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李谷言罢,枢密院都承旨李处耘又建议了:“陛下,朝廷可遣使浮海至高丽,谕高丽国王,邀其发兵,攻渤海故地!”
“高丽直面契丹威胁,未必敢主动进犯,不过,亦可尝试!”刘承祐对范质说道:“此事由范卿安排吧,不过要看准时机!”
“是!”
赵匡胤也跟着进言:“陛下,对辽作战,将直面敌骑的机动威胁,大汉马军虽然经营多年,但人数、马匹实力犹然不足,且除禁军之外,多分散诸关,难以集中委用。臣曾巡视西北,或可以财帛召吐蕃、温末、党项,为蕃骑助战!”
大汉的军队中,是有一支以“少数民族”为主的蕃骑,还是刘知远组建的,汉化程度极深,如今就驻扎在河东境内,属都司统辖。
对于赵匡胤的建议,刘承祐皱了皱眉,似乎有所迟疑,顾忌蕃骑难制。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能够征召一批人,用来当炮灰,当也是利大于弊。并且,如果能够招抚成功,也是对西北诸胡实行规划的契机,有利于将来对西北经略的展开。
是以,稍作考虑,刘承祐即道:“让郭崇威前去西北,负责招募之士,就地武装训练!”
“是!”
郭崇威是大汉的马军大将,嗯,又是郭威的旧部。即便郭威已归养几年了,朝廷在任人用将方面,仍旧不免受其影响。
汉世祖 第212章 王朴卸任
五六月的淮河,正值汛期,水流湍急,尤以盱眙至淮阴之间的百里长淮,最为凶险,官商船只往来其上,每岁总有覆没的情况。
当年淮东大案之时,转运司的贪官污吏们,就以水道险峻,谎报官船的覆没损失,背地里却连船带货,一并私吞处置。
下游淮河道的疏浚畅通,还是在当年汉师南征,为保证粮械、军队转运,而征集百姓开拓了一部分水段。
不过,随着两年前,龟山运河的开通,使得官商民船,得以避过的下淮险道,顺利通过,而少倾覆之忧。而这两年来,龟山运河也渐有黄金水道的气象,毕竟安全,是各类船队尤其是民船的首选通道。
淮东布政使王朴在任已经整整六年,在这六年中,安治淮东诸州,他办了不少事,而在工程方面,最大的两个建树,一是洪泽湖,二便是龟山运河。
自乾祐七年起,在洪泽落成之后,在王朴的指导下,发楚泗之民壮,历时两载,前后动用民夫逾八万人次,硬生生在淮南大地上开凿出了这条长达百里的龟山运河。
从时间以及动用民壮的规模来看,在使用民力方面,王朴是很谨慎小心的,没有急功近利。谈及运河,隋炀帝是永远避不开的话题,正是以彼为鉴,王朴在此事上,常常敦告下属官员,不能役民过甚,要与其喘息之机。
并且,在开凿的过程中,前后三次巡视运河工程,亲自接见民夫,查看其状况,听取下情。有王朴的表率,下边的官员,自然都十分警醒,没有敢为了政绩而过度使用民力者。
是故,到龟山运河开通,前后也就死了35名民夫。包括此前洪泽湖的开辟,死亡的百姓也不超过100人,这是十分难得的。当然,干工程的,从古到今,就没有不死人的。
而对于伤亡的民夫,布政使司当然是专门拨款抚恤,同时,王朴还曾亲自去祭拜,并探访其家人,以作安抚。
自古以来,凡动大工程,在操作施行的过程中,都难免产生民怨,而王朴做到了此点。一直到龟山运河开凿结束,成功通航,楚泗百姓,几无怨言,并对王朴感恩戴德。
而王朴,在淮东的这六年,正是通过这些亲力亲为,以身作则,帮助大汉实现对淮东统治的巩固,并迅速恢复元气,成为如今大汉真正的财税重地,给东京供血颇多。
哪怕普通小民都知道,王使君公正无私,对官吏严厉,黎庶宽厚。在乾祐11年的当下,再问淮东百姓,是否怀念江南的唐国,夸张点地描述,大抵会被吐一口唾沫,然后再大骂一通。
当然,在淮东赚得偌大一片美誉,不是没有负面作用的,那边是常年饱受王朴鞭策及约束的淮东官吏,不论旧吏还是新官,都对他又敬又畏,以致怨气滋生。
同时东京朝廷内部,也对他非议颇多,前前后后,因擅权、越权、威下等问题遭到弹劾,几乎没断过,再加上随着时间渐久,异议更多。若不是因为皇帝刘承祐护着,王朴早被积毁销骨了。
要知道,淮南两道,淮西的窦贞固早就调到河北去主政,换成了刘温叟。他王朴在任上,一待就是六年,屁股坐得稳稳的,仍旧说一不二。而大汉诸道中,淮东可是个肥差,上下眼馋的人可是不少。
4月份的时候,又有御史上报,说王朴在淮东有邀买人心之嫌,连淮东百姓只知王朴不知天子的话都说出来。
有的时候,刘承祐也是好奇,王朴就这么惹人嫌弃?不过这一回,刘承祐终于决定,让王朴挪挪位置,将他调离淮东布政使的位置。王朴在任多年,一是看他过于勤恳辛苦,劳神伤体,心中不忍;二则是,非议满朝,即便他保持信任,继续让他做下去,对王朴本人也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刘承祐自己也不确定,这份信任还能坚持多久。
一直到进入5月,李谷离京之前,刘承祐终于下诏,以王朴治淮东多年,劳苦功高,调入东京听用。此诏一下,朝廷中有资格的官员们,心思立刻就活泛起来,扬州可是个好地方,为了淮东布政使之职而活动奔走的人,可是不少。
刘承祐当然没有让那些人如愿,而是直接降下谕示,以转运使王溥接任,一下子让那些人断了念想。
一诏一制,自东京飞传扬州,宣读与二王,王朴是诏至即行。而在王朴离开扬州当日,闻讯自发相聚给他送行,依依惜别,有老叟奉上一碗清水,一把泥土,一袋咸盐。比起万民伞作秀,那份感情要真挚得多。甫一离别,素来以刚严示人的王使君,却也不禁老泪纵横。
自扬州出发,王朴只带着家眷及几名仆侍,乘官船,沿着运河北上。行程不快,一路走走停停,顾看民情,离任之途,也是习惯性地做最后一次巡视。
而得知是王朴离任北还,沿岸百姓,有不少主动给他拉纤的人,以此相送。不过,自扬州至泗州,也就那点距离,花了六日多的时间,便进入盱眙境内。
龟山镇,原本只是龟山脚下的一座小村落,不过在龟山运河开通之后,逐渐兴盛起来。毕竟处在龟*部位,优良的地理条件,给它飞速的发展提供了便利。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便聚民2000有余,人烟稠密,百业发达。在乾祐10年的时候,泗州上报朝廷,正式设置龟山镇。
而此时,登上龟山,俯视着脚下繁庶的小镇,北流的运河,王朴十分地感慨。运河之上,视线之中,始终有航行的船只,自镇中传来的人声仿佛是对他的赞歌。纵目眺去,隐约还能望见北面的洪泽湖,那眼波荡漾的景象早已长记其心中。
“当初我力主修复洪泽,开凿运河之时,上下多有反对,以治安不固,怕劳民伤财!”王朴说道:“然而,只需爱惜民力,御以仁道,再惠及百姓,焉生民怨!”
站在王朴身旁的,乃是新任的布政使王溥,他此番是随着王朴一路北上,既为巡视,也为送行,顺便还能交接、议政。
听其言,王溥指着运河、大泽,轻笑道:“而今淮泗之民,都在享受文伯公的恩泽啊!”
“这些都是陛下的恩泽,我只代为布施罢了!洪泽之命,都是陛下所取,若无陛下当年的鼎立支持,岂有今日这肥水沃土!”
从王朴的话里可以知道,虽然性情有些刚烈,但政治觉悟,可一点都不低......
“过了盱眙,就该转入汴水了,齐物这一路相送,此番情谊,我感激不尽,就在此地告别吧!”感慨了一番,王朴似乎释去心头最后一点怅惘,认真地看着王溥,拱手道:“淮东诸事,就拜托你了!”
见状,王溥自然不敢托大,连忙回礼:“文伯公放心!陛下所委,公之叮嘱,溥岂敢懈怠!”
看着王溥,见其威仪正派,气度英伟,王朴心中又不禁生出一番感慨。他们二人,同为乾祐元年进士及第,如今王溥正风华正茂,仕途顺利,一路向上,而他却已垂垂老矣了。
王朴如今也就五十出头,但是,常年的夙兴夜寐,劳神费心,使他苍老得十分快。
大概是感受到了王朴的迟暮心态,王溥不由笑道:“文伯公坐镇扬州六载,于国于民,功勋卓著,此番进京,当进拜相位了!”
对于这一点,王朴倒也有几分自信,看着王溥,却笑道:“我老矣,齐物深受陛下看重,今为封疆大吏,他日亦为朝廷栋梁啊!”
事实上,皇帝对于王溥的欣赏,是众人皆知的,只要不犯错,将来位及宰相,是顺理成章的事。比起那些苦心钻营的人,王溥实在过于幸运,别人孜孜以求而不得的名声与地位,他得之却是毫不费力,晋升之途,一路畅通,早已被安排好了一般。
当然,除了运道之外,前提也得有被看重的资本。就像此番接替王朴为淮东布政使,除了受皇帝钟意的因素外,王溥本身的履历政绩也很出众,从知濠州,到转运使,一应事务,都是办得从容不迫,井井有条,成绩斐然。
一艘官船在龟山镇的埠头停靠,吸引了王朴的注意,停住了登船的脚步。甲士护卫,军将随行,这等架势,显然来头不小,并且很快打听出来了,是南下扬州赴任的使相李谷。
李谷此次到扬州,刘承祐给李谷改了个临时差遣——江淮巡阅使,持节全权负责对江南的军务,江淮之水陆兵马,都有调动的权力。关心其身体,刘承祐还特意给他次子李拱加官,令其随行侍奉。并且,以殿直赵延进做他的随行武官,赵延进可是已故陕国公赵晖的儿子,常年侍驾的武臣。
闻之,王朴与王溥二人,立刻前去拜访,对此巧遇,李谷也无任何托大拿捏,不顾舟船的劳顿,亲自会面。
在乾祐前期的数年中,大汉一南一北,有两名最受皇帝信重的大臣,李谷在河北,王朴在淮东。李谷能知人,王朴能荐才,以此并称。
此前一直未有谋面,如今,在这龟山镇巧遇,两个名臣头一次会面,场面虽然不大,但却有种风云际会的恢弘壮丽。
“李使相!”王朴肃容,拱手拜道。
“王使君!”李谷含笑,躬身回礼。
两个年岁相仿,名气相当,功绩相称的时代人物,会面之后,竟如老友一般,坐而论道,相谈甚欢,竟少生疏。
汉世祖 第213章 纡尊降贵
“小的恭迎王公!”开封南郊,汴河码头上,刚从官船上落地,便见到张德钧挺身直立,恭候着。
张德钧实则长相十分出众,也颇有姿仪,风度翩翩,若非知其底细的人,谁人想到,这个气度不凡、贵公子一般的男子,会是个宦官,无根之人。
一身穿着也透着贵气,锦服玉冠,身边跟着数名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卫士。王朴当然是认识张德钧的,打量了他几眼,见他恭敬的模样,抬手回了个礼:“原来是张中官,哦,现在应该是司使了!”
“王公还京,小的特奉官家之命,前来迎候!”张德钧笑眯眯的,虽则轻言细语,却也没有宦官特务的阴柔。
闻之,王朴立刻正肃容,北向宫城,郑重一拜。
扫了眼汴河之景,水岸绿柳成荫,闾舍绵延,人烟稠密,水上舟船络绎,新增的几座虹桥高悬,沟通两岸。再看着矗立眼前,面积倍增,雄伟壮丽的开封城,王朴长叹一声:“一去六七载,京中已大换新貌了,令人咋舌啊!”
“东京变化之大,王公日后可细细体会!”张德钧说道:“官家有谕,赐王公沐浴、紫服,入宫觐见。王公旧宅狭小,不堪入住,官家于皇城东南,另赐宅邸一座,安顿家眷。王公这便随小的进宫吧!”
对于皇帝细心照顾,王朴难免感激,再度拜谢。张德钧又指着随行的几名卫士,说道:“知道王公僮仆不多,小的特地带了几名下属,别的做不了,帮王公一家抬箱扛包,还是足够的!”
听其言,王朴深深地看了张德钧一眼,这是把自己的情况都了解清楚了啊。东京的变化确实大,眼前的张德钧就是个例子,以前只有个武德司,如今又添了个皇城司。
心中虽生异样,但还是拱手称谢:“多谢张司使一番美意了!”
几个大箱子,自船上卸下,看着卫士费力地将之抬到车上,张德钧语带玩味地道:“何物如此沉重?”
瞥了他一眼,王朴淡淡地说道:“张司使要检查一番吗?”
“王公说笑了,小的岂敢行此冒犯之举,唐突之处,还望见谅!”张德钧赶忙赔礼。
王朴带回的几口箱子,当然不会是什么金银珠宝了,除了一些家私之外,都是些书籍图册。不过,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以王朴的脾性与身份,对于张德钧这宦官+特务的身份,始终抱有一定的戒备与鄙视心理。但人家背后站着皇帝,对此,他也不便多说什么。
沐浴,洗去尘埃,换上一身新装,王朴直接入宫。开封郭城、皇城虽然大变样,但宫城还是那般熟悉。
觐见的地方是文华殿,皇帝刘承祐正在这边察看考校皇子们的学习。得知王朴求见,刘承祐当即口谕传召,并正衣冠,表现得十分郑重。
殿内,刘承祐正坐书案,文华殿大学士张昭侍候在侧,六名皇子也都规规矩矩地站在下边。
“臣王朴,参见陛下!”入内,见到皇帝,王朴大礼拜倒。
见状,刘承祐当即起身,离座亲自将他扶起,紧握着他的双手,动情地说道:“卿这些年在扬州,可是让朕好生想念啊!”
不管刘承祐的心情是否真的这般激动,但他这番表现,还是十分让人感慨的,论迹不论心,即便沽名钓誉,这副礼贤下士的气度,也值的人传扬赞佩。
而王朴对此,也是十分感动,虽然被刘承祐有力的双手托着,仍旧躬身再拜:“有劳陛下惦念,臣感激万分!”
注意道王朴苍老的面容,斑白的头发,刘承祐长叹一声:“卿鬓间灰白,纹如沟壑,其老如此,可见操劳之剧,朕心中,着实不忍啊!”
王朴则洒然应道:“臣虽老,但意满足,得遇明君,一展所用,乃臣之幸事。陛下龙行虎步,神采依旧,才是大汉之福!”
“卿治淮多年,废寝忘食,鞠躬尽瘁,忠直勤恳,名传京师,虽远僻千里,但你我君臣之间,实心若比邻啊!”握着王朴的手,刘承祐似乎舍不得松开,又是激动,又是感慨,做足了姿态。
闻之,王朴说:“陛下盛赞,臣不敢当。陛下付臣以大任,重责在肩,唯恐失政,不能扬陛下恩泽于民,辜负陛下的信任,但悉心尽职,竭力以报而已。”
顿了下,王朴又道:“倒是臣性情有缺,在任淮东,言行常有操切之时,给陛下添麻烦了。幸陛下度量宽宏,不以为意,屡加包容,臣思之,至今含愧无颜!”
听其言,刘承祐笑了,看起来,王朴对自己的“声名狼藉”,还是有一定认识的啊!
“卿言重了!”刘承祐拍了拍他手。
终于松开王朴的手,刘承祐扭身,招呼着几名皇子,道:“文伯公乃是大汉的忠臣良臣,替朝廷安治淮东,尽取民心,乃才德高士。你们是大汉的皇子,对江山社稷,当有以身作则的觉悟,一起向他行礼谢之!”
皇帝老子吩咐了,几个皇子立刻听话地上前,一起向王朴行礼。包括入学文华殿不久的刘旻,也都懵懵懂懂地跟着哥哥们,礼节表现倒也像模像样的。
对此,王朴哪敢直接受着,匆忙回礼,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朝向刘承祐:“官家如此礼待于臣,臣受之有愧啊!”
在大汉的文武重臣中,有资格受皇子纡尊降礼的人并不少,但前前后后,真正受过此礼的,却是屈指可数。当然,此番王朴也是恰逢其时,正好在文华殿,刘承祐趁机想到的体现对他敬重的表现。
“卿一路北归,旅途辛劳,朕当设宴款待,为你接风!”刘承祐说着,便向侍候着的孙延希吩咐道:“传谕备膳万岁殿!”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孙延希有些后知后觉的。这就是此人与张德钧的差距了,若是张德钧,早就见机提前问询准备了。
“多年未见,朕有满腹的话,欲同卿相叙!走,我们一道去万岁殿!”刘承祐又对王朴道。
看着一旁的张昭,笑道:“烦劳张公,作陪如何?”
张昭在殿中,全览君臣会面的“感人”场景,心中难免生出些艳羡之情,作为经学博士、饱学鸿儒,这等尊荣岂不奢望。不过,他终究只是个学问人,皇帝会厚待礼遇,但要做到如此纡尊降贵,那也是不可能的。
面对皇帝的邀请,张昭自然笑应道:“陛下相邀,那是臣的荣幸,岂有推辞的道理!”
万岁殿中,摆了一桌还算丰盛的膳食,算是单独招待王朴,刘承祐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听闻卿在扬州,一直简衣素食,多年俭朴如故,不为扬州繁华所诱,初心依旧。
朕闻之,十分感慨啊。这些年,宫中穿戴、饮食,也渐浮丽起来了,不复当初节衣缩食之景。朕每思之,也不免心存忐忑。”
听皇帝这么说,王朴却道:“开国之初,百废待兴,国家财政艰难,陛下以身作则,厉行简朴,已彰明君之德。如今国家逐渐富足,百姓都多有余粮,陛下足食,并无不妥,只需警惕铺张,杜绝浪费即可。
陛下如今,仍能以警示,心怀慎重,可见陛下仁德!”
刘承祐笑了:“你这一回来,就不断地夸朕,朕可有些惭愧啊!”
王朴却是一副认真的态度,道:“臣这一路北归,所见所闻,民安国富,河清海晏,一片清平盛世之象,臣心实感佩万分!”
毕竟是经历了前代乱世的人,王朴的感触,自然深刻。
“虽有所得,却不足以为自矜,固步自封。江南未平,塞北不安,即便大汉治下,黎民百姓的负担,也不轻松。距离清平盛世,还有不小的距离啊!”刘承祐则说道。
一直以来,大汉朝治下,百姓的负担,一直不轻,虽有朝廷几次减负,但都是逐步释压,在税赋、徭役方面,农民的负担仍旧严重。毕竟,这十年间,朝廷动作太多了,功业的背后,往往是民生疾苦。
当然,比起前代,在于政治清明,国家稳定,治安严肃,使百姓少生计之外的其他忧虑。军强,国富,民安,是当下大汉的特征。
见皇帝没有完全沉浸在既有的业绩之中,仍旧保持着谨慎的心理,清明的眼光,王朴也是大感欣慰,道:“陛下笃行自省,终有一日,天下可治,亿兆子民,当获其泽!”
“但愿如此吧!为他日之治安,还需像卿这样的良臣,悉心辅弼啊!”刘承祐举杯,对王朴示意道。
汉世祖 第214章 股肱之臣、肺腑之言
一场私人性质的宴席,在君臣相谊之中结束,已是傍晚时分。刘承祐仍没有放王朴出宫,而是拉着他到内寝,还欲私话。
对于皇帝的热情亲近,王朴感动之余,也有些吃不消,过犹不及,恩宠过甚,也会让人感受到一定的压力。
“卿先坐!”刘承祐喝了点酒,兴致有些高,笑吟吟地对王朴说:“朕有些东西给你看!”
说着,对孙延希吩咐了一声,并且很快,在王朴好奇的目光中,两名内侍抬着一口份量十足大箱子进来,摆在他面前。
“你们都出去吧!”刘承祐扬了下手,而后亲自推开盖子,朝王朴示意了一下。
探眼一看,箱子中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奏章,以箱箧的体积来看,估计得有上百份。眉头稍皱,王朴拿起面上的一封,打开阅览,没看两眼,表情立刻紧张起来了,遽然而起,伏首拜倒,口称惶恐。
那封奏章,是朝中职吏、言官对王朴的弹劾公文,而看此情况,估计整个箱子中放着的,都是针对王朴的弹劾。而皇帝摆在自己面前,让自己亲自阅览,王朴心理素质再好,也难免忐忑。
见其状,刘承祐赶忙将他扶起:“你这是做什么!”
注意王朴紧绷着的表情,刘承祐却是一笑:“卿误会朕的用心了,这些奏章,不过是眼界浅狭之人,所书胡言乱语,未尝没有嫉贤妒能者的中伤,朕视之,如观笑话,徒取一乐罢了!”
说着,在王朴意外的目光下,拿起殿中的一小盏油灯,直接丢入箱中,火焰滚油,吞噬奏章,迅速扩大。
穿透烟雾的火光,映照脸上,王朴仍旧跪着,愣了几许。刘承祐则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虽说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但朕对卿的信任,从无动摇。
你初回京,或许不知,朕却收到了消息,自你离任后,淮东官吏,人情大悦,喜不自禁。
何以如此?却是卿的离任,使得他们不必像往年那般,循规蹈矩,事事小心,不敢懈怠,就如同身上绳缚一空。
淮东官吏如此表现,对你这个执缰者,朕又怎会不满意?所有的非议,只会加重朕对你的敬意,不惧怨愤,一心为国,秉公执事者,朝中能有几人?”
“陛下!”听刘承祐这番肺腑之言,王朴不由再度稽首,哽咽拜服:“圣君明睿,光照万里,臣得以效力佐命,虽死无憾!”
大汉的重臣之中,论廉正耿直,范质足可与王朴相当。然而,两个人最大的不同就是,范质严于律己,却少敦劝他人,更加重视自己自身的道德约束。
当年初为相时,其家人曾倚仗其权威,于洛阳求田问舍,广置产业,不过,在刘承祐“关注”过洛阳勋贵问题过后,立刻让其亲戚将所有产业变卖,再其后,甚至不允许家人、亲戚从商置业,只允许他们耕田读书。以致于,诸宰相之中,范质不只本人过得清苦,还连带其家人亲戚,都没有从他这里得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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