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两手空空的客人
苏世黎往院中的阿长看了好久。
她瘦瘦的,有些畏畏缩缩,背也站不直,双手局促地捏着衣角,眼睛也不敢到处看,一直低头盯着自己脚前。看着一点也不像是什么眼线。她旁边的阿碧到是看着极为干的样子,眼神伶俐。而九月看着老实巴交,身材也更浑厚,全身上下洋溢着质朴的生命力。
苏世黎又问:“还有什么话?”
四乐想了想说:“九月问了之后,阿碧说,‘想来是少夫人新来府里就出了这么许多的事,府里的下人对少夫人不大恭敬,服侍得再好,不肯尽心也不当用,这一点却比不上我们的。’”神色都学个一二。
苏世黎笑,点点头。叫四乐把这三个留在院里,让人给她教点规矩。
四乐低声问:“要不要……”盯着几分。
苏世黎摇头:“不必。”不然要她来干什么。
不到午晌,阿录便带了有地方去的那些名单。她也晓得,苏世黎叫这些人提前走,就是在给机会,要是真拖着不走,到时候张家事发,下场更不好。所以办事无不尽心。
苏世黎叫四乐来嘱咐了好一会儿,然后令她拿了名单,去张夫人那里。
四乐临出门,苏世黎有心,叫住她说“三个人里哪个机灵的,你以后办事多带着她。嘴说一万遍,不如眼见一遍,学得快。好上手把院里的事担起来。”
四乐晓得,带哪个去都没差,不是非得找准了眼线,只要有心,那个眼线,总是会找人套出话的。于是便带了看着最伶俐的阿碧。
四乐与阿碧去时,张夫人正和大帐房说话,听大喜传话,拿了名单看了一眼就应了,苏世黎要办的事在她看来也不算什么。再说名单里头张子令院子里的丫头占了不少数,总归张家是要倒了,她对那边的人总是宽厚些,愿意给她们条好些的路。
大喜回完话出来,当即便从管事的妈妈那边拿了卖身契来,夫人也不要她们赎身的钱,反而还发了钱做打发做。这么几个钱张夫人不放在眼里。
不过和四乐一起去办这件事的时候,大喜不得忧心忡忡。她晓得,张府要出大事。低声对四乐说:“这又是血雨腥风。”也因为面前是四乐,她才说一句,张家再不行,她和四乐这样的人都不会有事,到底是主家身边最得力的人呀,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四乐心不在焉,说:“是吗?”
大喜皱眉:“这件事就不该现在办。你们少夫人也实在太糊涂。”
四乐这便有些不高兴,心里冷哼,只暗暗嘀咕,对,你们夫人最是智慧,我们少夫人提了一句,你们夫人张嘴就肯了,想也不多想想现在外头都注意着张家的动向呢,今天若真开始打发人,上午打发的,不用到下午,各铺子就要被兑钱的挤爆。可真是聪明得紧呢。但脸上只是笑得真诚“姐姐说什么?我却不懂。姐姐教教我吧。”
大喜觉得她傻,笑着应付她几句,便不说了。
两个人到了阿录那边,她已经把人都聚集了起来,小姑娘们个个哭得眼睛都红肿了。大喜把契书和钱交给阿录嘱咐“三日后才可发还。”扭头对那些小姑娘们道:“这三日你们且还在府中照旧做事。不得懒惫,管好了嘴,不得胡说。只要不惹事之后自有打发,也不需得给什么赎身钱,要是不听,那可别怪夫人无情。”看着人哭成这样,十分不悦,皱眉喝斥:“成什么样子!别人还要以为,府里又出什么事了。”那些小姑娘一向怕她,连忙抹了眼泪,再不肯多抽泣一声。
四乐只带阿碧在一边看着。心里却知道,大喜也难怪能成夫人的左膀右臂,明知主家有错,却不曾顶撞主家指责主家做得不对,只暗下弥补。
回去的路上阿碧却突地说:“看大喜姐姐这样行事,想来夫人私底下对下人并不是个好性子的人。”
四乐一想,也是,若是苏世黎有什么事考虑不周,自己一眼看出了纰漏,必然当场就要告诉给苏世黎知道,哪会像这样百转千回。自己敢这样,不外乎是知道自己这么做,主家并不会生气,反正会夸自己做得好、想得周道呢。
大喜不敢这么做,原由不用多想,自有来历。
阿碧见四乐也深以为然,小心地问“四乐姐姐,她说张家要血雨腥风的大事,是什么事呀?”
四乐回去以后便与苏世黎说了阿碧打听的事。
苏世黎问:“你与她说了吗?”
四乐十分骄傲:“我怎么能与她说。虽然小姐说了,得让那个人得了消息,但我再怎么漏消息,也要合情合理,照常理讲,我怎么会与一个新来的小丫头讲这个那个?只应付几句提点几句罢了。要不然岂不是叫对方疑心。所以呢,我只说了一句,想来张夫人见大帐房说的不是小事吧,给她知道夫人见的是什么人就是了。”
苏世黎笑着,拿手戳她额头。
四乐回完话出去,阿碧在外面等她,与一道往白楼那边去。四乐今日得把白楼的事办妥。
路上阿碧便问:“外头都说少夫人家里是看风水的,准得很呢,给皇家逆天改命都改得成。真的假的呀?”
四乐眼皮子一跳,一脸听得好笑的模样:“要真有用,老爷不会给咱们小姐改改命 ?还逆天呢,以前哪个帝王葬得风水不好,怎么也没见哪个朝代百世长存呢?都不过是自欺欺人。”叹道“咱们主家也巴不得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是真的呢,你瞧瞧,咱们主家都遇见的什么事啊。想起来都气人。”
阿碧点头:“那可也是。”
四乐仿若无事,随口问:“你怎么知道苏家看风水,且还给皇家摆过风水?”
阿碧说:“阿长说的呀。”
四乐笑笑,到了白楼去,且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大概是看着张府动荡的缘故。又听闻杜先生那边已经不于张家来往,张宝千连自家丧仪都称病不去。就觉得苏世黎这靠山要倒,再不肯把白楼让出来了。大奶奶跳着脚在门口的巷子里把苏世黎一通好骂。说她不识好歹,翻脸无情,农夫与蛇都骂出来。
四乐如今可不是唯唯喏喏的样子,虽然不是出口出脏,可把大奶奶当初怎么想坑苏世黎的事从头到尾大声嚷了个遍:“说是亲戚,这一口口的都是在啃咱姑娘的血肉!如今到好,又扮起菩萨,泼起污水!”
米圃齐想冲上来打她,可她身边带了张家的人,到底没敢。
二房一直也没出来,不晓得不在,还是不愿意掺和。
三房么,三老爷还不知道和新妇多和美,好久都不曾回白楼来。
边蔓从楼里出来,见自己母亲和苏世黎身边的下人骂得正凶,脸涨得通红――她没有见过这样的架势,只觉得丢人现眼。想劝一劝,声音又小又细,哪个也听不见。
四乐骂了一遭,才懒得理她。上去看了老太太,敲打敲打安排在这边照顾老太太的两个下仆。
这两个人在楼里没少和大房起龌龊“先是想使唤我们,后又说我们不听她使唤,叫我们滚出去。这可真是笑死了人。我们便讲,少夫人说了,老太太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既然叫我们走,我们也不强求,这便带着老太太回张家去。他们又不肯了。大爷说,老太太有儿子的,轮不到少夫人来插手,把人抬到张家去算什么。我听了却好笑呢,你是儿子,那你到是来安置老太太呀!人家卧冰求鲤才叫孝子呢,您这儿呢?您做了什么好事,就是芝麻绿豆也好,讲来听一听嘛。他却说不出来。我便说,你自己不安置,也不许别人管,这是嫌老太太活得久了吧?把他给气得。”
四乐点头“这样就对了。他们要再闹,你就叫他们告官去。”米家哪敢去告官,之前诬告的事证据确凿还捏在苏世黎手中,都想坐大牢不成。
从白楼出去,四乐又去铺子看帐,大掌柜事情做得清楚磊落,又说药铺的事“大房开了中药铺,我们就要开西药铺,不知道的还以少夫人故意与人打擂台。”
四乐对米家心里还有气,只说“少夫人就是与他们故意打擂台又如何呢。”
两个人回到张家,阿碧便回自己屋子去。
一回去在屋里做针线的阿长便上来问东问西,似乎对外头的新鲜事好奇级了“在乡下没见过这样好的地方,现在每天呆在屋子里,闷也闷出病来。”
可阿碧只说“不过是跟着出去办事,也没看什么新鲜。一天下来,脚都走短了。”再不肯提别的。嘴竟然十分牢固。
阿长到也不勉强,一脸失落坐回角落里去,嘀咕自己做针线眼都做花了,想在外面晒晒太阳,都怕别的姐姐们要说她偷懒,一天下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阿碧看着她这样子,到是不忍心,便提了几句不要紧的闲话,又说了与四乐去铺子时的见闻。
阿长听得乐滋滋,好像这些事都有趣似的,不过到最后,愣愣地问了一句:“四乐姐姐那么说,别人不要骂少夫人狠毒吗?人家再对不起她,赶也赶出去了,连口饭都不让人家吃,到底是亲人呢。”又赞叹四乐真有面子,穿得比外头小姐也还好。听说家里兄弟在铺子上也很得力,一直帮着少夫人跑些外务杂事。不知道自己和阿碧这些新来的,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阿碧没有接话,静静坐了一会儿,出来偷偷摸摸借机到苏世黎面前,把四乐说的话学给她听“四乐姐姐虽然是为少夫人办事,但这话也说得太难听,旁人真以为少夫人是这样想的,可怎么算?”
苏世黎慢悠悠地喝茶,说:“我就是这么想的。”
“可……可这样一来那别人都要说您……”阿碧抬头与苏世黎对视,那一双黑泠泠的眼睛看得她心里一凉,愣一愣,脸一下便红了,慌手慌脚地退出去。
麻姑往苏世黎看,苏世黎笑:“我就说,人家想探听消息,自己总归会想法子的。”
第二日,四乐便打发了阿碧走,再出门带着阿长了。
张家的铺子前一日起便不再通兑。运钱的车子连夜在各个铺子间奔走,动静想小也小不了,不到第二日得了信来得快的主顾,已经把各处的铺子都围了起来,喊着叫张家还钱。
苏世黎身体不好,只派麻姑出门打探,麻姑回来说,有些地方的铺子被人把门都砸了,不过里面也没甚值钱的东西,前一夜都转走了。已经陆陆续续地有人往张家来。四乐已经把她的兄弟们都叫到府中准备着,万一有什么事要护住了苏世黎。又叫铺子那里关了门货都存到库房去,歇业几天。阿长老老实实的样子,跟着跑前跑后,看着做事十分可靠稳重。四乐也不吝于夸奖她,说阿碧虽然看着机灵,可也实在是太机灵。还不如实实在在没那么多歪心思的阿长好。
阿长笑得腼腆。只做好奇“夫人干嘛不肯通兑啊,张家要是倒了,以后我们可怎么办?”
四乐说:“这事说来也奇怪。张家做的是银钱通兑,怎么能年年需要杜家救济入不敷出呢。你说,这钱都去了哪儿?”兀自沉思。
阿长突地说:“都说钱是运给杜家呢。”
四乐嗤道:“钱的归处既然是杜家,那杜家以前把钱借着接济的名号运到张家来做什么?疯了吗要转这一道手。再说了,现在就算大张旗鼓地往杜家运钱,那运去的钱,也不及杜家运过来了零头呀,你就说,往年那些钱都去哪里?张家花销再大,也用不完那许多。”
又叹气“搞不懂这 些上头的人了。你看,如今老爷不在,自该想着怎么稳固家业,或继子,或请能理事的大掌柜,也不是不能救。又怎么自断根基呢。”
说着惊醒过来,看了阿长一眼,立刻不再提这件事,仿佛刚才只是失言而已。还讥讽了一句“你怕不要学阿碧,去主家那里说我多嘴吧。”
阿长憨厚说:“那怎么能?!姐姐也是为主家忧心。”
四乐这才满意的样子。
夜里服侍苏世黎睡觉,其它人都退走后,便把这件事讲给苏世黎听“都照主家的吩咐办了。”问苏世黎“接下来怎么办?”
苏世黎说“不需得做太多,只要那位起了疑,动手查证,就一定会有线索。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那位手眼通天,一但认真琢磨起来,哪真有真正天衣无缝的计谋呢,只是不知道,张浊其寿命有没有那么长。”不说陛下心思机敏,这事要放在她身上,她也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张浊其是假的也好,追查真的时,顺手杀了再说总不什么事,多少落个心安。
正说着,突地听到外面脚步繁乱,急急地有什么人要敲门,听着是哪个仆妇带着四乐的兄弟来,说有急事要报。院子里的人都被惊醒了,披了衣服探头探脑。
四乐连忙出去,不一会儿青着脸进来“其少爷死了。”
苏世黎心里‘轰’地一下,两个才说这个,他还真就死了?“怎么死的?来回话的人呢?叫进来说话。”
四乐连忙跑出去,叫了她兄弟进来。
她兄弟不是亲的,只是交好的同乡,说话口音有几分相似,身后还跟着个伙计打扮的大胡子。进来连忙跪下,也不敢抬头打量,粗声粗气地说:“是与人有争执,被人拿枪打死的。”
“什么人?”
“是个洋人。两个人都喝了酒,不知道怎么地,就吵了起来,还动了手。洋人没打得过,后来气急,竟然就掏了枪。站得太近,其少爷脑袋都给轰烂了,没个全尸。但洋人也被其少爷身边的人给打死了。那边现在已经封了街,现杜先生在外地,想必得了消息,都已经动身返来。”
四乐脸刷白的。一时既然不知道说什么。见苏世黎愣愣地盯着一处,又怕她怔过去,连忙上去轻声细语“小姐?小姐。”叫了两声,却觉得苏世黎眼神不对,分明是看到什么惊人的东西,扭头去看,也没有什么,那里站着个大胡子伙计而已。
随后苏世黎立刻就回过了神。
四乐问要不要往夫人那里报,苏世黎说“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不知道。”但想了想,还是叫个小丫头过去传个话。
随后沉下气对四乐的兄弟和伙计吩咐“行了。夜也深了,外头出了这样的事,想必又是一场大乱,你们就在府里歇了。”让四乐把两个人安顿下来。麻姑跟着快手快脚地出去,冲向这边张望的下人挥手,叫都散了。
苏世黎目送大胡子伙计的出门,他一条手臂垂着,左腿有点瘸,刚才站的地方不知道滴了一滴什么,远看漆黑的。
阿长站在门口,一直盯着他们看。见苏世黎向自己看过来,才缩了缩肩膀,讨好地笑说“您要热汤吗?”
苏世黎不敢露出什么,只说:“不必。”一脸烦心睡不着的样子,站起身向门口走过去,一脚站在那滴污渍上,过了一会儿,又扶着门走到院中,想散散闷气似的走了一圈,这才舒心些似的,回屋中来歇息下。等麻姑回来把门掩上,她飞快地脱下了绣鞋,底子上有几处血滴已经沁到布里去了。
两个人面面相窥,麻姑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立刻想去两个男人落脚的屋子查看确认,那大胡子到底是什么人。苏世黎立刻拦住她。
等四乐回来看了,也不由得发慌“是‘那位’对其少爷动手了?可,可凶手是个洋人呀。”
“是洋人才更好。”难道生怕别人不知道,要用宦官吗。
“那我们现在……”四乐不由得看了一眼东方,那边正是安顿她兄弟和大胡子伙计的方向。她嘴唇动了动,但却突然胆怯,不敢问那是其少爷身边的人进到府里来找苏世黎有事,或者就是金蝉脱壳的其少爷本人躲在这里。
停了停急道:“派去结果张浊其的洋人死了,‘那位’必然疑心,未必不会继续追查清楚!”大胡子在这里,到时候万一有什么线索,岂不是要查到主家头上来。
如今不管愿不愿意,她们和张浊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三个人正说着话,外头报信的小丫头回来,还没进门就大声嚷嚷“不好了不好了”一路冲起来。
四乐怒斥:“这是什么规矩!好好说话!”
小丫头脸色惨白的,边哭边说:“夫人一听其少爷过世,只说对不起祖宗,转头就自缢了。”
四乐一口气缓不过来,差点厥过去,扶着椅子才勉强站稳,这张家不是害人吗!
现在主家可怎么办。
扭头去看苏世黎。
她端坐在那儿,手握着腰上挂了阴阳佩,表情凛然目若寒星。
张子令恐怕也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渣女 53、53、风来
大殿燃香,熏得云雾缭绕,如仙境一般。
小太监一迈进门就不由得屏了屏息,顿一步微微换了口气,才继续往里面去。
宫人示意他里面正在议事,他便静静立在门边候着。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听得出‘那位’心情不好。
最近事多。
除了海运上与外邦有些纠葛,另又有扎颈子教在西北扯旗立国,自称叫奉天命救新世教,原只是不起眼的乌合之众,纠着一帮子上了年纪的人,一起锻炼身体爬爬山,练练气功什么的,因练功的时候,要用红带子系在脖子上,说是这样才能阻断从脚而来的浊气,系得越紧,扎得越久,便越能留灵台清明,沟通天地,这才有个扎颈子教的浑称。但后这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味道,等朝廷发现不对,已然势大。暗中查访下来,竟然许多官员都是其教民牵扯其中。
里头告以段落,宫人便立刻进去,不一会儿,有个中年无须太监从里面出来,见小太监立在那儿,皱眉叫他跟自己到偏殿去。
小太监轻声细语:“张家老太太当夜清醒了一会儿,因张子令过世,悲伤过渡,说了几句事关伪龙的混账话,张老爷当夜就把老太太外加一丛仆从都给处置了,后来与张夫人秘谈好久,事后自尽而亡。张夫人缓过来,便开始大肆转移钱财。”又说起大笔钱财不知去向的事“早先我们只往张浊其身上想,现在多思量思量,那话到也说得没错,张家这一招分明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临死一搏,丢一个张浊其出来,叫我们抓不到真章。要不然往年那些钱去哪儿了?总不能是挖个洞埋起来了,怎么也有个去处不是?您就想想,干什么事能这么花钱?杜公公虽然年事已高今年初便领了闲职,未堪大任,但他那个‘儿子’可是个能人。和外邦人生意做得极大。杜家的银子可是源源不绝地过去了张家的,张家再大的花销,也用不上那么多呀。”
中年太监听到杜公公这三个字,沉着嗓子骂了一句:“这个老东西,我就不信他半点也不知情。他一口咬定自己久居都城,所谓儿子孙子也不是亲生的,不过是虚有其表聊以□□罢了,一向以来也是鞭长莫及以至管束不力,并不知其行事如何,他长年伴驾从龙有功,陛下对他仁厚,我们又无凭据,明着也实在动不得他,只能软禁罢了。”又问:“那张浊其确实死了吗?”
“头烂了,以至于无从分辨,看身形是他。”
“动手的人既然都死在那里,你可亲自去看了是不是张浊其?”中年太监沉眸
小太监连忙:“夜里得的消息,打算今日便亲自前去确认。”
中年太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派出的这些,也太没用了!杀一个人,折了这么多人!”
小太监不敢争辩。只连声告罪。
中年太监缓了缓,不想叫他更难堪,只说“杜家是地头蛇,也怪道你难做。”沉吟了一会儿皱眉道:“这张家满门都死了,真正的伪龙在哪儿,要查也无处可查。事到如今的,你以为该如何啊?”
小太监眉目清秀,声音清脆:“主家死了,下人还在,那些钱总不至于是张老爷张夫人亲自一钱一币搬的,又是年年那么一大笔,哪能不留下痕迹呢。以前是咱们压根没往那上头想,现在既然知道了,假以时日绝没有查不出来的。”
中年太监不耐烦“还假什么时日!我看事情成了这样,这下对方要狗急跳墙马上起事可怎么办?要真是让他闹起来,陛下震怒到时候岂不是怪咱们办事不力?赶在年前,你必得把这件事办个妥当!”
言罢甩了袖子便走,走几步顿下来:“那个苏世黎如何?……”
小太监连忙又恭下腰:“看着并不信什么转不转世的事,想来是因为她一生坎坷,从不得天助,实在算是倒霉之极,怕是以为但凡风水可信,自己也不至于成这个样子,所以才会如此吧。玉佩虽然是随身带着,并不爱惜,恐怕只是当做对苏老先生的念想罢了。”
中年太监点点头:“这件事你办得好,以后前途无量,但千万可别给我办出纰漏来。要不然陛下问责,呵!”冷笑一声便快步离去。
小太监恭敬送走中年太监,这才阴沉着脸转身往宫外去。一路出了宫门,有四五辆马车外加一辆洋气车在等,身带兵器的随从迎上来扶叫了一声:“月公”他上了汽车,想了想拉开车帘子:“以后叫月老板”随从连忙称是,之后车队便向城门急驰而去。
等这一众人风尘仆仆到达省城,却得了个不幸的消息,苏世黎把张家的下人都卖了,不止人卖了,连张家的大宅都卖了,卖不掉的就拿去抵帐,全兑给来兑钱的主顾,然后就回家去了,如今住在白楼,再不肯认自己是张家妇。
月老板愕然。“张夫人丧事办了?”这才二三天呀。
“府里挂了白,草草安葬了事。张夫人的娘家人还上门去闹呢。”
月老板气得笑出来“好她个苏世黎!一个张家就断在她手里。”
“您要去见她吗?”
“她才嫁进去几天,能知道什么事?见她又有什么用。”月老板皱眉,反问“放在张府的眼睛呢?”
“那眼睛现在跟着苏世黎。”
“如何?”
“说她未有异动。每天就呆在白楼。铺子也不去,大约是怕张家的主顾找到她头上,坏了她的生意,昨天把铺子过给自己身边下人叫四乐的了,自己名下半点产业也没有,人家找她闹,也闹不着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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