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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蓝田县主有些狼狈地站直身子,也来不及去理会右手上往下滴落的墨汁,却是看到万年令韦拯身后,尚跟着似笑非笑的姜皎和面沉如水的王守一。好半晌方才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的她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想要镇静自若地解说什么,奈何刚刚那一下力气用偏,还有杜士仪的话,全都让她陷入了说不出的彷徨。就在这时候,她只听得身后传来了杜士仪的声音。
“如今案子已经初步有了结果,明公可是要带人旁听么?”
王守一和姜皎,当初杜士仪就曾经在京兆府廨的念珠厅见过,然而,那时候他是借自己的案子把这两位最关心的另一桩案子给引出来,他和两人根本没有什么交集,故而此刻他就于脆装糊涂。而韦拯见蓝田县主那张脸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刚刚突然闯进万年县廨这理刑厅非但没占到便宜,反而更落了下风,他便索性打哈哈说道:“这法曹事务如今既然是你署理,我自然放心,晋国公和楚国公都是来见我谈些私事的,对这案子自然更没兴趣,旁听就不用了。”
他一边说一边又含笑冲着蓝田县主躬身行礼道:“未知县主可要到二堂盘桓片刻?”
若只有王守一,蓝田县主当然巴不得与其一同对韦拯施压,可还有姜皎在,她眼下又是形容狼狈,哪里还想在这种见鬼的地方多呆,因而轻哼一声便冷冷说道:“不用了,只希望万年县能够公正审理这案子”
见蓝田县主就这么径直匆匆出了理刑厅,那手上墨滴还一滴一滴落在经过的路上,显得格外刺眼,姜皎便发出了一声嗤笑。在此刻静寂的理刑厅中,这嗤笑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各人表现各异,王守一的脸色比地上的墨汁更黑,而其余差役则低头不敢吭声。
至于地上跪着的李思,本以为蓝田县主来了便能够扭转大局,可谁曾想在家里不可一世的这位县主在杜士仪面前竟是同样被驳得晕头转向,转瞬间便狼狈离开,此时此刻,他就犹如一颗心又掉进了无底深渊,满心都是惶然无措。
王守一深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杜士仪使劲瞅了两眼,仿佛要把此人的面目深深印在心里,旋即竟是也一声不响拂袖而去。他这一走,姜皎便知道今次必然大获全胜,笑吟吟地对韦拯一点头便说道:“都说杜十九郎试场之上无人能及,想不到公堂之上也同样是风采照人,我算是见识了劳烦韦明府陪了我这许久,我眼下也要回去了,就此别过。
这两个异常难惹的家伙先后走人,韦拯终于觉得整个人畅快了不少,看杜士仪的目光里头,少不得就多了几分难得的激赏。等到他亦是转身离开,公堂之上立时呈现出了一副肃然的寂静。和此前需要惊堂木方才能够维持的肃静不同,此刻却是因为从上至下都见识了杜士仪三言两语就把蓝田县主惊走,那份从容冷静和犀利言辞,足以⊥他们领教到杜士仪在做事精于之外的另一面
收起了刚刚那犀利的词锋,杜士仪又一一询问几个苦主,再次做好笔录证供之后,他却没有如之前恐吓那般拷讯李思,而是吩咐将其收押,明日再断。
尽管今天这审案的好戏实则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可在那些旁听的百姓看来,却足足好几场大戏,散场的时候竟有些恋恋不舍。等到得知来日他们还可以继续来旁听,不知道是谁竟是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欢呼,而等到他们出了万年县廨,不少在外头竖起耳朵听里面动静的围观百姓蜂拥而上,竟是全都在七嘴八舌打听里头的情形。不消一会儿,那些添油加醋的话就传得到处都是。
知道今日之事必然会惊动宫中,退堂之后的杜士仪收拾好了案卷往见韦拯时,少不得表示了对这位万年令替自己拖住王守一姜皎二人的感谢。然而,韦拯却连连摆手笑道:“他们又不像那蓝田县主一般草包,不过几个百姓和辛家的奴仆对质,他们若是真的过去旁听,岂不是辱没了自己的身份?窝在我这里,也不过是随时打探消息罢了。倒是你,就不怕辛家紧赶着派人善后……”
“明公何必明知故问?我自然是早早就派人等在了大安村。要是有谁自作聪明,那就是自投罗网了。”
“哈哈哈,好,你想得周到就好”韦拯轻轻捋着胡须,这才眯缝着眼睛说道,“归根结底,蓝田县主为人太过愚蠢,谁要保她,更简直是愚不可及”
同样的话,这一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如是感慨,就连王守一在回到家之后也忍不住这般大发雷霆,大骂妇人不足与谋。而当朱坡山第隐居的杜思温听到今日事情始末之后,他却是得意洋洋哈哈大笑。然而等到笑过之后,他却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连连摇头。
“嫡庶不分,确实最容易招祸……昔日共患难,可如今却不能共富贵……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吐出了这些外人几乎听不清楚的嘟囔之后,他突然招手叫来一个从者,低声嘱咐道:“去给嗣卫王妃送个口信,朝廷括田之际,让她尽快把田亩的帐盘清楚不要贪图眼前之利,为儿子着想要紧,也规劝规劝嗣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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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大获全胜,明通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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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杜士仪只是抱着以防万一的念头,然而事实证明,诸如蓝田县主这样的人,实在是作威作福惯了,竟完全照着他设下的圈套行事,真的大晚上派了人来,意图对大安村那些涉事村民威胁恐吓,结果被一网打尽。事到如今,次日审案之时,他把这一连串人往理刑厅中一押,立时上下鸦雀无声,身在狱中勉强还和外头通过讯息的李思更是完全瘫软了下来,哪里还有半分狡辩的力气?
昨日白天连番受挫,昨日夜晚却还被人守株待兔逮个正着,此番的案子真的是糟糕之极
杜士仪杖了齐三,押了李思,又一口气抓了十数个意图不轨的辛家家奴,得知如此结果,玉真公主哪里还不知道杜士仪此前劝解自己暂息雷霆之怒,不用对冲撞车驾一事追究过度,打的是什么主意。此刻在金仙公主的金仙观中闲坐,她便笑吟吟地说道:“阿姊,我现在知道,什么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了。咱们不强压着要严惩凶嫌,却不但看了好戏,而且还让人狠狠落了面子,这可比单单惩处一个肇事者要解气多了”
“你忘了之前一面劝我听杜十九郎的建议,一面又在我面前抱怨如此便宜了人?”金仙公主笑得花枝乱颤,见王容安静地坐在一边,她想起近来自己遣退了不少随同修行的女冠,却越来越多地任由其跟在自己身边,一时不禁多端详了她一会儿,暗想大约便是这份坐得住的沉静很投自己的眼缘。此时此刻,她略一沉吟便开口说道,“玉曜,如今我和元元都不方便出门。你借着回家的机会,替我们去一趟宣阳坊,送些东西给杜家十三娘。她如今既然已经不在樊川看家,而是到宣阳坊住了,也该没事来看看我和元元,难道这还有什么好避嫌的?”
王容没想到金仙公主竟然让自己去杜家,一愣之后便露出了有几分为难的表情。这时候,玉真公主便也笑了起来:“听说你王家和杜十九因为什么事情闹得不甚愉快?你们王家豪富,用得着和他计较这些?冤家宜解不宜结,再说你奉阿姊的命去见他妹妹,就算他见了你,也总不至于给你脸色看。你去带个话告诉他,手法巧妙些就行了,不用顾忌蓝田县主的面子。如今谁都知道她惹上了我姊妹两个,再加上不知轻重掺和后宫的事,也该给她一个重重的教训
玉真公主都这么说,王容只得低头答应了。等到她依言退出来,又去吩咐外头备车,等带着白姜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心直口快的白姜便忍不住抿嘴笑道:“娘子,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
“噤声”王容嗔怒地瞪了婢女一眼,可面上也禁不住露出了欣悦的笑容。有了今次的事,日后兴许就会有相当的机会相见了。她之前和杜士仪在并州飞龙阁上的相见兴许还能瞒过别人,但在幽州蓟北楼上的相见却毕竟有人瞧见,即便杜士仪并不招摇,消息未必能传来,可她还是预作提防,借着杜士仪在幽州城门口最后撂下的那句话,将杜士仪和琉璃坊所洽谈之事不成,今后只与千宝阁往来的风声传了出去。一时刘胶东固然喜出望外,父亲恼火之余却也没理论太多,总算是连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这样心思灵敏的也骗过去了。
“说起来,前日大郎君缘何捎带那样的信来?就算那位唐使君是一州之主,可都是四十出头的丧妻之人了,家里已经有了一堆儿子女儿,连孙子都快有了,这还登门求娶?娘子都已经是入道为女冠了,怎还有人不死心”
“那封信又不是大兄的笔迹,只是假托大兄的名义而已,多半是大嫂自作主张。”王容面不改色地收拾了几样东西,这才轻声说道,“至于别人不死心,这也不奇怪,出为刺史固然能被人叫一声使君,服绯佩银鱼,可上州中州下州天壤之别,要想一任满后得好缺,就要无数银钱打点,阿爷又交游广阔,怎不招人惦记?所以,为了这些事情生气,要生气到几时?能够得父兄如此,已经是我的大幸了”
车出辅兴坊上了正道,随着牛车的颠簸,王容不知不觉便困倦上来,斜倚着白姜竟是睡了过去。睡梦之中,她竟是极其少有地梦到了当年家中最困窘的情形。那个除夕之夜,那个寒冷的冬日,别家炊烟之中无不是饭菜香气四溢,可他们兄妹三人却翘首等待着远赴山东的父亲回家。父亲终究没能准时回来,而仅有的那些亲戚因为父亲为了自立,竟然丢下名门著姓衣冠户的荣耀去经商,已经断了给家中的援助,没有柴炭,没有米粮菜蔬,他们便在呼啸的寒风中拥坐在一条被子中,唯一果腹的就是一碗热汤。那时候,见她冻得瑟瑟发抖,两位兄长只喝了一口,就把碗硬塞在了不过六岁的她手中。
“幼娘,阿爷说过,家里女儿最金贵……我和阿弟也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娘子,娘子”
陡然之间被这一阵唤声惊醒,王容慌忙睁开了眼睛,见白姜有些担心地用手探她的额头,她方才强笑道:“没事,瞎紧张什么”
“娘子还说,刚刚您就像是魇着了似的,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嘴里还说着什么我听不懂的话”白姜一面说一面用帕子擦着王容额头上那些汗珠,忧心忡忡地说道,“待会儿找个大夫给您看看吧?”
“我又不是那些娇弱的大家千金。”王容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可坐直之后,她却发现整个人确实有些娇软无力。勉强定了定神,她就岔开话题问道,“这是到哪儿了?”
“已经进了宣阳坊,再过一会儿应该就能到杜家了”
杜十三娘既是把樊川的事务都理清了头绪后,交托给了堂兄杜十三郎杜士翰,自己也搬到了杜士仪在宣阳坊的私宅来,自然便把尚未有主妇的杜宅上下好好梳理了一遍。好在东都永丰坊的崔家把赤毕等人都转送了杜士仪,如今外宅不用她操心,需要用心去调教的,只有内宅那些婢女仆妇。几个新罗婢倒是性情温顺又勤恳能于,她更多的精神不得不用在甄别中间可有被人安插进了眼线,这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了结的。
因而,当她又安排了一件事下去,正坐在窗前看着那一具琴正出神之际,就只见外间一声咳嗽,随即便是秋娘进了屋子来。还不等她发话,秋娘便含笑说道:“娘子,外间有一位王娘子求见娘子,说是奉了金仙玉真二位贵主之命来见,有要紧的话要转达。”
“啊”杜十三娘一下子便醒悟到来者是谁,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差点就要不顾仪态蹭地起身。所幸她总算还想到阿兄这事情几乎瞒着上上下下大多数人,终究不慌不忙款款起身,却是抿嘴笑道,“阿兄这一次可是大展神威,二位贵主大约也能够解气了。这样,二位贵主交待的那些话不可给别人听去,请王娘子到这里来说话。你再让人去万年县廨送个消息给阿兄,就说二位贵主差遣了王娘子来见。”
她倒要看看,阿兄会花费多少时间赶回来
再次相见,杜十三娘笑意盈盈地问好之后,就拉着王宁到屏风前的地席坐了,又吩咐秋娘去预备茶点,面上这才笑着露出了可爱的小酒窝:“王娘子可是来啦,我让人去报了阿兄,想来他不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对于杜十三娘慧黠的性子,王容早有领教,此刻只能装作没听见这打趣,气定神闲地说道:“今次我来,是因为二位贵主听说了万年县廨这几日问的案子,对杜郎君大为赞赏,故而令我捎两句话。”
“那可不用急,等阿兄回来再说不迟。”杜十三娘再次抢着打断了王容的话,双手托着下巴打量了王容好一会儿,直到对方明显有些神色不自然,而秋娘又已经进屋来摆了各色茶点,她才突然改口关切地问道,“王娘子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如今入冬了,可是劳神过度?”
“不碍事……”
就当王容说出这三个字之后,她却只觉得脑袋传来了一股说不出的眩晕,偏生就在此刻,外间却有人脆生生地叫道:“娘子,郎君回来了”
“哎呀,这可真是巧”杜十三娘一下子喜笑颜开,这才起身裣衽说道,“既然是二位贵主交托给王娘子转达之事,阿兄又已经回来了,我这就去请他来,还请王娘子稍待片刻。对了,这茶叶是阿兄自己琢磨着炮制的,又教了我们如何冲泡,你不妨品尝品尝,看看如何,我先失陪一会儿”
等到杜十三娘一阵风似的离开,秋娘也裣衽施礼跟着去了,白姜这才紧挨着王容跪坐了下来,见自家娘子若有所思品了一口那略显绿色的茶汤,不禁轻声说道:“娘子,杜娘子似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王容却没有回答,而是回味着最终那入口微苦随即却微微回甘的滋味,许久方才轻声说道:“杜氏绵延近千年,杜娘子有杜郎君这样的兄长,又先受学于东都永丰里清河崔氏,又求学于殷夫人,自然非比寻常。身处别家,勿要议人是非。”
不多时,她就听到外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侧头望去,却只见一身青衫的杜士仪在明媚的阳光下往这边走来,面上洋溢着神采飞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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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二百八十九章 君知我意,我体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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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竟然会是你来了。”
杜士仪在王容面前欣然落座,见已然起身侍立在王容身侧的白姜不住打量自己,他便笑道:“怎么,已经见过我多次了,还不放心不成?”
白姜被杜士仪打趣得招架不住,有心退避,可这是在杜家不是在王家,外间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她只能垂手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再不做声。而王容见杜士仪这才笑吟吟地亲自给自己斟茶,她便轻声说道:“这还不到午时,杜郎君居然已经从万年县廨中回来了?”
“我署理法曹半个月,于的事情比王璞一个月还多,如今都在收尾期,清闲几天本属应当,韦明府都觉得理所当然,别人还有什么话可说?再说了,那几个跟着我的书吏为了一个上上的考评,自然会尽心竭力,总不成要我事必躬亲。”杜士仪三言两语解说了自己这闲暇不会引人指摘,这才若有所思地端详着王容,突然开口说道,“王娘子可否伸出右手给我看看?”
此话一出,不但白姜面色遽变,就连王容也想到了当初在蓟北楼上,杜士仪二话不说上来就牵手的情景,一下子连耳根都红了。她固然大方爽直,可在男女之事上却几乎从没有任何经验,这会儿在杜士仪那目光注视下,她犹豫了再犹豫,终究还是伸出了右手。但只见那袖子之外露出来的皓腕如雪,肌肤赛霜,连那一只一丝杂色也无的羊脂玉镯子也显得有些黯淡了。当杜士仪伸手过来搭在了她的腕脉之上时,她身子微微一颤,随即就愣住了。
他这是在……
“虽已是秋末冬初,可秋燥仍然未去,若是思虑过多,又不曾饮食调节,底子又不好,入冬之后很容易支撑不住。”杜士仪收回手,见王容亦是触电似把手缩了回去,随即低垂着头仿佛在平顺呼吸,他便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身体禀赋本就不强,就更要在饮食休息上多加留心。道观之中说是清修,但也难免有话无处诉说,可既然你什么都不避着白姜,有些话不妨也对她说一说。要知道,忧思过多是最伤身的。”
“啊”白姜终于明白杜士仪刚刚竟是在切脉,恍然大悟的同时,她不禁失声叫道,“杜郎君说得没错,娘子近些日子是有些懒懒的,晚上睡觉也不踏实就是刚刚在来这儿时的车上打了个盹,却还突然满头大汗喃喃自语,我说去请个大夫仔细看看,娘子却不答应……”
“白姜”王容低低喝止了白姜继续往下说,这才抬起头说道,“杜郎君,多谢你的关切,其实并不要紧……”
“等到你觉得要紧,却已经迟了”杜士仪摇了摇头,这才正色说道,“养身之道,劳逸结合,劳心者有时候比劳力者更受不得累。就比如我每日需在县廨之中久坐,早起时间不够,便在临睡前舞剑强身,通身大汗一出后再沐浴,却能睡一个好觉。你的情形固然和我不同,却也不可因为年轻就小觑了,少时失于调养,将来就是了不得的大事。白姜,我告诉你几样最好的吃食,你替你家娘子好好记住。”
白姜立刻连连点头道:“是是,我必然牢牢记住,杜郎君快请说。”
王容还不及反对,就只听杜士仪开口说道:“秋令用温补的方子,这固然好,但实则若是补益多了,反而有害无利。与其如此,不若用更加常见易得的东西。其一,萝卜,此乃蔬中最有益者,止咳清热,尤其是十月萝卜,更赛人参。无论是生拌,亦或是熟食,对王娘子都是颇有益处。其二,是莲藕,莲藕润燥,调中开胃,益血补髓,安神健脑,延年益寿,更兼且有止血化瘀的作用,对女子是最相宜的。”
听到这里,白姜已经是面上放光,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似的。而王容听着心头感动,左手轻轻捏着刚刚杜士仪把过脉的右手,竟是只觉得那儿仿佛还留存着他的手接触时的温热,一时间已经有些痴了。
“其三,则是梨。梨性味甘寒,为百果之宗,清润肺,正是这个节令最好的果子。是药三分毒,王娘子如今这身体,与其用那些方子调养,不如先从饮食上头慢慢调养。你再记几道药膳,这是我从书中看来的……”
听杜士仪滔滔不绝说着那些做菜的法子,王容盯着他看了又看,最终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若是旁人听见了,还以为正是在传道授业解惑,说什么了不得的圣贤道理。杜郎君果然所知广博,这些怕是药堂医馆之中的大夫,也未必能够说得这般头头是道。”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杜士仪轻笑一声,这才坦然说道,“从前儿时读书只觉得苦,现在我方才明白,那些读过记在心里的书有多宝贵。便如同眼下知道你这身体并不似看上去那般康健,我至少能有用得上的建议。”
“杜郎君……”王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欠了欠身道,“真的多谢你。”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字?”杜士仪说了那么多,却是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润嗓子,旋即放下杯盏问道,“你既是奉命而来,也不能停留太久。二位贵主有何吩咐,你先说与我听听。”
等到王容转述了玉真公主的话,又说金仙公主让杜十三娘多多登门,他不禁笑了起来:“幸好你这度为女冠的地方正是我力能所及之处,否则如此刻见一面,也不知道要千难万难。这些嘱咐我明白了,十三娘的事还请你转告贵主,闲时我自会请其多多登门拜访。毕竟,岳娘子不知道能在长安逗留多久,我总不能全都指望她翻墙替我送信,少不得还是要让十三娘出马的。”
这翻墙送信四个字引来白姜一声忍不住的笑声,随即慌忙作一本正经状。而王容也被逗得不觉莞尔,可按照外人所知她和杜士仪的关系,断然不可能在杜家逗留时间太长,因而她不得不平复心情站起身。见杜士仪也随之起身,她便裣衽施礼道:“杜郎君不用客气了,让杜娘子送我一程吧。如此抱怨两句之后,外人也可少些疑忌。另外,你这次虽说是仰承圣人心意,却得提防宗室之中对你的恶感才是。毕竟,圣人召回在外任刺史都督的诸王,不少人都已经大有怨言,你官品尚低,若再有人教唆,事情恐怕险恶不可测。”
“我明白,你不用太担心,先保重身体要紧。”
目送王容带着白姜离去,杜士仪低头看了看右手,想起刚刚她那脉象,他不禁轻叹了一声。他如今初入仕途便连遭险恶,而她看似避居道观不问世事,何尝又真的能够清心寡欲不涉凡尘?
杜十三娘让秋娘在寝堂之外远远看着,不许人接近,自己却在东廊房中百无聊赖地翻书,当得知王容已经从寝堂中出来,兄长竟然连送人都没送的时候,她不禁眼神闪了一闪,随即才没好气地嘟囔道:“阿兄也是的,竟然这般不知道怜香惜玉,好歹也算是二位贵主的特使。秋娘,快让人去备一份礼,还有我早就准备好的,送给二位贵主的那两条西域帔帛,我亲自送一送王娘子”
等到秋娘立时去忙了,杜十三娘方才带着月影出门,迎了王容主仆二人一路相送出去。知道一路上难免要碰到人,她不免一路走一路轻声劝解道:“王娘子可千万不要生阿兄的气,他这人好起来温文有礼,固执起来却劝都劝不住
“本也是我当初不好,逐利太切……”
“阿兄也是因为从前家中窘迫,故而对那些相迫太切的难免有些恶感……”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着有些客套的话,等到了二门时,秋娘已经捧了礼物过来。杜十三娘指着其中两个匣子解说是送给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的西域帔帛,又指着那个小匣子说是送给王容的一支华胜,目送了那主仆俩登车,随从等等簇拥了牛车顺着宽广的前院往门外而去,她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又仿佛不经意地对月影说道:“可算是送走了……阿兄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偏偏容易得罪人”
如是回到寝堂,她见残余的茶点还未收拾于净,而杜士仪正坐在那儿出神,她便遣退了人,自己在杜士仪对面坐了,伸了伸手在兄长面前使劲晃了晃。等人回过神来,她方才微嗔道:“阿兄,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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