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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不过……”杜黯之突然迸出了两个字,见杜士仪不禁微微皱眉,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陈宝儿,这才嗫嚅说道,“原本我的婚期也定在年末。”
杜士仪先是一愣,随即不禁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这不过什么,原来竟是如此这不是很好,双喜临门,参详一下先后操办了,到时候也热闹”
听到堂兄竟是丝毫不介怀,杜黯之不禁喜出望外,整个人也轻松了下来。等杜士仪再次笑着介绍了陈宝儿,他就连连点头道:“我听阿姊说了,阿兄在成都的时候觅得良才美质,刚刚阿兄没回来,我和宝儿攀谈之中说起春秋,结果他竟是倒背如流要知道,他跟着阿兄才学了不到三年”
“只不过是会背而已,还谈不上融会贯通。”陈宝儿连忙插话谦逊,结果却被杜士仪打断了。
“他记性绝佳,过目能诵,甚至更胜我当年,所以你不要和他比这些死记硬背的东西。他基础比你当年更加薄弱,但也比你当年幸运,因为我若得空,时常朝夕提点,而且后来一度用他为记室,教了他很多读书时学不到的东西。
说到这里,杜士仪一按扶手,再次站起身来,因笑道:“黯之,你是我弟弟,但也算是我半个弟子,集选在即,不论安排如何,终究也要你自己能够入得了人眼,所以,不要给我丢脸,给杜氏丢脸既然回来了,宝儿专心读书,我这记室的事,你来做。”
“是,请阿兄放心”杜黯之激动得满脸通红,当仁不让地答应了下来。
尽管金仙公主答应得好好的,但接下来足足好些天,杜士仪根本就没捞到相会佳人的机会。补阙比拾遗官高,而且中书省比门下省更忙,再加上天公不作美,去岁的水灾就已经让整个北方众多州县饱受洪涝之苦,今年水患依旧不见消停,从重修堤岸疏通河道,一直到从江南调拨救灾物资,从六月末开始,三省六部无数人忙了个人仰马翻,甚至在最热的时候,中暑的年迈官员就有好几位。
甚至天子李隆基在暑日赐冰时,王公贵戚的分量大大减少,更多的分量都是直接送到了三省,尤其是中书省。
按照旧例,中书舍人例以一人供事政事堂知制诰,其余人等押尚书六曹,各知制敕,但从景云年间以来,知制诰的未必就是中书舍人,如今担任此职的是工部侍郎韩休,以文采卓著而著称,中书省的中书舍人不过是给他打下手。
不幸的是,那位年近五旬的中书舍人同样没有熬过滚滚热浪而中了暑,而韩休是出了名的犯颜敢谏,甚至连宋憬都对其赞不绝口,那刚硬的脾气没几个人吃得消,其他中书舍人都不乐意去伺候他,可政事堂知制诰的工作不能没个助手,李元无奈之下在拾遗补阙中扫了一圈,最终把杜士仪给划拉到了韩休名下。
对于这么个前来打下手的右补阙,韩休倒是没说什么,然而工作起来就不管不顾了。一蹴而就不曾润色的制敕诰书直接丢过来,有时候还需要去查从前遗留下来的堆积如山的制书诰书,也亏得杜士仪身体好,原本只需要上半天班变成了上全天,而旬假几乎也休不着一天,每日里踩着星斗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倒头大睡,来往信件都是让杜黯之给他念一个大概,然后由他口授,杜黯之斟酌字句寄出去。
唯一的例外,就是王容的信了。可即便是心上人的信,他也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其中,回复往往是言简意赅。王容也知道他忙不过来,甚至还使人悄悄送过自己亲手做的酸梅饮和其他各种消暑饮品,以至于中书省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杜补阙能够成日里精神奕奕,是因为家里有个善于调治饮品的好厨子,甚至就连李元这个宰相,都一度认真考虑过是否要到杜家挖这么个厨子过来。
好在漫长的夏天终于还有个尽头,肆虐的水患也不会一直死缠不放,到了八月末,这种紧张的日子终于告一段落,而原本给韩休打下手的那位中书舍人也终于复出了。杜士仪卸任之际向韩休告辞的时候,本还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对方竟是一改往日的严厉不通人情,显得颇为和煦。
“这些天辛苦你了。我是素来赶工就不管不顾的性子,没几个人能跟得上我的节奏,这大热天你还能够坚持到底,着实不易。”
韩休一面说,一面拿起茶壶,亲自给杜士仪斟了一杯茶,见其有些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他就开口说道:“开元以来,任过中书舍人的人不下二三十,但知制诰的人只有那么几个,从最初的苏、许景先、齐潮、王丘到我,再加上苏晋、贾曾、张九龄等人,十五年间,总共不超过十人。你文采卓著,心思细腻,再历练几任,日后很可能接过这知制诰之职”
韩休这殷切希望让杜士仪好一阵无语,但还不得不谢过其看重。要说他对于知制诰之职一点兴趣都没有,作为皇帝的高级秘书,知道的事情太多,而涉入高层斗争的几率也更大,出了什么问题被当做替罪羊,这种可能性就不说了。更不要说不分寒暑几乎没有假期这一点最让他难以忍受。难得忙几个月也就罢了,连续几年都要如此,这所谓圣眷盖不过折的寿而且,中书舍人大多都是宰相私人党羽,如苗延嗣这般的,现在都还在西南不得归。
就当他重新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右补阙之职,再次开始了那种较为清闲的日子时,九月初的一道军情急报却让整个大唐上下再次陷入了一片震惊之中。
吐蕃攻陷瓜州,瓜州刺史和河西陇右节度使王君之父被生擒活捉。吐蕃人之后又兵发凉州,更当着河西陇右节度使王君的面,将两人绑在阵前激其出兵,见王君不敢出兵,吐蕃兵马最终便毁了瓜州城暂时退却,一时损失子女玉帛不计其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尽管吐蕃人在攻瓜州的同时,派人给突厥毗伽可汗送信,邀其共同入寇,但毗伽可汗却不但派使节入贡,而且还把吐蕃赞普的信一并送上,这也让朝野上下全都松了一口气。
如李隆基便在私底下对三位宰相说:“倘若吐蕃突厥沆瀣一气,不但安西四镇并陇右河西,朔方京畿尽皆危矣”
正因为如此,对于突厥此次没有跟着一块入寇,李隆基大手笔地将西受降城划拨为和突厥互市之地,更许诺每年互市马匹十万匹,以绢帛交易。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来贡的使臣梅禄啜却提出,互市马匹,半数用绢帛交易,半数用茶叶交易。
从汉时开始,北方部族对中原的互市,大多都是以各种贵金属和布匹绢帛来结算,提出要茶叶还是开天辟地第一回。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李隆基立刻想到了合适的人选,当即授意李元,让杜士仪去谈。
而当杜士仪见到梅禄啜,对方却笑着说出了一句不甚流利的汉语:“能够见到将茶香带给了突厥的杜补阙,实在是不胜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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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五百二十二章 拿人和蕃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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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八年,杜士仪奉李隆基之命前往河东河北各边地的时候,曾经苦学过一阵子奚语和突厥语,尽管这些年少有用过,但凭着他的博闻强记,却知道梅禄啜三字的出处。梅禄啜并不完全是名字,而是唐人根据突厥语发音所译,实则是称号和官名。梅禄在突厥语中指的是统兵者,而啜则是指一部之长。也就是说,这个能够用汉语和他打招呼的突厥使臣,乃是如今突厥的一部之长,统兵大将。
有鸿胪寺官员在侧,杜士仪并没有卖弄自己那点突厥语,当即用汉语含笑说道:“没想到贵使竟然知道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此次贵使奉毗伽可汗之命进贡了三十匹名马,又交还了吐蕃的来书,陛下自然大悦。互市马匹的事,一半用绢帛,一半用茶叶,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只不过,马匹市茶,五万匹马所需要的茶叶恐怕是一个非同小可的数字,未知天朝可能拿出来否?”
因为事出重大,鸿胪寺相陪的是从六品上的鸿胪丞刘烨,时年业已四十有七。论官品他在杜士仪之上,然则大唐官员从来就不是以官品定高低,而是以官职清要为重,所以杜士仪当初以正六品上的成都令迁从七品上的殿中侍御史,人皆以为升迁。如今再由殿中侍御史而调任同品级的右补阙,也同样被视作是重用,便是这样的道理。
鸿胪寺丞虽为从六品上,却往往并不被视作是唐人仕途中必须经历的清要之职,而精通蕃语者更是能够不依官品调任此职,可要再上升就难上加难了。比如刘烨就整整在鸿胪丞任上耽搁了整整八年未有寸进,所以分毫不敢小觑入仕年限尚且不及自己的鸿胪丞当得长的杜士仪。
因此,接到杜士仪的眼神,他便义正词严地说道:“大唐之大,天子金口玉言,难道使者还不相信?”
“不是不信,只是我听说茶叶在天朝不过是才刚刚开始流行,大多要由蜀中转运,而且每年契丹和奚族所耗费的茶叶便已经数目庞大,甚至吐蕃人也以金或马市茶,如今再加上我突厥,那样的数量恐怕绝不止十万斤二十万斤,甚至到百万斤也不足为奇”
四十出头的梅禄啜字里行间无不表明,自己来时对茶事狠狠下了一番苦功夫调查。见那个鸿胪丞被自己说得有些目瞪口呆接不上话,他便看向了杜士仪。让他失望的是,这个年纪轻轻便一手推动了茶叶贸易以及茶政的年轻人,只是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毗伽可汗派出贵使进贡,以示和我大唐友好之意,以马市茶时,我大唐自然也会诚恳相待,即便数量大,也不是不能设法。至于吐蕃人,犯我陇右,攻陷瓜州,这是自己断绝互市之路,一粒茶梗也不会送过去,更不要说一片茶叶”杜士仪略过奚族和契丹不提,因见梅禄啜面色为之一变,他又笑着说道,“贵使既然粗通茶事,那想来也该知道,两京之地,河北河东,陇右河西,包括安西四镇,一概都是不出产茶叶的。这种妙物,来自西南和东南。”
刘烨有些不明白杜士仪为什么提这个,但梅禄啜却为之面色一变,而杜士仪也“好心”地替他解释了一二。
“产茶之地位于南方,也就意味着兴兵亦鞭长莫及,如吐蕃,尽管和我大唐西南的剑南道相隔不远,可一旦触怒了我大唐天子,兵锋也只能剑指西北,难及西南至于东南,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睦邻友好方才是两利之道,贵使以为然否?”
梅禄啜本意只想让大唐官方承诺每年供给定额的茶叶,免得各部族都需要此物,到时候供不应求。然而,杜士仪却当着他的面说,因为吐蕃这次兴兵来犯,所以会断绝吐蕃的茶叶供应,又言明茶叶产地都在兵锋范围之外,他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如突厥吐蕃奚族契丹这样的游牧民族,打仗除了威慑,就是掠夺子女玉帛,如今却又多了一样需要关注的东西
“我突厥毗伽可汗便是心存友好,否则,怎会坚拒吐蕃联手之意?还请杜补阙再拜天朝陛下,毗伽可汗的修好诚意,便如同天上的云朵一般洁白无瑕。而且,毗伽可汗诚心诚意地请求大唐皇帝陛下,请婚大唐公主”
和亲的事不在杜士仪的权限范围之内,因而,他自是全盘交给了鸿胪丞刘烨去处置,就只见对方舌粲莲花,连消带打地把梅禄啜给暂时敷衍了过去。等到从鸿胪寺所辖的四方馆出来,杜士仪不禁向刘烨问道:“毗伽可汗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请婚公主了?”
“自然不是。自从开元八年突厥那一场大胜之后,这位毗伽可汗就连连上书求和求婚,但求和之意陛下答应了,求婚却迟迟不许。当初陛下封禅之前,鸿胪卿袁公还曾经亲自去过一次突厥牙帐,毗伽可汗说,反正和亲公主又不是陛下的嫡亲女儿,他并不想指名挑人,只希望陛下能够赐婚一位公主,出自何门都无所谓,所以袁公归来之后替毗伽可汗请婚,突厥使臣更是随同封禅,但最终陛下还是没有答应。说来说去,突厥不比吐蕃,更不比契丹和奚,狼子野心难治,公主和亲突厥自唐以来几乎就不曾有过,所以陛下自然犹豫是否要开这个先例。”
因为固安公主的先例,对于拿宗室女,甚至宗室女的女儿去和亲,杜士仪一直心中不齿,此刻听刘烨这么说,他不禁暗叹李隆基总算是又英明了一下。谁知道,刘烨下一刻竟说出了一番让他大吃一惊的话。
“不过,鸿胪寺曾有人对陛下提出,固安公主虽因前事和李鲁苏离婚,但陛下既然又赐婚了李鲁苏一位东光公主,固安公主又有定奚之功,如今公主封号未去,何妨令其和蕃突厥?以公主之能,必然能令突厥与大唐更为友好。”
听到这里,杜士仪简直对那位提议的鸿胪寺官员怒到了极点——不知道体恤固安公主先后嫁给兄弟两位奚王,甚至还阻止了奚族投向突厥,结果反而险些被王皇后和蓝田县主一再算计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让这位好容易才能过上清净生活的公主再去和蕃突厥?
他一时没按捺住火气,竟是冷冰冰地说道:“此人倒是会算计,也不知道他家中可有女儿,可愿意送去和亲突厥?”
那位提议的官员只是鸿胪寺的主簿,如今也调去了别处,因而刘烨听到杜士仪这刻薄的评语,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却没替对方辩解。自从汉时有和亲以来,官场民间对和亲的看法从来就不是一边倒的。尤其每次和亲都要带去大量财帛,是否能抑制住那些和亲番邦的贪念却还未必可知,更何况,历来和蕃公主,几乎就少有长寿的。那位固安公主二嫁兄弟,又因为嫡母不懂事而离婚远居云州,这就已经很可怜了,那位主簿还真是拿人和蕃不心疼
心里存了这么一桩让人噎得慌的事,当来到洛阳宫宣政殿向李隆基复命的时候,杜士仪的语气不知不觉就有些**的。李隆基何许人,当即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却没想到杜士仪是因为别的事而心中有气,眉头一挑径直问道:“怎么,是那突厥使臣出言不逊?”
杜士仪不想李隆基有此一问,随即便醒悟到是自己把情绪带到了这里,平复了一下心情便长揖说道:“不,是那突厥使臣替其可汗求婚公主。”
“又是求婚公主。”李隆基有些懊恼地眯起了眼睛,突然想起杜士仪平素很有些见解,便若有所思地问道,“依杜卿看来,朕当应允否?”
“突厥反复无常,陛下不当应允。”
杜士仪想也不想地答了一句,见李隆基犀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他就坦然答道:“臣在成都时,曾经见过吐蕃的那囊氏尚青,后又将其护送上京,陛下应该还记得这么一回事。”
看到李隆基轻轻颔首,他又继续说道:“那囊氏尚青能够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据他说来,是因为曾经从学于金城公主。金城公主自从嫁到吐蕃之后,虽有单独的营帐和随从,然则吐蕃豪族倚仗声势,再加上她嫁过去之后,西线大唐对吐蕃也有过战事失利,她的处境并不容易,一度曾经生出过东归之意。而且,她虽为天朝公主,陪嫁又远比吐蕃的聘礼来得丰厚,但在吐蕃人看来,付出了聘礼,那么赞普娶回来的女人便和大唐再不相于,想如何便如何。”
这些话,一大部分是尚青所述,一小部分是杜士仪自己的分析,至于吐蕃婚嫁的习俗则是蜀地很多人都知道的。因此,趁着李隆基面露斟酌,他便诚恳地说道:“更何况,吐蕃也好,突厥也罢,族中不讲礼教,以实力为尊,部将杀可汗此等逆举比比皆是,尤其是突厥。奚族契丹之中,众多部族头人心向突厥,倘若大唐妻之以公主,会不会让他们觉得,如此就有了冠冕堂皇投靠突厥的理由?”
前面那些理由李隆基听来不过是迂腐的书生之见,但最后一句话,作为天子的他却听进去了。只不过,当着杜士仪的面,他只是不置可否地说道:“杜卿所言,朕都知道了。将绢帛换成茶叶,对于国库的压力便要减轻许多,此皆是你劝茶之功。茶引司之事若你还有什么建议,尽管上书对朕说来。而梅禄啜倘若对市茶还有什么要求,都由你负责接洽。”
“臣领命。”
等到杜士仪告退而去,李隆基方才露出了一个笑容。
年纪轻轻却又能于非常,此等臣子并不好用。不过沉稳之外,这杜士仪总算还有些年少意气和迂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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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五百二十三章 风云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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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突厥毗伽可汗命人进贡求婚示好,但吐蕃的攻势并没有结束。就在李隆基正打算带着群臣从呆了两年多的东都洛阳重回西京长安之际,西面再次传来了军情急报。
吐蕃赞普和突骑施可汗苏禄兵马围安西镇
不过数日,安西镇便传来了消息,安西副大都护赵颐贞率军击破联军。朝中上下才刚松了一口气,又一个更大的噩耗却骤然传来。
河西陇右节度使王君败死
王君此前因为战功显赫,极得李隆基重用,自己摄御史中丞之外,甚至其年迈的父亲都得李隆基恩宠,官拜少府监致仕,其妻夏氏亦因为战功而另封武威郡夫人。这个匪夷所思的消息最初被人斥之为荒谬,但随着各种细节传来,说是王君在率领精骑劫杀吐蕃去往突厥的使者时,被其旧日之敌回纥人承宗族子护输伏杀,甚至于还有人说是护输甚至打算带其尸体奔吐蕃,最后因为凉州兵马追来,这才丢下尸体仓皇而逃,朝中方才不得不信。
不但朝中,此消息传到河西各部,回纥契等铁勒诸部却是反应平淡,甚至有人拍手称快,而河陇百姓却是为之大震。在这种情势下,李隆基从洛阳回长安的行程自然是格外加紧。
一到长安,他便立时召集文武大臣连番集议,宋憬和致仕的张说一个不拉。尽管杜士仪不曾与会,但在紫宸殿呆了整整一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一个中书舍人回到中书省后,却唉声叹气地说,一大堆官员唇枪舌剑,吵了个天昏地暗,最终方才选定了统兵大将,却是以朔方节度使萧嵩为河西陇右节度使,判凉州都督事,兼兵部尚书。而空缺的朔方镇,则是以左金吾卫大将军信安王李炜为朔方节度副使,知节度事,兼摄御史大夫。
对于如此是否可以抵挡吐蕃军锋,本是众说纷纭,但这一日黄昏杜士仪往见阔别多年的开府仪同三司宋憬,问及此事时,宋憬却欣然说道:“萧乔甫在朔方因袭王竣旧制,治军严明,前往河西陇右,应该能够稳住大局,而信安王虽则从不曾出外,但观其在左金吾卫大将军任上,亦大见章法,坐镇朔方应无大问题。其实此次凉州兵马损失轻微,只是因为王君败死,这才人心浮动,只要萧乔甫能够稳定人心,吐蕃兵马不足为惧。
之前张说之回京,我特意去见过他,他对我叹息,当初曾经劝陛下对吐蕃多加恩抚,不要因为吐蕃无礼,便一再发兵。要知道一朝用兵所得,却盖不过吐蕃连年袭扰的损失。而且就算要用兵,打得吐蕃不敢再犯方才为功,如王君那样打了小小的胜仗就洋洋得意请求追击,根本就是好大喜功”
杜士仪虽然不喜欢张说这个人,但当初在并州和张说兵分两路安抚铁勒两部,他不得不佩服张说的胆色和战略。而且,在边疆裁军几十万,把那些平素就只是用来屯田的兵卒完全作为农人,募兵专司打仗,这样的战略思想也是正确的。听到宋憬对萧嵩加上李炜的组合如此推崇,而张说对于王君之败有那样的分析,他自然点了点头。这时候,宋憬又开了口。
“只是,若非王君看准了陛下是……求军功,因而投其所好,自己又可趁机大立功勋,本来这连番大仗是可以避免的。”
宋憬原本说到一半就想打住,但想想杜士仪素来是守得住机密的人,他最终还是说完了这句话,落座之后又叹道:“国库这些年固然是日渐丰足,可封禅花销巨大,边地的战事又开销巨大,再加上从去年到今年,河东河北各地都是水灾频发,治水又是所费不菲,倘若不是你在茶政上,为国库补足不少,此次突厥谋求互市马匹,又点名要茶叶,再次省去了大批绢帛,只怕再坚实的国库底子,那也是不够的。幸好幸好”
杜士仪原本就将宋憬视作是师长,面对他的赞许,免不了谦逊了两句。可这些自谦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宋憬举手打断了:“你也不用在我这儿还说这些客套话,政绩也好,功劳也罢,是别人评判的,更难得的是正好能救一时之急韩休那等不好打交道的人,此前都对我实实在在夸奖了你两句,足可见你确实踏踏实实。我也好,张说之也罢,全都曾经当过中书舍人。你踏踏实实再做一任郎官,届时三十之龄掌知制诰,指日可待”
宋开府你怎么也说这样的话?我可不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啊
在肚子里苦笑两声,杜士仪终究不好反驳宋憬这殷切期望,只能唯唯答应了下来。而公事训丨导时间结束,宋憬就调转话题问起了他的婚事。显然,赐婚的余波早已经从洛阳传到了长安。杜士仪当着别人的面不好说他和王容惺惺相惜,当着宋憬的面,却着重提及当年从王守一的那些恶徒手中救回王容的缘分,果然,宋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
“你既是愿意,我就不多说了。娶妻娶才德,不在门第,便如同宰相佳婿不知凡几,能成器者却少之又少。当年我家儿郎也有不明就里,以为我看重你,是想招你为孙婿,可他们却不知道,我忙于国事,疏忽了他们,以至于诸子无一成器,又怎敢将品行都无法确定的孙女嫁给你?”
杜士仪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宋家人甚至曾经把他当成是孙婿的人选,不禁大汗。然而,更打动他的是宋憬这一番语重心长推心置腹的话。
“这么多年来,宋开府的关心爱护,训丨诫教诲,士仪不敢少忘”
“呵呵,你成婚之时,我也会去瞧瞧新妇如何。能让圣人金口玉言赐婚,又能称你之意,想来应是贤妇无疑”
回了长安,这是王元宝的老巢,也是杜士仪的老巢,几番安排之后,他终于得以和久别的王容见上一面。当他把宋憬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王容时,就只见这位女郎同样是感动得面色微红。王容何尝不知道,杜士仪能够面对天子许婚公主,说出那样不假思索的回绝之语来,可倘若宋憬在杜士仪离开长安,观风北地之前许婚孙女,杜士仪未必就能够拒绝。正是这位老人的刚正风骨,成全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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