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时镜
知道见愁来历的张汤,眼底生出几分隐忧,只恐十八层地狱之外,已经有不少人看出几分端倪。
一无所知的陈廷砚,却是目瞪口呆,连带着旁边的顾玲也觉得后怕不已。
只有傅朝生,手里拿着个长柄勺子,在锅中轻轻搅动。
雪白的鱼汤,汤色鲜亮。
快能喝了。
“抱歉。”
在睁开眼的时候,见愁眼底的杀气,便藏了个干干净净,只有一点几可乱真的歉意。
她望着钟兰陵,声音平缓而确定:“我仔细思索,可的确不知道此事前后的一星半点,更与钟道友说的那些人素不相识,毫无联系。”
“那……见愁道友也不觉得我身上有让你熟悉的地方吗?”
钟兰陵的眼底,带着几分失望。
于是幽深的眸子下方,那一点落寞就更重了起来。
见愁一垂眸,摇了摇头:“我若觉得道友身上有什么熟悉的地方,第一次在寒冰狱绝顶,为钟道友所救之后,就不会抽身逃跑了。至于说我身上有让钟道友觉得熟悉的气息……”
声音略微顿了顿,她似乎也在思考。
末了,却是笑一声,毫无破绽道:“钟道友或恐不知,因进入鼎争之时,我仅有魂珠境界,实力微末,所以带了许多傍身的法器,也有诸多的杀手锏。但因为种类庞杂,我并未来得及一一检视,对它们的来历也并非一清二楚。或许,这里面某一件,也与道友的琴一般,来自黄泉,或者来自阴阳战场吧?”
一旁的傅朝生,看着见愁的目光里,顿时带着一种奇异的神采。
因为,只有他知道——
见愁在说谎。
与之相对的,是钟兰陵脸上,忽然沉寂下去的一切神态。
鼎争之中,他们都是敌人。
见愁冒险而来,一路进入到第十七层,他冒昧前来询问,已经很不妥当。如今她说原因可能在她怀有的法器上,他却不可能让她将自己所有的法器亮出来,给他查看。
到这里,便也应该死心了。
毕竟见愁来自枉死城,其来历与身份都应该有册可查。即便对方真的去过阴阳战场,也可能跟那些事情有关系,可她不愿意说,谁也不会有办法。
钟兰陵终于还是起身来,抱着琴,对见愁躬身一礼:“如此,是钟某搅扰了,让见愁道友听了钟某一席废话。”
“钟道友言重了,毕竟寒冰狱绝顶,曾蒙钟道友一招搭救之恩。如今坐谈几句,也没什么误事的地方。”
见愁也起身来,还了一礼。
“眼下已经到了第十七层地狱,却不知钟道友是要自己争鼎元,还是帮人争鼎元?”
查看星云图卷就知道,鬼王族如今的修士,根本就没剩下几个。
原本的夺魁大潘鹤寻,已经被见愁一式吞天噬地虚魔伞,化作了青烟飞灰。而另一匹黑马,“厉寒”,此刻正在船上。
见愁这话问出来的时候,十八层地狱内外,几乎齐齐惊叫了一声:谁也没想到,她跟钟兰陵叙话,竟然还惦记着这茬儿!这是连钟兰陵都要拉拢?
众人立刻紧张了起来。
就是船上几个人,也都吃了一惊。
每个人都注视着钟兰陵。
钟兰陵自己也没想到,见愁会问这么一个问题,这样好像也就更证明了见愁与他的来源可能毫无干系。
因为她从头到尾,心系鼎争。
面前见愁的目光是平淡的,邀请似乎也很正式。可他转过眼眸,就能看见那边拿着汤勺的“厉寒”。
这个被忽然出现的自己,顶掉了名额的“同族”。
先前的一战,还在他脑海之中印刻。“厉寒”对他的敌意,在当时也毫无掩饰,甚至半点也不想他接近见愁。
有这样一个人在,鼎元应该是不用担心的。
看只看,“厉寒”是想要自己夺得鼎元,还是帮助见愁夺得鼎元了。
只一个闪念,钟兰陵已经微微一笑,赤足虚浮,立在船头,婉拒道:“不争鼎元,也不帮人争鼎元,只准备留在这一层了。愿见愁道友,前路顺遂。”
“……多谢了。”
见愁的声音里,似乎藏着一分叹息。
袖中的六脉分神镜,却是握紧了,最终还是慢慢地松开。
钟兰陵但道一声“告辞”,还与上船时一样,化作一道渺茫的清风,便消失在了岸边重重叠叠的青山之间,很快没了影踪。
只有见愁,还立在船头。
她说不清自己内心是什么感觉。
动了杀心。
不仅仅动了对极域、对八方阎殿的杀心,甚至也动了对钟兰陵的杀心,因为他本不应该存在世上。
根本算不得一个人,也算不得一只魂魄。
就连意识……
或恐也不属于他自己。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此时此刻,只有身体冰冷的一片。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象这件事背后藏着的阴谋,藏着的那些惨烈的真相,以及将来会发生的一切……
还有,暂时不得报仇的一种压抑。
周遭世界,有哗啦啦的水声。
船中央,则传来了汤勺撞击锅边的声音,一阵浓郁的香气,也散发了出来,傅朝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汤好了。”
见愁闻声,转过头去,面上没什么表情。
傅朝生却已经又不知打哪里摸出来一套粗瓷碗,放下来,往其中一只里盛了七分满的汤,端起来看了看,才向见愁道:“喝碗汤?”
陈廷砚:“……”
张汤:“……”
顾玲:“……”一起排队好了。
见愁早在看见他抓鱼架锅的时候,就猜到了,却不知道他这时候煮汤是要干什么。
眼见着那碗朝自己递过来,她还是挪动脚步,走了过去,接在手中。
“多谢。”
鱼汤是暖热的,汤碗也被烫得有了温度。
见愁冰冷的手指,终于触到了一缕热度,她随意坐在了船上,就在那架着的汤锅前面,两手捧着汤碗,静寂不言。
傅朝生转而又随意盛了几碗汤,向顾玲和陈廷砚递了,最终才看向了站在一旁一直没动过的张汤。
这一刻,张汤也在看他。
或者说,一路过来,这个昔日大夏的权柄酷吏,一直都在看他。
面对着被自己陷害死的人,傅朝生心底是没有任何愧疚的。
非同族类。
是非观念,也完全不同。
他只是觉得有意思。
于是一只汤碗,端在手上,傅朝生也递向了张汤:“张大人,请——”
张汤冷刻的目光,从他面容之上扫过。
“厉寒”是喜怒无常的,一双琉璃般的蓝眸里,却隐隐藏着一种让他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这个举动,近似于挑衅。
他站着,一时没动。
但傅朝生也不曾将自己的手收回去,只是唇边含了一抹近乎戏谑的笑,望着他。
不是近乎,就是挑衅。
张汤隐约确定了什么。
他一垂眸,玄黑色的官袍罩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是如此的不近人情。但他伸出手去,一言未发,就这么将汤碗从傅朝生手中接过来。
视线与视线触碰,恍惚间已是鼓角铮鸣,剑影刀光。
但眨眼就熄了。
傅朝生松了手,汤碗便到了张汤的手中。
他重又坐下来,正在见愁的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口锅,没有生火,但汤是滚沸的,一条已经被煮熟的鱼就躺在里面。
最后的一碗汤,被傅朝生盛进了最后一只汤碗,捧在他自己的手里。
尝了一口,这回应该还可以。
但他看了看对面,见愁捧着汤碗,却没喝,于是他似笑非笑,似嘲非嘲地问道:“见愁道友,竟然放了那个钟兰陵。这是动了恻隐之心吗?”
这是质问见愁怎么不杀钟兰陵。
在其他人听来,这句话正常极了。毕竟他们都是对手,“厉寒”更与钟兰陵有“旧怨”,见愁不对钟兰陵动手,的确有些奇怪。
但在见愁听来,这话是另一个意思。
她知道钟兰陵的来历,猜出他背后的一些秘密,甚至怀疑还有很多很多与他一样的人,或者说,“有心”的存在,“成功”的群体……
傅朝生也知道。
甚至,他知道得更早。
见愁微微闭了闭眼,终于还是喝了一小口,温度渐渐回来,可心依旧很冷:“我本是动了杀心,要动手的。但他最终给的回答却是退出,非战之人,我不杀。”
钟兰陵身上,拼凑的乃是崖山千修的魂魄碎片!
只要一见了,就让她觉得心神发寒,觉得恶心恐怖,又好似遭受锥心之痛,可这个人有错吗?
他固然不应该存在这世上,可眼下没有做过一件罪孽之事。
即便他以后可能会做……
可天下的恶行,是要论“迹”的。
她岂能因揣测而杀人?
见愁实在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感觉。
她只能找了个勉强过得去,而傅朝生也听得懂的说辞,将原因陈述。
傅朝生却是摇头,叹了一声:“仁慈……”
这也是他不懂的一种特质。
属于“人”的特质。
但他没有再问这件事了,只是用汤勺拨弄着汤锅里躺着的那一条鱼,随意在鱼头上一敲,其中一只鱼目,竟然受力,一下迸射出来。
“笃。”
一声轻响,傅朝生已经轻巧地将之接在了掌心之中。
“这水中的鱼儿,却也是异种,连鱼目看上去都带着不凡之气……”
灰白的鱼目,被他指间夹着一转,隐约间流淌出的气息,的确有些不一样。
傅朝生目光落在上面,把玩了一会儿,竟突地一弹指,那鱼目“嗖”地一声飞出,就朝见愁面门激射而去!
见愁眉头一皱,抬手的动作,却迅疾如风。只一眨眼,那鱼目已经被她拦住,攥在了掌心!
“听人说,多食鱼目有清心明目之效。厉某也不过随意试试见愁道友的身手,还请不要介意。”
傅朝生望着她,目中却有深意。
借鱼目,还鱼目。
此鱼目,便是彼鱼目。
在那鱼目落在掌心的那一刻,见愁就知道,这是昔日左三千小会上,她从鱼目坟中得来的那一枚宙目。
可观古往今来。
这是当初傅朝生借走的。
如今却借着这个机会,还来了。
但她根本驾驭不住此物,况且……
目光一转,见愁抬眸看向傅朝生,却摇了摇头,竟一松手,将鱼目还给了他:“我心自明,不必以目来清。倒是厉寒道友,喜怒无常,动辄杀人,须知前路艰险,也是该多食鱼目,以明目清心了。”
“……”
这一瞬间,傅朝生忽然觉得很微妙。
前路艰险。
他微微一笑:“见愁道友关心,厉某多谢了……”
这个笑容,在旁人看来,透着一种邪戾与恣睢。
毕竟,他才问过了见愁为何不杀钟兰陵,此番对话,听上去就像是即将闹崩的先兆。
船上其他人都暗自警惕了起来,气氛一时变得有些紧绷。
但见愁再喝汤,傅朝生也在喝汤。
谁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陈廷砚的目光左右逡巡,最终看出几分不对劲的地方,但一转念,目光却从指上套着的鼎戒上扫过,忽然道:“钟兰陵抄了近路,旁人呢?”
见愁一皱眉,只将心神沉入鼎戒之中,查看此刻的情况。
“按理说,我们应该在前面……”
但他们经过中间十层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很多人可以发生奇遇,也长到可以发生一些众人意想不到的变故。
若有人与钟兰陵一般,超越了他们,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所以,要紧的是查看此刻还存在于鼎争之中的人,到底有多少,分别是哪些人。
他们这一队人,自不必说;刚离开的钟兰陵,也安然无恙;除此之外,便是之前险些与见愁交手的司马蓝关,可以说是留存的人之中头号一劲敌。
“佛门禅密二宗的人,只怕也有不少还活着。但这两宗都把鼎争当做体悟和修炼的地方,所以对我们来说,应该没什么威胁……”
陈廷砚也在看星云图卷,并且随之进行了分析。
众人都认同这一点。
但顾玲在听见“密宗”的时候,已经狠狠将秀美拧紧,稚嫩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抹杀意。
老妪的死,在她心中,依旧是个阴影。
见愁看了她一眼,终究没有言语:她自己都不愿放下仇恨,也不认同放下仇恨,哪里相劝?
所以,也仅仅是看了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重新凝神在星云图卷上。
稀疏排列的铸像,像是一颗颗稀少的星点。
还存在的人已经不多了。
第三轮鼎争,不愧是一场杀戮盛宴。
见愁心中的感觉,一时难以言喻,待要收起星云图卷,与众人谋划下一步的行动之时,心神却忽然一顿——
“这个人……”
一座男子的铸像,气度高华,好似天上的明月。
在仅余的几个“活人”之中,如此的形貌,竟也给人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见愁一看名字:商陆。
能活到现在的,几乎没有一个是简单之辈。
尤其是那一场混战之中,实力强一些的都应该有出现过了,即便是当时没出现的钟兰陵,刚才见愁也看见了,也很早被傅朝生遇到。
可唯独这个商陆……
见愁的眉头,顿时皱紧了起来,询问众人道:“这个人,我竟毫无印象。诸位可曾遇到过?”
张汤亦拧眉。
陈廷砚与顾玲则都是摇头,显然也是没见过。
只有傅朝生,想起了之前在《轮回法典》前遇到的那个“潘鹤寻”,一笑道:“这个——”
话才刚出口两个字,便戛然而止。
他瞳孔猛地一缩,竟在这一刻,毫不犹豫,一跃而起,宽大的藏蓝色袖袍仿佛化作蝙蝠的双翼,如同一片乌云般,朝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倾覆而去!
“砰砰砰!”
一股沛然的魂力,生生将江面往下压低了整整三寸。紧接着,周遭的水面,便猛地炸裂了起来!
数十丈浪花,轰然溅起!
十数道身披红衣或白衣的身影,在这一刻,竟然齐齐一声高喝,不得已伴随巨浪而起!
雪域密宗!
这服饰与风格,实在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见愁根本都不用看到其中某个人的脸,便能清晰地分辨出来人的身份!
这些人竟然是从江水之中出现!
埋伏?
见愁无法确定,但已经注意到这十数人相互之间,竟然都有浅蓝色的光线相互勾连。
一股诡异而陌生的力量,便通过光线,在这十数僧人的身体之间传递。
这是……
阵法?
而且还是一座恐怖的大阵!
见愁此刻的心情其实本就极糟,更何况是看到这碍眼的雪域密宗,还是在遇到此等下三滥的手段之时!
“是你们!”
全程都不大说话的顾玲,终于怒叱了一声,大大的眼睛,立刻红了起来,周身也燃起了火焰,竟然直接朝着那十数道人影之中的一道扑去!
十数个僧人,几乎都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船上之人。
他们脸上带着憎恶的表情,甚至在看见顾玲过来的时候,不由得冷笑出声:杀了一个叛出密宗的佛母,还有个小的要给她报仇!
“找死!”
不知为何,还活着的宗图,竟然没有出现在这一行人之中。
如今领头的是一个面容阴冷的僧人,只抬手结印,高高地朝着顾玲拍去:“轰!”
“当心!”
见愁六脉分神镜在手,立时就要劈出去!
但没想到,竟然有人比她更快——旁边的傅朝生,一只苍白的右手,已经全数为黑鳞覆盖,就连指甲盖都变成了一片黑色!
鬼爪!
鬼王族的不动明王法身!
傅朝生学起来当然似模似样,直接在见愁身前一挡,同时一爪挥向那领头的僧人,悍然无匹!
“此地我来应付,此处距离十八层已近,见愁道友赶路要紧!”
赶路要紧……
见愁险险收住了即将出去的一道攻击,眼前却已经是傅朝生直接飞身闯入阵中纵横的身影。
不愧是大妖!
即便伪装成厉寒,不得不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玉涅期,可腾挪之间的杀伐,还有那与生俱来的冷酷,也远超寻常修士。
她只这么看着,已经生出了暗暗心惊之感。
顾玲当然已经没有事了。
但眼前这一座阵法,却依然棘手。几个密宗佛修,直接朝着船上扑来,张汤与陈廷砚立刻与之交战在一起。
每个人身上都连着阵法,而阵法正随着他们移动范围的扩大而不断扩大!
傅朝生说得没有错——
她等不起!
眼下已经出现了密宗佛修,在此埋伏,若再要耽搁,十八层地狱之中是什么模样,就怎么也说不清了。
她没有忘记自己给自己定下的策略。
用最快的速度,到达第十八层地狱。
那里有着释天造化阵,而她这个本来就是活人的存在,只要将肉身取出,身魂合一,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阵法,回到十九洲!
见愁眼底的光华,明了又灭。可做决定,也不过是一个闪念:“那便有劳了。”
“呼啦!”
江上冷风,顿时扑面,凛冽如刀!
见愁已直接飞身而起,整个人化作一道疾光闪电,竟然直接飞离了小船,冲出了密宗佛修的重围!
在一片流波之中,她朝着江流的尽头,奔袭而去!
周遭世外仙源一般的山水,都在她视野的边缘,飞掠而过。
眨眼,已远去三十里!
可就在她刚刚看到江水尽头,苍穹尽头那一座色o界天掌狱司时,一声轻笑,竟忽然传来,飘飘渺渺,洒满了江面。
“见愁师姐,何必走这么快呢?”
是宗图的声音。
但这语气,却与宗图略有不同。
见愁眉峰顿时冷凝,皱了起来,虽然没看到半分行迹,但已经劈手一镜,斩向自己左侧!
“轰!”
一道虚幻的光芒闪过,落处却被一朵绽放的红莲接住。
那红衣僧人的身影,便也缓缓在红莲之中,显露了出来。眉眼里是一片的庄严与神圣,仿佛不可侵犯,渺远又干净。
红衣边缘的金色铸纹,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凛然。
脖子上挂着的佛珠,此刻被他握在手中:“见愁师姐,有礼了。”
宗图……
见愁的身形,已被迫停了下来,就这么衣袍翻飞,悬停在江面上,虚空中,心底一时只生出荒谬之感。
“你不是宗图。”
“哦?”
“宗图”似乎有些微讶,只双手合十,肃然的面容上带了几分笑意。
“千诺!莫不是见愁师姐情急之下,竟连宗图也认不得了。”
见愁面无表情,背后是傅朝生张汤等人与人交战的声音,但她一点也不担心他们的生死,反倒是眼前这人……
“商陆道友,你就这么急着‘上路’吗?我送你一程——”
“可好?”
我不成仙 第305章 且战且行
商陆?
上路?
这一刻, 站在见愁对面的“宗图”,面上露出了些微的惊讶,似乎没有想到, 见愁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他眸底神光变幻, 却却完全不是宗图原来那厚重沉凝的风格。
“哎呀, 什么商陆不商陆,上路不上路的。”
他忍不住摇起了头,挂上了几分笑意。
“千里迢迢,来到此地, 本想与见愁师姐叙叙旧。可见愁师姐这话,说得可真是让人伤——”
“砰!”
最末一个“心”字尚未出口, 一道虚浮的白光, 竟然已经从见愁六脉分神镜上分出,朝着他砸了过来!
站在他面前的见愁,哪里有时间听他说什么废话?
她已经认定眼前这人不是宗图, 就是商陆。对方承认不承认,都与她无关。但凡有拦路者, 一杀了事!
见愁想法,简单且干脆。
对面的宗图, 或者说还未露出真容的商陆,脸上的笑容,终于隐没在了一片凝重和冷峻之中, 还夹杂有一丝不悦。
“在人说话的时候直接动手, 见愁师姐, 可也真是太无礼了……”
他原本两手合十在胸前,作稽首状,一百零八颗的佛珠缠在手掌之上,另有一段捂在掌心。
此刻眼见这六脉分神镜又是一道袭来,他只将自己左掌一翻。
“哗啦!”
一百零八颗佛珠抖动碰撞,在商陆一抖之下,好似一条拉开的长锁,竟然不闪不避,直直朝着见愁击出的那一道光撞去!
六脉分神镜的光芒,锋锐地割裂了穿着佛珠的引线。
“噼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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