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大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荆洚晓
但他们不得不这么干,因为若真三句话说完,那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大约是:兴安从了丁一;要不丁一就不能让兴安活着走出这门;要不兴安弄死丁一。
可在如此这般兜了一大圈以后,谈不成,兴安并没有再说什么话,但他还是可以走,丁一也不用去弄死他。
因为兴安要去告密,也无从告起,丁某人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过,要去南宫。
所以他便走了。
丁一笑了笑,也和衣在床上躺下。
壮心剖出酬知己,他和英宗还没到这份上,尽管在英宗被俘的时间里,两人的交情算是不错,特别是英宗让丁一背叛他投向景宗,以免连累丁一的时间,丁某人是有感动的,但没到这个点。
当身上有银子时,他不介意分一些给英宗;但要没银子,叫他去抢银子来给英宗,丁一绝对不干。他要去南宫见英宗,自然不是为了什么与知己话别。而是要问问英宗,现在有个机会可以脱柙而出,他愿不愿意出来。
不出丁某人所料,大约三更时分,丁一原先就没闩上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灯笼映出朦胧的光,入得房内行到床边去推床上人,却觉肩上一沉,丁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兴安公公,怎么来得如此之晚?”
那提着灯笼的兴安显然被吓了一跳,半天才回过神来,却冷哼了一声道:“咱家只是担心这除夕夜里,那些猴崽子闹腾,出来巡一下,免得走了水惊了圣驾,年年如是。容城先生好生安憩着吧,入娘贼的,天天有人偷衣裳,得小心提防才好,别让歹徒穿了宫里衣服,混将进来就不美了。”说话间却就将一个小包裹扔在丁一床上,压低了声音说道,“这边巡上两刻便要走了。”
兴安现时不自称奴婢了,看起来他对丁一硬要拖他落水的行径是很愤怒的。因为这等事他完全无好处,都做到司礼监太监了,他还要谋求什么?安安稳稳,就是至大的盼头。所以他虽然过来,却只是把一套内侍的衣服扔在床上,示意丁一换上,跟着巡夜的队伍,并告诉丁一,两刻钟之后就出发。
看着兴安出门去,丁一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笑,他压根就没打算去碰那套太监衣服。
丁一只要把外袍前后袍襟扎好,使得自己行动利落,然后便出门去了,随手也将兴安带来的小包裹,远远投了出去。不管兴安是不是出于好意,丁一都觉得这内侍的衣服,就是个祸害。
一旦换上这太监衣物,如果兴安于中搞鬼的话,丁一就百口莫辩了——身着太监服饰,潜入宫中,这是有预谋的作案,图谋不轨是跑不了的。若是穿着自己的衣服,拉下脸还能嘴硬说夜来观雪诗兴大生,不觉迷路。
雪,就是给予一身白袍的丁一,最好的保护色,尤其是在这样的黑夜里。
他远远地跟着兴安巡夜的队伍,留心记录着这支队伍在各处停留的时间,利用这支巡夜队伍吸引了哨卫的注意,丁一在这雪夜里的皇宫,就像是一个白色幽灵,便是有哨卫警觉,也尽为兴安那支打着灯笼的巡夜队伍,尽数引去注意力。
不过有些人是瞒不住的,例如在这深夜,不知是喝了酒还是怎么回事,于南宫外面提着那把大刀,来回巡行的七十多岁老王骥。丁一也压根没有想瞒过王骥,他直接从黑暗中走出来,对停下了脚步的王骥说道:“是我,妨请看着滴漏,大约过三刻左右,请知会我一声。”
须发皆雪的王骥没有说话,只是撩起袍襟,在风雪里向前踏出一步,大刀在手,哪怕年已七十,王骥仍有无尽战意,何况那十来个一直不离不弃陪在他身边的亲兵,只要听着动静,即刻便会奔来,就算拿不下丁容城,也能伤了这赤手空拳的丁某人!
“你想一辈子就这样过?老死在这里?”丁一淡淡地这么说道,从容走过蓄势待发的老王骥身边,连为他停下一步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叮嘱上一句,“记得,一会帮我把墙上的脚印抹掉。”
然后丁某人快步冲向宫墙,借力在墙上蹬了三步,探手扳着青石砖缝,如壁虎一般爬了几步,腰腹用力整个人空翻过了墙头,避过了墙上那些防盗的铁刺,再搭着内面的墙檐,贴着宫墙落下地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不过三两秒的功夫,这还是丁一为了避免太大声响,刻意的放缓了脚手。老王骥回过头却就不见了丁一,心中大骇,低声自语道:“真他娘的见鬼了!”不过墙上的脚印,还是让他很清楚,他不是见鬼了,不是日思夜想出了幻觉,而是如他一边用雪抹着脚印,一边念叨着一样,“老了,真的老了。”至少在丁某人前面,王骥不得面对这一个残酷的事实,他的确已然老去。
丁一跟英宗谈话的时间并不太长,这还得益于英宗除夕之夜,敦伦之后心情郁结,出来看雪没有入睡的关系。英宗在南宫唯一能做的正经事和消遣,大约也就是敦伦了,历史上这期间他很是努力的壮大了自己的后嗣队伍。
而他见着丁一的第一句话,就是急急地压低声音,推着丁一催促道:“走!快走!”
当被丁一伸手抱住不得动弹时,英宗所说的仍是:“你别陷进来,赶紧走!”
“刚*房?”丁一扯着他到了屋檐下,自己缩到墙角的黑暗之中,“嘴很臭啊!”
英宗没有想到丁一见他之后,所说的第一句竟是这个,愣了半晌苦笑道:“不然我还能做点什么?”
“有些人在鼓捣个章程,想救你出去,重新坐上那椅子,不过,按这章程,只怕你出去以后,皇权会大大地被削弱,国家大事尽操于首辅,一任四年,不得连续两任以上;勋贵居明堂,庶民望人居论道堂,此两堂为立宪;御史以唐制,有封驳权。皇帝保留否决政令之权……”丁一择得要点,尽可能简洁地与英宗说了一下。
英宗的记性是极好,不管一时是否明白,都默然记下,丁一说完,他也简略复述了一番,几近无误。丁一点了点头,对他道:“你想清楚,如果一心只要出去,过上数月,我领上一些死士,把你劫走,去关外、去海外,弄个地盘,让你当皇帝不成问题,不过你我有生之年,要反攻回来,只怕就希望是不大,只能看机缘。”
听着丁一的话,英宗苦笑道:“若如此,当日在土木堡,我便随你溃围而出了。”土木堡英宗不愿走,就是不想放弃这大明天下。所以丁一提出这方案,他纵在囚笼之中,也是毫不犹豫地否决。
这却就让丁一不得不高看了他几分。
人一旦被囚,渴望自由的欲望,往往是会让人抛下一切的尊严的。
但英宗这大忽悠,这一点倒是很不错。
事实上,原本的历史之中,英宗复辟之后,干的事,勉强是能算得了明君,从一开始说的“谦实有功”,但因为刚出来谁也使不动,所以隐忍着,到了后来慢慢跟石亨和徐有贞他们算总帐。总算把石亨和徐有贞这些奸人清除去,任用李贤和商辂这些贤臣等等。
人有所短,亦有所长,至少英宗的心理素质是很不错。
“那么我先跟你说,按那班人鼓捣的章程,大约过上二年就可以发动了。”腾骥、武骥四卫不是摆设,没有内应的话,要杀入东长街,是不太可能的事,英宗听着点了点头,却听丁一又开口道,“不过就算成功了,一旦你出得去,只怕石亨等人,我是无力抗衡的,只怕到时,皇帝那否决权,也是名存实亡。”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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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 第八十四章 虎脱柙(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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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渐大,丁一吸了吸鼻子,又与英宗说道,“若我能让石亨不敢太过,恐怕还得再过三四年,这还要诸事皆顺。”三四年,丁一是往宽里说,英宗等得了那么久,丁一自己也等不了那么久。
“先前那宫娥传信,不是说要六年么?”英宗倒是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来,“如晋莫急,三四年,我等得过来,便是六年也是无妨的,万事小心,切切以保全自身为先!尽人事,听天意便好。”
这不禁让丁一有些感动,也许英宗是习惯性忽悠,也许是为了笼络他,也许……但从一见面就赶他走,到商量复辟时对于丁一的安危,更重于他自己的那张椅子的这种态度,反正,丁一是受不了这个。
所以他说出来先前原本并没有准备说出来的话:“若是等上六年,便不需要那劳什子章程了,到时候,我自有办法教你出去。”丁一这么说,是因为原本的历史上,六年以后英宗就复辟了。
他突然感觉如果让英宗等六年,还让他同意那份协议,自己,对于英宗,对于这个让自己背叛他,叫自己快走,叮嘱以自己安危为先的朋友,是不是太不仗义了?自己是不是太过无耻了?
“那章程,无关紧要。”英宗笑了起来,身为皇帝,坐过那龙椅,于政治上面他要比丁一成熟太多了,什么章程?实力,才是一切。他低声对隐身黑暗里的丁一说道,“关键在于,如晋能与石亨等人相抗,若是三两年能得脱囚笼,我自然不愿等六年。好了,快走吧!”
他再一次催促丁一离去。
而丁一也没等到外面王骥看到时候,出声提醒再离开,因为他不知道兴安是否真的会如他跟东华门守军所说的:“半个时辰之后,咱家还要再来巡过一回的,汝等好生办差,若是有人敢于疏懈……”
东华门,没有兴安带着那群内侍吸引注意力,并且有意地掩遮守卫视线,是不可能悄然无声地潜入的。就算有排水沟、有狗洞、有暗门等等,因为皇城整个结构来说,南宫是最外围一圈,然后东华门前是护城河,东华门内才是皇帝、太后、后宫嫔妃的宫殿。兴安巡夜,正常也不可能出东华门来的,所以在东华门停下的时候,他就跟守将这么说道,也是在给暗中潜行的丁一打着招呼。
所以反正与英宗把事交代清楚了,丁一也就马上潜回东华门外,蜷缩在黑暗里远远等着东华门内的喧哗,以便他可以越过护城河这段桥面。兴安的巡夜队伍倒是没有什么变故,如期而至,丁一自然也不放过这等待已久的机会,活动了一下脚手,便于雪夜里借着兴安的掩护越入内城之中。
第二日,也就是大年初一,去给孙太后请了安之后,景帝就教兴安把丁一送出宫去。
之后不几日,便有旨意下来,丁一复任国土安全衙门大使,奉议大夫,这是他辞官之前的职衔,倒也是情理之中,难道教五品退休的官员,进修完回来去做七品翰林还是县令?这倒没人觉得有什么。
而同时刘铁却就去王恭厂交接了一批工匠,约有百人左右,连同他们的徒弟、家眷等等,数百人模样,从京师卫所调了几百正军,由着刘铁领着,先往容城而去,接受流水线作业的培训和熟悉。
又过了几日,从开恩科之前,在吃烧烤时节,丁一就跟景帝说过的胡山、邢大合、许牛等人,年前就接着旨意的,此时也已到了京师。
于是便又有旨意下来,授胡山为柳州卫的指挥使、昭勇将军;而南宁、桂林中卫、桂林右卫的指挥使,则授予邢大合和许牛、刘铁。初十,杜子腾从关外领着五百护卫回来的时候,把这五百亲卫在城外安置好了,刚到金鱼胡同给丁一磕了头,便有旨意来,虽战功升授广西都司都指挥使,上护军,总兵官。
武职的晋升,只要有战功,很容易的,丁如玉是身为女性,才吃了大亏,被疯狂压制。
至此,基本处于沦陷的广西境内,名义上的卫指挥使和都司的都指挥使,除了驯象卫之后,其他便尽出丁一门下。
而丁一也旨意下来,迁左副都御史,嘉议大夫,总督广西军务事。
丁一等人,在十五就离京了。
随着他们一起出京的,还有一杆战旗,硕大的“明”字在中央,靠近旗杆是一行明黄竖排小字:大明第一师。这是在丁一要求之下,景帝御笔亲题的。
“不要去想任何关于官职之类的事情。”丁一骑在马上,对着身边的杜子腾和胡山等人说道,“我们要做什么事,你我师徒心中明了,皇帝虽未必明了,但不见得有什么信重,只不过此时我等有用,广西战局不堪,方才有此番的旨意。”
杜子腾在边上点了点头,胡山却就笑道:“先生,弟子虽愚钝,不至如斯。”
丁一微笑着,北风如刀刮于脸上,却让丁一觉得无比的惬意。
这是他年余以来,终于第一次,真正的挣脱无形束缚。
先前不论是在容城,还是去南京,其实都有着层层的约束。
“先生,容城有信使来到。”邢大合听着前头亲卫的禀报,向丁一说道,“七日之前,刘子坚领教官十二人,率警卫队、工匠队,从容城出发,于安东卫上船出海。这是王世昌的传书。”
丁一接过书信,展开看了,却是王越做了一个极为大胆的调整,他不但按丁一所说的,把一部分铁矿也运向广东,而且除了留下这批新到工匠的家小之外,容城工场由李匠头的媳妇掌总,领着三十来个学徒在维持运转。整个工匠队,由李匠头带队,基本原来容城的工匠,和这次的一百工匠与他们徒弟,全都随队出发。
“越以为,广西远离中枢,方是积粮之所。”王越的书信上是这么写的,容城太近了,实在一旦有什么闪失,是不可能当得起朝廷大军的攻击。因为丁一的命令,有教他便宜行事,所以王越就做了这样的调整,“待广西稍定,再将工匠家眷迁去……”
丁一对邢大合道:“使世昌启用第二套密码。”
“是!”
水路要比陆路便利很多,并且有着淡马锡那队对于沿海极为熟悉的海船队,又是有皇命、兵部调令的、丁容城的名号,水师也不敢相阻。所以当丁一由五百护卫去到广州府时,刘铁他们早就到了多日,并且已由西江,从广州沿水路去到肇庆府。
而当丁一抵达肇庆,还没等刘铁、丁君玥、文胖子他们见完礼,李匠头这个科研疯子就冲了来,又是处于颠狂状况,根本不讲究礼节规矩的,一把扯着丁一的手道:“来来,快来,咱听这边当地人说,怀集有铁矿!先生快来,看这铁矿石是不赖的!”
无论刘铁还是杜子腾等人,听着都是苦笑,怀集此时是属于梧州府,可见与梧州的距离有多近?而梧州府不是刚被攻破,连致仕布政使也被杀了么?兵员还没征募,警卫队刚到这里,真的一点也不敢张扬的,还担心着侯大苟趁虚来攻,这位却已在想着怀集了。
丁一倒是很欣赏李匠头的这点疯劲,人若是真心投入一个领域,不疯魔不成活。
“这等事,你拿主意行了,你看着那矿色成色可以,便写个方案,尽量详实一些,到时看看咱们有没有气力,要是有气力就把怀集先行光复,一并交由你去打理就是了。”丁一和颜悦色地对李匠头说道,这让后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因为这些日子里,不论是刘铁还是文胖子、丁君玥,都没人理会他这疯话。
刘铁却就报道:“知府及乡绅来拜……”
“许牛,领一百亲卫,赴湖广征募军兵;胡山领一百亲卫、丁君玥领警卫队一连,于广东征募兵员;杜子腾领三百亲卫,与邢大合一同赴梧州,与兵部张主事、王公公一同去梧州宣旨。”随行的兵部主事和太监,就是去宣旨免掉陈泾的总兵官,由杜子腾接手,毕竟龟缩在府里不敢出战的总兵官,哪个皇帝会看着不管?
杜子腾等人纷纷领命,率领亲卫分道去了。
没有人去说什么五百亲卫分派完了,丁一的安全如何是好云云。
别说有警卫队在这里,这关头,可不是发挥战前民主的时节,随时都可能有侯大苟的兵马杀过来的危险,哪里有时间在这里扯来扯去?丁一敢这么分派,就必须信任丁一有这个把握。
倒是邢大合在去梧州的路上向杜子腾问道:“展之,那些梧州的军兵……”
“能用则用,不能用则遣送回家。”杜子腾脸上的笑意显得他胸有成竹,“宁缺勿滥。”
他很清楚丁一把他从关外叫回来的原因,那便是广西这边,相比于关外,更为重要,也更有利于发展。粗俗些来说,便是天高皇帝远!无论如何,广西这块地盘,只要丁一一脉能咬得下来的话,谁当皇帝,也绝对不可能轻易重新拿回去。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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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 第八十四章 虎脱柙(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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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军兵之中,必须按先生所嘱,建立起共同的信仰。”这是杜子腾在赶赴梧州路上对邢大合所说的话,也是他一次次在心里重复的话。因为他领着宣传队,在密云前卫那五千明军俘虏之中,开讲宣传这段时间里,通过丁一编写那些样板戏、诉苦会等等手段,杜子腾是亲眼看着那五千俘虏的改变,特别是几次派出小队与密云前卫周边小部落作战的战绩。愈更坚定了他对丁一的崇拜,也愈更使他认识到,一个拥有信仰的军队,是如何可怕。
那些明军俘虏,从一开始五倍兵力都不敌草原部落;到后来四倍兵力就可以战得不分上下;而随着对骑术的增长,有了信仰的明军,使用冷武器,居然能在二到三倍兵力的情况,血战之下击退击败那些草原骑兵!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没上过沙场人,对于这年代军力不清楚的人,听上去,感觉很无趣:两到三倍兵力,能击退对手,这有什么值得夸耀的?粗俗一点地说,这不是他娘的很怂、很挫的事儿么?击退啊,还不是击溃或是全歼呢!
事实上,抛开明太祖、成祖的洪武、永乐年间不提的话,用两到三倍兵力,能击退草原骑兵,并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京师保卫战就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但是,京师保卫战是大量火器设伏,又是朝廷中枢就在身后,有着不得不背水一战的决绝,否则就是亡族灭种的结局。
如果不使用火器,能以两三倍兵力击退击败鞑子的话,大约不用去到万历年,北方草原就该尽为大明实际控制的地盘,应该考虑改土归流的问题了。土木堡之前,派出去断后的五万精骑,被也先的二万铁骑全歼,并且还没给也先造成什么伤筋动骨的创伤,以至也先仍能得以把土木堡的二十万明军吞掉。
所以二到三倍兵力能击退草原上鞑子,绝对在实战上,已是不得了的事。
而且随着那些明军骑术的纯熟之后,这种优势还将进一步的增长,这仅仅就是训练了一下队列操典,再让他们参加诉苦大会、谈心大会、看一下样板戏之类的,杜子腾很清楚地看到,当军兵有了信仰之后,很多不可能的事,变成了事实。
死战不退,战至一兵一卒,之类热血沸腾的话,在数千年的人类历史上,往往就是一句屁话,凡能做到的,基本都是载入青史的了。但当军兵知道为什么而战,死战之后他们能得到什么,可以改变什么,能为家人留下什么之后,杜子腾便亲眼看到,那些明军俘虏,在战损近五成的情况下,那带队的百户,还能组织起一次冲锋,硬硬把对阵的草原骑杀到胆寒崩溃。
在此后征途,面对高官厚禄、美人珠玉等等的诱惑,他对丁一死心塌地,从不犹豫马上拒绝了对方的信念,不是平白而来的。便是从这一次又一次的化腐朽为神奇,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中,慢慢积累起来的,在他一生之中渐渐不可磨灭。
在京师郊外的杨府里,果园之中石亨正在咆哮着:“某去要粮草兵马,居然说什么,丁如晋只要一万人马,便敢去平广西之叛!丁如玉只有一卫,便能肃清朵颜!身为天子,竟说出这等话来!某听着性发,若非当时皇帝接了一句,说是宣大之外鞑虏势大,却实在也不好以密云前卫与广西都司相提而论,当真其时某就要乞骸骨了!”就是要当场闹辞职。
“你能灭了丁如晋么?”杨善看着杯中的茶水,头也不抬地冲着怒气冲冲的石亨问道,“不必分说什么,侯爷只须答老夫一句,能,或不能便好。”他的语气平缓而冷静,象是在述说着一件与他全无相干的事。
一月的风极为冰寒,但石亨发了性,连皮裘都扯开了,任风灌进去,也吹不冷他胀得通红的面庞。只是杨善的这句话,却让他下意识地扯了扯衣襟,因为冷静下来,便感受到了风的寒意。
“某不会如此幼稚!安能不知道这是故意挑起某与如晋之间的争斗?岂会了中了这等肤浅的离间!”石亨想了想却是这么吼了起来,只是他实在太生气了,又不忿地抱怨道,“呸,国事艰难,还不忘教臣子相互仇视,望之不似人……”
他是要骂“望之不似人君”,这是孟子骂国君的话。但一个“君”还没口,被杨善截住:“武清侯,勿左右而言他,能,或不能?“他根本就不理会石亨的说辞,当石亨再一次开口时,还没等他发出声,杨善便第三次提出这个问题:”能,或不能?“
“不能。“石亨终于不得不正面去回答这个问题,“怎么可能?彼于国家有功,便是当今,也不好动手加害,某又不是傻子,如何会去做这等事?何况阿傍罗刹之名,也是鞑子的首级和鲜血铺成的名声,哪里有那么好杀?便是下手去做,不顾朝野纷议,不顾丁如玉的报复,只要被丁容城逃脱了,某一辈子也不得个安稳,要知道,那是能在十万鞑子铁骑之中,护着太上杀出来的人物!”
所谓十万鞑子铁骑之中护着英宗杀出的事,这世上除了丁一,大约没有人会比杨善更清楚来龙去脉,但他并不打算去和石亨解说其中真相,只是点了点头,拿起杯子,一口喝尽了凉去的茶:“若是如此,为武清侯计,最好送些兵员、装备、粮草去与丁容城为好。今日皇帝与武清侯所说的话,如老夫所料无误,只怕不到下月此时,就会传入丁容城耳中。”
石亨一下子完全消停下来,下意识所做的动作,仍旧是再一次扯紧了皮裘。
这天,冷啊。血气一旦退下去,这寒意便是实实在在的。他说不会被离间,事实上他自己很清楚,如果不是景帝看着他要暴发,赶紧加上一句“宣大敌炽”云云的话,他当时真的一怒下之,如果控制不住,很有可能真的会说出“乞还骸骨……教丁家兄妹去为国征战好了!”之类的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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