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剑与法兰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匂宮出夢
经过了血战之后,他们清理了最初的阵地,然后走上了高台,而迎面而来的是俄军的多面堡垒,而这正是阵地防御的枢纽。这里的炮火仍旧猛烈,而英军因为已经化成了一个个散兵队伍所以指挥不再流畅,很多士兵都失去了自己的指挥官。
但是,他们并没有任何后退的想法,在那些残存的军士长和军官们的嘶吼下,这些士兵们怒吼着向堡垒冲了过去,一路上布满了穿着红色衣服的尸体,然而红色的烈火却离堡垒越来越近,并且最终将它也卷入到了自己的火舌当中。
在堡垒及其周边,英军和防御的俄军变成了密集的白刃战,激烈的战斗让堡垒的每一寸土地上都在进行着厮杀,俄国军队一次次地防御,依靠着俄国农民的麻木和勇敢顶住了英军的攻势,但是英军仍旧一次次地进攻着,一些阵地被易手了几次,血流遍了整个堡垒的地面上。
最终,依靠着兵力上的优势,英军开始扩大了自己的占领区域,而俄国人的阵线被一点点地压退,直到最后,守军被肃清了,堡垒上开始飘荡起了米字旗。
看到米字旗在堡垒上飘扬的时候,后方的人们响起了猛烈的欢呼,就连后面的两位统帅也不禁为之喜笑颜开。
“您部下的表现值得敬佩。”特雷维尔元帅对拉格伦元帅说,“请允许我在胜利之后向一些勇士授勋。”
“在滑铁卢我们打得更勇敢些!”,拉格伦元帅笑着大声回答,直到这个时候,他仍旧不忘提自己当年的荣光。
特雷维尔元帅这次倒不会生气了,他期待着的是他的部下们的表现。
就在英军发动进攻的时候,吕西安也正带着他部下们沿着海岸线行动。
他们来到了河流的入海口旁边,而就在海面不远处,联军的舰队也停在那里,正张着巨帆注视着他们的行动,这些庞然巨舰正是联军最为引以为傲的武器,而今天,它们也将在陆地战争当中发挥作用了。
从刚才开始炮火声就一直不绝于耳,这犹如是催促着他行动的鼓点,让他焦急。他知道,此时联军的攻势已经达到了高潮,而这正是他一展身手的时候了。
他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因为这里是入海口所以河面有些宽,而在河对岸则是一片崎岖的峭壁。
如同他猜测的那样,这里确实是难以逾越的障碍,然而,这也正是他必须逾越的障碍。只要越过这里,就能够避开强大的炮火对俄军的侧翼进行打击。
就在他的命令之下,工兵开始拿着木头铺设着简易的浮桥,而他的心情也随着传过来的越来越激烈的炮火声而变得更加焦躁不安。
“轰!”
就在这时,远处的舰队对俄军高台上有可能的阵地发动了猛烈的炮击,大量的炮火毫不留情地从天空当中坠下,轰然落到了地上。
因为俄国舰队有意保存实力选择了躲避,因此这些大口径舰炮都只能用在轰击地面,不得不说这让这些海军官兵们颇为遗憾。
终于,浮桥被搭建好了,而他马上带着自己的部队越过了河流,来到了对面的河岸边。
这里到处都是峭壁,而他只能在峭壁之间辗转腾挪,好在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和他的部下们执行着严格的训练,身体素质还算是可以,因此总算没有因此而影响到动作。虽然因为舰炮的轰击大地在微微颤动,但是他总算还是保住了自己的平衡。
就在士兵们的注视下,他们的长官勒弗莱尔少校带着一群经过挑选的人攀爬在峭壁上,虽然着看上去着实有些危险,但是大部分人最终还是爬上了高台,然后他们拿出了自己携带的绳子,从峭壁上垂了下去,底下的士兵们也一个接一个地爬了上来。
吕西安看着自己的部下们一个个爬上来,然后他转头看向了前方,因为舰炮的轰击,现在前方已经是一片灰尘,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但是肯定,那里将会有一些敌军驻防。但是敌军现在的主力,肯定在右翼抵挡着英军发动的进攻,他们不可能有太多的力量来抵挡自己。
从现在起,就没有大炮的支援了,而且他们自己也不可能携带大炮。
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现在,跟我进攻!”当士兵们排成了阵列之后,吕西安一声大喊。“我们不要落在英国人后面!”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了,左翼的进攻依旧激战正酣,英军和俄军在激烈地厮杀着,战事依旧胶着。
然而,微微的骚动却在俄军的后方响起。
这时候,观战的两位统帅收到了消息,吕西安-勒弗莱尔少校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带领着自己的部队翻越了海岸的峭壁,已经在俄军的左翼发动了进攻。
“我们赢了!”拉格伦元帅大喊,他抬起手来,拿着望远镜看向了俄军的阵地,在孤影绰绰当中,他已经看到了一些俄军正在往后撤退。
“是的,我们赢得了这场会战。”特雷维尔元帅回答。“但还没有赢得这场战争。”
“时间问题而已,我深信。”心情大好的拉格伦元帅笑着回答。
花与剑与法兰西 第二百零九章 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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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两位元帅所想的那样,在英军于左翼的强势进攻下,俄军的主力部队都被吸引到了自己的右翼战线来进行防卫,而这时候吕西安在另一边侧翼翻越了峭壁,进行的袭击,就严重地打乱了俄军的阵脚。
虽然吕西安这边的兵力很少,但是俄军在这里部署的只是少量后备部队而已,在法军的冲锋之下马上就溃败了,而他们的溃败也让后方的炮兵阵地陷入到了危险当中。
眼看右翼战事焦灼,左翼被人迂回突破,其他地段战事也十分吃紧,不光是俄军统帅,下面的官兵也逐渐地陷入到了绝望当中,他们都知道这一场会战恐怕已经无法取得胜利了。
很快,俄军的阵线就开始松动,然后,在统帅的命令下,小部队的后撤变成变成了整条战线的撤退,大批俄军带着大炮开始后撤,准备撤回到塞瓦斯托波尔要塞当中固守。
俄军的撤退,组织得并不好,因为指挥体系的混乱,和一大批前线军官已经在之前的战事或受伤或死亡,大批部队近乎于瘫痪状态,失去了指挥,伤兵和溃兵在路上挤在了一起,又挡住了其他建制完好的部队的去路,好不容易才在骑兵的驱赶下回复了行动能力,并且在下午时分脱离了战场。
如果不是因为留下来的俄军后卫部队沉着应战,拼命拖延了时间的话,恐怕就连撤退都难以组织起来,不过就算如此,这场会战的结果也已经确定无疑了,俄军已经输掉了。
在黄昏的时候,原本激烈的战场最终陷入到了平静当中,偌大的区域被变成了血腥的屠场,到处都是尸体和血污,即使活下来的人也满身污秽,神情萎靡,之前的战争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力气和精力,他们现在仿佛苍老了十岁,再也看不到之前的昂扬气势了。
在夕阳之下,这些士兵们要么像行尸走肉一样在战场当中踱步,要么就干脆拄着枪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天空和远方,胜利给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喜悦,还有十足的疲惫。
而就在他们的视线下,一大批俘虏被押送着前往后方的临时战俘营,他们要更加垂头丧气,而就在他们的旁边,不少人因为重伤而躺在地上呻吟,眼看就要断气了。
吕西安走在这一片战场的残迹当中,原本熟悉的村庄现在都已经在炮火下变成了废墟,仅仅一天时间,似乎这里就已经整个地变了模样,多少青年人的希望,信念乃至生命,就永远地断送在了这里。
没办法,这就是战争。他心想。
而战争所带来的恐怖,并不仅仅局限于前线的这一小块区域里面而已,在后方的医院里面,这种恐怖也同样展露无遗,甚至可以说,这里的恐怖要比战场还要厉害,因为鲜血残躯要更加密集得多。
这是一所临时构建的战地医院,从昨天下午开始,不停地就有伤病员被送到这里,而在战事进行到全面进攻之后,这里更加是伤兵满营,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战争展示馆,或者说,一个人间地狱。
身穿着一身护士装的芙兰,正在和自己招募的那些护士们一起在临时搭建的医院的各个角落当中穿梭着,努力地将一个个伤员放上床铺,并且为他们的伤口消毒。
前线的战事如火如荼,那一片美丽的村庄和河川,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极有效率的人类屠宰场,死神在这里露出了狰狞的冷笑,在隆隆的炮火声当中收割了一个个鲜活的灵魂,但还有不少人仍旧艰难地活着,试图对抗死神的镰刀,这些伤员在战役结束后就被送往了医院,进行最后的抢救。
这里的医院一共大概有数十位医生,他们大多数都是从国内志愿来到这里的,他们热忱地工作着,一心想要在这里和死神拼搏,来到这个可怕的地方是需要一点勇气的,没有人斤斤计较个人的得失,因为他们知道,就在离他们仅仅只有几公里的地方,几万人都在面临着生命的危险。而有少部分人是从特雷维尔家族在吉维尼的实验室出来的学生,他们都经过了之前的病菌研究,因而积累了不少临床经验,现在准备在这里进行实际操作,以便让军队不至于因为疫病而大量减员。
芙兰在招募护士作为志愿者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医生才是帮助病人们的主角,她花费了大量金钱,招募了这些医生,还配备了一些医科的年轻学生和另外一些负责杂役的志愿者。而且还为野战医院设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被派去收购物资,同时收集各地民众捐献的实物,比如床褥,纱布和各种食物等等,这些收集来的物资现在都被堆放在了军需库和仓库当中,足以满足大量伤员的需要。
在医院的大病房里,军官一般是与其他人分开的,待遇也比普通伤员要高,而被送过来的俄军的伤病员也不与联军的伤病员混在一起,在医院外侧,一排排的病床被紧密地布置着,在每个床上面的架子上,都放着这个伤员的军服和军帽,这样就能很快看出他们是那支部队的、军阶如何。
而即使这样,因为送过来的伤员太多,这里的床位仍旧十分紧张,为了防止探望的人拥进来扰乱和打断医护工作,医院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阻止闲杂人等的闯入。后送进来的伤员们一个挨一个地躺在地上,有的人看上去神态凶恶,嘴上骂骂咧咧,因为伤痛而痛苦不堪;有的则显得很温顺,仿佛对一切都已经失去了兴趣,另外一些人嘟哝著和抱怨著,抱怨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样一个鬼地方。
在这里,已经看不到英雄了,每个人都在承受着痛苦,但是即使如此,他们依旧是完成了自己职责的士兵,没有人有权利指责他们。
而在医院的内堂,则是手术室,一大群重伤员被送到了这里来,虽然他们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但是这种照顾对他们来说,很大意义上已经为时太晚了,有些人已经陷入到了昏迷,很快就要被死神带走,有些人则要被截肢。
此时芙兰正在一群医生旁边充当助手,躺在床上的是一个穿着制服军的军官,他之前作战非常勇猛,立下了功勋但也给自己的腿上带来了一处严重的枪伤,此时他焦黄的脸上带著痛苦的表情,眼睛红红的向里凹陷著,他的全身都因为发高烧而发热,这高烧是伤口感染引起的。他的情况很不好,腿上的伤口很大,露出了里面的筋骨,而且已经有了化脓的迹象。
当被医生们靠近的时候,这位勇敢的军官似乎明白了什么,而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恐惧。
是的,曾经那战士的英勇,现在已经被所替代,他似乎明白了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害伯任何人靠近他的伤腿,当作截肢手术的外科医生从他床前经过时,他先是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抽,然后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佩剑了,于是他直接抓过医生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滚烫的双手里,大声对对方喊叫着,“别切我的腿!直接杀了我吧!我不要做残废!别切我的腿!求求你了!”
尽管他的喊声十分凄厉,但是医生们却沉默无言,手术必须要做,而且要尽快做,他的伤口需要尽早处理,而且这个下午还有另外至少十几个人要做手术,数不清的人在等着要包扎伤口,没有人有时间为他这一个人停下来,等他自己下定截肢决心,尽管他是一个勇敢而有功勋的军官。
这些志愿的外科医生,面无表情地压住了这个挣扎着的军官,好在他现在因为伤病而没有了力气,因此他没有办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被压在了床上。
在这里,有时会使用麻醉剂或者烈性酒来给人止痛,但是麻醉剂经常会带来副作用,有时候甚至会致人死地,而且现在麻醉剂的存量也不够,只能给他强行做手术了。
截肢要从大腿以上三分之一处开始,对这可怜的人来说,他只能在变成残废和死亡之间做出抉择了,然而他没有勇气做这样的抉择,也来不及鼓足勇气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他只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颤抖着向医生们哀求。
外科医生没有回答他,一个年轻的助手抓住了他人的两支胳膊,而另外的医护兵握住了病人那条未受伤的腿,并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他摁在了床上,这时军官惊恐地哭喊了起来,如同即将溺水的人那样抽动著手臂,几乎就要摁住了站在旁边的年轻助手的脖子,主刀的外科医生已经脱了外衣,把袖子挽到了肩膀上,他对呼喊声置若罔闻,手里拿着那把锋利的手术刀,刀子绕著腿把皮肤切开来,露出了里面的血管。
就在这时,尖叫声顿时传遍了医院,这并不仅仅是来自于伤痛,而且还是来自于对失去肢体的恐惧,这位军官的脸上已经变了形,痛苦让他扭曲了脸,他的双手使劲地旁边的人,仿佛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样。
医生开始从大腿上划开的伤口下,把皮肤和下面的肌肉分离开,,接着把皮肤上的肉切掉,把皮肤向上提起一点点,然后他又返回来用手中的手术刀用力地切入肉里,直切到骨头处,在一声似乎惊天动地的嘶吼声当中,一股鲜血从断开的静脉处喷涌而出,溅到了医生和旁边的人身上,并流到地板上,而已经熟练了的医生仍旧面无表情,什么都没有说。
军官一边惨嚎一边咒骂他们,而他们一言不发,他们现在要赶时间,还有那么多人需要他们的救治,在这种鬼地方,只有无情才是最大的仁慈。
在切开了血脉之后,医生拿起了锯子,在骨头上锯了起来,咯吱咯吱的声音犹如是木匠在锯一块木头一样。这种声音巨细无遗地落到了旁边的芙兰耳中,它是如此可怕,以至于芙兰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这种声音了。
伤员虚弱无力的身体经受不住剧烈的疼痛,终于不再咒骂了,直接昏了过去,停止了自己的呻吟,而那个医生害怕他会这样死过去,便翻开了他的眼皮,测了一下他的呼吸,以便弄清他是否还活着,接着,他们用备用的刺激药物把这位军官弄得苏醒了过来。
他已经精疲力尽,已经完全崩溃了,已经变成了一个残疾人,但是至少他活过来了,也许还能活很多年,因为他已经不用战斗了,他将会被送上回国的船。
看着他昏迷的样子,看着那条被切下来、还在地上微微抖动着的大腿,芙兰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我们要得到的一切吗,哥哥?
花与剑与法兰西 第二百一十章 倾诉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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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间位于后方的野战医院当中,芙兰心有余悸地看着四周的一切,哀嚎声和咒骂声一直不绝于耳,到处都是血迹,有些地方甚至还有被切下来的残肢和骨头的碎末。在这里,人类似乎已经不再是人,而是某种可以被修整被裁切的器物,这里没有怜悯,只有沉默的血腥场面。
四周的空气充满了强烈刺鼻的药味和血腥味,置身于这样的环境当中,人的神智很难一直保持清醒,躺在床上的伤兵们大多数满身血污,然而因为医生的数量不足,除了最基本止血治疗之外,他们似乎已经被人遗忘,在剧烈的痛苦当中,有些人在呼喊着咒骂着要医生来救治自己,而另外一些人已经露出了听天由命的神情。
处在这样的环境当中,人很容易恍惚,怀疑上帝为什么要创造这样的地方。
呼吸着这样污秽的空气,听着这样嘈杂的声音,芙兰的脑子也有些晕眩,几乎脚步都有些不稳了。
“小姐,您没事吧?”旁边一位穿着同样的白色服装的中年妇女连忙走到了她的旁边,焦急地看着她。
这里的护士大多数都是芙兰招募的志愿者,不过这位妇女倒不是,她是跟随了特雷维尔侯爵一家多年的女仆人,这次是特意跟着小姐一起过来的。
因为在家中呆了多年,所以芙兰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感情羁绊可谓深厚,所以她一直都十分不愿意芙兰自己以身犯险,来到这个地方做什么志愿者。她深怕这位从小没有吃过什么苦的小姐,在这样可怕的环境当中受到什么刺激,留下一生的阴影。
“我……我没事。”在她关切的呼喊声当中,芙兰终于回过神来了,然后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您不用管我了。”
“这怎么能说没事呢?”妇人有些心疼地看了看芙兰。
确实,如今芙兰的状态绝对说不上好,她原本白色的纱裙现在边沿的裙摆上已经沾满了发黑的血污,还有一些因为药液而留下来的黄褐色和黑紫色的污渍,原本总是被精心梳理的头发也有些散乱,就连眼睛里面也出现了一点点的血丝,这是在血污当中穿梭和身体的劳累疲惫所带来的痕迹。
“好了,您做您的事情吧,我去给伤员们送点儿水去。”芙兰拿起了旁边的水壶准备离开。
“您还是去休息一下吧……您哪是做这种事的人啊?”妇人心疼地走上了过来,想要接过她手中的水壶。“这些事情都交给我们来做吧……”
“如果真要是为了休息的话,我干嘛要来这里来呢?我来这里不是来旅行的!”芙兰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手抓紧了自己的水壶,“还有,这里有那么多人在受苦,比我要难受得多,请您集中注意力,不要再关注我了,谢谢!”
“小姐……”妇人呆住了,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
“对不起……我只是有些焦躁。”芙兰自己也知道说话太过,于是低下头来跟她道歉,“这里的一切都让人心情好不起来。好了,您不用再管我了,我们都去做各自的事情吧。”
“哎……哎……”妇人点了点头,然后止不住地叹气了,“这一切真是可怕,可为什么男人总是乐此不疲呢?!”
“他们有时候并没有太多选择。”芙兰低声回答,然后转过头去,拿着水壶离开了。
在一片嘈杂声当中,她离开了前庭和动手术的地方,来到了后院,这里是已经动完了手术的伤兵们、以及得了重病的病人们休养的地方。
这里的伤兵们要么因为麻醉剂,要么因为剧烈的痛苦,都已经变得死气沉沉,气氛迥异于喧闹嘈杂的前方,却更加瘆人。
而这里正是护士们主要工作的地方,毕竟她们并不太懂医术,照顾已经被治疗了的伤兵,让他们可以尽快回复,才是她们的主要工作。
芙兰拿着水壶走进了后院的房间里面,所经过之处,医生和护士们纷纷对她致以敬意,他们的敬意不仅仅是因为她是组织这次行动的大金主,更因为这位家世优越的女子是如此平易近人并且任劳任怨,在这些人的眼中,她几乎是人间一切善意的化身。
她一边向这些人致意,一边快速地走到了一张病床旁边。
这个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嘴唇上留着稀疏的褐色胡子,面孔则颇为清秀,看上去更像是个大学生,而不像是一个士兵。
不过,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太好,他的皮肤蜡黄,透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而他的嘴唇焦枯干裂,身体瘦得有些可怕,因而眼眶突出,头发也像枯草一样套拉着,而在他的身边,气味着实有些刺鼻难闻。
他并没有受重伤,他被送到这里来,是因为在来到克里米亚之后,他被感染了严重的霍乱病,因为剧烈的腹泻和呕吐所带来的脱水,这个原本结实的身体极度地瘦弱了下来,并且严重的时候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全身都布满了恶臭味。
只有被送到这里之后,他才得到了稍微过得去的治疗,总算才抑制住了病情,不过他的身体状况还是十分糟糕,仍旧需要和病痛作战。
“啊,您来了!”当看到芙兰进来之后,这个原本躺在床上无神地看着天花板的青年人突然脸上露出了笑容,“美丽的小姐。”
这些天来,因为在这里接受救治,他已经认识了许多医生和护士,对其中最为美貌的这位小姐当然印象也十分深刻。不过,他自然不知道,这位小姐可是总司令特雷维尔元帅的孙女儿,否则可绝对不敢用如此语气来对她说话了。
“是的,我来给您送水过来了。”芙兰走上前去,将水壶凑到了他的口边,“您的身体现在还很虚弱,请不要动。”
“谢谢!”青年人低声道谢,然后直接咕哝咕哝地大口喝了起来,这甘甜的水流滋润了他的喉管和胃,也似乎给他带来了无穷的精力,让他精神一振。“您真是太好了……简直就是天使,真的,我这辈子要是早点碰到像您这样美丽善良的天使就好了……”
“如果您把这点精力用在休息上,而不是用来恭维我的话,对您的身体恐怕更好一些。”芙兰平静地回答。
这种话,最初她听了还觉得高兴,但是这段时间老是被那些伤兵们如此恭维,早就已经无动于衷了。
“哎,您想让一位法国人不赞颂美人,那是不可能的!”青年人笑着回答,然后突然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好了,别说话了!”芙兰忍不住按住了他的胸口,“您只有保住命回到法国去才有机会继续赞颂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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