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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杜郎虽幼年丧双亲,但先有卢公为师,再有宋开府提点教诲,其实真的是幸运已极了。”
“你说得一点没错。相较于有些人有父亲,却还得提防父亲的算计,甚至于难得一真心师长,我真的是一等一的幸运。”
杜士仪这话听着像是随口有感而发,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说的是谁。因为拾遗补阙乃是天子近臣,中书省和门下省一样在禁中,他每日出入,又见过太子李鸿两次。当年那个为了病重的生母曾经冲动到要丢下课业的储君,如今脸上已经看不出那种好奇和稚气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和内敛。显然,丧母之后又不得父亲欢心,身边没有一个肱股可以倚靠,年轻的太子不得不自己成熟起来。
李炜代替萧嵩前往朔方镇守,而萧嵩要赶往河陇,自然不会单身而行,挑来拣去,他点名同行的人中,竟有一个是裴宁的兄长裴宽。这一日,杜士仪正好因为裴宁之事前去拜见,恰逢其会这消息送到裴家,裴宽在一愣之后便笑了笑说道:“我和萧大帅早年有过些情分,大约是他觉得我做事可靠,这才选了我为判官。三郎在东南判茶引司事,我又要出外,家中还有几个幼弟,就拜托杜十九郎你帮忙照顾照顾了。”
杜士仪和裴宽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其人虽则不畏权势,但也不是完全不知变通的人,兼且萧嵩既然是因为认识而重用裴宽,此行又不是一味为了打仗,更重要的是安定河陇,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爽快地答应了裴宽所托。
随着匆匆从朔方赶回长安,又带着精挑细选的属官和从人前往陇右,长安城中总算是渐渐平静了下来。只不过,被这样的紧急事件一搅和,对于杜士仪那即将到来的婚礼,关注的人自然而然就少了许多。这一天傍晚,当杜士仪再次苦命地在中书省加班加点为了非本职工作赶工的时候,一个令史突然快步进来,将一份文书撂在了他的案头。
“杜补阙,固安公主上书请入觐,陛下已经允准。闻听公主因河陇战事,轻车简从一路策马疾行,已经过洛阳,不数日就要到长安了”
听到这个消息,杜士仪登时心头大震,接过文书嗯了一声,等人一走,他方才大喜过望地攥紧拳头猛地敲在案头。
阿姊这是来入觐,还是特意要来参加他的婚礼?
当满心喜悦的他踏着满天星斗出了大明宫时,在宫门等候许久的赤毕快步迎了上前,笑吟吟地又说出了另一个好消息:“郎君,杨家小娘子已经到了
得知娇俏可爱的玉奴竟然也已经抵达了长安,杜士仪不禁轻拍额头笑道:“这还真是都赶在一块了好,快些回家吧,为玉奴好好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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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五百二十四章 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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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
尽管分别只是一年有余,但当看到那个小小的人影一阵风似的扑了上来的时候,杜士仪不自觉地弯下腰去,将其高高抱了起来,打了个旋儿方才放下了地。见玉奴兴奋得满脸通红,他便笑着说道:“什么时候到的?一路上是否辛苦?用过晚饭了吗?”
这一连三个问题问得玉奴眉开眼笑。只不过,她更希望的是刚刚师傅不要那么快把她放下地。她规规矩矩行礼问了一声好,这才笑吟吟地说道:“是今天下午到的长安。一路上虽然是坐车,起初有些晕,但后来于脆就配双鞍跟着七兄一块骑马,这就不晕啦一路上看山水风景,玉奴从来都没有这么高兴呢至于晚饭”她故意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可怜兮兮地说道,“师傅,我一直都等着你回来呢,这都前胸贴后背了。”
杜士仪被小丫头的搞怪逗得哈哈大笑:“你啊你啊好好,是师傅回来晚了,那就这样,你陪师傅一块用夜宵”
今日杜士仪在中书省留值,灶下早就预备了夜宵,此刻一得吩咐,等到杜士仪携了玉奴回房坐下,便立时有婢女端了铜锅上来,却是野鸡汤火锅。见玉奴看着旁边那些新鲜的菜蔬和新鲜的羊肉片,眼睛大亮,杜士仪不禁笑道:“晚上别吃太多,以免积食。赶明儿师傅再好好为你接风”
“好”
玉奴欢呼了一声,立刻先用大勺盛了一碗汤,却是恭恭敬敬地双手呈递到了杜士仪面前。杜士仪一愣之后,立刻含笑接过了,这时候,玉奴方才给自己又盛了,然后伸出筷子一股脑儿把一大堆各式菜蔬烫入了铜锅中,自己一面小口小口地喝汤,一面悄悄用眼睛偷觑杜士仪。被她这么看着,杜士仪终于忍不住问道:“玉奴,你在看什么呢?”
“都一年多了,我看看师傅可有什么变化。”玉奴用一碗热汤安抚了冷冰冰的肠胃,这会儿终于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索性就脱了外头那件衣裳,只着了贴身小袄,细声慢气地说道,“阿姊们都说,我这一年多比从前长高了许多,日后还会一年变一个样子。要是师傅再不来接我,那日后再见兴许就会认不出我了。不过,一年不见,师傅没怎么变呢,看上去还白净了些,不过似乎瘦了
见小丫头又是端详又是品评,杜士仪被她的语气给逗乐了。用一旁于净的筷子又涮了些羊肉下去,继而捞起来一股脑儿往她面前碗中一放,他便无可奈何地说道:“好了,就别盯着我了,看你也没添上几两肉对了,我刚刚都没来得及探问,此次送你上京的人是谁,你阿爷放心你就住在我这儿?”
“阿爷是不放心,正好二叔去雅州探望阿爷,所以正好二叔一路带我上长安。二叔今年要参加吏部冬选,下午送到之后得知师傅今天要当值,就先回去了。说是我们师徒重逢总有话要说,所以明天再来接我。不过,我想在师傅这儿多住几天嘛,师傅,你说好不好?”
那一声声的师傅,叫得杜士仪心都快化了,第一反应就是将来一定要让王容给自己先生个女儿,如此也就不用羡慕杨玄琰的好运气。不过,回过神的他暗自感慨送了玉奴过来的杨玄畦着实是知情识趣的人,否则知道玉奴到了京城,还得挑选个日子让人带其上门来给自己瞧瞧,那着实是太挂心了。话虽如此,他却没有轻易答应玉奴的请求。
“今天晚上留一宿没事,但多住几天却万万不行。这样,师傅明日派人对你二叔去说,送了你去陪你师娘住几天。”见玉奴先恼后喜,但嘴唇还是微微撅了起来,他只好轻声说道,“既然在长安,要过来还是可以随时过来,虽说你叫我一声师傅,但总不能让人说闲话。”
玉奴拨拉着碗里的羊肉片,有些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可心不在焉吃了几口后,她突然抬起头又惊又喜地说道:“师傅,那我岂不是能帮师娘和你传信?师娘要是想对你说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再来告诉你
不过一年多不见,这小丫头怎么就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了?难不成是被杨玉瑶给带坏的?
杜士仪不无腹诽,即便他本来就有这样的打算,此时不得不正色说道:“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怕你师娘在家里寂寞,所以⊥你去好好陪陪她好了,先吃东西再说话,刚刚还说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儿却话这么多你在长安逗留这些日子,我怎么也得把你养胖一些,否则回头你阿爷该怪罪我苛待了你
在杜士仪的催促下,玉奴方才不情不愿闭上了嘴,可吃着吃着便再次好奇地打量杜士仪。这一次,她没出声,只是好奇地端详着杜士仪那熟悉的五官,心里却在想杨玉瑶对她说的话。
大姊已经嫁了人,这次二叔带着她和玉瑶一块上京,也是为了玉瑶出嫁的事情,这是她背地里偷听到的。可是,她在阿姊口中几乎没听到关于那位裴郎君的什么消息,倒是不停地听阿姊说起她这师傅如何年少有为,如何容貌俊雅,对她那师娘则是羡慕备至。
她还记得一次睡着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人在戳自己的脸,迷迷糊糊听到阿姊的念叨:“玉奴,你再大个五岁,一定能够把杜十九郎抢回来”
杜士仪哪里知道小丫头的心里竟在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他这些天加班加点着实消耗大了,差不多填饱了肚子,这才抬头看去,却发现玉奴不过吃了一丁点就放下筷子托着下巴坐在那儿出神。直到他用筷子轻轻敲了敲那铜锅,小家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便慌忙埋头扒拉菜蔬肉食,不一会儿就拍着肚皮苦着脸说道:“师傅,吃得太饱啦,陪我走几步消消食可好?”
等到过年,玉奴就整整十岁了。和当初见她时不过六岁多相比,如今的小丫头已经出落得楚楚可人,这眼巴巴哀求的样子,杜士仪着实无法拒绝。然而,这种日子大冷天出去散步,他着实怕小家伙冻出病来,直到玉奴反复坚持,他方才令人把她的衣服找来,不但给她又穿上了刚刚那件蜀锦外袍,又套上了一件厚实的氅衣,把人裹得和小粽子似的,又勒令她戴上手套和风帽,这才牵着她出了门。
热腾腾吃了火锅,眼下走在风地里,自然也不觉得冷,更何况身边还有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杜士仪更是连这偌大宅子中的冷清也完全察觉不到。听玉奴说着在雅州时跟着父亲去过的地方,从雅州回成都时遇到的商队,在成都时大姊出嫁的盛况,每一件事被她那稚嫩的语调叙述出来,听着都那么让人心情愉快,以至于他甚至有些微微失神,直到手被人使劲摇了几下,这才复又回过神。
“师傅又走神”
“好啦好啦,这不是好久没见你,见你一转眼长这么大了,心里发怔吗?”杜士仪无奈地拍了拍玉奴的脑袋,这才提起精神说道,“师傅忙了一天,你也是一路辛苦,都早点去睡。明早师傅要先去上朝,如果能早点回来,就考较你的琵琶。你要是不乐意闷在家里,就让人带你出去长安城东西两市逛逛。”
尽管遗憾,可看到杜士仪打了个呵欠,玉奴只得气馁地偃旗息鼓了。而把小家伙安顿好了在客房里,杜士仪得知今天下午是杜黯之和陈宝儿接待的杨玄畦,刚刚应是故意没露面打扰他们的师徒重逢,他不禁无奈地笑了一声。可等到回房之后躺下,耳朵听着外头呼呼风声,他不禁浮想联翩。
尽管兑现承诺接了他这个小徒儿过来,但不能让她在京城呆的时间太长,还得送回蜀中去,否则,只凭小丫头那越来越出挑的容貌,很可能引来某些他最担心的事。比如,寿王李清年岁渐长,说不定武惠妃已经在想着择妃事宜了
次日常朝在宣政殿而非含元殿,这不但对于那些年迈的老臣来说足可如释重负,对于杜士仪来说也是一样。不用走那长长的龙首道,就意味着朝会的时间能够缩短一半。而更让他高兴的是,朝会结束后回到中书省,中书侍郎李元笑眯眯地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婚期在即,前时日夜辛苦,给你十日假,好好把终身大事给办了。”
朝中官员,有的是没入仕之前就成婚,但也有不少是等到入仕之后先立业后成家,因为那样大多数能够娶到更有助益的妻子。然而,如杜士仪这般早早出仕却一直拖到二十有四,娶妻还是天子赐婚,未婚妻却并非出自名门显宦的,这种例子却少之又少。甚至还有饶舌的人拿出当年张易之张昌宗之母因武后之言再嫁的例子来。只不过,当今天子并不是大度的人,这种话也只在极小的圈子里流传。
就如李元,在给假之后便再次多问了一句:“君礼,你的傧相都预备好了?”
“是。”杜士仪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没想到,竟是比我预想的人数要多
李元不禁笑吟吟地说道:“既如此,到时候你办婚事的时候,我也去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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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五百二十五章 阿姊来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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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士仪的傧相队伍,确实空前庞大。正如他自己之前计算的一样,王缙、崔俭玄、姜度、窦锷、王昌龄、崔颢,此外还有刚刚辞官汝州长史到了长安的王翰,再加上这几日就会从嵩山赶过来的卢望之和颜真卿,杜黯之自告奋勇非得算上一个,已经达到十人了。这还是因为他那些亲朋好友不少都在外地为官,一时半会没法回来参加婚礼的缘故,而且今年他那些同年都尚未任满回京参加集选,否则人数还要更庞大。
所以,这一日早早回到家,陪着磨人的玉奴练过琵琶,杜士仪就让杜黯之送她去了王家,自己本想去设法拜见固安公主,谁料到崔俭玄等人齐齐找了来,却是和他商议下聘礼的仪程。
而永安坊王宅之中,当王容看见小粉团子似的玉奴疾步冲过来,张口就叫了一声师娘的时候,她忍不住整颗心都化了,将其紧紧抱在怀里好一会儿,松开手后又掐了掐那吹弹得破的粉颊,这才微嗔道:“我还以为你就知道你师傅,把我这师娘给忘了”
“师娘你可冤枉我了,我昨天才到长安呢是宝儿师兄告诉我,师傅和师娘的事没别人知情,否则师傅迟迟不回来,我早就来找师娘啦”
玉奴拉着王容的手使劲摇了摇,见神仙师娘果然面色缓和,她便眉毛弯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然而,等到她被王容按着坐下,看到她把一个小巧精致的紫檀木盒子送到了眼前的时候,她不禁讶异地抬头看了师娘一眼,直到地方示意自己打开盒子,她方才去小心翼翼地转动着扭锁。
“啊……”玉奴讶异地看着里头躺着的那一串颗颗晶莹的手串,一下子结结巴巴了起来,“师娘,这是……”
“都要过年啦,自从你师傅说要接你过来,我就在想送你什么是好,最后就在阿爷的琉璃坊中好好淘了这么些珠子。虽然琉璃珠并不稀罕,但有这样的颜色还是很难得,你戴着玩玩,又不是什么珍珠宝石。”
“那就……长者赐,不敢辞,谢谢师娘了”玉奴想了又想,最终喜滋滋地把手串戴在了手上。而王容见玉奴那欺霜胜雪的粉嫩肤色配上那鲜红色的琉璃珠,显得格外娇俏,不禁又爱不释手地戳了戳她的额头,“来,让师娘看看你的琵琶弹得怎么样了”
而杜士仪好容易把崔俭玄这些亲友团给送走,玉真公主的帖子便送到了。得知固安公主此刻正在玉真观做客,他自然匆匆赶了过去。再见固安公主的那一刻,他高兴地叫了一声阿姊,快步上前,一双手和固安公主伸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我的阿弟终于要成婚了自从接到你的信我就一直在准备,总算是让奚族那些老家伙凑出了一份像样的进贡之礼,这才能够进京。突厥毗伽可汗不是才送了三十匹名马吗?这次我也是三十匹,毛色脚力绝对都不逊于突厥所贡,此外还有来自鞍羯的毛皮”
固安公主连珠炮似的说完了给天子的进贡之物,这才笑眯眯地说道:“至于给你的新婚贺礼,却不能眼下告诉你”
“阿姊也是的,和我也卖关子。”杜士仪哑然失笑,但相比新婚贺礼,他更在意的还是固安公主终究能够前来。而对于玉真公主能够提供这样的机会,他自然同样感激,上前深深一躬才说了两句感激的话,却引来这位金枝玉叶莞尔一笑。
“你以后就是我和阿姊的半个女婿了,这点小事还用得着谢?我可告诉你,聘礼要是太寒暄,委屈了玉曜,可别怪我到御前去告状”
一番寒暄之后,当玉真公主引着两人走过那九曲十八弯的木桥,越过业已结冰的水塘,来到了她常呆的那座小楼之后,她甫一坐定便开口说道:“这次元娘到长安来,一是进贡,二是为了你的婚事,三则是为了复置云州的事。你在中书省,这风声应该是知道的,如今已经有好几位官员上书言及此事,你之前对我和阿姊说过,到时候想把你那友人郭荃调到那儿去任录事参军事,只要复置云州,此事我自会为你敲定。”
“多谢观主。”杜士仪能够为了王昌龄的事走通门路,但郭荃的事和云州的事,他却没办法出面去请托人。如今玉真公主轻轻巧巧把事情办成了,他自然是感激得很。可他刚刚欠了欠身,固安公主就又接过了话茬。
“只不过,突厥毗伽可汗固然知道与唐为敌,智者不为,却一直把奚族和契丹视作为奴仆附庸。如今两族附庸大唐,他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再加契丹之中,真正掌握实权的是可突于,他为了大权独揽,一直都摆出了亲突厥之势,而云州如今乃是往东北转运茶叶的关键所在,自然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云州是我的根基,也是你的一大根基,不能稍有闪失。所以,云州倘若复置刺史,我决不能容许掌握在不可信的人手中”
“阿姊的心意我明白,我会尽力而为。”
尽管如今身在枢要,右补阙这个位子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嫉妒恨,但杜士仪却并不太稀罕,因此答应得可说是果决。而对于他这样的态度,固安公主和玉真公主相视一笑,都舒了一口气。玉真公主更是笑道:“与其在朝中被人当做马前卒,还不如在外头逍遥自在。我和阿姊还说过,到时候借着修道之名去云州赏玩个一年半载,没你这颗定海神针怎么行?对了对了,听说你在蜀中收的一个女弟子到了长安,怎不带来给我看看?”
杜士仪没想到昨天玉奴才刚到,这会儿玉真公主就已经知道了,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已经把人送去了王容那儿。见玉真公主大笑不已,他便尴尬地说:“虽说很惦记她,但终究男女有别。而且,我找了个理由,说是让小丫头去拜见一下她未来的师娘,就把人送去了。”
“得了得了,下次要见时,我让玉曜带来给我和阿姊,还有元娘看就是了。不过,元娘此前进京时,阿兄已经命工部给她建了宅邸,她要出来就不比从前方便。趁着如今这机会,你们有话赶紧说,我给你们腾地方。”
玉真公主说走就走,杜士仪还愣神中,却只见固安公主站起身来,竟是欣然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赶紧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地方,见固安公主看似和当年无异,眼角却多出了细细的纹路,他不禁有些内疚地说道:“让阿姊一直不得不留在云州那种偏远的地方,对不住了。”
“长安虽好是故乡,却未必适合久待。”固安公主低头看着杜士仪那修长的手,旋即才抬起头来扬眉说道,“两位观主若非入道超然世外,上要为驸马的官职圣眷操心,下要为子女操心,哪里来的舒心日子?若是我当年回到京城,如今不过是泯然宗室女中。云州固然冬日苦寒风大,偏远少住民,但这些并不是不能克服的,更何况独当一面。阿姊很感谢你,至于年华老去,本就是理所应当,你不必有什么愧疚。”
“阿姊……”杜士仪知道固安公主就是那样爽利的性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就决定岔开这话题,“阿姊这些年可有过岳娘子的消息?听说公孙大家都已经三年没有她的音信了,让人去麟州打听,却得知小和尚早已挂冠而去,也不知道究竟如何,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
固安公主对于岳五娘也是印象深刻,杜士仪这一提起,她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最终摇了摇头:“她没来找过我。不过,岳娘子素来是四海为家的人,小和尚却不知道有什么秘密,但只要他们在一起,想来天底下也没几个人能撄其锋。”
杜士仪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顺带岔开话题,这才有此一问,得知他们果然没去找过固安公主,他暗自叹了一口气,也就再次换了一个话题。叙别情,说各自的经历,又顺带应付着固安公主的种种调侃,等到玉真公主回来时,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而当玉真公主促狭地问了一声,可要再送他两个美婢的时候,他直接似笑非笑反击了回去。
“观主既然这么说,家中内务繁杂,正好缺个女总管,把霍清送了给我可好?”
“你竟然敢开这个口要走了阿姊的总管不说,还来抢我的?快走快走,打霍清的主意,门都没有”
玉真公主故作嗔怒地轰了杜士仪走人,等到他笑眯眯起身长揖告退离去,她那笑脸方才化作了一声叹息:“只可惜霍清没个好出身,纵使放免,也只能为人婢妾,我如何舍得?只能让她长长久久地陪着我,也好有个伴。”
说到这种话题,固安公主和玉真公主也是一模一样的怅然表情:“我身边的张耀也是如此,她随我吃苦受累这么多年,我却难能给她找个如意郎君,更不能没有这么个好帮手。”
“所以,玉曜真是一等一的好福气,我和阿姊做了一桩好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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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五百二十六章 杜十九送聘,玉奴见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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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名请期,早在杜士仪从洛阳随驾回到长安之前便已经办完妥当。纳彩也就是送聘礼的前一天,长安还破天荒地在冬日里下了一天的雨,可到了正日子却是雨过天晴,天空一碧如洗,恰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日子。因为这一桩婚事在两京都是众说纷纭,有觉得杜士仪是贪慕王家钱财的,也有为其惋惜的,更有众多人觉得杜士仪只是因为天子金口玉言,不得已应下了这么一桩婚事
于是,当送聘礼队伍从樊川杜曲的杜氏老宅中送出来时,不但樊川那些甲第别业中安居的达官显贵家人为之好奇,沿途百姓也同样为之惊叹。两京多的是王侯贵戚,再铺张的婚礼大家也见过,因而送聘礼的队伍有多少人无所谓,那肩扛车载的东西方才是重中之重。
杜家的聘礼全都是敞开的浅底盒子,里头的东西让人一览无遗。既没有什么珠玉辉耀的首饰,也没有那些明晃晃的金银,头前十抬全都是书,而且大多是一卷一卷看上去已经很有些年头,用红绸带仔仔细细系好的书,其余的则盖着红绸。有好事的百姓想方设法凑近前去打听窥探,当听说那些盖着红绸的,是战国竹简和汉代帛书,大多纳闷难解。而接下来的十抬则是文房四宝和各色器物,不是杜士仪从前委托千宝阁出卖的那些簇新笔墨纸砚,而是很多上了年头的玩意。纵使有心打探,寻常百姓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然而,最后四抬之中看似轻飘飘的盒子中,却摆着别人觉得最有价值的东西。
八张契书包括了长安东西两市和南市的八家铺面。照如今的市价来说,早已超过了十万贯。
尽管谁都知道,如王元宝这样的身家,自然不会贪图女婿的聘礼,可这样的手笔自然而然表明了一点,杜士仪并非那些贫寒书生,而是把自己那个当年几近败落的家一手从泥潭中拉上来,如今已经官居右补阙的天子近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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