名夜叉族人相继步入玉柱之中。

    “嗯”统领打了个眼色，示意苦面尊者带掌灯进入。苦面尊者把手一提，走向玉柱，而后把手一推，掌灯一个踉跄便被苦面尊者推进了玉柱之中。

    白还是白白的晃了掌灯的眼

    “咚”掌灯没走几步，只觉得脚下一空，随即摔倒在地。掌灯不急着爬起身来，只因眼前辨不出任何色彩。

    白光继而扭曲起来，如同油滴入水，扭曲分化，化成那五光十色，化成那万紫千红，却又唯独没有了白。

    掌灯使劲的眨巴双眼，当色彩逐渐褪去，分化进而凝固之时，掌灯瞪起了双眼。

    “这是”掌灯话未出口，就觉得脖领子被人一拽，而后苦面尊者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这边是忉利之域。”

    掌灯被苦面尊者提到一边，看着其余的夜叉鬼从玉柱之中接连而出。

    掌灯有些明白了，眼前这根玉柱像是出口，而之前在云端的玉柱则像是入口。但反过来一想，掌灯又觉得不对，若是从此处离开，这里的玉柱就变成了入口，而云端的玉柱则是出口。似乎只有一件事情可以确认，那便是这两根玉柱都裹有黑色的外壳。

    掌灯哪有思考黑柱的心思，早把头扭过，打量起这忉利之域。

    这忉利之域似乎极其宽大，掌灯来回张望也不见个尽头，除此之外也没见任何花草树木，皆是石头，碎石、块石、巨石，山坡、山峰、山峦

    这些并不足以让掌灯感到讶异，跟随唐三藏行走这西天之路，也算是开了些眼界。只是掌灯仍没见过，亦未听闻过此处的异景。

    这忉利之域的房屋，不用木材，不用石材，不用钢材，尽是由那种黑色的圆柱构成，一根接一根，一根连一根，一根叠一根，无有窗户与庭院，只在最下方开出一个偌大的门洞以供出入。放眼望去，这整个天地似乎都变成了竖直形状，与那黑柱互相接头，互相连合，互相叠加。

    最为瞩目的要数遮挡住掌灯视线的最远处的那幢殿宇，真真是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密密麻麻尽是些黑柱层叠，估摸着也有数十丈高，周围的房屋则是众星拱月一般围绕在旁，看得掌灯心内发麻。

    此处并未有意的划分出街道，两幢房屋的间距便足以来往反复。理应说，布局如此的规整，材质如此的统一，整片地域看上去应当十分整洁才是。其实不然，也不知为何，整片地域矗立着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黑柱，数量极多。

    掌灯还未看的真切，身后的白光忽而一暗，黑色的外壳再次裹住了玉柱，变为一根在此处极为常见的黑色柱体。

    入内的夜叉族人依次排开，统领踏步向前，道“都去奴统领处领回刺名状，各自归家听后调派”

    “喏”夜叉鬼们齐喝一声，而后散开，快速朝着不远处的城池而去。

    苦面尊者未动，依旧站的笔直，手中掐着掌灯的后脖颈。

    夜叉统领果然回身而来，看着苦面尊者道“我不曾记得有你，报上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