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没有等太久,前方的战情越来越清晰,当然噩耗不断,汉军不只是破了小漫天寨,还趁胜南下,正好撞上北进的深渡蜀军。一番攻杀,深渡蜀军直接被汉将高怀德击破,汉军趁机疾进,成功抢占深渡浮梁。
而大漫天寨间,得知北面的败讯,军心震动,尤其陆续逃归的深渡败军,更添焦虑。上下不免疑思,小漫天寨如此险固,竟被汉军半日而下,大漫天寨又能抵挡多久。
申初时分过去没多久,秋阳偏移,播撒在蜀寨间的光线也凄冷了几分。又是一支蜀军败卒,快步南来,满身狼狈,丢盔弃甲,手上兵器倒也还在。人不多,粗略一览,也就两百人左右,步伐匆急,似乎背后有饿狼在追逐一般。
近前来,在败兵中蹿出一名军校,看起来很壮实,操着川音,急声道;“我们是深渡的守军,快开寨门,救救我等,后边有汉军追击!”
在前面的半个多时辰内,已经收拢了一些被打散南逃的深渡败军,只是没此番人众。不过,听着那熟悉的口音,再见视野极处的山道间,已隐隐有汉旗闪动。
情况有些紧急,寨门的军校,顾不得多思,当即命人开门,同时派人通报有敌人军迫近的情况,向全寨示警。
“你们赶紧进来,别在门口挡着,立刻前方左寨,赵使君安排了地方给你们休整!”军校上前,指挥道。
领头的败军小校上前,合抬眼露出一道如沐春风的笑容,真诚地道:“万分感谢!”
“不......”在守门的军官还没体会到那道笑容的含义之时,只见一道亮光闪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砍翻了守门的蜀校,领头的军官,只高声呼了句“杀”,随即带人,朝完全没反应的寨口蜀卒杀去。在后边,“追击”的汉军,提进的速度更快了,不及片刻的功夫,蜀大漫天寨,杀声四起。
突闻寨前杀声,如发于耳畔,王昭远惊诧不已,赶紧命人去察问。赵崇韬亲自走了进来,看着王昭远,急声道:“王枢密就别再研究那寨图了,汉军突至,已经在攻寨了!寨门已破!”
闻言,王昭远有些不可思议:“汉军是不怕累的吗?夺了北寨,取了深渡,还敢奔袭我南岭坚寨?”
“什么?你说寨门已破!”说着,突然反应过来,王昭远瞪大双眼:“不是让你们加强戒备吗?杀声方起,怎就破寨了?”
“一小股汉军,化作深渡败军,守门指挥不察,放了进来!”赵崇韬也是怒气冲冲的。
“该死!竟敢如此大意!”王昭远目眦欲裂:“汉军主力,必然踵其后,立刻派人夺回寨门!”
“我已经调军去了!”赵崇韬看着王昭远,严肃道:“王枢密,汉军大举攻寨,总不当坐于帐中拒敌吧!”
听其言,王昭远压下心头的震恐,起身提着佩剑,脚步趔趄地便往帐外而去。
而大漫天蜀寨内,已是混乱一片,就像一锅油中滴入水,陷入沸腾,剧烈,人涌声杂,喧嚣四起。此寨虽则庞大,工事也坚固,但在汉军成功冲入之后,结果就已然注定了。
王昭远与赵崇韬等蜀军将帅,还是做过挣扎的,指挥军队抵抗,但兵败如山倒,连遭打击的蜀卒,哪里能是气势如虹的汉军对手。鏖战一个多时辰,彻底崩溃,王昭远与赵崇韬,仅率不足三千的残兵,脱离战斗,弃寨向绵谷撤去。
途中,还遣人去绵谷,通知伊审征领军接应。然而,未至州城,便再闻噩耗,在大小漫天岭汉蜀激战之时,有一支汉军偷袭绵谷,伊审征不敌,带人弃城南逃了。
闻悉,如遭雷击,猛力地抽了口气,似乎要将空气中的凉气吸干一般,思及北上督战前伊审征那信誓旦旦的保证,他有种掐死对方的冲动。
同时,表情有些哀怨,怎么到处都是汉军的绕袭之师?汉军到底派了多少人迂回?这艰难蜀道,莫不是假的?
“前有阻截,后有追兵,我等将为汉军所虏也!”王昭远长叹道。
“去桔柏津!”赵崇韬说:“只要渡口还在,我尚有一线生机!”
顾不得犹豫,二者又赶忙带人,不惜体力,急匆匆地转道绵谷西南的嘉陵江渡口:桔柏津。
夜幕之间,桔柏津上,烈火熊熊,泛红的火光,映照在竭力赶来的蜀军败卒脸上,绝望之色,尽显于脸。
放火焚烧浮桥的,并不是汉军,而是提前逃去的伊审征......
“伊审征误我!”凄厉的喝骂声,响起在嘉陵江边,迅速被风水声掩盖。
而在蜀师之侧,领军袭取了绵谷城的郭进,晚一步赶到渡口,虽只带了两营追击,但见着王、赵这支败军,就像看到一块肥肉。未己,自东北边传来一阵晃动的火光,分食的来了!
这一回,是真的陷入绝境了!
大小漫天寨被破,绵谷城被夺,利州攻略,完全实现。
汉世祖 第141章 纳降
沉淡的暮色之中,阴冷的秋风肆意地在光秃秃的小漫天寨周遭肆虐,发出阵阵呼嚎,似乎在为成功夺取蜀寨的汉军欢呼,又仿佛在替死去的士卒哀鸣。
插上了汉旗的营寨内,灯火通明,仍旧在忙碌中,李彦、韩继勋、何重建等将领,有序地处置着善后的事宜,安排着驻扎事宜。
参与攻寨的士卒,血战一场,都得到了最周全的抚慰。休息的休息,疗伤的疗伤,被俘、投降的蜀卒收缴兵器、甲胄,移于前寨,集中看守。
最忙碌的要属于张美,除了盘点缴获,安排人手清理战场,收容双方阵亡将士的尸体,还要做后勤的调度调调整......
即便经过简单的清理,营寨尤其是战斗中寨间的血腥味道仍旧浓重无比,肃杀之气也未消减,从那激烈的拼杀中摆脱出来后,更添几分凄冷,就如那凄切的蝉鸣一般。
作为主帅的向训,作为胜利者,踩着鲜血登上敌寨,望着营寨的景象,满脸的感慨。在白日,即便攻坚最激烈,汉军死伤最重的时候,他都心如铁石,面无表情,以极其冷酷的姿态,鞭策着士卒冒死而战。然而此刻,向都帅竟然连连唏嘘,重重慨叹。
跟在其侧,慕容承泰不禁纳罕:“都帅,此战我们大获全胜,一日破敌,一战踏平漫天岭,正当振奋激昂之时,何故做此叹息?”
见慕容承泰满脸的兴奋之情,向训说道:“为将者,慈不掌兵!若说我对死难的双方将士心生怜悯之情,只怕有人会觉得我虚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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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承泰实在有些难以理解向训的心情,在他的印象中,向都帅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就今日的督战间的情形来看,有将校以伤亡过大建议缓攻,都被他断然拒绝,强硬的督促攻寨,不给蜀军喘息,同样也不给汉军喘息,那是何等强势霸道!
大概是察觉到了慕容承泰的疑惑,向训微微说道:“或许是我老了吧!是以心软,感慨良多!一将功成万骨枯,累将士们如此伤亡,我心难安,更不敢居功啊......”
很快,向训脸上便隐去所有情绪,招呼道:“走,我们去看看受伤的将士们!”
小漫天寨的攻防,汉军的伤亡并不算低,直接阵亡就有上千,轻重伤者更倍之,即便蜀军战力不支,强行攻坚,仍是拿人命去填。而蜀军的死伤则更为惨重,约四千卒,能活着被俘的只有不到500人。在破寨之后,许多杀红了眼的汉军,有过一场放肆的屠戮,费了些功夫,方才抑止住。
小漫天寨的战事已经结束,但死亡仍在持续,即便北路向训军中足足配备了五十名医官、医士,仍旧有诸多重伤者不及救治而亡,当然,有的人是真的救不回来......
汉军之中,要属怀德军的伤亡最为惨重,从征共六千人,一战伤亡了三成。但通过这一战,“蜀卒”为自己正名了,伐蜀汉军中的“鄙视链”也受到极大的冲击,此后,这些“蜀卒”方可真正地挺起胸膛做汉军了,再没有比鲜血与死亡更沉重有力的宣言了。
“所有受伤的将士,必须尽力挽救,不要吝惜药石,如果缺了,找张美,让他以最快的速度筹措调集!”巡视过伤兵营后,向训做出了强力的指示。
“此战的伤亡,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啊!”回到临时帅帐中,向训再叹。
“但战果是辉煌的,付出的代价也值得!否则,真正强攻,就如王都将之言,死五千人,都不一定能拿下!”慕容承泰说。
点了点头,向训吩咐道:“派人去察看,大满天寨那边战果如何,天色已黑,告诉高怀德与王全斌,如难速下,可暂止进攻,等休整之后,再行取南岭!”
“是!”
只休息了一会儿,马仁瑀带人押着蜀将王审超及赵崇溥入帐。马仁瑀此番是作为骑将随军的,但这山岭间并没有骑兵发挥的余地,是故从征以来,见着别的将领建功立业,他都有心朝向训请两千步卒带着作战了。寨破之后,帮忙清剿。
看着两名蜀将,向训来了些兴趣,打量着受创被缚的二人。马仁瑀则指着王审超介绍道:“这便是小漫天寨的守将王审超,这厮也是好运,乱军之中,竟然没被乱刀砍死!”
“王将军了得啊!此战,可给我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向训说道:“若蜀将皆如将军这般难缠,大汉如欲灭蜀,可就艰难了!”
听向训之言,王审超苦笑道:“败军之将,岂敢言勇!我原以为,以漫天岭之险,以寨防之坚固,准备之充足,足以拒贵军三月!没曾想,不过半日,就为贵军所破!我仅注意着正面之敌,却不料杀机已经隐于背后。我有个疑问,不知这位将军可能解惑?”
“请说!”向训显得很有风度。
王审超说:“贵军迂回之师,是走的米仓山间小径吧!”
“是!”向训点头。
表情严肃了些,王审超提出疑问:“在下很好奇,贵军南征,至今也不过二十日,拿下三泉也不过十余日。要绕袭小漫天寨,所费时日与路途,决计不匪,何以行动如此迅速,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通行之径,并实现迂回?”
淡淡一笑,向训并不介意给此败将答疑,说道:“绕袭的策略,在我军进兵前,就已有所计划,行军的路线,也提前做好了勘探,足够隐秘,并找好了向导。是故,当日将军焚毁金牛栈道之后,本帅便已遣良将精卒,潜行米仓山......”
“果然如此啊!在下败得不冤啊!”听其言,王审超不禁怅然一叹。
感慨间,反应过来了,看着向训,道:“本帅?你就是汉军主帅向训?”
“大胆!都帅的名讳也是你能直言的吗?”马仁瑀忍住动脚的冲动,斥道。
向训伸手止住马仁瑀,对王审超道:“怎么,与本帅对话这么久,还没认出身份?”
打量了向训几眼,王审超说道:“都帅之名,早有所闻,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王昭远绝非都帅对手!”
说着,迟疑几许,王审超道:“不知向都帅,打算如何处置在下?”
向训露出了一丝玩味,反问道:“并未想好,王将军能给本帅一个建议吗?”
闻问,王审超咬咬牙,利落地道:“在下虽僻处蜀中,但素慕都帅威名,今为所虏,如蒙不弃,愿投效都帅,唯都帅马首是瞻!”
“哦?”向训似乎来了兴趣,问:“你的家人应当都在蜀中,投靠我军,就不怕给他们招致灾祸?”
王审超说:“此番汉师南下,必携灭蜀之心,苦心经营之漫天岭防线,难当兵锋一日,川蜀之地,又还能存有多久?两川将归于朝廷,岂虑祸患?”
“倒是有些见识!”向训又问:“我如让你调转马头,去进攻蜀军呢?”
稍作犹豫,王审超认真地说:“只要都帅信得过我,但有其命,在所不辞,绝无二意!”
见其状,向训笑了:“甚好!良禽择木而栖,即便你战败而归顺朝廷,犹未晚也!”
听其表态,王审超微微松了口气,顿了下,好奇问道:“敢问都帅,我拒守此寨,给大汉将士造成了不小的伤亡......真的信我?不怕我反复?”
向训抬手,以一种坦诚的语气道:“两军对阵,各为其主,这没什么好苛责的!而如你所言,大汉兴师,必灭孟蜀,此乃大势,识时务者皆当顺势而为,何惧你反复?
至于你,归顺大汉,献之以诚,朝廷必还之以信!另外,你记住,你投效的是大汉,该效忠的是当今天子,不是我向训!”
“都帅雅量,末将拜服!”王审超彻底放下心来。
“哈哈!王审超,我真是看错了你!没曾想,你竟然如此贪生怕死,行此背主谄幸之事!”这个时候,一旁的赵崇溥忽然大笑。
向训将目光投向赵崇溥,只见他浑身血污,受创颇多,不禁好奇道:“此为何人?”
马仁瑀道:“此人叫赵崇溥,就是那金牛寨守将,十分顽固,拖着伤体,犹杀伤了我三名士卒,末将亲自出手方才将此獠擒下!”
“若非臀股杖伤,我还能再杀几名汉贼!”赵崇溥昂首叫嚣道。
见其状,向训朝向王审超。察觉到其疑惑的目光,王审超当即将赵崇溥的事迹以及杖伤的由来,解释了一遍。
“如此说来,倒是那王昭远,去了一良将的战力!”向训有些哂然,瞧向梗着脖子的赵崇溥。
还没开口,便听其言:“你不用劝我!赵某尚知忠义,断然不做那投降苟且之事!”
“你不怕死?”向训眉毛一挑。
“死则死矣!有何惧哉?”赵崇溥一点都不漏怯。
见状,马仁瑀有些不爽,说:“都帅,此人武艺稀疏,脾气却硬,他既求死,便成全他!”
“多谢成全!”赵崇溥冷冷一笑。
与之对视了一会儿,明显死志坚定,向训目光微冷,摆摆手:“你欲成仁,本帅也不拂你志向!”
“走吧!我亲自送你上路!”受意,马仁瑀推了赵崇溥一把。
赵崇溥一个趔趄,目光斜了王审超一眼,仰头大笑,朝外走去:“但愿你刀够快!”
“放心!一定给你个痛快!”马仁瑀说道,表情间实则有几分赞赏。
二人出帐,没一会儿,笑声戛然而止。
王审超这边,身体一抖,略显尴尬,向训轻声安慰:“王将军不必介怀!”
又朝外吩咐道:“来人,带王将军下去疗伤!”
“谢都帅!”
待其退下后,入内的马仁瑀不由说道:“都帅,这王审超虽然主动投降,但确实给我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与杀伤,这般轻易放过他,接纳他,只怕攻寨的将士们会有意见!”
闻言,向训摇了摇头:“蜀军之中,不乏人才,只是不得伸展,可以为我朝所用,将来镇定地方。再者,如今我军虽初奏凯歌,孟蜀摇摇欲坠,但自此以往成都,仍非坦途。似王审超者,可以为榜样,继续打击蜀军士气,松懈其抵抗之心,也将减少我军继续南下的伤亡......”
未己,慕容承泰前来禀报,南岭告捷,大破蜀军!
汉世祖 第142章 铁索横江
在北路大军利州告捷,高奏凯歌之时,视线投向东面,在赵匡胤的统帅下,东路汉军也是连战连捷,进展顺利。
在破夔州水师,成功夺取蜀松木寨后,隔日,即以悍将党进引众攻敌三会寨,蜀军不能当,半日而克之,党进阵斩守将南光海。
七月二十三日,党进领军自三会寨趋西南,配合由汉将崔彦进所率正面水陆之师合攻巫峡要寨巫山寨。
崔彦进以魏璘率江陵水师扼断上游,又分师登陆,占东西通道,绝巫山寨陆上援军。做好充分的安排后,随即朝着蜀军发起进攻。初战不克,但摸清的守军的防御与战力,次日加强进攻,党进身先士卒,披坚执锐而登,勇悍而无可匹敌,汉军振奋,蜀卒畏恐,激战两个时辰,巫山寨破,蜀将袁德弘投降。
巫山寨既破,周遭余寨俱降,其后,赵匡胤又以禁军大将张永德轻军疾进,抢得巫山县城,由此,汉军彻底突破巫峡险要,兵锋直指夔州州城奉节。
汉师之来,所向披靡,奉节震动。
秋风萧瑟,奉节城头,高扬的蜀旗都显得有些萎靡,蜀卒立于城头,虽还不至惶无状,但士气的低微是肉眼可见。
一名老将,身着军甲,扶立城垣,纵目东眺。此人便是蜀夔州节度使庞福诚,苍老的面容间,连褐斑都透着疲惫,目光有些暗淡,背显得佝偻,似乎有些难以负担身上铠甲之厚重。
在汉军进攻诸寨,尤其是围攻巫山寨时,庞福诚不是没有挣扎过,派军东援,结果嘛,被汉军拿捏得死死的。守且艰难,而况于进攻,援应的三千军,被击退,若不是汉军的注意力集中在攻寨事宜,只怕那三千军就不只是被击退那么简单了。
“使君,连番败北,巫山已陷,东面要寨尽失,北汉大军即将兵临城下,而今兵微将寡,如何能当啊?”在庞福诚身边,一名僚佐,脸带凄然地问道,语气中满是失败畏惧的情绪。
“汉军势大,锐不可当,还需要早作打算啊!”另一人道。
闻言,庞福诚表情一肃,暗淡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带有极大的威慑力,冷冷道:“作何打算?依尔等之言,汉军不可当,老夫该当直接投降啊?”
被庞福诚直接道破心中的想法,几名僚属,不由一呆,不敢与之对视。紧张的气氛中带有少许尴尬,一人怯弱地道:“夔州一大半的军力,都布防在巫山以东,不过数日,尽丧于汉军之手。待其寇临,如何保阖城军民啊?”
翻来覆去,就是那个意思,汉军难挡!
见彼等如此表现,庞福诚的脸色变得异常冷漠,衰朽的躯体挺拔起来,气势强烈,令人不敢侧目,厉声道:“老夫知道你们这干人在想什么!但是,奉劝一句,收起你们的小心思!我庞某受两代天子厚恩,绝不会行背主怯战之举!尔等若再敢出投降之语,乱我军心,我必斩尔头颅祭旗!”
庞福诚其言其表情,都不似作假,受其所慑,一干人诺诺不敢再言语。
“使君说得好!”边上,一名面目冷峻蜀将说道:“奉节尚有数千甲士,屯粮十万,军械足备,何惧汉军?西来的汉军也不过两万余众,连日攻寨,岂无损伤。尔等这干庸碌怯战之徒,张口难当,闭口投降,何以立足于这奉节城头,还是滚下城去,勿在此动摇军心!”
这名蜀将名为武守谦,乃是奉节监军,看其表现,倒是个强硬分子。被其这番直言呵斥,夔州的僚属们,多有些面红,不过,羞怒多于羞臊。
“好了!”庞福诚开口了,目光投向长江,似乎能看到正在巫山休整蓄势待发的汉军。
“尔等退下,安抚士民,将城中的青壮劳力都征调起来,搬运器械,另,再携木料,加固横江浮梁!”庞福诚吩咐着。
“是!”
“诸位也不必过于担忧!”思及处危难之际,还当协力同心,以固城池,庞福诚语气缓和了些,安抚道:“韩副枢密正在赶来,沿途调集援济之师,我军只需守他三、五日,可保无虞!”
勉强压下内部不和谐的声音,站在城头,庞福诚又回复了迟暮之态,伫立良久。
“庞使君,汉师未至,你还是回衙休息吧!城防御敌之事,暂时交给末将吧!”武守谦劝道。
又极目远眺几许,庞福诚对武守谦露出点笑容:“那便劳烦武监军了!”
转身,握紧老拳,庞福诚脸上尽显坚定,心中默念:“老夫在蜀中享福近三十载,足够了!”
此时的庞福诚,似乎恢复了当年追随孟知祥打江山时的豪情与慨然。当然,在庞福诚心里,对于夔州的防御与后蜀的国势,或许也没有太多的信心,所能做的,大抵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在奉节城东,蜀军搭建了一座横跨两岸的浮梁,与其说是道浮桥,更不如说是道栅栏。木栅三重,铁索横江,铁锥狰狞,尖刺峥嵘,直向东方,目的嘛,自然是为了阻挡汉军舟船的进击。从汉军西进开始,夔州节度便投入人物力进行修筑,如今已成规模,也是蜀军防御的底气之一。
而在下游不远处,几艘走舸,停泊于岸。东路军的主帅赵匡胤,便是伫立船头,遥望那道“坚固”的防线。庞大的浮梁,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横卧于江上,在江水的冲击下,缓缓涌动,透着危险的气息,似乎随时打算将敢侵犯它的一切事物吞噬。
“赵都帅,查勘敌情的事,自有人做,你身为一军统帅,身系三军安危,何必亲自涉险而来?”在其侧,以龙栖军都将、东路都虞侯之职从征的张永德,不由对赵匡胤道。
“无妨!蜀军还拿我赵匡胤没办法!”赵匡胤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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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遥指横亘江上的防御浮梁,赵匡胤轻笑说:“这道浮梁建得不错,我军舟船逆流而上,若是撞上去,还真会船毁人亡!沿岸的堡垒也很有条理,置兵于其内,既可拱卫浮梁,还可居高临下,以弩炮控制江上......”
赵匡胤嘴里满是赞叹,但表情间,始终从容轻松,明显已经找到应对的办法了。
张永德则道:“昔闻晋初之时,晋师伐吴,吴军大造铁锁链,投于长江险狭处,横断大江,以阻晋师顺江东下。蜀军,大抵是效仿此法,想要阻我军进途!此举,却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张将军博闻啊!”赵匡胤对张永德投以赞赏的目光,眼神明亮,问:“依你之见,我军当如何打破其妄想!”
张永德想了想,说:“浮梁虽立,但犹需兵卒驻守!只需分军登岸,水陆并进,破其守桥之军。而后趁势夺取浮梁,渡江攻打奉节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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