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神剑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水星的猪
闻言,翎歌顿时脸上一红,像是两朵彤云一般。
她微微颔首,低声问道:“我我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么”
吴雪故作思索状,手指掐着下巴,略微思忖,说道:“也没什么,支支吾吾的,我没听清”
翎歌不依不饶地看着他,直看得吴雪脸上发热,不好意思起来。
“你说谎”
吴雪讪笑道:“哪有”
翎歌直勾勾地看着他,直让他浑身发毛,很是不自在。
“就是有”
翎歌转而幽幽一笑,不再执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吴雪也终于松了口气,幸好她没有再坚持下去,要不然,自己恐怕坚持不住,会告诉她他听到的一切。
他怎么会忘记呢那些在她昏迷期间反反复复念叨的名字,除了父母、师傅以外,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
雨,花,还有他。
吴雪有些迷惑不解,他偷偷看着低眉颔首的翎歌,心想:“她为什么念叨我呢我虽然跟她有些关联,但那也只是上一辈人做的约定罢了,何况她并没有来到吴家避难,也没有见到他。她为什么念叨自己呢”
吴雪不知道的是,就算是梦中的翎歌,口实也是一向很严谨,可谓是滴水不漏,除了一些人名以外,就没有任何多言多语。
任何从前的相关情节都没有。
吴雪偷偷地看着她,她坐在干草铺上,眼神幽幽,面无表情,好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而吴雪不知道的是,她也一直偷偷看着他。只是,那是在余光里,发现了他在看她。
有多少难言之隐,都是在这样的余光里成为永恒的遗憾。
良久,翎歌抬起脸,吴雪赶忙将眼睛转向一边,这拙劣的表演都逃不过翎歌的眼睛。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吴雪想。有时候,她只是坐在那里,或是站在某个场景里,无喜无悲,久久出神。
忽然,吴雪有种感觉,似曾相识,却又若即若离。我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么他这样问自己,随即又觉得好笑,天大地大,人来人往,谁能说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人,再次见面还会记得对方呢
少顷,翎歌幽幽叹了口气,像是没有任何感情一般,冷静地说道:“你找到出去的办法了没”
吴雪猛然想起来,他们还是在地府底下,跟一群山匪一墙之隔。
他说道:“从这里上去应该是不可能了,我试过,这巨石根本推不动,而且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出去的机关。”
翎歌说道:“是因为我么”
吴雪有些疑惑,说道:“什么”
翎歌说道:“因为我拖累了你,不然,你穿着他们的衣服,跟着他们就能混出去了吧”
吴雪脸上露出了苦笑,他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她究竟在闹什么脾气怎么感觉她总是话里有话,话中带刺她是在抱怨他,还是在抱怨自己她是在跟自己闹小脾气么还是在跟他撒娇
吴雪只淡淡道:“你需要休息,先别说这么多话”
翎歌好像是铁了心,她执着不休,说道:“我就要说,说一句不够,我说十句,说个没完没了,烦死你!烦你到死!”
吴雪惊愕地看着翎歌,此刻,他看到了另一个翎歌,看着她抓狂痛苦的模样,吴雪有些迷茫,有些失神。
他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摔到了脑袋,需要休息”
翎歌噗嗤一笑,挑了挑眉,冷冷道:“你觉得我需要休息告诉你,你个恶贼,我不需要,我从来没休息过,也许根本就不需要休息。我的脑袋好好的呢,不痛不痒,不晕不昏,思路清晰,你不要像对小孩子一样对我!”
吴雪神色有些痛苦,说道:“你这是何必”
翎歌也不知怎么了,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也从来不想说。之前,她总觉得没必要说这么多话,言多必失不说,还很累。可是,现在,初醒的翎歌却好像换了一个人,执着、焦躁又不安。
翎歌的心不由得抽紧了,她每说一句话,就好像被拉扯了一下,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心里的疼痛忍无可忍。
因为她知道,有些情感注定是石沉大海。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呢就好像全身被一种由不得自己的力量牵扯,自己再也不是自己,情难自已,情不由己。
吴雪呆呆的和翎歌对视着,虽然他们二人都没有任何动作,没有说任何言语,却比武林高手还武林高手,他们已经在无声无息之间,完成了一次惊心动魄的对决。
这一刻,翎歌才发现,自己除了年龄在增长以外,自己无论怎么样,都还是一个小孩子,一个永远也无法长大的小孩子。也许,她早已经死了,跟着往事一起死了,永远停留在了过去,往后她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吴雪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就连话也说不出来。他的脑袋里一片浆糊,被她搅成了浆糊。他忽然有种感觉,自己没有任何成长,自己还是那个手足无措的小男孩,虽然自己在不断变老,但是心却越来越幼稚。
吴雪想:“也许,我早已经跟着家人亲人,在那场大火里丧生了,现在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一个叫吴雪的幻影罢了”
他的心里蜷缩着一个小男孩,变坚强了么好像变了,比之前好多了。有时候,却感觉自己没有任何长进,还是那个无能为力的渺小的人。
自己到底变没变吴雪不止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好像无关紧要,但是对一些人来说,却是执着一生、困扰一生的问题。
变了么变了。没变么没变。
有些人,在痛苦里彻底沉沦。
有些人,在痛苦里瞬间变老。
二人就这么看着对方,好像不死不休般,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良久,翎歌忽而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呜咽,她竭力克制着,不想在别人面前露出脆弱、窘迫的一面,更不想在他面前如此。
可是她忍无可忍了,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快要冲出来,将她扯碎。
眼泪无声无息,汩汩而下,成珠成串,翎歌痛苦地抿着嘴唇,牙齿咬在上面,却是一言不发,委屈又痛恨地看着吴雪。
吴雪内心里无比痛苦,却没有丝毫动摇。他明白,大部分错误,都是从同情开始的。
翎歌无声无息的留着泪,用手指拭去,却又落下,如雨如帘。她倔强地不哭出声,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她竭力克制着,就是不知道自己承受痛苦的能力,究竟有多强大
他们像是两个生了病的人,不懂得情绪的表达,倔强地往心里憋。没有极限,没有止境。他们都了然于心,若是此刻稍微松懈一点,所有的伪装便前功尽弃了。
他们都像是小孩子,都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孩子,执着又倔强,却又不知道如何表达。
翎歌因为憋着泪水和哭腔,她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身上无一处不痛,痛如骨髓。
有时候,只有痛苦才能让人清醒。她想。多么病态的坚强。
翎歌急促的喘着气,张开嘴吐出气息,眼泪就像是那场雨一样,永远无休无止,一下就是很多年。
吴雪也在颤抖,他的内伤未愈,现在憋着一股气,似乎又加深了几分。痛苦让人清醒,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忽然,翎歌不哭了,她静了下来,身体摇摇欲坠,随之颓然往后一倒。
她昏迷才醒,却又悲恸过度,登时又昏了过去。
吴雪一个激灵,蓦地到了她身边,从后面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可不曾想,翎歌顷刻间又醒了,她转而趴在他怀里,啜泣不止。吴雪瞬间明白,自己上了她的当。
“怎怎么了”
“疼嘛”
“哪里疼!”
“哪里都疼!”
第三百一十七章 蚁穴
二人像是闹别扭的小孩子般,默默对视着,谁也不相让,气氛有些沉闷,若是有个好事的人在旁,一定会这样子解说:“这可真是武林绝顶高手之间的较量,不带刀,不带剑,也没有火光石电,仅靠着无声无息的眼神,就完成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惊心动魄的决斗。”
少顷,翎歌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不断抿着嘴唇,好像在竭力压制某种东西的挣脱。吴雪神色愁苦深重,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只是诧异,也许只是疑惑,但当他看到翎歌委屈巴巴的样子,还有她那簌簌而落的泪水时,总感觉万千愧疚在一身。
这种感觉很奇妙,很暧昧。吴雪自己也开始疑惑:“我是否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或者曾经做过什么错事,要不然她为何如此纠缠不休,像是一个胡闹的小孩子一样”于是,他的心也不由得抽紧了。
有万千愁绪笼罩心间,好像古往今来的所有愁苦一瞬间就被他们体会了个遍。
翎歌越哭越伤心,越伤心就会越想哭,可是有些哭泣,注定是无法得以释怀。她强忍着,单薄消瘦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脸庞的头发也随之颤动着痛苦之色。
忽而,翎歌身体开始摇摆,她停止了低声的哽咽,颓然向后倒去。吴雪猛然一怔,心想她必然是久病初醒,又因为悲恸过度,再昏死了过去。
蓦地,就在她摇摇欲坠之时,吴雪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接住。翎歌身子软软的,似若无骨,颓颓将脸斜埋进他怀里,靠着他的胸膛。
可不曾想,翎歌这时候却又突然醒了,吴雪搂着她的肩膀,她在颤抖。接着,她又开始啜泣,吴雪慌忙之中也顾不得许多,便急急问道:“你怎么了”
翎歌边哭边说,声音从嗓子里挤出,微弱地像是风的呢喃,说道:“疼嘛!”
吴雪上下看了看,问道:“哪里疼!”
翎歌恚怨道:“哪里都疼!”
她蹙着眉头,噘嘴嘟囔着,不断发出犹似杜鹃啼血般的哀鸣。
吴雪顿时心慌如麻,却又是无可奈何。他遥观四壁,只是一件空屋子,哪里有药品呢而且这里深处贼窝,行动也不便,该怎么办呢
而看到她痛苦万分的模样,吴雪却又不可置之不理,当下便说道:“翎歌姑娘,你先等一会儿,我去下面看看,那群山匪一定有疗伤的药”
正待他想起身时,又突然被她轻轻拉住了衣袖,说道:“不用了”
吴雪急得焦头烂额,说道:“是我疏忽了你你等会儿,别走动,我马上就回来”
可是翎歌却没有丝毫想要松手的意思,她楚楚可怜地从他怀里抬起脸,轻轻说道:“你不要去我没事的,这顶多是屁股摔疼了,胳膊、腿啊弄疼了什么的再说了,你若是独自去寻药,留我自己一个伤病号,万一,万一有个歹人来了,我可怎么办呢”
说着,她还冲他眨眨眼睛,那一双透亮的墨眸子里,还带着泪水的残迹,水蒙蒙的,嘴角微微上翘,看着既可怜又狡猾。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他对这样一个软硬不吃的翎歌,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顺从道:“好那你,那你的伤怎么办呢”
翎歌狡黠一笑,将身子重新伏在他怀里,幽幽说道:“这样就行了不怎么疼了”
她轻轻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像是小兽物般蜷缩着身体。吴雪低头看着她的侧脸,这些日子,她面容清减了许多,原本似花儿般的红唇,变得淡薄了,脸上还有些黑色的灰尘,颧骨微微凸起,和鼻子形成了一个优美又令人哀伤的弧度。她的睫毛微微抖动,还湿漉漉的,犹若梨花带雨。
吴雪轻轻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她的发缕。他不会扎头发,只是将她原本散乱的头发用一根黑色缎带蓬蓬系在背后,她鬓边发若堆雪,散落在她脸庞,被轻柔的呼吸轻轻吹动着。吴雪将她的头发拢在耳后,静静地看着她。她不知不觉间已经熟睡了。她太累了。
等到她睡着了,吴雪将她轻轻放回草铺上,轻轻说道:“我还是不放心很快就回来”
说着,吴雪熄灭了多余的灯,只在屋子石室角落里点了一盏小油灯,将自己的衣服盖在她身上,在一片幽暗中,换上了一身漆黑的衣服。
现在,他也是一个匪,一个身着黑衣的匪。
此前,吴雪就觉得这衣服跟其他匪类的衣服不太相似,但下面巡逻山匪者甚众,便急匆匆抓了一件衣服就走。瞧这衣服,像是个礼服般,宽袖黑道袍,袖身绣亮银色云鹤,在昏暗的空间里,闪着幽亮的微光。
吴雪套好了黑色靴子,回身看了一眼翎歌,便将头发放下,只在后面扎了个髻,摇身一变,登时成了一个剑眉素面的黑衣公子样。
吴雪深呼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你现在是一个匪了,一定要镇定,不要露出破绽。他拍了拍自己的脸,给自己打了个气,便轻手轻脚地沿着甬道向外走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出石室的时候,翎歌轻轻地睁开了眼睛,略微有些诧异,害羞地用吴雪的衣服盖住了脸庞。
这条甬道很长,而且他之前已经走过几次,好在,这不像是在江底迷宫时那般,岔路犹如错枝杂节。吴雪提着一个小油灯,不多久便走出了这条长长的甬道。
只见眼前豁然开朗,山体内中空宽阔,周围山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甬道,像是一个个蚂蚁的巢穴。吴雪就站在其中一条甬道的出口处,俯身望去,只见一条条甬道各自修建了一条石阶,一直通往下面的山中之城。石阶道路错乱旁杂,在那城中,吴雪看见了各自忙碌的山匪,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吴雪不由得有些惊诧,暗想:“这些山匪倒是素质极佳,直像那各司其职的工蚁、兵蚁般。只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一只蚁后”
吴雪定了定心神,随之长长吐出一口气,佯装是一个山匪沿着阶梯向下走去。
路上,吴雪抬头挺胸,像是一个四处巡查的没事人一样,路过各自忙碌的山匪之中。奇怪的是,所过之处,那些山匪都是停下了手中的忙活,诧异又恭敬地让出一条路,一言不发,目送着吴雪。
吴雪闲庭信步地从人群中走过,他被那些山匪奇异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心想:“他们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过就是穿了一身跟你们不太一样的衣服,但也是同位匪类,不用这么照顾我吧”
他没有停留,径直下了石阶,来到了下面的“城池”边上。吴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暗自思忖:“看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被他们看着倒是不自在”
又过了一段路,吴雪见到了另一伙山匪,他们正在骂骂咧咧地伴搬着沉重的箱子,看起来颇为吃力。与之前山匪不同的是,这火山匪穿着鹅黄的衣服,身负轻便皮甲,头上扎着藏青色布裹。吴雪想:“这大概就是之前所说的明光堂的山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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