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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客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莫问江湖
李玄都望向陆夫人,问道:“城中的百姓何时可以恢复正常?”
陆夫人回答道:“大概还要十二个时辰左右。”
李玄都长长吐了一口浊气,道:“那我们便守在此地吧,正好大家也各自调息一下。”
其实其他人身上都没什么伤势,顶多是耗费了些气机,就算是陆夫人,那也是过去的旧伤,与今日一战并无干系,真正受伤严重的就是李玄都。
众人自是没有异议,各自觅地而坐。
原本一座热闹的县城,经过皂阁宗如此一番搅扰,却像一座空城一般。
如此一来,倒是不必担心有人打搅,李玄都径直来到方才小道童所在的石狮子位置,背靠着石狮子盘膝坐下,取出苏云媗赠予他的长生泉,如饮酒一般,闭着双眼小口慢酌。
过了不一会儿功夫,苏云姣探头探脑地来到他跟前。
李玄都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重新合上眼睛。
苏云姣小声道:“李师兄……听说你刚才得了件宝贝。”
“是啊。”李玄都闭着眼睛道。
“拿出来也让我开开眼界呗?”苏云姣打着商量,可怜兮兮道:“我除了这把‘玄水’,还没见过法宝呢。”
李玄都睁开眼睛,笑道:“堂堂苏小仙子身上会没有一件宝物?说谁去谁信?”
苏云姣愤愤道:“没有就是没有,这种事情还有骗人的吗?除了一件须弥宝物,就是这把‘玄水’了,不信你搜就是。”
说着她张开双手,一副任你搜身的模样。
李玄都没有动手,甚至连目光都没转动一下,只是望着她的脸,打趣道:“那我岂不是成了登徒子,你姐姐要一剑劈死我的。”
苏云姣轻哼一声:“我姐姐才不会为了我跟你翻脸呢,她满脑子都是什么正道大义和天下大势,才懒得管我呢。”
李玄都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苏师妹,你还没有表字,我年长,便托大称呼你一声云姣。在太平客栈见到你的时候,我不能跟你说这些。现在也算是共患难,可见我们还是道同可谋,也就无所谓交浅言深了。云姣你可以用这个心思去度别人,但不可以用这个心思度你姐姐。你可以不念天下苍生,也可以不念江湖大义,但绝不能不念把你从小带大的如母长姐。”
苏云姣见李玄都神色郑重,也收敛了表情,重重点头。
李玄都笑了笑:“从善如流,从恶如崩。你肯听别人说话,肯听劝,这便是你的长处了,最怕那等不听劝之人,有道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有些人是自己把自己逼上绝境,那便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苏云姣问道:“这个‘有些人’是谁?是不是你那位师妹?”
李玄都抬手欲打。
苏云姣赶忙后退一步,道:“看你受了伤,本女侠不占你的便宜,待到你伤好之后,我们再来大战三百回合。”
李玄都的脸色古怪,轻咳一声,斥道:“女儿家不要把这等‘粗鄙言语’挂在嘴上。”
苏云姣满脸疑惑道:“什么粗鄙言语?”
李玄都面对一双满是好奇的眼睛,愈发感觉尴尬,只能含糊其辞道:“这种事情,你成亲之后自然就明白了。”
苏云姣再不懂,听到“成亲”二字之后也咂摸出些许味道了,顿时红了两颊,啐道:“登徒子。”
李玄都无奈道:“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慈航宗是佛家净地,你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苏云姣不说话了,李玄都现在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仅仅是说话都会牵动气管和肺部,更不会去多言,饮完半葫芦长生泉之后,看了眼自己白骨粼粼的手掌,便要打算开始入定。
苏云姣也看得那只被剑气摧毁殆尽的白骨手掌,忽然红了眼圈。
这可真是看着都疼。
李玄都看了她一眼:“行走江湖,这点伤还叫伤吗?英雄好汉们有句话,叫做:‘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你是没有看到方才的藏老人,一只手掌的血肉被我连着削去十几次,人家连眉毛都不动一下,那才是真正的大宗师风范。你这个样子,这辈子怕是都成不了大宗师。”
苏云姣怔住。
李玄都却是笑了起来,虽然很疼,但是又觉得不疼了。
当初练剑的时候,大师兄便经常如此说他,大宗师如何如何,你这样便成不了大宗师。
如今他已经距离大宗师只剩下两步之遥,可大师兄却是已经不在了。
苏云姣看到脸上微笑的李玄都,心境也随之平静下来,也盘膝而坐,问道:“真不疼吗?”
李玄都没有说话,只是屈指弹出一道剑气,刺入苏云姣的体内。
苏云姣仿佛被针扎一般,直接跳了起来,眉头纠结在一起,对着李玄都怒目相视道:“你有病啊?”
李玄都轻声笑道:“第一次受伤的时候,很疼,疼到感觉快要死了,待到不疼的时候,感觉极乐之境也不过如此。但是第二次的受伤的时候,便没有那么疼了,以至于到了后来,受的伤多了,也就麻木了,无所谓疼与不疼。你这会儿感受还不明显,大概再给你二十几剑,你就感受不到疼了。”
苏云姣见李玄都又要作势弹指,赶忙退后几步,摇手道:“不必了,不必了。”
李玄都收回手指,轻声叹道:“现在吃多了苦头,以后再吃苦头,便没有那么苦。年轻时过得太顺遂,待到年老时,一旦遭遇挫折,便
很容易一蹶不振。你现在还太年轻,不知道所谓的机缘,其实都已经在冥冥之中标注了价钱。今日取,明日要还的。”
这是李玄都的亲身感受。
他在苏云姣这个年纪的时候,不可谓不意气风发,也不可谓不前途无量,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天之骄子,可后来的事情也印证了一句话,爬得越高,摔得越重,差一点儿,李玄都便没有再爬起来,也差一点,就要把他直接摔死。
所以,这些话都是他的有感而发,年轻时,受尽了江湖的优待,那么便要承受年老时的所有不公,同理,早年时受了太多的坎坷,那么年老时得怡然之乐,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能会有例外,但绝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苏云姣没有李玄都的经历,自然也难以理解李玄都现在的心境和所说的话语,有些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没有搭话。
李玄都也没有强求,轻轻一笑,闭上双眼,开始运功。
长久的沉默。
天空中的黑云散去,露出一片湛蓝的天空。
深秋的阳光洒落下来,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就像是一个站得极远的淡泊之人,近乎冷漠,远没有春日的温和、夏日的热烈、冬日的恬淡,让人感受不到太多的暖意。
过了不知道多久,苏云姣忽然开口道:“李师兄,你的师妹为什么讨厌你?”
李玄都睁开眼睛:“因为说教。”
苏云姣疑惑道:“我怎么不觉得?”
李玄都问道:“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给你讲道理,你说了什么?你问我配不配。”
苏云姣一愣,迟疑道:“没、没有吧?就算是有,那也不怪我,平白无故的,哪有上来就讲道理的,不是打完才说吗?”
李玄都叹了口气:“那就说现在,如果我不是紫府剑仙呢?也没有现在的境界修为,就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散人,你还会听我说这些吗?”
苏云姣怔住:“应该……会吧?”
李玄都笑了笑:“我那师妹,在我是紫府客的时候,也是愿意听我讲些华而不实的大道理,可在帝京之变后,就不乐意听我唠叨了。”
(本章完)





太平客栈 第七十三章 太上丹经
城外的送客亭中,沈长生仍旧躺在地上,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在脑海中多了许多文字图案,晦涩难懂。
依稀间,只听得一个稚嫩声音在耳畔响起:“指天地以证鄙坏,引神明而监猥事。施与後悔,假借不还。分外营求,力上施设……对北涕唾及溺,对灶吟咏及哭。夜起露,八节行刑。唾流星,指虹霓。指三光,久视日月……”
“这嗓音似乎有些熟悉?”沈长生迷迷糊糊地想着。
就在这昏昏沉沉之间不知过了多久,沈长生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线细细的光。
周围的稚嫩嗓音也越来越清晰,让他的神志渐渐清醒过来,他此时正在那北芒县城外的送客亭中,被一个道童点了一指,然后就昏过去了。
难道刚才的嗓音就是那个小道童?
就在此时,沈长生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眉心处一凉,似乎被人用手指点了一下,紧接着原本还有些混沌的脑海彻底清明了。
沈长生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来。
这时他才看清周围的情况,还是在那座送客亭中,亭内两柱之间横穿木枋以代长凳,有个矮小身影正在上头打神游八极坐,身旁摊开一册书。
沈长生本以为定是什么高深莫测的秘籍,可是定睛一看,竟然只是本《太上感应篇》。
小道童伸手合上书册,望着沈长生道:“你醒了,我传于你的《太上丹经》可曾记住了?”
闻听此言,沈长生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二十四篇金色经文,仿佛是烙在脑海中一般。
这些经文有明有暗,明者辉耀如金日,暗者淡沉如银月。沈长生按照掌柜教他的内视之法,想要去看这些文字,顿时发现这些金色的文字变得模糊起来,就像是墨迹被水浸湿,渐渐散成一团污点,沈长生拼命想要看清,却猛然发觉这些文字开始迅速变大,然后仿佛变身成一轮轮金日银月向他撞来,让他仿佛置身大海碧波之上,胸腹之间产生一种恶心,头晕目眩,几欲干呕。
此时就听小道童说道:“贫道在这经文上设置了禁制,你修为不够的时候,若是强行观看,便会触动禁制,使你神魂震荡。你境界到时,自然可以观看。”
就在小道童的说话的时候,沈长生感觉自己的恶心感觉迅速淡去,然后又听他继续说道:“这部《太上丹经》虽是丹道,但包罗万象,总共有二十四篇后人注解,即有二十四门修炼功法,其中第五篇、第十篇、第十七篇,每一篇都是一门剑术;第六篇、第七篇、第八篇,每一篇都是一门术法;第九篇、第十四篇、第十六篇,则各是一套拳法;还有第十三篇、第十八篇、第二十篇,则是孕育气机真元的功法,最后一篇是总诀大纲。”
沈长生震撼难言。
小道童伸手一抹下巴,似是想要一抚胡须,可惜摸了个空,只能略微尴尬地一甩手,接着说道:“第二篇便是御剑手法,可御剑三十,放眼世间仅次于‘北斗三十六剑诀’,你按照顺序练成之后,以总诀为基础根本,可以将全身数百处窍穴串成一线,气机汹涌澎湃,如一条大川急速流动,右手虚执空剑,手中虽然无剑,无形剑气却源源而出。剑法、拳法、指法、飞剑,尽皆合而为一,早已分不出是掌是剑。随心所欲,既不必存想气机,亦不须记忆招数,世间武学的千百种招式,自然而然地从心中传向手足。遇强愈强,敌人攻击越强,则反击越强。当年有一位前辈修炼此法圆满之后,威震世间,难有敌手,北上金帐汗国遇大军冲锋,踩踏其上如履平地,南去帝京城中,败尽城中高手三十二,虽说最终败于当时的地师之手,但也称得上是‘意气紫霞生,煊赫帝京城’。”
说到这里,小道童已经有些眉飞色舞。
沈长生虽然听得也是心痒难耐,但无奈此时的他一篇也看不了,心中又惦念起那位被他救出的姐姐,忙问道:“这位仙长,刚刚那个六扇门的姐姐呢?”
被沈长生打断了兴致,小道童有些不悦,怫然道:“少年人溺于美色,脂粉陷阱,若是难以自拔,终究难成大器!那女子就在亭外,你去找她罢。”
说罢,他一挥袍袖,沈长生只觉得一阵大风迎面扑来,顿时天旋地转,待他眼前恢复正常时,人已经在亭外。
在亭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前,正坐着一名女子,正是那位被他救下的姐姐。
沈长生赶忙上前,发现那名女子已经醒来,只是气息微弱。
他大吃一惊,赶忙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女子见到是沈长生,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道:“我中了赵五奇的一掌,受了些内伤,不碍事的。”
说到这儿,女子咳嗽了几声,嘴角顿时渗出血丝。
沈长生立时有些慌了,可他身上又没有治伤的丹药,正想起身去求小道童之际,却见那小道童已经从亭中走出,就站在亭前的台阶上,负手而立,竟是有几分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
不等沈长生开口,小道童已经说道:“若是我没有出手相救,她这会儿已经是一具死尸,可我毕竟不是治病救人的药师医士,也只能暂缓伤势而已,你想要救人,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沈长生恭敬道:“还望前辈赐教。”
“一个瓷罐打碎容易,想要再粘起来,可就难了。”小道童轻叹道:“我们这些江湖中人,从来都是杀人容易救人难。这女子中的是‘鬼咒’,是阴阳宗的手段,阴阳宗宗主徐无鬼和司礼监首席秉笔柳逸都精通此法,
此法诡异难测,当年神霄宗宗主用尽手段也没能破去,只能暂且拖延而已。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个赵五奇到底是从何处学来,好在这个赵五奇的火候不够,还不算绝症。这里距离秦州已经不远,过秦州之后就是入蜀的门户秦中府,从那里进入蜀州,往西南而行,有道家四大名山之一的天苍山,那是妙真宗的门户,在妙真宗有个老祖,叫做万寿真人,他可以医治此症,你去求他吧。”
沈长生还未开口,受伤的女子已是说道:“谢过前辈大恩,小女子感激不尽。”
此时她脸色苍白,颤颤巍巍地扶着树干起身,对沈长生道:“小兄弟,你先前的救命之恩,我感激不尽,只是此地距离天苍山何止万里,秦州又是屡遭战火,赤地千里,以我的身子是万难过去,我现在唯有相求你一事,请你把这件东西带去帝京,交给刑部督捕司一位名叫栾水的捕头。”
说话间,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火漆封好的信封,苦笑道:“这里面是关于江南织造局、荆州市舶司宦官贪墨国帑的证据,就是因为它,那些青鸾卫才会对我紧追不放,你把它交给栾捕头,也算是你我为百姓苍生尽了一份绵薄之力。”
沈长生正要说话,结果又被小道童截胡,就听他说道:“还是去,天大地大性命最大,就让这小子陪你去。”
小道童话语中的“这小子”指的自然就是沈长生了,沈长生赶忙点头道:“是啊,我陪着姐姐过去就好了。”
女子摇头道:“万里迢迢,路途之中又多有邪道妖人横行,怎好让他为了我这个将死之人赔上性命?”
小道童一笑:“无妨,我再送他些防身的小玩意。”
只见小道童伸手一翻,掌中便多了三道符篆,然后就听他说道:“这三道符篆,分别是‘太阴匿形符’、‘乾坤挪移符’、‘正法天雷符’,前两符保命,后一符杀敌,足以让你们走到天苍山。待会儿我再为你们修书一封,天苍山的道士便不会为难你们。”
(本章完)




太平客栈 第七十四章 江湖世故
北芒县城中,李玄都化解了长生泉的药力之后,只觉得五脏六腑之间的疼痛减轻了许多,而各路经脉所受的重伤也已经痊愈,不由感叹大宗门的好处,这等伤势若是放在寻常江湖散人的身上,可能就是一辈子都难以痊愈的沉疴旧疾,可有了这长生泉,不过用了几个时辰便已经痊愈大半,可谓是天差地别。
也难怪许多江湖散人对于宗门弟子又羡又恨,只是其中对错曲直,也不好一言而定,只能说,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一饮一啄,早有定数。
李玄都又看了眼敷着“黑玉膏”的手掌,果真如陆夫人所说,生白骨并非难事,已然生出新的血肉,新生的皮肤白皙中透出红润,倒像是婴儿的手掌的一般,不知要羡煞多少女子,只是这等“生肌”之法,需要先将自己手掌的血肉全部削尽,再敷上千金难买的“黑玉膏”,却是没有哪个女子能够轻易做到了。
李玄都活动了一下五指,虽说五指为新,也是一体所生,但是却与旧有的血肉不甚相合,打个比方,其他地方的血肉都是百战老卒,自有杀伐之气,而这刚刚新生的血肉却是刚刚从军的新兵,自然是差异明显,还要再“磨炼”些日子,才堪大用。
此时距离陆夫人所说的十二时辰之限还差数个时辰,李玄都便将那具“白骨妙华尊”从“十八楼”中取出,以“玄微真术”中的“炼势法”开始研究此物。
“玄微真术”包容万象,共有九法,分别是:“聚势法”、“散势法”、“转势法”、“望势法”、“炼势法”、“圆势法”、“御势法”、“正势法”、“定势法”,各有妙用,丝毫不逊于“太上丹经”,其中的“炼势法”便是用来炼化、御使法宝,若是修炼到高深处,就算是强夺他人宝物为己用也只是寻常。
李玄都少年时学剑,在同龄人中罕有敌手,后来行走江湖,也是一人一剑便足以横行一方,故而对于这些身外之物并不上心,也就没怎么修炼“炼势法”,此时临阵磨枪,却是对这具“白骨妙华尊”无可奈何,就像一个手法拙劣的青涩男子,想要去勾搭一个见惯了各色男人的成熟女子,实在是力有不逮。
就在李玄都打算将“白骨妙华尊”收回“十八楼”之际,忽听身畔有人说道:“还是提早炼化为好,等到了北邙山中,也算是多个助力。”
李玄都便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望去,正是手持烟杆吞云吐雾的陆夫人,不由笑道:“当初第一次见陆夫人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烟鬼。”
陆夫人白了他一眼:“什么叫烟鬼?”
李玄都道:“嗜酒如命之人叫酒鬼,嗜赌如命之人叫赌鬼,嗜烟如命之人自然就是烟鬼。”
陆夫人斜斜地
依靠在李玄都身后的石狮子上,淡笑道:“我平生除了喜欢食烟之外,再有就是嗑瓜子了,难道嗑瓜子就是瓜子鬼?”
盘膝而坐的李玄都微微侧仰头,从这个方向望去,没能看不到老板娘的脸庞,因为被一对巍巍给遮挡住了,李玄都赶忙收回视线,道:“可惜嗜瓜子如命之人太少,不然也许真有瓜子鬼的说法。”
陆夫人瞥了正襟危坐的李玄都一眼,似是对刚才的那一眼浑然未觉,道:“说正事,这具‘白骨妙华尊’你还是尽早炼化为好,若是有不得其解的地方,可以问我。”
李玄都点了点头,开始向陆夫人问询眼前“白骨妙华尊”的几处关键节点,一件上品宝物,就如人之炼气,也有种种经络窍穴,讲究一个循序渐进,不能一味蛮干,不知其中玄机,便要大费周章,若是让李玄都一个人慢慢摸索,怕是要花费许多时间。陆夫人则是不然,她出身于太平宗,精通炼器一道,是这方面的大行家,若是有她指点,李玄都必然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对于李玄都的问询,陆夫人都一一作答,她也不愧是这方面的宗师人物,往往能够举一反三,从李玄都提出一个问题中,推出另外几个李玄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并且也一并解答。
在这件事上,李玄都的言语不多,就只有点头称是的份,要不怎么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一个足够成熟稳定的宗门,不能只有一群打打杀杀之人,就像是朝廷,不能只有上马打天下的武将,也得有下马治天下的文官,就算是江湖的武风更盛,也不能完全没有“文官”,陆夫人在于太平宗中的身份,大抵就是如此,所以她本人并不擅长武斗,这次出现在此地,本意也不是要与皂阁宗斗法,而是为了北邙山龙脉地气有变一事。还有东华宗的南柯子也是如此,故而江湖中人也不完全是因为武力高低而区分地位高下。
当然,江湖事最后难免要在手底下见真章,所以一宗之主必然是能够支撑门户之人,也就是武力较高之人,这也是李玄都等人在江湖上更为声名显赫的缘故。
不过这些声名只是对于江湖中的小鱼小虾来说才有意义,真正得以步入江湖“湖底”这个圈子的大鱼们,反而不会把这些虚名太当做一回事,就像李玄都这次重出江湖,乍一看之下,似乎是因为当年紫府剑仙名号的缘故,可细一琢磨,其实是因为李玄都背后的师承和如今江湖的形势,与紫府剑仙的名头并无太大关系,换而言之,就算李玄都没有闯出出过紫府剑仙的名号,只要他有可能改变当下的局势,也可以受到如此礼遇。
儒家大儒早已说得明白,什么是江湖,居于庙堂之远即是江湖。
都说庙堂污浊,江湖就干净了?庙堂还讲究一个杀人不见血,凡事都要有个罪名,江湖直接就是白刀进红刀出,说灭你满门都不用定罪,哪里就比庙堂干净了?
庙堂不得自在,江湖就能自在了?若是自在,又何必说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话语。
庙堂与江湖,大哥不要笑二哥。无非是一个伪君子,一个真小人。伪君子固然可恨,也不意味着真小人便好到哪里去。
李玄都走了十几年江湖,不敢说把它完全看透,但也大概做到心中有数,于是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一名老江湖。
老江湖,就难逃名利窠臼,更难逃人情大网的束缚。
过去那个恣意自在的紫府剑仙,怕是要一去难返,也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归来。
在陆夫人的指点下,李玄都大概用了两个时辰时间,便将这具“白骨妙华尊”炼化成功,如此就欠了陆夫人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欠人情的滋味不好受,正如李玄都对苏云姣所说的那般,所有的机缘都已经在冥冥之中标注了价钱,今日取,明日要还的。
今日给你一本“太上丹经”,兴许明日就要让你去与邪道妖人厮杀,谁说得清呢?李玄都今日收下了“五炁真丹”的丹方,又独占了这具“白骨妙华尊”,固然自己出力不少,但终究还是有别人的馈赠,日后也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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